第151章 第 151 章
看著堆積起來的工作, 皇帝很快就想到了辦法。
既然裴清能將工作甩給他了,那他也可以找人甩出去,放在之前自然是不好和其他人說的, 可這不是有個鄧元已經知道了一點真相,那抓鄧元來干活就夠了。
最巧的是, 這事雖然是裴清啟發了鄧元的靈感, 可最后還是鄧元做的,那讓他來做這些工作豈不是恰好的事。
況且, 皇帝可沒有忘記, 這要增加官員福利,也是要戶部出錢的,那可不得和鄧元好好商討一下。
皇帝立刻喊內侍進來,讓他去召鄧元過來。
內侍在裴清過來的時候,不用皇帝多吩咐, 就先退到一邊了,這也算是前幾次事養出來的習慣,知道皇帝和裴清說話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至于說皇帝真有什么事, 那肯定是會喊他們過去的。
聽到皇帝的吩咐后,很快就去將鄧元召了過來。
鄧元以前被突然召見, 會問問內侍是什么情況, 他要提前想好應對, 可之前和皇帝說了防貪的事,鄧元生怕皇帝召他是為了這事, 也就不敢再問內侍什么, 怕事情泄露。
“陛下……”鄧元進殿行禮,可話還沒有說完, 就被皇帝喊了過去,然后丟給他一紙文書。
鄧元莫名感覺這一幕有些熟悉,只不過順序反了。
“你先看這些,等會兒朕再給你說發生了何事。”皇帝說道。
皇帝都這樣說了,鄧元也就不再追問,仔細看了起來,鄧元先看到的是皇帝寫的寬松版政策,不過有了上次的誤會,加上對皇帝的自信,鄧元倒沒有覺得這是皇帝準備退讓了,而是覺得這里面應該是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皇帝之所以這樣的給,倒不是想要看鄧源的笑話,而是純粹忽略了這件事。
鄧元神情自若地看完上面的內容,翻開下面,發現下面的字跡顯得潦草不少,顯然是快速記錄導致的,而這說話的語氣則讓他想到了裴清。
鄧元恍然大悟,他就說皇帝怎么突然間就改變了主意,如果說是裴清出了新主意,那就難怪了。
說起來,鄧元還有點好奇,裴清會為這件事出什么主意,從剛才皇帝寫的內容來看,鄧元自覺稍微猜到了一點,應該就是想讓政策從松到嚴,一點點地試探朝臣的底線。
只是這樣的話,鄧元不太看好,畢竟從嚴到松容易,從松到嚴,阻力可能會變得越來越強,當然也有可能變松,但是這個可能比較小。
鄧元覺得皇帝和裴清應該清楚這一點,那為什么還會出這樣的主意呢,鄧元抱著點好奇的心理,興致勃勃地看了下去,整個人就呆住了。
皇帝處理完一項政務才發現鄧元似乎看了好一陣子,但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奇怪地看過去,就發現鄧元盯著面前的文書一動不動,臉上滿是震撼。
這文書是他自己寫的,皇帝略微瞥一眼,就知道鄧元是看到哪一部分內容了,了然一笑,也不奇怪鄧元會有這個反應,就算是他,剛才聽裴清說的時候也是震驚無比。
況且他剛才只是聽裴清說,說話的速度慢一點,有個接受過程,而看可是把整個計劃都塞進腦子里,不呆住才怪。
鄧元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艱難地吞咽了口口水,看向皇帝,虛弱道:“陛下召臣來是為了……”
盡管鄧元已經有了預測,可還是不太想承認,畢竟這事可真不好辦,而且一旦被群臣發現他在其中也摻了一腳,那真的是風評毀于一旦。
為了防腐鄧元不在乎,可是這種算計同僚,盡管算是陽謀,可也讓鄧元不太能接受。
可偏偏鄧元仔細想想,就發現這個方法確實不錯,一旦真的按照計劃執行起來,還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畢竟朝廷群臣不可能是一心的,而只要是分了幾種想法,那計劃就好實施了。
可以說是除了用出來有點缺德外,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壞處了。
“不錯,就是想讓你想想看,這事要怎么辦。”皇帝干脆道,成功收獲了鄧元的一張苦臉。
鄧元深吸一口氣,知道他沒有拒絕的余地,這事若是他不知道那還好說,可他現在知道了,不干是不行的。
算了,這事是他惹出來的,他不干誰干呢。
鄧元這邊剛做好心理準備,就聽皇帝提醒一句:“后面還有,和防貪有關系,你再看看。”
鄧元剛剛振奮起來的士氣一下子就動搖了下,不是他膽小,實在是這內卷計策實在是過于奇葩,鄧元是真擔心后面還有什么他受不了的計劃,深吸了口氣,才朝后看過去。
看到開頭幾句的時候,鄧元略微放松了些,發現似乎不是他想得那么可怕,而且說得頗有道理。
鄧元自甘清貧,可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鄧家這樣,這當官不求大富大貴的,起碼正常生活交際要保障,不然那就逼著人貪污受賄。
尤其是這幾年,鄧元和裴清來往,鄧家雖說銀子還是不多,可日子確實好過了些,他清楚兩者間的差距有多少,也知道后一種生活的誘惑力有多大。
鄧元微微嘆了口氣,有些感慨,他之前只想到了防貪污,卻忘記了這一點。這點若是不能安排好的話,不管防貪政策制定得再好,可也攔不住人貪污受賄的。
鄧元有些慶幸,還好皇帝去找裴清問了,不然這個問題還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被發現,畢竟這事一般的朝臣也不好意思提,為官卻講究俸祿,不管私下如何,起碼明面上為官都講究清正廉明,你這邊又說要加俸祿,流傳出去就不好聽了。
而且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到時候在史書上留下一筆,名聲有損,如果是能讓自己獲得特別多好處也就罷了,為了現在的富貴權勢,不顧及以后的人也有,可這給官員增加福利,是大大造福其他人,對于自身的好處其實沒有太多。
而且這一招還有點招攬人心,方法是你提的歸是你提的,可這實打實的銀錢卻是從國庫里出的,這不就是用國庫的銀子給你掙人脈了,想到這點的大臣也不敢提了。
這給官員好處的事說到底還是得讓皇帝提出來才好,皇帝才能受群臣的感謝,不然換個人,哪怕是太子也不行。
可沒有人提,要讓皇帝自己想到,鄧元覺得非得因為這出點事后,皇帝才能想到這點。
還好裴清先想出來了,也沒有多顧忌,就直接和皇帝說了。
仔細地看完接下來的內容,鄧元哪怕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在心底略微算了一下這些福利需要支出多少銀子,都不免有些肉痛。
這花銷是真不小,可看完整個方法,鄧元又清楚,這些錢是不能省的,如果現在在這里省了錢,那官員可能就會想辦法在其他地方找補,到時候損失絕對比現如今花這筆錢大得多。
只是知道歸知道,想想國庫的存銀,鄧元還是心痛得不行。雖說這些年大盛的稅收多了,國庫也充盈了不少,可這開銷的地方也多呀,尤其是最近又添了一些吃銀大戶,不省著點用就沒有什么存銀子。
如果是風調雨順的也就罷了,可偏偏一個小冰河期懸在所有人的頭上,不留點銀子預防天災,鄧元都要睡不著。
銀子啊銀子,鄧元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的渴望銀子。
朝中人人都說他摳門,可是誰知道,他若是不摳點,等朝廷真需要銀子的時候就沒有了,那才是真正的難題。
皇帝注意到鄧元的苦臉,想到他一向對銀子看得很嚴,以為鄧元是有些舍不得,勸了幾句。
鄧元嘆了口氣,將他的顧忌和皇帝一說,皇帝頓時有些愧疚,發覺自己對鄧元有些誤解了。
或者說不只是他,其他朝臣也對鄧元誤解頗深,他們都是單純地以為鄧元摳門,卻沒有想到對方摳門的根源是什么,想到以往國庫庫銀的數字,皇帝發覺若不是鄧元管束嚴格,或許國庫就要入不敷出了。
“鄧卿,這些年苦了你了。”皇帝嘆道。
鄧元本以為自己并不在意這些,可聽到皇帝的感嘆后,不由得有幾分心酸,這些年被人誤會成摳門,鄧元其實也是想要解釋的,只是想來想去還是決定不解釋了。
因為他發現有了這個摳門的名聲在外,兵部和工部找戶部要錢的時候多少還是會有點顧忌,要錢被打回去后也會稍微壓縮一點,不至于那么大手大腳的話,受點委屈卻能有這么多好處,鄧元還是可以接受的。
想到這點,鄧元趕緊和皇帝說了,避免皇帝替他解釋,這要是解釋清楚了,他倒是沒有委屈,可戶部的活就不好干了。
皇帝正想著要為鄧元洗刷這么多年的摳門名聲,還在想從誰開始,就聽到鄧元的話,頓時沉默了下來。
皇帝感覺自己這段時間沉默的次數似乎有點多了,而每一次或多或少地都是和裴清有關系,可這次真就和裴清扯不上關系了。
皇帝看見鄧元臉上似乎有點焦急的表情,又沉默了一會才點了點頭,表示他不會說出去的。
盡管皇帝什么都沒有說,但是鄧元也很快意識到他這個話似乎反轉的有點快,頓時有點尷尬,為了不讓氣氛繼續尷尬下去,鄧元強行轉移話題,說起了銀子的缺口。
方法雖老,可是效果卻很好,皇帝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轉移了,想到了銀子上,臉上不自覺地帶上絲絲愁容。
這別的事皇帝都可以靠能力解決,唯獨銀子這點,皇帝也不知道要如何辦,畢竟國庫的稅銀總共就是那么多,該分配也都分配好了,這官員福利的支出雖然也算不得太多,可問題是這福利是每年都要給的,這多出的一筆固定支出就不少了。
況且福利給出去容易,可以后要是想削減,皇帝想想都知道臣子會是個什么態度。
所以為了不削減,這官員福利要想好怎么安排對官員來說最實惠,對朝廷來說開銷也不能太大了,最好還是要找個賺錢的路子,不然這銀子專門從國庫出,實在是不穩定。
而一想到賺錢,皇帝就忍不住想到了裴清,不是皇帝只能找裴清,實在是在賺錢的門路上,裴清非常有一套。
一個蜂窩煤,看著不怎么起眼,本來也以為只有冬日里燒得多,夏日或許燒得燒了,賺不了太多錢,結果一年多下來,算一算總賬,就發現這礦場和蜂窩煤作坊賺的銀子可不少,連爐子都賣得挺好的。
這還只是一樣,裴家還有不少別的產業,賺得也是不少,皇帝跟著裴清也是沒有少賺,內庫都充實了不少。
如果這筆錢要內庫出,以內庫現在每年的收益來看,也是出得起的,但是皇帝不可能從私庫掏錢,公私還是要分明的,不然這公私不分,危害更大。
可一想到要去找裴清,皇帝不由得有些排斥,不怪他排斥,實在是找到裴清,可能現在的問題是解決了,可又冒出新問題來。
尤其是今天剛剛吃了一個教訓,皇帝實在是不想再受一個教訓,那顯得他也太傻了。
“鄧卿,你覺得還能從哪里挖些銀子來做官員福利?”皇帝轉而看向鄧元,希望他能給出一個辦法。
鄧元沉吟片刻,盤算著朝廷能從哪個方面挖些銀子出來,可盤算了下朝廷這段時間花銀子的地方,似乎都不太好辦,科舉這個是不能動的,為了弄科舉已經不知道吵了幾場,這要是動一下,耽誤了大事就更加劃不來。
可去掉科舉,官船的制作也不好放緩,要是沒有小冰河期,鄧元肯定是會從這方面下手,可如今這事也是極為迫切,不能拖延的事,至于削減開支更是不行。
而且鄧元擔心,他這邊可能只是想著暫時從官船制作中挖點銀子,可一旦有了這個開頭,之后官員福利銀子不夠了,那豈不是還可能再挖一點,那一點點地挖,后面可能就越挖越多了。
甚至等再過些年,陛下駕崩,他們這些人都不在了,說不定為了挖銀子,都會中斷官船出海的事。
鄧元清楚,如今官船制作的開銷都還是小頭,隨著源源不斷地出海,開銷會更大,一旦朝廷不堅定,這事就很容易中斷,他不能給后人留理由。
這么一番盤算下來,鄧元發現朝廷還真弄不出這筆錢來,除非說增加稅收,不然怕是不成了。
鄧元發愁之際,突然想到了裴清,不由得冒出問問對方的沖動。
第152章 第 152 章
“鄧卿?”皇帝見鄧元沉思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試探性地開口。
“陛下,這銀子不好挖。”鄧元收斂心神,苦笑了一聲, 和皇帝仔仔細細地說起他的顧慮。
皇帝嘆了口氣,他也是如此想的, 只是想看看鄧元有沒有辦法, 可現在看來,鄧元怕是也找不出什么辦法了。
莫非還是要去找裴清試試?
“不然朕去問問裴清……”皇帝正說著, 就聽鄧元說了一句。
“陛下不妨去問問裴清, 或許他能……有些主意。”
鄧元說著卡了一下,沒想到皇帝的想法居然和一般,也是想著去問問裴清。
皇帝和鄧元面面相覷,都有些尷尬,畢竟他們這商討了半天, 最后還是要去問裴清,那顯得之前的糾結多少有點可笑了。
皇帝干咳一聲,又道:“不過這到底需要多少銀子,麻煩鄧卿先算算, 到時候再去問裴清。”
不然這才剛剛問過裴清,第二天就又去找裴清, 這不是顯得朝中無人了。
其實皇帝也可以再找一些人, 畢竟內卷政策不能說, 可是給官員增加福利還是能說的,但是這找來的官員就不一定能保守秘密了, 萬一提前暴露出去, 那這作為防貪墨政策的安撫政策效果就要差了些。
畢竟先打一拳再給個甜棗,人對最后嘗到的這點甜頭的印象就深刻得多, 可要是甜棗提前暴露出去,那就會讓人不滿足,更加記恨打的那拳了。
最重要的是,皇帝覺得朝堂上的大臣。有一個算一個,就沒發現誰有這種賺錢的天賦,別到時候找大臣問了,對方也沒有辦法,最后還是要找裴清。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現在就找裴清。
鄧元點頭,表示他會好好地計算一番,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鄧元一直都在算這需要多少銀子,只是越算越心驚。
鄧元發現乍一看給每個官員的福利其實都不算太多,但是所有的官員加一起,尤其是科舉之后會有源源不斷的新官員進來,哪怕這些人都是要從底層做起,可加一起,數字也不小了。
鄧元努力地刪減,可到最后拿出來的數字還是讓他有些嘆氣,他對裴清有信心,如果只是幾年時間的話,裴清應對這個應該還是挺輕松,可長時間的穩定拿出這筆銀子,鄧元都不知道做什么生意才能賺這么多。
況且要是真的能賺這么多,他們這樣問裴清,豈不是讓對方吃虧了。
只是鄧元不管再怎么糾結,皇帝得知他算出了具體的數字后,看完深吸一口氣,就趕緊將裴清召進宮來。
雖然這次皇帝還是什么都沒說,但裴清有預感,估計又是他上次說的事。
裴清當時說的時候是沒有考慮到國庫銀子夠不夠的,但是回府后和謝云煜一說,謝云煜就提醒了他。
裴清立刻就反應過來了,他還是了解過大盛每年收取的稅銀有多少,而開銷又在哪里。
大盛因為立國不久,為了與民休息,輕徭薄稅,所以國庫的稅銀其實一直都不多。
如果風調雨順的話,去掉花出去的銀子,國庫稍微能存些銀子,可一旦年景不好,國庫的收成就不多了,要是再嚴重點,出現什么嚴重的天災,那朝廷還需要救災,撥付的銀子就不少了,而皇帝這邊還要給災區百姓免稅,這一減一減的,國庫就更加的入不敷出。
這要是多出一份官員福利,雖說從長遠來看是有利的,可問題在于,國庫或許拿不出這么多銀子來,一年兩年的或許擠一擠還行,可時間一長,這就成了朝廷的一個負擔了。
偏偏這件事提出來容易,可之后想要將這份福利砍掉,反對的官員數不勝數。
意識到這點后,裴清嘆了口氣,這高薪養廉果然不容易。
裴清覺得之前也不是沒有人想到這一點,只是這個錢實在是出不起,所以就將這個方法拋之腦后了。
裴清嘆了口氣,從皇帝喊他過去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大盛怕也是被這個難題給卡住了。
如果皇帝是前幾天就喊他過去,一時之間裴清也拿不出什么主意,好在這幾天里,裴清也是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如今也算是有些頭緒了。
農產品雖然是重中之重,可要論起賺錢來,還是差了點,畢竟農副產品,哪怕是稀罕的東西,價格看著是高了,可也只是和農產品比起來高,和一些奢侈品比起來,那就差多了。
雖說靠國內的世家也能賺上不少銀子,但是裴清很快就意識到另外一種賺錢的方式或許比這個更好,而且恰好,他也能借此提出來。
那就是海外商貿。
說實話,裴清是真擔心朝廷花大價錢建造的官船出海后只是單純地找地和找良種,雖說這兩樣也很重要,但是在計算過朝廷的收入后,只用這兩個目的,一直只出不增的,裴清擔心最后朝廷還是會放棄官船的事,或者說縮減船隊,只是做個樣子。
不是裴清過于低估一些人的良心,而是銀子越來越少的時候,這種情況很有可能發生。
與其指望其他人的良心,不如指望一下靠利益誘惑,這樣維持的時間也可以更久。
而且裴清覺得,只要利益足夠的話,就能讓不少人的目光都朝大盛國土之外看過去,這或許也能稍微緩解一下社會矛盾,雖說這樣做對于海外的人或許不太友好,但是裴清也顧不得這些了。
在心底盤算了一番后,裴清就跟著內侍進宮了,皇帝和鄧元還不知道自己將迎來什么,焦急地等裴清過來。
第153章 第 153 章
“海外?”
“海外?”
聽完裴清的建議, 皇帝和鄧元異口同聲,一臉驚詫,在兩人看來, 大盛才是天下最富饒之地,而海外算是蠻荒之地了, 雖說有良種, 土地也不錯,可這和有沒有錢關系不大。
在裴清開口之前, 兩人一直都以為裴清會弄出些稀罕的東西, 然后由朝廷掌控,賣給大盛的世家豪門,賺到一大筆銀子來填補這個窟窿。
考慮一些東西的生產門檻比較低,兩人甚至都已經思考到要怎么保守秘方了,避免稀罕物被別的人生產出來。這再稀罕的東西, 一旦多起來,也就不值錢了。
就比如說豆芽,裴清做了一段時間的豆芽生意后,就將這個秘方傳出來, 算是送給百姓了,這就讓不少人都學會了制作豆芽, 而豆芽的價格也是應聲下跌, 哪怕是到了冬日, 豆芽的價格也不是特別的高,因為太高了, 買不起的人可以自己在家發一些豆芽。
而豆芽, 只要是在生長的時候都比較的耐放,雖說豆芽長得太長了, 營養會不如短的時候,可以在沒有什么新鮮蔬菜可以吃的時候,百姓們也不是很在意這個營養了,能有的吃就不錯。
以至于到了如今,豆芽不管春夏秋冬,都成了百姓飯桌上一道常見的菜了。
豆腐也同樣如此,制作配方被找出來后,之前靠著做豆腐發家的蕭家這幾年里也衰敗得不成樣子,如果只是賺不到錢還不至于敗得這么快,可是皇帝和世家勛貴都對蕭家不滿,一年時間不到,蕭家就被迫離開京都,而今基本上是聽不到什么消息了。
而豆腐的價格也是同樣跌了很多,不過因為降價,也成了百姓補充營養的一道菜,尤其是裴清說過豆制品可以補充蛋白質。
雖然豆制品是植物蛋白和肉類蛋白質不一樣,可是百姓平常也只是逢年過節才可能稱點肉,補充的那點蛋白質根本不夠,而現在有了豆制品,百姓得知吃這個和吃肉有些類似,對于豆制品的熱情高漲。
由此可見配方保密的重要性,雖然皇帝和鄧元也覺得就算有人摸索出配方,但是為了賺錢,大概不會像裴清這樣將方子公布出來,可賺錢鐵定是會受到一定影響的,還是將配方牢牢把控住更好。
誰知道裴清倒是也說了行商,可卻不是他們猜測的這般,而是什么海外貿易。
皇帝覺得裴清大概是知道海外有良種和好地,就覺得海外也很是富饒,可事實卻不是這樣的。
皇帝看了眼鄧元,有些話他不方便說,容易挫傷裴清的自尊心。
鄧元了然,開口道:“裴清啊,你大概還了解海外的情況,海外是一片蠻荒之地,哪怕是帶著貨物出去,也賺不了多少銀子的。”
鄧元說著就將他對海外的一些了解告訴了裴清,這些了解也算是鄧元從一些做出海生意的人口中聽來的,鄧元覺得很有說服力。
裴清聽著,尤其是聽到鄧元說出海做生意的都是實在沒有辦法,競爭不過其他人,才只能出海討生活,神情微妙起來。
裴清覺得一些人剛出海的時候或許真是這種情況,畢竟出海貿易賺得多,但是風險也大。
風險有好幾個方面,一是孤身在海外行商,有可能遇到心生歹意的人,雖說在大盛也可能遇到,可概率絕對小得多,更不要提官府也會定時清繳土匪山寨。
而海外,遇到有歹意的人可能除非匪患,還有利欲熏心的當地貴族,到時候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二就不是人禍了,而是天災,若是在海上遇到什么天災,危險程度比在陸地上行商要高得多,輕則貨物丟失,重則人也沒命了。
人畢竟是陸地動物,而在陸地上,不少天災對于行商的影響是比較小的,或者是可以提前預判的,只有小部分的天災才是行商無法避免的,以整體來說,陸上行商的危險又是小了一點。
可這些人能這么長年累月地進行海外貿易,說是沒有賺到銀子,只是勉強為生,那簡直就是在騙傻子。
不能收獲極大的利益,這些人怎么可能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去賺錢呢。
皇帝聽著鄧元的話,都感覺自己被說服了,贊許地看向鄧元,覺得還好是鄧元來講,這要是他來說,指不定說服力還不如鄧元呢。
想到這里,皇帝的目光移向裴清,覺得裴清應該也是被說服了,然后就看到裴清神情微妙地看著鄧元,仿佛在看一個被蒙騙了很久的……小可憐
小可憐!
皇帝一陣惡寒,對上鄧元肅穆的臉,實在是無法將兩者聯系起來,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只是裴清這樣看鄧元的眼神就讓皇帝意識到事情不對。
皇帝覺得鄧元說的是現實,莫非是在裴清眼中不是這般,不然的話裴清何至于是這樣的目光。
皇帝很快就從裴清的眼神中分析到了重點,看來不光不是這樣,甚至這海外商貿還挺賺的。
不過皇帝沒有直接就相信這一點,想要聽聽裴清是怎么說的。
“鄧大人,您覺得他們說的都是真話嗎?”裴清認真道。
“固然有些虛假,但是這收益應當是不假。”鄧元也不傻,看出裴清的態度來,沉思片刻后回道,他清楚這些人說得肯定是有點假的在里面,但應該也只是哭哭慘什么的,可要說利潤,鄧元決定頂多是少說了一點,但是數字差距應當也不大。
“他們是做什么生意的,鄧大人了解過嗎?”裴清雖然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沒有出錯,但是為了避免一些偏差,還是問了一句。
“了解過,是販賣絲綢,再從海外販賣些特產回來售賣,據說海外的絲綢售價比大盛貴了五六倍。”鄧元解釋道,“雖說這利潤是不錯,可海外行商,風險也大,貿易也算不上多穩定,平均一下,賺的其實不多。”
皇帝聽到這個售價有幾分心動,這官船制作好肯定是很大的,到時候出海空著船也是出,載著貨物也是出,不如就販賣一些絲綢,五六倍的價格差也是很好。
最主要的是絲織物也不是很占地方,運輸起來也方便,只要不被火燒,也不會放到壞,哪怕海上被水泡了也影響不是特別大,這么算下來,就是一個很好的貿易物品了。
皇帝正盤算著,就聽到裴清突然開口道:“鄧大人,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價格其實也是騙你的。”
“我上次和一個海外來的商人聊天,說起絲綢的價格,大盛的絲綢在海外極受追捧,據說都以穿上絲綢衣物為傲,以至于絲綢的價格和黃金等重。”
其實裴清猶豫了下要不要把價格說低一點,這和黃金等重的話似乎是有點夸張了,可裴清想了想,還是決定說這個數字。
因為海外絲綢的具體價格是多少裴清也不太了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什么五六倍,這五六倍的價格在不了解情況的人來看還挺多的,可就實際情況來說,絕對是不止這么點。
絲綢的賣價要真這么低,那這貿易怎么可能延續這么久呢。
‘和黃金等重’五個大字就像一記大錘,狠狠地砸在皇帝和鄧元頭上,讓兩人頭暈目眩,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鄧元一向覺得自己對銀子極為敏感,可現如今腦子混亂至極,都有些算不清這個價格了。
不是鄧元太容易被震撼到,實在是這個價格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第154章 第 154 章
在看出裴清的態度后, 鄧元能想出的最多的收益也不過就是這利潤再翻幾倍,在鄧元看來,絲綢若是可以賣出這個價格, 那已經算是天價了,至于再賣得高一點, 這豈不是當海外之人是傻子, 不過是些布匹,再怎么貴又能貴到哪里去。
然而聽裴清說完, 鄧元才發現別人不是傻子, 他才是個大傻子。
鄧元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陣惱怒,以及被人蒙騙卻不自知的羞慚。
其實關于海外貿易的事,鄧元并不是單單問了一家商戶,為了避免對方沒有說實話,他也找機會問過其他的商戶, 只不過鄧元接觸商戶的機會并不多,所以問的人數也不算太多,但得到的消息和他之前了解到的也都沒有什么懸殊的差別,鄧元自然就信了。
因為鄧元覺得一門生意不至于讓這么多人都來哄騙外人, 可現在,鄧元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普通的生意自然不至于, 可如果是暴利生意, 而且還是不為人知的暴利生意, 那自然會主動維護起這個利益鏈上的安全和隱蔽。
一匹絲綢在大盛售賣不過一二兩銀子,按照裴清所說的絲綢售價, 鄧元深吸口氣, 不,就算這個價格只有裴清所說的一半, 那也是一匹絲綢一百二十兩白銀,這就近乎百倍的利潤了。
至于說路上的消耗,去海外貿易確實辛苦,確實艱難,風險也確實大,但是在如此暴利面前那都不算什么了,普通商戶想要在大盛境內賺到如此高額的利潤,就算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去做什么犯法的事也沒有這么高的利潤了。
說句大不敬的話,鄧元懷疑哪怕有什么商戶在亂世中資助人造反,對方造反成功,不說其他的變化,這賺到的錢可能還沒有去海外販賣絲綢收益高,風險還奇大無比。
鄧元也是經歷過大盛開國,自然也看過一些商戶給造反的人投資,可大部分都是虧得血本無歸,只有一些商戶才搭上了大盛的船,得以獲利。
可要說其中的利益,大部分都是政治上的好處,至于金銀上的好處,那是不多的。
在鄧元整理思緒的同時,皇帝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臉上激動地漲紅,不是皇帝過于看重錢財,而是這個利潤高得讓他無法不重視。
“這絲綢當真有如此高的售價?”皇帝急切地問道,“以往怎么沒有聽人說過?”
不過不等裴清回答,皇帝又很快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搖了搖頭,“不對,若是朕也做這絲綢生意,自然恨不得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件事,只有朕一人包攬生意。”
這就能解釋得通之前為什么一點風聲都沒有,既得利益者是不會樂意有其他人來分享的,哪怕是意外新入行的人也是如此,因為若是知道的人多了,販賣的人多了,絲綢的價格說不定也要下跌了,那就損傷了他們的利益。
而不懂這些的人自然也就是其他人說什么就是什么了,就像鄧元這般,哪怕問過好幾家商戶,可還是會被蒙騙。
只是這樣的話,為何裴清能從這海外商人口中得到消息?
皇帝下意識看了眼裴清,眼睛眨了眨,卻沒有去深究,不管裴清是何時知道的這個消息,起碼對方將這個消息說出來了,而不是自己瞞著,然后派人出海去賺這個銀子。
皇帝對于裴家的產業還是很清楚的,自然知曉都是在大盛內的生意,沒有出海過。
可以說,裴清若是將這個消息瞞著,等著官船出海時,他說要搭官船順便做個生意,皇帝也不會拒絕,到時候裴清能賺多少銀子可想而知,可偏偏裴清看到朝廷缺錢,就將這個生意說出來了,這份心皇帝領了。
換作其他人,面對這般的利益,皇帝覺得朝中重臣沒有幾個可以扛住這份誘惑。
皇帝看向裴清的眼神越發的柔和,裴清哪里會不懂皇帝為什么這樣看著他,莫名的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他也沒有皇帝想得那么好,這絲綢生意太大了,就算多了一個朝廷,他能賺的銀子也不會少太多,而讓朝廷做這絲綢生意卻能緩解很多財政危機,讓大盛變得更好。
裴清覺得自己已經占了很多很多便利,何必什么事都要貪占呢。
不過裴清忽然想到一點,看鄧元一臉懊悔的樣子,有點心虛,輕咳了一聲道:“鄧大人,我剛剛突然想到一樁事,可能這個利潤也沒有這么高,你這當上的也不是特別的大。”
鄧元愣住,可臉色卻沒有如裴清預期的那樣好起來,反而更白了。
而皇帝也是一下子緊張起來,不是,他這邊都快要想好靠著販賣絲綢賺來的銀子要做什么了,裴清說其實利潤沒有這么高,這什么意思,難道是裴清說錯了絲綢的價格,不是和黃金等重,而是和白銀等重嗎?
如果裴清之前沒有說和黃金等重的話,只是這個價格,也是會讓皇帝激動不已,這可是快二十倍的差價,做什么生意能賺到如此高額的利潤,可有了前面這快兩百倍的利潤在,二十倍的利潤就有些讓人看不上眼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這絲綢的售價是要到西方終點地,售價才能這么高,如果只是在半路售賣給別國的客商,價格肯定是要低一些的,至于低多少那就不好確定了,有的人可能會出得多些,有的會出得少,但是價格肯定是會比大盛境內的絲綢售價高得多。”
“所以鄧大人你找到的商戶如果是售賣給半路的人,那利潤可能沒有我說得這么夸張。”
裴清一口氣說完,就聽到鄧元和皇帝都是長出一口氣,一副受到驚嚇,現在才安心下來的樣子。
裴清有點蒙,仔細回憶下他剛才說的話,有些奇怪,他剛才說了什么很可怕的話嗎?怎么也不至于嚇到兩人吧。
對上裴清不明所以的眼神,皇帝和鄧元面皮抽動。
“你這開口說的兩百倍利潤,朕和鄧卿好不容易接受了,正想著要怎么花,你說可能沒這么多,這一下從天落到地上,誰能受得了?”皇帝沒有忍住吐槽道,輕撫胸口,他這心現在還跳得厲害,要不是一貫身體康健,都要吃不消了。
想到這點,皇帝注意到鄧元,覺得等會兒這海外貿易的事說完了,得趕緊找個太醫給鄧元看看,順便自己也看看。
接下來幾人就這海外貿易的事不停商討起來,不過主要是裴清說,皇帝和鄧元發問。
裴清還不忘提醒:“陛下,這官船滿載著出去,也能滿載而歸,海外特產在大盛售賣的價格也挺高,到時候還能刺激刺激大盛內部的消費。”
畢竟能買得起這么昂貴的海外貨物都是不是世家貴族,就是地方豪強,這些家族當中的銀子只放家里不拿出流通,對經濟也不利。
況且這些人攢這么多銀子最后會拿去干嗎,裴清也很清楚,那就是購置田地,別的土地兼并手段還比較好阻攔,但是這種在大盛如今的情況來說,是不好阻攔的,只能說盡量讓百姓的日子好過,那樣就不會到賤賣田地的地步了。
而以平常價格購置田地的話,哪怕這些世家豪強家中存銀豐富,也不會那么輕巧地就能購置一大塊田地。
不過這掏空點世家豪強的銀子,多少也是能起點經濟流通的作用。
裴清腦中胡思亂想著,但是并不妨礙他和皇帝鄧元說話,這一商討直接又是從白天談到了晚上,中間裴清還順便在紫宸殿蹭了頓飯。
到了晚上,裴清這才出宮來,算是能休息了。
不過裴清可以休息,皇帝和鄧元卻還不能休息,繼續商討了一番海外貿易的事務,才算暫時告一段落。
不是兩人不想繼續討論,實在是這一天里得到的新消息太多了,也太重要了,腦子此時已經有些迷迷糊糊的,工作效率下降得厲害,萬一弄出什么錯誤來,那就更加麻煩了。
從宮中出來,鄧元雖然一身疲憊,卻感覺腳步都輕松了不少,之前一筆官員福利金就能讓他感覺無比吃力,而有了裴清說的絲綢生意,哪怕是只能賺三分之一的銀子,供應官員福利金綽綽有余,還能在其他地方不用太摳摳搜搜。
鄧元清楚,有些地方的銀子可以省著點用,可有些地方的銀子就必須給足,你這邊摳搜一點,那之后就會給你帶來更多的麻煩,就比如修建水利設施,這上面的銀子是一點也不能省的,只是國庫空虛,摳一點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而現在,鄧元感覺肩上的擔子輕了不少,雖說等官船做好,然后開始做絲綢生意或許還有一段時間,可如今好歹是有個盼頭了,以前可就是只能熬了。
雖然對裴清很是信任,可是絲綢生意關系太重大了,不僅僅關系到能賺多少銀子,還關系到了朝廷之后一系列政策的公布,皇帝還是派人去仔細調查了一番。
雖然沒有得到如裴清所說的那般數字,可從調查結果來看,這海外販賣絲綢確實是暴利生意,那些出海的商戶表面看著尋常,其實置辦的私產極其的多,顯然是從中獲利極大。
不過這些人也怕暴露出來,所以不敢明目張膽地炫耀自己有錢,只能暗地里添置產業。
而得到了這個確切的消息之后,皇帝終于可以有下一步動作了——反貪墨。
……
“殿下,您說這事,這也太……這樣發展下去,說不定連送禮都不敢送,生怕這也成了行賄。”
還沒有進殿內,裴清就聽到里面有人低聲和太子訴苦,語氣中不免有些抱怨。
裴清知道對方是為什么抱怨,這么多天過去了,反貪內卷的計劃已經逐步實施,并且成效顯著,甚至效果可以說是超出了他們的預期。
只是效果顯著的同時,官員們的態度也有些變化了,盡管一些官員在朝堂上沒有辦法明著反抗那些內卷的官員,可卻能從別的角度入手,比如說太子。
他們倒也不是明著要太子反對朝政,只是找些和太子關系親近的人來和太子訴訴苦,讓太子覺得這個朝政確實太嚴厲了些,只要日積月累的,總是會對太子產生影響,那等太子繼位,就有辦法廢掉這些政策。
裴清走了進去,就看到說話之人一臉愁苦地站在太子面前,裴清記得,對方叫趙振,是東宮的一個屬官。
趙振看到裴清,臉色微變,也不清楚裴清到底是聽了多少,有些警惕地看著裴清。
不是他過于警惕,實在是哪怕裴清現在沒有參與太子的政務當中,可是和太子的關系依舊親近,他的一句話可以抵他一百句。
若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次的反貪墨戶部尚書也提了些建議,甚至可以說是反貪墨的先鋒人員了,裴清與他關系可以說是情同師徒,對方必然也是支持反貪墨的一員了。
想到鄧元提出的一些主意,趙振臉上微微扭曲起來,懷疑這些主意有裴清在其中出力。
只是他也不敢說什么,畢竟他和裴清實在是沒法比,不說朝堂上的地位,就算是在太子這里,他可以和太子訴苦,太子為人和善,是不會說什么的,可一旦他和裴清起了沖突,若是他有理還好,裴清不會對他做什么,太子看在裴清的面上也不會做什么。
可他無理辯三分,別的時候或許還能獲利,對上裴清卻必輸無疑。
趙振對上裴清了然的目光,也不敢繼續待下去了,和太子行禮后就離開了。
“你放心,我沒有把他說得放在心上。”太子對上裴清有些擔心的目光,不自覺地笑了出來,他這都這么大了,其他人都覺得他是大人了,可裴清還像是將他視作不諳世事的少年,擔心他被人蒙騙。
明明被人看輕算是太子的雷區,可是對上裴清,太子卻感覺被人在意擔心,讓他心里暖洋洋的,也不想讓裴清繼續為他擔心,就解釋了一句。
聽太子這么說,裴清松了半口氣,沒敢全松,因為裴清清楚,這樣的言語洗腦其實是有威力的,有時候看似說過的話不被人放在心上,可一旦太子的心態有一點動搖,有一點變化,這些話就會從縫隙里鉆進去,慢慢地改變太子的想法。
如果裴清不知道這事,或許還不好處理,可既然聽到了,那就要處理。
而要隔絕這些,就是要用其他的信息覆蓋掉這些無用信息了。
裴清面不改色,心底就已經定下了目標,然后邀請太子和他一同出行,去城外走走。
不管怎么說,去城外散散心總是沒有錯的,放松下心情,緩解壓力。
兩人一路騎馬出城,剛走出沒多遠,就看到不遠處修建水渠的百姓,他們這時候剛剛忙完手頭的活,正在吃飯。
因為離得不遠,裴清一眼就看出他們吃的是什么,雜糧饅頭,配一點咸菜。
這點吃食讓裴清去吃的話,怕是吃不太下去了,畢竟大盛的雜糧饅頭和現代的饅頭可不一樣,磨出來的面粉很是粗糙,吃著都喇嗓子,可顯然在這些來服徭役的百姓眼中,這些饅頭都是好東西,一個個的都吃得起勁。
畢竟哪怕有水磨了,可這水磨總有麥子來磨,而且這么多人都要磨麥子,就算磨出面粉來也不舍得這么吃。
有些人還想留點饅頭帶回去給家里人吃,因為這些來服徭役的百姓都是京都附近村莊上的農戶,家里離得不算遠,把這吃食捎帶回去也好找人帶。
一個男子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他這邊,便將手里的一個饅頭朝懷中塞去,只是還沒等他塞完就被左右巡視的小吏發現了,趕緊過來攔住了他。
不是小吏不近人情,而是這飲食之所以提供得這么好,就是想讓他們吃飽了再干活,這樣干活有力了,人也不至于餓出問題來,這要是讓他們把饅頭留給家里人,那這修水渠的活可就干不好了。
從男人懷里掏出饅頭,小吏臉色一變,正要說些什么,就發現這人似乎有些眼熟,說話的聲音也不由得大了起來。
本來太子看著眾多百姓開心地吃著飯,還覺得很欣慰,就看到一個小吏一臉怒容地呵斥男子,而對方則是被訓斥得唯唯諾諾的樣子,不禁眉頭一皺,以為是有人在他面前欺壓百姓。
因為離得比較遠,聽不清兩人在說什么,太子走了過去,裴清也跟了過去。
在場的人盡管都不知道太子和裴清的身份,可一看兩人的穿著氣勢,以及牽著的神駿馬匹,就知道來人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小吏也不再訓斥,過來招呼太子和裴清。
太子看了眼小吏,沒有說什么,而是走到剛才被訓斥的男人面前問了起來,若是有什么,他可以幫忙做主。
小吏臉色微變,男人的臉色卻變得更快,趕緊搖頭擺手,拼命想要表示其中絕對沒有什么欺壓的事。
“那他剛才為何要如此兇惡地訓斥你?”太子看男人急得臉上通紅,而其他人似乎也想要幫忙說些什么,卻礙于他的威嚴不敢開口,疑惑地問道。
男人看了眼一旁的小吏,嘆了口氣,舉著手中的雜糧饅頭老實交代起來。
男子家就在離著十里地不到的村子里,家中因病欠了不少債務,好在這幾年賺銀子的機會多了,勒緊褲腰帶,總算是將欠債給還清了,只是這還清欠債的這幾年,家里過得很苦。
這吃著雜糧饅頭,他想到家中妻小吃的飯食,就想著偷偷留幾個給家里人吃,可是工地上規定了,吃的食物是不能留給其他人的,他這就是違規了。
“即便如此,這小吏也不該如此兇惡?”太子皺眉。
男子臉上紅得厲害,可也知道不說清楚,指不定就會牽連小吏,他看出眼前的人應當是非富即貴,真要是誤會了什么,那就是害了小吏了。
“那,那是因為我上次也偷偷藏了,被發現了一次,我說不會再藏,這次吃著饅頭覺得特別的香甜,就又忍不住想藏一個給家中人嘗嘗。”男子說話聲音極低,太子若不是極為專注,都怕是聽不到。
而聽完男子的話,這次輪到太子沉默了,意識倒是自己誤會了,他這下總算是知道小吏為何是這般的態度了,一而再的,這也難怪小吏生氣了。
看到太子不說話了,周圍的人生怕他不信,爭先恐后地說小吏的好話,太子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真心的,生怕他遷怒小吏。
太子側頭看了眼一旁的小吏,對方雖然面容不變,可放在一邊的手確實握緊了,顯然心情不是像他表面的這般平靜。
“王大人平時對我們可好了,來了多少糧食他都要登記清楚,該怎么吃也是要提前登記好的,上次有人想用陳糧來換朝廷送來的新糧,都被王大人趕走了。”有人說道。
其實這事不該他們知道的,畢竟每一個來的人都是偷偷地來,可偏偏那次對方是被直接趕了出來,有些氣急敗壞,往回走的時候嘴里罵了幾句,就被他們拼湊著猜出了真相。
只是他們知道歸知道,平日里卻不會說出來,畢竟這事不好說呀,可現如今為了證明對方的品德,他們也顧不得太多,只能趕緊說出來。
王泉聽到民夫的話,想起似乎就是從那日起,這些百姓就更好管了,他當時還以為是他們聽話了,可現在是真相大白。
“陳糧換新糧,那人是誰?”太子面色嚴肅,扭頭問王泉。
王泉皺了皺眉,剛才這些民夫說的消息他都不在意,畢竟外人也是可以聽聽的,可這個消息卻不太適合透露給普通人聽了,就算眼前這人似乎是個公子哥,家中應該是有點權勢,可也不適合。
太子也明白對方的顧忌,讓王泉和他一起走遠了,然后讓一旁的侍衛開口。
王泉或許會不認識太子,可絕對認識宮中侍衛的令牌,瞬間就明白了太子的身份,畢竟能帶著侍衛這般出城游玩的人必然是皇子,而身形又看著不是那么健壯,那就排除掉厲王,而年紀又可以排除掉是不少皇子了。
至于說周王,王泉搖了搖頭,他也聽說過周王的名聲,據說是和世家大族走得很近,像這般的人,就算是出城游玩,也不會朝水渠工地這邊過來,畢竟這里也沒有什么景致,反而會弄得一身的塵土,周王好風雅,應當是不會過來的。
而在排除掉這些人選后,那最后人選就只能是太子了,其實王泉心底還有一個人選,那就是裴清。
裴清的鼎鼎大名他是知道的,若是裴清,帶著侍衛出城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可偏偏,此人身邊就剛好也跟著一個看著年紀比他稍微大一些的青年,這么一對比,就會發現少年人是太子的可能性更高。
太子卻誤會了王泉的沉默,以為對方還是不敢說,越發覺得其中有什么黑暗面可以挖,不然對方何至于這般的態度。
“裴清……”太子扭頭就要和裴清說話,卻一下子驚醒了王泉,王泉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看到了希望。
王泉上次把那糧商派來的人趕走后,也是小心地關注起了工地的動向,就發現了一個情況,那就是他這邊的糧食沒有換掉,可是其他地方的糧食似乎就被人偷偷換走了一部分。
如果只是普通的陳糧換新糧,王泉倒也不會太在意,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他不愿意貪一點,可其他人想貪一點,他也不好太阻攔。
可這陳糧陳得太過分了,王泉找機會拿了一些其他工地吃的糧食回來看過,大部分糧食都陳舊到有些發霉了,其中砂石雜物的也不少,然后摻了一些新糧在其中。
若這是什么災荒時期的救命糧,王泉都還能忍受,比起活生生餓死,這些好歹還是可以吃的,只是太難吃了些。
可大盛這幾年還算太平了,朝廷的糧食就算是換普通的陳糧,他們也能從中撈不少油水,何必做得這么過分呢。
王泉看不過去,可也不知道要怎么處理,至于說匯報給上級官吏,王泉不敢,他不過就是個小吏罷了,不同流合污就在同僚中有些顯眼了,若是還去匯報給上司,不管上司處理不處理,他怕是都吃不了兜著走。
更何況,王泉還擔心一件事,這換糧這么過分,這些負責的小吏能貪這么多,那這上級官吏當真是不知情嗎?
在王泉的認知中,找人做貪污的事,起碼也是要放到暗處的,可找過來的人居然直接在工地上找來,居然如此的明目張膽,這也太膽大了些。
如果是剛開始做這事,絕對不敢這么大膽的,能讓對方膽子大到這種程度,必然是做過很多次了。
意識到這一點后,王泉就不敢深想下去,也不敢再偷偷地追查,畢竟萬一被發現了,那同僚和上司有很多手段可以讓他悄無聲息地消失。
只是他之前調查得到的一些證據,王泉左思右想,還是沒有徹底地處理掉,而是悄悄留了下來,萬一,萬一能用上呢,盡管他知道這個萬一是當真希望微薄,可還是抱著一點希望。
尤其是得知朝堂上最近正在做什么反貪墨,王泉就心動了,想要做點什么,可以他如今的身份,哪里能接觸什么貴人,至于更差點的,王泉擔心證據交上去了,指不定就沒了,然后他人也沒了,于是一直等著一個機會,現如今,他算是找到機會了。
“回太子殿下,小人有重要消息稟告。”王泉激動地打斷了太子的話。
……
太子追問名字,不過只是想抓住一個小老鼠,哪里想到他這次不光是摸著一個小老鼠,還順便將其身后的整條碩鼠鏈都給拉了出來。
聽王泉將這個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說了出來,太子的臉色陰沉。
太子這些天雖然聽說了朝堂上的反貪墨政策,也清楚在大盛的光輝面中,原來也是有陰影存在的,可太子一直都覺得,就算有貪腐的人,那應當也是遠離京都,遠離朝廷的監督,才敢這樣做。
而京都應當是一片凈土,不敢說多干凈,應該沒有太明目張膽地貪墨。
可現在太子才發現自己真是小瞧了人的一點貪欲了。
說實話,如果這些人貪墨的是別的銀子,太子會生氣,可也不會這么氣,可這些人從王泉的講述來說,別的不敢去貪墨,只敢對著百姓動手,還是在服徭役的百姓,這時候是給點什么都會吃,也不能四處走動,自然只能任他們宰割。
而且他們這樣的貪墨還有一個好處,因為服徭役的百姓都是服一陣子就結束了,不會是同一批百姓受壓迫,受壓迫的時間也短些,縱然有百姓被壓迫的厲害,可想著馬上就可以離開,也沒有膽子反抗什么。
而且克扣別的東西,最后還是會留下證據的,可口糧那最后都是被人吃到肚子里去了,就算之后要找證據,那也不好找,至于人證,那就是口說無憑。
可以說,如果沒有王泉開口,沒有王泉搜集證據,這事就算之后被人揭發了,也不好定下來,當然,更大的可能是這場貪墨就這么被時間掩蓋了,再也沒有人知道其中的真相。
至于說吃那些糧食,導致百姓不堪服役的勞累,病死累死了,那些人也不會覺得是他們的錯,只會覺得這就是這些百姓的命。
第155章 第 155 章
王泉說到最后也有些沉默了, 這些東西他一直不敢深想下去,現在算是他頭一遭想得這么通透。
可越是了解得通透,越是能感受到這些人的無恥, 他們不敢去搶奪稍微強一點人的利益,只敢去欺壓最底層的普通百姓。
想要得到讓他們滿意的利益, 王泉都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百姓被他們壓榨過, 才能達到這個目的。
好在,太子知道了這件事, 那應該是可以處理的吧, 王泉滿懷希冀。
他也不敢想萬一太子也不好處理呢,如果朝這個方向想的話,王泉覺得自己會崩潰,所以一絲這樣的想法也不敢有,只能期待地看著太子。
太子鄭重地點了點頭, 對王泉道:“你放心,這件事,孤定然會處理好,不會放過那些貪腐的小人。”
有了太子這句話, 王泉這下才算是徹底地安心下來。
事不宜遲,太子擔心有人得知他過來的消息, 會把剩下的證據給處理掉, 從王泉這里得到了足夠的證據后, 立刻就準備去處理這件事。
太子雖然只是剛剛涉政,確切的職權還不是那么確定, 可當太子真要管什么事的時候, 那都是可以管的,其他官員也不敢太拒絕太子的要求, 尤其是太子只是讓他們調查徭役供應的糧食貪污,這事也不算太大,有想要討好太子的人爭著去做這事。
有王泉提供的證據,陳糧壞糧換新糧的貪墨事宜很快就水落石出,只是調查的官員不光是調查處這些,還查出了一些蛛絲馬跡,意識到這里面還有更深的案子,立馬去匯報給太子。
東宮的一些屬官一開始并不知道太子找人查貪腐案的事,可隨著時間推移,事情也逐漸明朗起來,瞞著的事也就瞞不住了,東宮屬官對此的態度不一。
有人覺得太子這是緊跟皇帝步伐,畢竟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是下了大決心要整治貪墨之事,太子如今的行為也算是對于皇帝的支持。
還有一部分認為太子完全不需要這么激進,要支持皇帝只要嘴上說說就好,何必真的行動,這一行動得到的好處沒有多多少,可壞處就多了。
不說別的,一些官員本來就對反貪墨略有微詞,只是面對皇帝不敢明說什么,可太子就不同了,盡管地位尊崇,可對于一些官員來說,也對他們影響不大,不必太多在意。
若是太子不做什么,這些官員自然不會做什么,可太子這么一出手,就格外顯眼,畢竟其他的皇子都什么都沒有干,太子跳出來,落到其他人眼中就是踩著他們攬名了,那自然不妥當。
趙振就歸屬于后者,本來他開始只是暗示地說,結果發現太子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反而一心關心糧食貪腐案,甚至想讓刑部對此案從嚴處理,忍不住就說得激烈了些。
“殿下以官員為代價,行邀名之舉,就不怕百官心寒嗎?”趙振痛心疾首道。
這話就說得太過了,讓一旁其他的官員都嚇了一跳,而太子的臉色也更是難看無比。
趙振說出來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就算內心是這樣想的,但是也絕對不能這么說出來。可是話也已經說出來了,覆水難收,只能硬撐下去了。
更何況太子這邊,趙家其實已經不太想在太子這邊下注了,因為他們發現,太子上位不是那么容易,況且錦上添花給趙家帶來的收益也不大,尤其是當今太子的性格顯然不是登基后就會給身邊人諸多好處的那種。
而趙家又轉而看到了周王,覺得周王算是個不錯的人選,尤其是趙家女兒有機會成為周王的側妃,哪怕是個側妃,可也好過在太子這邊當個屬官。
若是太子愿意給個側妃位,不,妾侍位,他們也不會動搖,可偏偏太子這邊對女色不為所動,沒有娶妻的念頭,他們想使勁也使不上。
趙振咬咬牙,表示自己是一心為公,不愿意讓太子走上這樣邀名的邪路,若太子想責罰他就盡管責罰,他承認是說得過了,但是只要能讓太子清醒,他不后悔。
趙振這般的義正詞嚴,反而是讓太子有些下不來臺了,太子敢肯定,只要趙振的話就這么傳了出去,那他不管是為什么,都不好對趙振做什么,不然就是打擊報復了。
可要說趙振真是他口中所說的那般大義凜然,在場沒有人會信的,只是他們的不信不好影響其他人,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指不定是真會相信趙振是這么想的。
只是趙振這么做,太子要怎么辦?
在場有人關切地看向太子,立馬站出來呵斥趙振,而有人只是看著,卻不出聲,還有人說話了,但是是略微向著趙振。
太子看著殿內紛雜的一片,心底的怒氣越發旺盛,正要開口說些什么,從殿外走進來兩人。
其他人光顧著吵架都沒有注意,反而是太子注意到了。
太子微微皺眉,一般有人過來是會通報的,這次怎么……
看到來人的模樣,太子恍然,是裴清過來了,怪不得這次沒有人通報,畢竟以往裴清過來都是直接來,也不需要通報。
看到裴清,太子心底的怒氣被壓制住了點,正想問裴清過來是什么事,就看到裴清身邊的人有些眼熟,太子定睛一看才發現正是他安排下去追查貪墨案的人。
他怎么會跟著裴清過來?
其他人這才注意到裴清過來了,都下意識地停了下來,哪怕知道裴清可能剛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可說不定也會讓事情發生改變呢。
裴清對上其他人的眼神都有點蒙,這個眼神實在是太復雜了,有點期待,有點畏懼,還有點緊張。
不是,他有這么大的威懾力了嗎?
裴清摸不著頭腦,但是這個時候也不好問,畢竟他還有要緊的事去找太子。
裴清想到這件事,在人群中找了找,看到了站在一群人中間的趙振,從諸人的站姿來看,裴清感覺應該是發生了什么,才讓趙振成為剛才的人群焦點了,不過接下來,趙振還能繼續成為人群中的焦點了。
想到這點,裴清忍不住笑了一下,他還記得上次見到趙振時對方說的話,也不知道對方說那話的時候,知不知道趙家也有人在貪墨,不過不管知道不知道,都挺搞笑的。
趙振對上裴清的笑容,盡管裴清沒有明說,可趙振感覺裴清就是在對著他笑的,后背驀然發涼,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
第156章 第 156 章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兩人的對視, 倒是沒有趙振那么的忐忑,只是以為裴清在外面大概是聽到了殿內的爭吵,站在太子一邊, 想要為太子出氣了。
正當其他人等著裴清的動作時,就發現裴清對著趙振笑了一下后就沒了動作, 而是帶著他帶進來的一個官員朝太子走去。
裴清進殿前聽到對方說要事找太子, 但是門外的內侍因為殿內氣氛不太對,也不敢進去幫他稟報, 就讓對方先等等看, 裴清見對方一臉的焦慮,問了一句后,確定對方是沒有撒謊,就帶著對方進來了。
萬一真有什么要緊的事,耽誤了就不好了。
官員看到太子, 趕緊將文書遞上,本來他是要親口匯報的,難得有機會和太子見面,總得說說話, 可是注意到東宮的屬官在,尤其是趙振也在, 他還是不敢直接說出來。
太子也沒有多想, 接過仔細看了起來, 也算是給自己一個思考的時間,邊看邊分心考慮要怎么處理趙振的事, 他不可能就這么放任趙振如此踩著他而獲得名氣。
只是具體要怎么辦, 這一時半會的,太子還真沒有想出什么好主意來, 畢竟時間太短了,若是時間長些或許……
太子一邊想著,一邊一目十行地看著文書,很快就將上面的內容看了個七七八八,正準備和回稟的官員說話,忽然愣住,等等,他剛才是看到了什么來著。
太子僵住,低頭又匆匆看了一遍,然后就看到了他剛才注意到的幾行,都水趙家,這個趙家不就是趙振的趙家,而就這上面調查到的情況來看,貪墨的雖然不是趙家嫡系的人,可兩者關系也還算親近了,而對方之所以能參與進貪墨,也是因為有趙家當靠山,可以狐假虎威。
太子抬頭朝趙振看去,趙振臉上還是那副正義凜然的表情,似乎想要假戲真做了,可看過文書上的內容再看他這一副表情,太子只覺得有些可笑。
趙振還不知道趙家旁系給他惹出來的麻煩,可對上太子的目光,心底的預感越發的不好了,隱隱察覺到那小官遞給太子的文書上怕是和他有關。
趙振瞥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小官,相貌陌生,并不認識,決心等離開后就趕緊問問這人是誰。
只是還沒有等趙振想好后續的事宜,太子就招手示意他過去了。
趙振心底的預感更加強烈了,然后就看到太子將文書丟過來,讓他念一下。
趙振頓時不快,就算他是太子的屬官,也得罪了太子,可太子這舉動實在是太輕視他了。
只是趙振剛剛硬了一下,太子的舉動說過分是過分,可要說有多過分那也算不上,他也不好繼續在這上面強硬下去,萬一讓太子忍不了了呢,那豈不是不好下臺,想了想,趙振決定忍這一下,接過文書讀了起來。
如果趙振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大概哪怕選擇掉頭就走也不會接過文書讀起來,好歹人走了,哪怕之后的事情會發生,他也不至于那么沒臉,可惜萬事沒有如果。
讀到前面的時候,趙振還只當這是太子派人審查貪墨官員出結果了,對方過來正常稟告,只是心底冷笑了一聲,覺得太子將精力放在這上面實在是分不清輕重緩急。
其他官員也都不解,太子怎么突然就讓趙振來念這文書,難不成是想通過這文書向他們展示此次事件的成果,除此之外,在場的人都想不出還能是為了什么。
趙振也被前面的內容麻痹了,放松警惕,順著就將后面的內容一口氣念了出來。
趙振念完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這怎么有個趙家人也參與了這貪墨之事,和他一個姓氏,當真是晦氣。
只是趙振沒有反應過來,東宮的其他屬官腦子還是靈光得很,很快就發現這個趙姓官員似乎有些耳熟,如果他們沒記錯的話,似乎是在趙振口中聽過幾次。
而趙振當時可是好好地夸了對方一番,可現在……
在場的人都沒有懷疑這件事的真假,這要是等趙振離開了,太子再拿出這件事來,他們恐怕是會懷疑這是不是太子為了報復趙振而弄出來的,若真是這樣,那太子這么做造成的影響比被人誤會還大。
可他們這邊事情剛出,他們也都在殿內,自然也看到太子生氣歸生氣,可卻沒有一個內侍進來過,自然不可能是太子暗中指使人過來。
這去掉一切的懷疑因素,說到最后的話,那豈不就是趙家出了個貪墨的官員。
如果只是單純地有了個貪官,在場的官員都不會太在意什么,畢竟誰家敢說不會出一個敗類,哪怕關系再親近,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放在之前,他們也只會同情趙振,趕上皇帝準備追究貪墨人員的時候,偏偏趙家給撞上了,這不是倒霉是什么。
可偏偏趙振開始那么義正詞嚴了一番,站上了道德制高點,對著太子一頓炮轟,這要是一直站著也無妨,可就是這么湊巧,他剛站上去,就要被趙家人給拉下來了,這就很尷尬了。
趙振一直站著沒事,或者沒有站上去也沒事,可是這上去下來一趟,他怕是麻煩大了。
不,恐怕不只是趙振,整個趙家的麻煩都來了。
而剛剛給趙振說話的人臉都綠了,他們都搞不懂了,聽趙振那般說的時候,他們都以為趙家很扎實,絕對不會被人抓到把柄,或者說被抓把柄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可是這才過去多久……
還有一刻鐘嗎,他們這邊還想幫著趙振說話,卻發現再幫忙說話,不但幫不上忙,反而還會將自家給拖下水了。
不,也可能是已經有些拖下水了,剛才幫忙說話的人看向太子,心里直打鼓。
如果說剛才他們希望這東宮發生的事能盡快傳開,那現在他們就是恨不得事情被捂在東宮內,一點也不讓外人知曉。
只是這后一個想法顯然有些妄想了,哪怕太子不宣傳,可這么經典的事情必然會被皇帝知曉,皇帝本來還愁著要怎么讓那些暗戳戳阻攔的人不敢動手,趙振這事一出,理由就有了。
意識到這點后,一些人本就發綠的臉越發地綠了起來,說實話,要不是清楚趙家不可能和太子聯合起來給他們演雙簧,他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上當受騙了。
在場其他人都各自唏噓之時,趙振的臉也綠了,他總算是意識到問題所在。
第157章 第 157 章
趙振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 懷疑這件事的真假,可他下一刻又意識到,這要是再晚點聽說, 他倒是可以這么說,可現在, 除非他有什么明確的證據, 不然開口只會遭到嘲諷。
因為總不可能是太子事先預料到他會口出狂言,然后就讓人準備好這一份文書, 只能說是來得太巧了, 巧到讓趙振不好回擊,也沒有辦法回擊了。
“趙大人怎么不繼續念了?”太子冷淡開口,語氣中并沒有嘲諷的意思,卻讓趙振臉皮滾燙,手中的文書似有千斤重, 都快要拿不住了,更加念不出口。
只是現在不是他想不念就能不念的時候,趙振咬緊牙關,好在后面的內容并不多, 匆匆念完,就將文書交還給太子, 站在原地一聲不吭。
太子也沒有趁機說什么, 畢竟趙振此時已經是難以翻身了, 他再說什么反而顯得他咄咄逼人的,雖然太子不在意自己有這個名聲, 可是他此時多說什么反而可能幫助趙振脫身, 那就是他不愿意的了。
趙振見太子沒有再對他說什么,心底松了口氣, 可想到出宮的情況,又是一陣頭疼無比。
讓屬官們都離開,太子對上裴清還有些茫然的眼神,將剛才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同時也有些慶幸裴清及時趕到,不然的話,他多少也有點麻煩了。
“這事可不是我幫忙,而是殿下有這個想法,才得出這么個結果,正好幫了殿下一把。”裴清搖頭,他可不覺得這是自己的功勞,說到底,要不是太子一心惦記著要追查到底,追查的官員也不能查到趙家去。
如果沒有調查到這些消息,就算他來了,其實也不能幫到太子什么,趙振這是打定主意不要臉了,而太子也沒料到對方會來這么一手,先吃了個虧。
裴清想了下,也暫時沒有想出什么好解決辦法來。
太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在東宮屬官表態之后,太子其實也是有些動搖,雖然不至于后悔做這件事,可也覺得是不是不要挑這么個時間,推遲一點或許也可以,可現在,太子覺得自己做得對。
不只是因為自己的堅持湊巧幫到了自己,還因為從查到的趙家人看來,太子覺得這里面甚至還有更多的事,如果繼續深挖下去,說不定會挖出不少的貪官污吏。
太子原本以為這些人出身世家,就算只是旁系,應該也是錢財不缺的,可卻忘了一點,坐吃山空是不行的,而世家若是能賺錢的還行,可不能賺錢的,自然是會打其他的主意,而這些人偏偏還有點朝堂上的人脈,貪墨行賄的事做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自然,對百姓的影響也就越發大了。
……
東宮的事自然是瞞不過皇帝,收到消息時,震怒不已,趙振這說的是太子,可傳開后何嘗不可能是說他呢,畢竟這反貪墨的頭可是他開的。
還沒皇帝發怒,內侍就趕緊將后面的反轉給說了出來,畢竟他們將這事說出來可不是想要讓皇帝生氣,而是讓皇帝高興。
皇帝沒想到后面居然還有這么湊巧的情況,臉上的怒容稍退,對趙家卻是越發的看不上眼。
如果只是想要個名聲,自身持正的話倒還能讓人稍微有些敬佩,也不算是完全的騙人,可這趙家立足不正,居然還敢邀名,真是不知死活。
要是沒有趙振這事,調查出如此結果來,皇帝就要接手這個案子了,可有趙振在前,皇帝就沒有動作,只是吩咐下去,讓調查的官員一切聽太子吩咐,好讓太子親自處理這趙家,也算是親自報仇。
讓其他人知道要是想要踩著太子邀名,那自身不夠硬的話,可能就要拿家族抵了。
而且這恰好也是個機會,真讓皇帝親自動手的話,就不會這么小打小鬧的,不然顯得這反貪墨雷聲大雨點小,讓太子來處理是剛剛好的。
皇帝是這么個想法,不少朝臣也都是這個想法,都覺得這事讓太子來處理最合適,只是隨后事情的發展就出乎了皇帝的預料,也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裴清倒是沒有摻和進這件事,畢竟他只適合出出主意,真要做具體的事,還不如刑部的官員專業。
裴清也和其他朝臣的想法差不多,覺得這事稀松平常,應該只能從趙家人身后抓到一點小魚蝦,別的就沒有了,可誰知道,這么一件從糧食貪墨案開頭的案子,到最后會抓出那么多的貪官。
刑部的官員得到皇帝的暗示后,就在太子的指示下不斷地追查下去,很快就挖出了趙家人身后的人,這人還挺多的。
這時候刑部的官員還很淡定,覺得沒有什么,可是隨著審查不斷加深,不斷地有新的貪腐事宜被調查出來,人也是越抓越多,刑部這下有點淡定不了了。
這些貪官若是放在朝代中后期也算不上多貪的官員,可大盛這才立國不久,朝政是數一數二的清明,抓出來的這些貪官就格外的顯眼了。
刑部這下也不敢只和太子稟告,畢竟太子哪怕有皇帝的命令在手,也不好一下子處置這么多官員,真讓太子這么做了,那就不是對太子好,而是在害太子了。
刑部尚書趕緊將情況稟告給皇帝,皇帝哪怕也在關注著這件事,可看到刑部尚書呈上來的奏折,臉也是黑沉沉一片。
說實話,皇帝一直覺得這反貪墨是等著科舉官員踏入官場后才能起作用的,可想不到現在只是多追查了下,居然就能抓到這么多的蛀蟲。
皇帝不由得想起裴清之前說過的朝代滅亡的原因,當時去掉土地兼并外,就是說貪官污吏的事,可他總覺得那是一個朝代到了中后期才會格外嚴重的事,卻沒想到,大盛這立國不久,居然已經養了這么一批貪官污吏。
而且看這些人的口供,這些事他們做得也不算特別的隱晦,但是屬于官場中的約定俗成,一般的官員只要進入了這個圈子,那就基本上都是會拿到自己的那筆銀子。
甚至有的人拿到了銀子,都不知道自己這份銀子具體是從哪里分到手的,只是知道自己在該松手的時候就要松手,這才立國不久就搞出了這么多花樣,這等到后面還得了。
皇帝清楚地意識到,如果現在不能將這種不良風氣驅散,哪怕之后的反貪墨管理得嚴格,怕是效果也會不佳了。
“這事,從嚴處理。”皇帝沉聲道,決心為之后澄清官場。
第158章 第 158 章
貪墨案查到這一步了, 皇帝也必須從太子手上接過這個擔子,不然只靠太子的話,查案的官員會沒有信心的, 畢竟太子還不是皇帝,承擔不起這個壓力來。
太子得到皇帝的通知后, 不但沒有覺得任務被人搶了, 反而是長出一口氣,為此感到高興。
太子很有自知之明, 知道如果由他繼續查下去, 或許現在查到的還是可以處理,可是萬一有更深一層的官員,刑部的人或許就不敢再查下去了,可只要不深挖到底,把根去除, 這一次的反貪墨結束后,還是會慢慢長出新苗。
雖說再來一次也能把這些新苗去除,可太子深知像是現在這樣的機會有多難得,因為沒有防備, 這次清查貪墨難度要低不少,可等貪官們有了防備, 也有了這次被查的經驗, 下次想要再查出問題來就要難不少了。
更別說這次是難得的上下一心查, 就算有些人是不情愿,可在大義面前也不敢冒頭, 可下次怕是就沒有這么同心了。
而讓皇帝接手這件事, 他的那些擔心都不再是擔心了,也可以一查到底。
而隨著貪墨案的追究到底, 一些潛藏的很深的貪官污吏被揪了出來,而他們貪墨的手段也被刑部一一審查,記錄下來,然后成為反貪墨政策內卷的一環。
皇帝看著這些新鮮手段,不由得有些感慨,鄧元雖然了解得多,可惜還是見識得少了,哪里知曉這世上居然還有如此多的貪墨手段。
而看著那些新上的奏折上的反貪墨手段,皇帝更是開懷,不過皇帝也很清楚,這種激烈的情緒也只是一時的,也不能真的管得太過嚴厲了,水至清則無魚,反貪總歸是要人來做的。
而且真要按照現在的一些策略來,想貪墨的人定然還是會行動,只是行動會隱蔽,還藏得更深了,還不如現在先松一手,下次清理也好清理。更何況真這么做,負責處理的官員和調查人員要多,支出成本就高了,效率反而降低,還不如就之前的策略,不至于逼得太緊了。
皇帝很清楚,哪怕朝臣如今還是支持的,可太嚴厲了也不太好辦,這時候稍微松一下,反而會讓朝臣開心一些,對政策也不是那么抵觸了。
次日,皇帝就在朝會上隱晦地駁回了一些更加嚴苛的反貪墨手段,讓不少大臣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們都以為皇帝是會同意的,畢竟這些政策除了對官員不友好之外,對皇帝來說是挺好的。
以前若是有人提出這種意見,肯定是要被朝臣一頓痛批,可現在大勢所趨,他們也不敢多開口,就怕一開口自己就成了趙振,自家家族也成了趙家。
哪怕他們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家親近的人,可他們不敢相信整個家族,萬一有哪個遠方的借了自家的光做了什么事,哪怕事不大,在這個關頭都容易惹出禍患來,何必去做這個出頭鳥。
不少人都已經做好了面對嚴苛管理的準備了,不曾想皇帝居然愿意退一步,雖然這和之前比已經是進了很多,可此時此刻,不少官員內心都有些感動,畢竟皇帝這時候也是可以不退的啊,這退了,何嘗不是對他們的關愛呢。
因著這份感動,于是接下來的一些反貪墨政策很快就順利地拍板了。
當然也有一些官員沒那么容易感動,可是他們也看出來了,這反貪墨政策不早早定下,那這貪墨案還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時候,他們現在是沒有牽連進去,那也是因為他們沒有沾這事,可這眼看著越查越多,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查到他們身上。
他們身上的那點事放在其他時候也不算嚴重,可這時候是一點也不能沾的,與其這樣拖延下去,拖到問題嚴重了,還不如現在就趕緊讓事就這么結束。雖說這算是用未來的困難換現在一時的輕松,但是現在不換,指不定就沒有什么未來了。
不光是這些事,他們就怕皇帝繼續調查下去,還能查出更多的問題,比如他們已經站隊其他皇子,試圖對太子發起攻擊,這要是被查出來,那不是要了命了。
其他的事調查出來,皇帝還是會按照大盛律法來處置他們,秉公處理,可要是查到這個,以皇帝現在對太子的看重,指不定就惦記上他們了,這被誰惦記都好過被皇帝惦記,頂頭上司惦記著要怎么處理他們,他們怎么都沒有辦法躲過的。
皇帝一開始還有些欣慰,覺得朝中官員都是有大局觀,可是很快,查到的一些消息就讓他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盡管一些官員反應很快,可是在追查的時候還是不免露出了一些蛛絲馬跡,而這些痕跡落到皇帝眼中,聯系起之前的一些事,就有些明顯了。
皇帝盯著送上來的秘信看了一夜,原本的怒火也變成了無奈,一些做得過分的官員皇帝是可以處理,可是更多的官員皇帝也不好處理。
而這些官員的行動也讓皇帝聯想到了自身,當年他是皇子的時候,身邊也是圍著這么一群人,而他的兄弟身邊也是圍了一圈人,皇帝清楚,這些人想要靠他趕,那是趕不走的,甚至還可能讓他和皇子產生隔閡。
可不處理這些人,那結果會是什么,皇帝也很清楚。
如果不是他當年的勢力過大,加上太上皇身體突發狀況,他搶先一步成了太子,然后迅速地又成了皇帝,當年的朝堂也是要不穩的,饒是如此,那時候的紛爭也很是殘酷,兄弟情誼更是蕩然無存。
如今,他的兒子也要如此了嗎?
第159章 第 159 章
皇帝沉思了很久, 可最后也沒有想出什么辦法,真要有什么辦法,他當年就用出來了, 何必等到現在。
自己想不出來了,皇帝也想問問其他人, 可是念頭剛動, 皇帝又將這個念頭給壓了下去,這件事不同于其他的朝政, 就算是他的心腹, 在繼承人上也不太敢說話,況且皇帝也怕他們有私心。
更別說皇子奪嫡紛爭是自古有之,也是自古都找不到解決辦法,他就算問了朝臣又能怎么樣。
不過話是這樣說的,可一件事憋在心里, 也讓皇帝很難受,最主要是在惦記上這件事后,皇帝也開始觀察起皇子們的動向,而這一觀察, 就讓他更加的憂慮。
皇帝以前也知道有一些將領很重視厲王,可當時他只是為厲王自豪, 也沒有多想, 畢竟厲王年紀輕輕就跟著軍隊一起出征, 戰功顯赫,受將領重視也正常, 可如今再看, 反而感覺有些不妥當了。
畢竟厲王也只是個親王,和將領如此親近, 這置太子于何地了,唯獨讓皇帝慶幸的是,還好他在太子身邊也留了一下將領的人脈,不至于差厲王太多。
而且按照他這段時間收集到的信息來看,厲王似乎對湊到身邊的世家官員極其的不耐煩,態度也很差,這要是放在之前,皇帝恐怕還要多說幾句,可現在,反而讓他松口氣。
可除去厲王和太子之外,皇帝再看其他的皇子,就感覺壓力巨大,周王身邊圍繞著一圈世家子弟,對于有才華之人的態度更是良好無比,這可以說是他禮賢下士,也可以說是他有野心,而以皇帝對皇子的了解來說,沒有野心是不可能的,這就有點麻煩了。
更加麻煩的是皇帝發現往下數,那些年紀更小一些的皇子身邊也多了人,雖說如今看著還似乎只是作為玩伴,或者稍微親近了下,并沒有下注太多,但是顯然,如果有機會,這些就會轉變成他們身邊的勢力了。
皇帝對他們這么做的原因心知肚明,畢竟太子已經冊立,再靠過來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想搶到點利益千難萬難,而要是扶持其他皇子,若是能成,獲利極大。
盡管這么做風險高,可是富貴險中求。
正是深知這點,皇帝在發現圍繞在皇子身邊的人后,也沒有輕舉妄動,就算他將這些人驅趕開了,還是會有后來者的。
為皇子的事發愁,皇帝哪怕知道找臣子來問也得不到什么好結果,可一邊又還是想要找人分擔一二,而這一想,就又想到了裴清頭上。
別管裴清之前解決問題后又弄出了什么新問題,可好歹之前的問題總算是解決了。
只是裴清別的都好,唯獨有一點讓皇帝猶豫,那就是他和太子的關系太好了。
之前問的朝政事宜,皇帝相信裴清是出自本心,沒有什么偏私的,可若是涉及太子和其他皇子的事,裴清還能不能這么公正呢,皇帝不太敢肯定。
盡管皇帝也很寵愛太子,可其他皇子也是他的兒子,皇帝也不想讓裴清出什么主意去坑這些兒子,尤其是以裴清以往的行事作風來看,真要想出主意來坑他們了,若是裴清不明說,說不定他等事情結束后才反應過來。
裴清還不知道皇帝動過這個念頭,不過就算知道,甚至皇帝真問他了,裴清也不會回答,因為這個問題只有皇帝自己回答才是最好的,他要是回答了,那之后就盡可以為這件事擔心了。
……
時間就在皇帝的糾結中一點點地度過,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參加科舉的人準備前往京都趕考。
其實有些富裕的人早就動身了,在他們看來,早點趕到京都,也可以早點做好準備,避免匆忙上路,路上耽擱了什么。
可還有一部分人則是相信自己的才華,可家境不算富裕,這路上和在京都考試的開銷負擔比較重,導致壓力極大,擔心萬一不能考上,那這次的銀子花了,下次可能就沒有機會再來。
若是這樣的話,還不如再多準備準備,打聽一下情況,做好下次考試的準備。
季鵬就是其中一員,考慮糾結過后,想著要不要等等看。
只是他這樣的想法有些就得不到身邊人的支持,都是催促著他早日進京考試,因為季家人打聽到的消息就是朝廷推行這次科舉不易,說不定這次能考,下次就不能了,那自然要趁著還有的時候趕緊考,這考上了朝廷總不至于賴賬。
季鵬身上有才華是在當地都被人知曉的,一聽說這個情況,立刻就有人想要過來幫幫忙,只是看著送上門的旅費,季鵬客氣地拒絕了。
季家人不解,這旅費要是收下了,季鵬不就能安心去京都參加科舉,怎么季鵬反而不收下。
“爹,娘,這銀子我們不能收,朝廷這段時間的反貪你們聽說過嗎?”季鵬嘆口氣道。
這件事季家人倒是聽說過,畢竟貪官污吏被處置可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消息傳得很快。
季鵬深吸口氣,開始講起其中一個例子,為了回報窮困時的恩情,然后被恩人一步步地帶入貪墨的案子中。
這件事還是他在給縣里一個大戶人家孩子教書時聽來的,季鵬很快就想到了自己身上,盡管他覺得自己不至于變成這樣,可他想,那名官員最初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變成那樣吧。
一旦受人恩情,就很可能身不由己了。
若是季家現在是一點路費都攢不出來,季鵬可能還會冒險收,可勒緊褲腰帶,季家還是能拿出銀子來,何必去冒險,更何況這來送銀子的大戶人家風評也不佳,風險更大了。
季家人聽季鵬說完例子,打了一個寒戰,對于外人送來的銀子完全沒有一點心動,只感覺那是拖著季鵬落入地獄的魔爪。
他們老季家多少年才出了季鵬這么一個人才,又撞大運在恰當的年紀遇到朝廷開科舉,指不定這次就能當官了,要是為了一點旅費而為之后埋下危機,那季家能后悔死。
懂這個道理的人也不止季鵬一個,畢竟有信心現在就參加科舉的,頭腦都比較的清醒,同時在家中的地位也高,只要一說,家里人哪里不是很能理解,卻也愿意按照他說的做。
只是不收銀子,進京自然就要困難些了,就在季鵬等人發愁于如何籌措進京旅費的時候,縣衙里傳出消息,朝廷感念一些參加科舉的學子家世不易,路途開銷大,要給他們補貼一二。
流程也很簡單,先去縣衙登記,然后就可以領從本地到京都這一路上驛站的驛票,除此之外,還有一筆用來路上開銷的銀子,據說是到了京都后,若是確實囊中羞澀,還能暫時住在朝廷修建的公共房屋中,去公用食堂吃飯。
不過這一切都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在參加科舉考試前會有一場難度比正常科舉考試低一些的小測,若是能達標的話,這一切都是給他們的補貼,可要是只能沖著這些補貼來騙朝廷的,那用了朝廷多少銀子,就要十倍地罰回去。
因為這個罰金比較的高,怕有些人倒不是為了騙朝廷,只是單純地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朝廷發下來的告示還寫了幾份類似的測試卷,張貼出來讓人看看,順便測測自己的分量,別太高估自己。
這個消息傳開后,家境窘迫的人都驚喜不已,畢竟像季鵬這般的還能擠出路費來,可是還有些人是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家中實在是窘迫至極,連一點路費都擠不出來,眼看著要不得不接受資助了,朝廷的補貼就是一陣及時雨,讓他們不至于受人恩惠。
還有一部分驚喜,這驚喜的就不是參加科舉的人,而是他們家中的人,因著對方夸耀自己有本事,只是懷才不遇才沒有結果,這次科舉考試,對方不管家中情況如何都要去參加科舉,這讓對方家里的人很是為難。
畢竟強行不讓他去,那就攪得家宅不寧,可讓他去,為了湊這個路費,家底都要掏空了,那家里人還過不過了,可有了朝廷這個補貼,倒是讓他們輕松不少。
一來萬一對方真有才華,那家里也不用花費太多,二來朝廷給出來的測試卷可以讓對方做做,要是真有本事,這測試卷的難度聽說也不高,自然能合格,那到時候也不怕被罰錢,可要是這都合格不了,那也有理由讓對方不去參加科舉考試。
畢竟難度低的都合格不了,何談去和其他人競爭呢。
而對于一些家境還不錯的人來說,這個公告上補貼的部分不太受重視,而那幾份測試卷才是讓他們在意的。
科舉考試是頭一次出現在大盛,雖然朝廷說了是要考什么,但是具體怎么考,不少人還是不太清楚,盡管對自身的才華有所自信,可大部分問題都不清楚的時候,還是有些忐忑的。
而這出的測試卷雖說是不如科舉正式考卷難,但是能給他們舉個例子,到時候大不了再提高題目的難度來練習。
一開始聽說是朝廷給窮困學子補貼的公告,不少參加科舉考試的學子并沒有過來湊熱鬧,畢竟現下時間越來越緊張了,與其出門湊這個熱鬧,不如再多準備準備,說不定就因為這多準備的時間,他們就考上了呢。
可是得知告示上有了測試卷子,直接就圍了過來想要看看測試卷子的情況,一時間將公告張貼的地方圍了個水泄不通,明明都擠不進去了,卻還是不斷地往里擠。
當地官府一看這情況就知道不妙了,趕緊一邊讓衙役攔住不斷涌動的人,一邊讓人將測試卷內容多抄錄了幾份,分開張貼,將人群分開,避免出事。
只是這測試卷的內容比較多,縣衙內的人抄錄速度沒有那么快,必須再找些人來抄寫,縣令有些著急,這一時間去哪里找人,還要快速。
好在旁邊有人提醒了一句,這平時想要找能抄寫的人還要去別處找,可現在跑來看測試卷的人里,除去那些單純是為了看熱鬧而來的人,大部分都是能寫字,這隨便挑幾個人來抄寫一下不就好了。
縣令如夢初醒,趕緊問現場有沒有人愿意抄寫,這下報名的人踴躍得不行,縣令一開始本來是只準備點幾個,可看到這么多人都想寫,想了想測試卷的題目量,干脆多喊了一些人,每人分幾道題,然后讓他們湊一起抄寫。
而在后面擠的人得知前面是在抄寫,也都沒有再往前擠,畢竟這么多人抄寫,只要給一點時間,很快就能抄出很多份的測試卷了,那分開張貼,他們看著也舒服,不然現在這擠來擠去的,就算擠到前面了,身邊這吵吵嚷嚷的,也容易分心。
而且他們這邊吵鬧弄得抄寫的人分心,萬一抄錯了題目呢,那最后倒霉的還是他們,不如讓對方安靜地抄完。
更重要的是,他們猛地發現自己并不需要一直站在這前面看,這測試卷題目量大,何不干脆也抄一份回去看呢,可他們這出門的急,也沒有帶紙筆來,不少人意識到這點后,都趕緊去拿紙筆。
第160章 第 160 章
這一幕不單單是發生在一個地方, 大盛所設縣衙基本出現了這種情況,只是有些縣衙是讓人多抄錄一些分開張貼,有些就是讓人大聲念出來, 方便圍觀的人聽清楚上面的內容。
不過后者分散人群的效果就沒有那么好了,畢竟抄寫不太容易出錯, 可是說話時的同音字就很多了, 只聽不看,一不小心就會寫錯了。
這要是別的東西寫錯了也就寫錯了, 可事關科舉考題, 沒有人敢冒這個風險。
而這些考題帶來的影響還不止于此,之前哪怕朝廷公示了考試范圍,可具體怎么考,不少人還依舊覺得是以儒學為主,其他學家作為點綴, 最重要的是儒家經典,而這考題一出現,不少人發現哪怕不學儒學,學的是雜學, 似乎也能通過考試。
尤其是農學的題目,想要答好, 似乎學不學儒學都沒有關系, 一些題目甚至找個田間地頭的老農都能回答出來, 甚至有些題目老農回答得出來,沒有實際種植經驗的人反而答不出來。
還有些考題, 一些工匠答得還更好, 只是有些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可就算如此, 也讓不少人刮目相看。
原本百姓們都覺得只有修習儒家經典的人才是有才之人,可通過考題的篩選,他們發現有才的人可太多了。
一時間,不少百姓對考題的興趣都大了起來,之前他們不感興趣純粹是因為覺得自己肯定不會,可現在發現身邊有不少人都會,忍不住自己也來試一試,若是發現自己能答對一些題目,頓時高興得不得了。
不少人都產生了自己要是能多些時間學,說不定也可以去京都考一考,反正只要能通過考核,那這一路的路費都不用自己出,還能去京都走一趟,是件大好事啊。
畢竟普通人一輩子都可能只在家鄉待,最遠也不過走出幾十里上百里,去京都是不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可現在難得有了個去京都的好辦法,還不用花太多錢,怎么能不讓人心動。
想要進京參加科舉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其中不光是有單純想著去京都走一趟的人,還有被題目激發出自信心的人。
……
而在不少人踴躍地想要來京都,一些人也要從京都離開。
自從在裴清口中得到了海外商貿的消息后,皇帝就一直暗中調查海外貿易,準備提前安排一批人闖一闖。
畢竟人少走起來也快,花費也小些,真要是等到官船做好,一來船隊走一趟花的時間長,花銷也大,二來這哪怕是找到了海外貿易的路線圖,可從來沒有走過,這萬一走錯了,那損失就大了,不如先走一次,積累一些經驗。
只是要選什么人參與進這件事情,皇帝還是為此頭疼了一陣子的,這人選既要挑聰明的,還要挑體格好的,不然沒走多遠就倒下反而麻煩。
除此之外還要對皇帝格外忠誠,對皇帝的忠心超過對家族的忠心,這點挑選起來就格外麻煩,選了很久才算是定好了人選。
看著這些被挑出來的人,裴清也絞盡腦汁地回憶出海需要注意的事項,畢竟出海很是危險,尤其是這些都沒有什么出海經驗,如果不提前做好準備,還不知道會折多少在海外。
而這些人之所以出海,也是因為他說過海外貿易的收益高,海外如何如何好,現在不給人做點準備,裴清良心過不去。
除了海外航行所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及海外的一些習俗情況,裴清猶豫了一下,順便也將荒野求生項目給寫了出來,萬一有用呢,他只不過是寫一寫,累點手,可萬一能用上,就是救人一命了。
高巖連著好幾天發現裴清沒事就坐在一邊寫寫畫畫,沒有忍住好奇心,過去瞅了兩眼,然后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高巖從來都沒有想過,在野外的生活居然會有這么多種求生手段,而且每一種都讓他感覺格外的新鮮,甚至想要試一試。
裴清聽了高巖的話,忍不住笑起來,這野外求生的手段看多了是會想要親自試一試,不過裴清敢肯定,不少人沒有用上的時候是會想要嘗試,可真等到用得上的時候,那就要后悔了。
寫好之后,裴清讓人多抄錄了一些,然后將這些海上航行求生記錄送了過去。
皇帝看著呈上來的記錄書冊,翻開看了幾頁,立刻就明白了裴清的心意,不由得有些感嘆,裴清是真心將這海外商貿的事放在心上了。
皇帝召負責海外計劃的官員過來,讓對方看看這上面的注意事項,他們有沒有準備好,現在準備還能好好地準備,這要是出海了,那就準備不了了。
負責的官員也聽說過裴清的大名,只是要說準備的話,他們自覺已經全部準備妥當了,畢竟是吸取了不少人的海外行走經驗,怎么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的疏漏,只是皇帝是這個態度,他們自然也不能太輕視。
而這一看,官員看著看著就愣住了,他們自然知曉出海久了,海員容易患一種病,雖然找不到發病的原因,可治療的方法他們卻是知道,那就是多喝茶。
而在這本記錄冊中確實說明了患上這種怪病的原因,是缺少一種維生素,不光是喝茶可以補充,在海上吃豆芽也能補充,所以建議大量地攜帶黃豆。
這點就是他們沒有想到的,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觀測海上天氣,海上方向等一系列的輔助小辦法,這也是他們沒有見過的。
第161章 第 161 章
在船隊航行一路順利的時候, 這些辦法自然不怎么重要,可一旦航行出現問題,這些方法可能就能挽救一個船隊了, 甚至挽救單獨的人。
作為負責船隊出行計劃的人,官員也是要跟著一起出去的, 船隊自然是越安全越好, 不然到了海上,哪怕他官位高, 可船隊遇到大危險的時候, 他出事的概率也不小。
而看到后面裴清寫的一些荒野求生,官員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裴清為什么要寫些這些,可等他看到后面,仔細地思考一番, 卻有些緊張,牢牢地將上面的內容記了下來。
因為他意識到,雖然這些內容看著是不如前面重要,可萬一真要用上, 那就是能救命的,因為不看這些的話, 他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若是流落荒野, 找不到人煙的話要如何求生。
官員一開始還不曾想過這點, 在他看來,海上出事的話怕是小命難保, 沒有想過要是僥幸活下來后的危險。
可沒想過是沒想過, 現在意識到這點,官員忽然想到萬一遇到海難活了下來, 可要是因為不知道如何生存下去導致死亡,那就太凄慘了些。
尤其是現在還看到了裴清寫的求生方法,這時候看看其實也不花什么精力,而且這些內容也很是新鮮有趣,可不看,萬一出事,那真是后悔都晚了。
皇帝看著官員對這份記錄冊格外重視,也很是高興。
這么些年下來,皇帝早就將裴清視作了子侄輩,而裴清對于大盛的種種貢獻幫助,在皇帝看來,除了是裴清忠于大盛,更是忠于他的表現。
不然有很多事,裴清只要稍微對自己放寬一些,和現在相比,能獲得的利益不知道要多多少,可偏偏不少有利的事裴清都是先告訴他,然后才行動起來,這不是對他忠心是什么。
所以盡管這次交上來的記錄冊對比之前那幾次看著作用并不算特別大,可皇帝依舊是很開心,這個舉動就足以證明裴清有多關心他。
至于說這個記錄冊最大的受益人其實是海員們,皇帝反而不在意,這海員做事最后還是要歸類到為朝廷辦事上,為朝廷辦事那不就是為他辦事,那也就是關心他了。
裴清倒是沒有關注皇帝的情緒,而是注意著官員的舉動,確定對方是真的將這本記錄冊放在心上,而不是因為皇帝的原因偽裝在意,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開心。
他就怕他辛辛苦苦寫了這么多,對方不在意,這要是在海外沒有出事還好,可萬一出事,他寫的這些內容多少能讓他們增加一些存活的概率。
仔細地將記錄冊看完,官員想了想,轉頭問裴清:“裴大人,這記錄冊的后半段我能多抄錄幾份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怎么就只抄錄后半段?”裴清一口應下,好奇地問道。
官員看了眼皇帝,回道:“裴大人,這上面寫的內容都極好,可卻不適合讓所有人都知道。”
或者說以后可以全部刊印出來,但是現在還不適合全印出來。
官員很清楚他們這次出海的任務是什么,自然也知曉,若是他們在海外真的摸索出來了一條路,將絲綢販賣出去,賺到了數不清的銀子,那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對海外貿易蠢蠢欲動,不光是富商,怕是一些普通百姓,若是家中實在窮困,得知海外貿易的收獲如此巨大,怕是也會想要鋌而走險一番。
畢竟冒一次險賺到的錢或許夠他們安穩地過上十幾年,甚至可能說一輩子。
有這些誘惑在,哪怕去往海外很危險,可他們也不在乎。
而這個記錄冊前面的那些內容則是在降低這種出海的風險,本來就蠢蠢欲動,風險又降低,那出海的人指不定會增加得更多。
聽到官員的詳細解釋后,裴清恍然大悟,他都忘了這點,出海的利益太大了,確實會讓人心動,不過只靠這個也沒有辦法阻攔,畢竟哪怕不知道這些信息,可會冒險的人還是不缺的,與其靠他們自己控制,還不如讓朝廷來管控。
畢竟哪怕是在沒有海禁的時候,也不是誰都可以出海做生意的。
再說,這利益動人心,想靠朝廷阻攔怕是不行,而隨著利益越來越大,阻攔出海的壓力也會越來越大,甚至說難聽點,指不定后來那些世家大族反而能偷偷地出海,甚至不光是出海,還不交一分銀子的稅。
而朝廷的官船則是在官員的折騰下變成了表面功夫,開銷大了,還賺不到什么錢。
這不是裴清杞人憂天,而是清楚人性的惡劣,這海貿的利潤太大了,心動的人太多,當皇帝的要是扛不住,那是真得不到什么收益。
不過,稅收……
裴清猛地看上皇帝,他怎么把這個給忘了,如果是一般人,出海貿易自然是賺的,畢竟一般人也不太可能從稅收入手。
可從朝廷的角度出發,官船出海,或許賺的銀子會挺多,可這是要吃獨食,而隨著海貿越來越發達,分蛋糕的人越來越多,挖墻腳的人也越來越多,海貿賺的錢還真不如征收關稅賺錢。
而且征收關稅還有一個好處,朝廷進行海外貿易的話,這也只是一個政策,可以實行也可以廢除,當皇帝能力不夠的時候,這個政策帶來的好處就比較小,可稅收不同,稅收一旦定下,哪怕有人想方設法地要逃稅漏稅,可這稅收終究還是比較穩定,輕易不會被人廢除。
別的稅或許還要顧及會不會加大普通百姓的生活壓力,關稅就不一樣,能出海行商的人家中誰會因為繳稅就壓力巨大,那頂多就是利潤少點了,不會影響太多。
而且現在海外貿易影響還不算太大,如果提出征收關稅的話,哪怕有人反對,可反對的力量還是比較小,皇帝也能輕而易舉地壓下去,而等到征稅時間一長,海貿發展越來越大,就算有人想要廢除這個關稅,可朝廷拿了這么多年的銀子,只要皇帝還有點腦子,有點能力,都清楚不能隨便動這個。
而朝廷上的臣子只要還有一點愛國的忠心,也都清楚關稅是不能碰的。
還有一個裴清不會說出來的優點,那就是只要朝廷還想著征收關稅,充實國庫,那大盛就不會閉關鎖國,會和國外有密切的聯系。
裴清越想越感覺征收關稅很不錯,雖然距離朝廷征收關稅充盈國庫的時候還有段時間,但是這段時間剛好能用來修訂稅法,開拓合適的港口,也是很不錯的了。
皇帝正和官員說著話,突然注意到裴清的眼睛莫名亮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大起來,看著又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顯然是在想其他事情,不由得有幾分好奇起來。
皇帝看得出來,裴清剛才還是在想海外生存的事,可現在腦子又似乎是想到別的事上了,剛想直接問出來,可又想到裴清以前的一些奇思妙想似乎是不太適合讓別的人知道,猶豫了一下,和官員草草說了幾句,官員也看出皇帝的心思,立刻退下了。
“你小子這又是想到了什么?”皇帝的問話打斷了裴清的腦補。
裴清抬頭,見皇帝臉上滿是好奇之色,也沒有繼續想下去,直接說了出來:“陛下,臣在想關稅的事。”
裴清本來是想回去仔細思考一下再和皇帝說的,但是裴清又仔細地想了下,他對于關稅什么的了解也不太多,哪怕是回去想,估計也想不出什么東西來了,還不如直接把如何征收關稅的任務交給皇帝。
而且大盛的情況和現代也不一樣,就算他之后想起關稅的一些征收內容,最后還是要改良成大盛版本的稅法,與其自己想破腦袋,還不如直接交給皇帝呢。
“關稅?”皇帝重復了一遍,眉頭微皺,這個詞字面意思還挺好理解的,但是皇帝感覺他想的意思大概和裴清想說的不是一個意思。
裴清解釋了一遍關稅的含義,皇帝的眼睛越聽越亮,顯然也意識到這所謂的關稅對朝廷的幫助有多大了,別的不說,如果征收關稅的話,那等海貿發展繁盛時,朝廷簡直就是坐著收錢。
朝廷的官船就算是出去做生意,可能販賣多少貨物,賺多少銀子,而這海上還是有風險的,萬一出事,說不定就賺不到什么錢了,而這征收關稅則是只要有人出海或者從海外到大盛來做生意,那都是可以收銀子的。
當了這么些年的皇帝,皇帝越發地能感覺到朝廷財政的重要性,如果沒有銀子,很多事情都做不成,也正是國庫日漸充盈,他才能推行很多政策而不被群臣阻攔。
皇帝越想越激動,同時也感覺到這海貿的重要性,恨不得讓船隊趕緊地去搜尋一下,然后快點打開海貿的大門,讓大盛國內的商隊也趕緊進行海貿生意,這樣朝廷能收多少稅啊。
只是很快皇帝就冷靜下來了,這事急不來,只能一步步地來,太急了怕是會出事。
皇帝看了眼裴清,深吸一口氣,感覺心態平穩了一些,可還是有些莫名的激動,忍不住道:“你小子的腦瓜這是怎么轉的,怎么就能想到征稅上去?朕居然從未想過!”說到后面皇帝還有些懊惱。
一般人想到海貿,誰也沒有想過靠征稅賺錢啊。
至于說從朝廷的角度出發,說實話,就算皇帝從裴清那里得知了海貿有多賺錢后,哪怕想過很多種做生意填補私庫的辦法,可卻也沒有想過可以征收關稅。明明朝廷征稅是應有之事,可他在裴清提出來之前卻一點都沒有想到。
“這海貿如果不是之前聽別人說會這么賺錢,如果不是朝廷眼看著就要開拓海貿,海貿眼看著要繁榮起來,誰也不會想到在這上面收稅吧,畢竟以往很少能聽到說做海貿生意的。”裴清不敢居功,搖搖頭道。
裴清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只是皇帝想了想還是搖搖頭,這事說出來簡單,可沒有人提,還真不好想。
同時皇帝還有幾分慶幸,裴清這么早就提出了關稅的事,不然等到海貿漸漸繁榮起來,這些去海外行商的人從來都沒有繳納過關稅來,朝廷要是突然來個征稅,征收的難度就要大多了,甚至可以說,光提出這一步,難度怕是就會大起來。
皇帝敢肯定,一旦海貿賺錢的消息傳開,朝堂上的官員,只要是家中能掏出銀子做生意的人家,估計都會摻上一腳,到時候再提出交稅的事,那就是在他們身上割肉了,這肉還沒有吃到嘴里,把肉分掉一些還容易,可割肉就不那么容易了。
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能那么輕松地壓制朝臣。
把關稅的事說完了,裴清感覺自己也沒有什么事,最主要的是他在紫宸殿也待得夠久的,皇帝看著還有政務要處理,裴清就不打算打擾了,只是要退下前,裴清總感覺他似乎是有什么東西忘記了,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不過他剛要走,就又被皇帝攔下了。
“陛下?”裴清疑惑。
“這關稅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朕到時候也不好說是你提出來的,這擋人錢財說出來怕是會惹事。”皇帝有些猶豫道,裴清以前說出一些事都是會表明不想被人知道,皇帝都會應下來,這次裴清沒有說,皇帝不知道裴清是個什么想法,但是他思索了一番,覺得還是不適合說出去。
聽完皇帝這句話,裴清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什么,謹慎才行啊。
皇帝說得還算輕了,裴清懷疑現在就有世家大族靠著海貿賺銀子,這關稅征收是擋了他們的財路,自己本來就和一些世家大族有仇,這要是新仇舊恨加起來,又要注意防范。
而皇帝就不同了,可以說皇帝這些年已經替他背過不少的鍋,但是皇帝身強體壯,哪怕背了這么多鍋,依舊可以把那些對手打翻在地,然后再背起一個又一個的鍋,而他可背不動。
看著裴清一臉驚醒,慶幸的樣子,皇帝嘴角微抽,他剛才還想著裴清是不是有其他想法,現在看來就是這小子單純忘記說了。
不過皇帝也不覺得奇怪,畢竟以前裴清提的那些主意都是他左思右想才提出來的,在他面前說出來時怕是已經想好了后續的事情,自然會小心謹慎,而現在則是剛想出來,怕是都沒想到過以后的一些后果,現在被他這么一提醒才反應過來。
“你啊,以后有什么主意可別隨便和除朕之外的人說,不然得罪人都不自知。”皇帝嘆了口氣,對裴清這有點懵懂的反應很是無奈,告誡了幾句。
裴清連連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他現在腦子里想到的主意,除了和皇帝說之外,也就是會和謝云煜說說,其他人都不太敢說。
畢竟對于大盛朝廷是好事的主意對于一些朝臣來說可算不上是好主意,高巖和周凌是他的至交好友,可他們是好友,加上后面的家族就不一定了,有些事和他們說也不夠穩妥。
至于太子的話,裴清對于太子有信心,可對他身邊沒有什么信心,他說的話在皇帝這邊,只要皇帝愿意,沒有人能打探出什么消息,可在太子那邊都不太好說了,不說別的,太子那邊的事不太好瞞過皇帝,可將消息從太子那邊傳到皇帝耳朵,這就過了一道手,中間會不會泄露出去,誰也不清楚。
裴清感覺事情說完了,正準備走,可又被皇帝叫住了。
“陛下?”裴清疑惑轉身,他感覺已經沒有什么事了吧,怎么皇帝還喊住了他。
皇帝也覺得屢次喊住裴清有點尷尬,不過他也是剛剛才想到的,如果要征收關稅的話,現在還不會放在朝堂上討論,起碼要等到官船做好,出海后才會開始小范圍地商討一下,也就是說這幾年從事海外貿易的話是沒有關稅的。
雖然他清楚裴清這些年賺了多少銀子,可銀子這東西又不嫌多,何不讓裴清再多賺點。
“你也準備點商船,到時候跟著船隊一起出去,看看能不能賺些銀子。”皇帝說道,也算是他的一點彌補,畢竟等到關稅出來后,裴清再出海行商,那就得多繳稅了。
“臣,多謝陛下。”裴清深吸一口氣,謝恩。
皇帝這道旨意不光是讓裴清可以出海行商賺錢,更重要的是還可以跟著朝廷的船隊出發,哪怕這次出發是預先走一趟,可比起一般的船隊來也絕對算是大了,跟在這樣的船隊后面,出海的難度就降低了很多,這要是靠裴清一個人,想要做海外貿易,怎么都得找到引路人,指不定還要被引路人坑,一番爭斗后才能擠進海貿中去。
可現在跟著朝廷的船隊,沒有什么人敢動手的,畢竟此時的大盛絕對算是世界中心,進行海上貿易的商隊只要還想賺錢,那都必須來大盛一趟,他們或許敢得罪大盛的私人船隊,可絕對不敢得罪朝廷的船隊,除非將船隊的人全都消滅,不留一點痕跡,不然絕對會迎來瘋狂的暴富。
可一般的商隊那都是求財,哪里至于這么喪心病狂地要滅掉朝廷的船隊,這是擔心自己死得不夠快才能這么作死吧。
這雖然是皇帝的補償,但裴清卻覺得他不能獨吞這筆收益,不說其他的,看皇帝的意思是,這次就是他去行商,朝廷的船隊指不定都不做什么商業活動,那只有他賺銀子了,這就不太好了,吃獨食的人向來沒有好下場。
哪怕皇帝現在不介意,可等到以后事情暴露出來,尤其是關稅的事一出,人人都會覺得是皇帝早就想好了關稅的事,可偏偏對他徇私情,讓他趁著關稅沒出之前賺一些銀子,哪怕其他的船隊這時候也賺了,可因為他和皇帝關系親密,這個嫌疑就有點重了。
所以還是得再拉一些人來和他一起抱團取暖,至于說拉什么人,裴清看了一眼皇帝,其實皇帝算是最好的人選了,只是要沒有關稅的事那還比較合適,可有關稅的話,拉著皇帝就不太合適了,畢竟一個人不好又做裁判又做選手。
雖說皇帝有時候是可以不要臉的,但在一些情況下,卻還是要表現出一定的公正來,不然不足以服人心。
“你這是想說什么?”皇帝一眼就看出裴清的欲言又止,挑了挑眉問道。
“陛下,臣這船隊,能多拉些人入股嗎?”裴清小聲問道,生怕皇帝不懂,還將入股的事解釋了一番。
“這獨門生意你可能只能做一次了,當真要分銀子給其他人?”皇帝問道,這海貿他也了解過,和陸地行商不太一樣,出海歸來都是有時間限制的,因為海水的流向會有些變化,若是不能順風順水地航行,事倍功半,所以一次海外貿易的航行時間也非常的長。
尤其是絲綢生意,走得越遠賺得越多,這來回的時間也就越長了,若是只在附近的幾個小國做生意,固然來回時間短,可賺的卻少了。
“陛下,這獨食可不好吃,臣的胃口沒有這么大,吞不下去。”裴清笑了起來,“況且,臣也想幫幫身邊的人,一些大臣過于清貧了,若是做普通生意,哪怕是投錢了,也只能賺幾分辛苦錢,指不定還要被人懷疑是以權謀私,這去海外行商不光是賺得多,總不能說還是徇私吧。”
盡管裴清沒有說具體的名字,可皇帝卻也知道他指的是哪些臣子,想到這些臣子家中的情況,皇帝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嘆了口氣,金銀這些東西他倒是可以賞賜,可卻只能在有功的時候賞賜,還不能賞賜的超過常例,不然就算他愿意賞賜,這些臣子也不肯收下。
看著他們家中清貧,皇帝也有些不好受,可按照裴清的意思,只要他們能投資一些,指不定就能賺幾十倍的收益,這確實是一門極好的生意。
畢竟這些臣子家中的錢財不多,投資別的生意是真不好投資,賺的也不算太多,一般的生意利潤有多少皇帝還是清楚的,一年翻一兩倍那就是讓人驚喜的生意,要是投資大賺的或許多,可投資少,那點賺頭真不太行。
而且海外販賣絲綢的話,這利潤……
皇帝都心動起來,不是他太貪財,實在是這個銀子就放在那里,盡管他的私庫也還算豐盈,可還是想要再多一點啊。
心動了好一會,皇帝還是將這股貪欲給壓了下去,銀子是好,可他若是真去賺了這筆銀子,那他推出關稅時,哪怕明面上沒有人會說什么,可私下的言論他管不了,也沒辦法理直氣壯地管,確實會心虛。
“行了行了,朕既然已經允許你經商,那這事就你自己管吧,不用再來稟告了。”皇帝揮揮手,內心無比頭痛,以至于態度也有些差。
不過裴清并沒有太在意,他看得出來皇帝是在肉痛什么,他也很能理解這種肉痛。
皇帝這要是不管不顧地也要賺這筆銀子,說實話,能賺多少銀子裴清都不敢想象,換成是他,面對這樣海量銀子的誘惑,指不定就把握不住了,畢竟只要厚著點臉皮,臣子哪怕是會議論,可以皇帝的功績,其實也不會有人說太多,頂多就是被后人議論一陣子。
可能收獲的卻有很多,裴清記得皇帝似乎還想要修建宮殿園林來著,可是以前是私庫沒有什么銀子,所以不舍得修建,而現在有了銀子,可要做的事也多起來了,這要是能多一筆銀子,別說修建一座宮殿了,十座宮殿都綽綽有余了。
皇帝能忍住這個誘惑,只是心痛一會,裴清已經極為的佩服。
不過裴清只是在臉上表現出來,卻沒有說出來,這個時候說出來是對皇帝的扎心。
看著裴清遠去的背影,皇帝嘆息了一聲,其實他是真的很心動很心動,如果是換個人提出關稅的話,皇帝或許都會選擇賺這筆銀子,可海貿是裴清提出來的,關稅也是裴清提出來的,而這兩件事都顯示出裴清對大盛的重視,想要大盛等好一些。
不然裴清不提出海貿,他能多賺多少銀子,可以說裴峻要是不和他說,而是和其他人說,等他和其他臣子結成聯盟后,哪怕他恐怕也阻擋不了這個聯盟賺錢。
關稅也同樣如此,如果不提關稅的話,裴清也是能多賺不少銀子,唯獨是朝廷吃些虧。
不,可能朝廷都意識不到自己吃虧了,畢竟在裴清提出關稅之前,他都沒有想過這事,畢竟交關稅的主意,對皇室來說也是割肉,而皇室他也不能全部管束住。
有裴清的無私在前,皇帝才不想讓自己顯得那么的自私自利,裴清只是個臣子,為了大盛都能想出那么多主意,甚至愿意少賺錢,他是大盛的天子,難道還要挖大盛的血肉來填補自己的私心嗎?
這才是皇帝能抑住自己貪欲的一部分原因,不過理智歸理智,眼看著裴清離開后,心痛的感覺還是格外的重,讓皇帝忍不住長吁短嘆,過了好一會才平復心情,準備處理政務,只是剛要處理政務,皇帝忽然想到什么,趕緊將裴清剛才說的關稅內容記錄了下來,不然忘了就麻煩了。
看著關稅衍生出來的一系列政務,皇帝忍不住又嘆了口氣,讓裴清出主意一切都好,唯一的問題就是自己要辛苦一些。
只是辛苦了這么久,皇帝感覺自己已經從以前的頭疼到如今的甘之如飴,雖說事情做起來是有些累,可之后的成果卻不一般,皇帝甚至都不敢想,如果沒有裴清出的那些主意,大盛如今會是什么樣子。
或許也會有一個初生王朝該有的生機勃勃,但想要這么快繁榮起來,皇帝感覺不太可能。
大盛能有裴清,當真是大盛之幸。
皇帝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裴清這時候還不知道皇帝對他的評價這么高,要是知道的話,大概會說大盛有皇帝在也是一件幸事。
對裴清來說確實如此,他是能一些奇思妙想的,但是這些奇思妙想如果沒有付諸實踐的話,那就只是奇思妙想,而皇帝才是那個真正實施的人,不光是實施,還速度飛快,這要是換了別的皇帝,一件事做出來花費的時間指不定是如今的幾倍,甚至時間花了,可能事還沒有干好,或者說直接就走歪了。
本來是要讓百姓受益的,最后就換成了達官顯貴受益。
第162章 第 162 章
“投資?”鄧元休沐日正在家中休息, 就得知裴清上門來了,對于裴清沒有提前告知就上門的事,鄧元并不是很在意, 畢竟這也不是一兩次,他主要是對裴清口中的投資有幾分在意。
這投資他倒是知道, 可就他所知, 裴清做什么生意的時候,基本是找太子和高巖周凌他們投資的, 雖然也找過他, 可被他拒絕后就沒有說過了。
鄧元不愿意投資的原因也很簡單,家中的存銀不算太多,而給裴清投資的人給的銀子都是極多,不是出錢就是出力,而他只能出銀子, 力是不太能出的,若是加入了裴清的生意中,和其他人一比,顯然就是去蹭銀子的。
尤其是他和裴清還有點師徒緣, 又是忘年交,這借著交情賺小輩銀子的事, 鄧元做不出來, 也沒有臉去做, 哪怕知道交點銀子能賺得不少的分紅,他也不愿意。
更何況他要是參與進這生意, 就相當是給裴清的屏障上打出了一個缺口, 其他人就會想要借此機會投資了,鄧元寧愿自己不賺錢也不想讓裴清因為他而吃虧。
“這投資我不投, 家中銀子不多……”鄧元下意識拒絕,都懶得想新借口了,直接就是一個老借口,都不用他說到后面,裴清就能知道他想說些什么了。
“鄧伯,我這投資和之前不一樣。”裴清打斷了鄧元的話。
“不一樣?能有什么不一樣?”鄧元皺眉,在他看來做生意投資什么的不都差不多。
“這是陛下的旨意。”裴清左右看了看,低聲道。
“陛……”下的旨意?
鄧元差點沒有跳起來,什么時候做個生意還成了陛下的旨意,鄧元下意識覺得裴清在胡說八道,可能是看他一直不肯投資,用這話來哄騙他,可這是假借陛下的名義啊,這要是讓人知道了,哪怕裴清貢獻再大,再受陛下重視,被人舉報出來,不死也要脫層皮。
意識到這點時,鄧元下意識左右看看,發現兩人是在空曠的院落中閑聊,沒有什么能聽到他們的對話,這才松了口氣,只是這一次焦慮就讓他額上滿是汗水,臉色都有些發白。
“你小子別膽子太大了,這事還好沒有人聽到,不然你就……”鄧元焦急地說道,但是又怕別人聽見,只能壓低聲音,說得又急,說到最后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鄧伯,您覺得我膽子有這么大嗎?”裴清看著鄧元這么焦慮,也知道對方是為他擔心,不想讓對方多誤會,輕聲問道。
鄧元愣了下,他剛才只是太擔心了,一時間沒有想太多,可看裴清這樣子,顯然是知道輕重的,那他剛才的話莫非是真的,這投資真是陛下的旨意?
鄧元有些發蒙,他為官這么多年,還真是頭一次聽到有這種事,一般情況下不都是不允許朝臣經商的嗎?怎么皇帝還特意讓人來投資了呢?
鄧元想破腦袋都沒有想出這里面的緣由來,忍不住看向裴清,讓他趕緊解釋一下,不要再賣關子了,這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其實裴清一開始是打算以自己的名義來找一些大臣投資的,裴清覺得以他現在做什么賺什么的名聲來說,找人投資應該比較容易,而且他這投資真的是在找人賺錢,怎么樣都不至于被人拒絕吧。
只是裴清將這樣的想法和謝云煜說了之后,謝云煜搖了搖頭,指出這里面的一些問題來。
那就是那些身家清貧的大臣雖然有些算不上是身居高位,可以他們的官職來說,真想賺點什么錢,投資這個借口怕是不少人都用過,可以他們現在的情況來看,顯然是沒有接受過。
哪怕裴清和那些普通的商戶相比,身份不一般,讓他們投資也不太可能是在賄賂他們,可他們這么多年形勢謹慎慣了,也不太愿意接受去投資了。
“如果我說幾十倍利潤的話,他們也不能接受嗎?”裴清問。
“你若是把利潤說得這么高,他們恐怕就更加不敢投資了。”謝云煜笑著搖頭,若只是幾倍的話,可能還會覺得裴清是想幫著他們賺點銀子,這可這么多倍的利潤,他們想都沒有想過,也會覺得根本不可能有正經生意能賺這么多銀子。
那裴清想讓他們參與投資,是什么心思就不好說了,雖說以裴清的身份是不太可能去賄賂他們,可問題是裴清還有一個太子伴讀的身份在,盡管這段時間這個身份的影響力已經變小了,可萬一裴清真是太子這邊派來的,那這銀子就更加的燙手了,完全不敢收下。
“我這明明是讓他們投資賺錢,現在是他們給我錢,又不是我給他們錢。”裴清唇角微抽,吐槽了一句,可見謝云煜這么一講,他也知道這些大臣的疑慮了,換位思考一下,他怕是也會順著謝云煜說的猜想下去。
如果只是賄賂的話,危險有,但是絕對沒有參與進奪嫡紛爭大,起碼貪污受賄只要不是貪得太多,還能留下一條小命,可要是參與進奪嫡紛爭,指不定命什么時候就沒了。
“況且如果是以你的名義,那真賺到了這么多銀子,他們需要感激誰呢?”謝云煜又提出了一個問題,直接讓裴清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這個問題確實比較的要命,因為說句實在話,他能去海外行商也是皇帝的恩典,那要以他的名義,這豈不是將皇帝的恩情轉移到自己的頭上,盡管他不是這個想法,可指不定會有人想歪。
裴清相信,現在有人這么說的話,皇帝是不會信的,可這件事終歸是一個問題,萬一以后他和皇帝的關系變差了,那這個問題就有點麻煩了。
裴清雖然樂觀,但也不敢肯定地說自己和皇帝的關系能一直和現在一般,不說別的,多少皇帝年輕的時候英明神武,老了之后就發生變化,萬一自己也遇到這種情況,那現在的疏忽就會變成以后的攻擊點。
裴清在仔細思考之后,又進宮一趟,和皇帝說明情況,主要是說前一個理由,擔心這些大臣不相信他,所以哪怕知道能賺錢也不敢投資,至于后面這個理由裴清沒有說,哪怕他和皇帝關系親密,或者說就算他不說,皇帝其實也能猜出一些來,但猜測歸猜測,當面說出口那就是腦子有問題了,畢竟有些話是只能意會,不能出口的。
皇帝沒想到裴金還想了這么多,而聽完他的理由后,發現事實確實如此,這些臣子之所以如此清貧,家庭原因是一個,性格原因也是一個,真要以裴清的名義投資,他們必然會拒絕,尤其是最近反貪墨的風氣還挺大的,皇帝懷疑指不定還會有人彈劾裴清試圖賄賂官員。
畢竟假借投資的名義來行賄的事還不少呢,裴清這時候這么做的話,還是有點敏感的。
“既然如此,那這事就以朕的名義去說。”皇帝說道。
得到了皇帝的許可后,裴清這才敢這么對著鄧元說。
聽裴清講完事情的過程,鄧元看著裴清,表情微微扭曲,忍不住道:“你小子還真是什么事都要去找陛下說說啊。”
盡管鄧元清楚這算是這件事最好的處理辦法,不然不找皇帝,只靠裴清想辦法,那就麻煩太多了,而找皇帝,一步就解決了,只是這找皇帝的過程也太順溜了點,甚至可以說太自然了。
鄧元有些懷疑裴清平時沒事進宮是不是也在說這些小事了。
“不光如此,陛下說還要助你們一臂之力,順便也暗示下我的確是照著陛下的吩咐辦事。”裴清小聲道。
鄧元聽罷有點好奇,這事皇帝是不能明說的吧,那要怎么暗示?
第163章 第 163 章
鄧元想過很多種暗示方法, 最后發現自己的腦洞還是不夠大,看著皇帝賞賜下來的金銀財寶,鄧元下意識看向裴清。
如果沒有裴清之前的暗示, 他頂多是覺得在國庫充裕后,皇帝這次格外的大方, 但也不會想太多。
可結合裴清剛才的話, 鄧元清楚,這些銀子說是賞賜, 其實是在給他們的投資錢, 避免一些官員家中連投資的銀子都拿不出來。
“鄧大人?”前來送賞賜的內侍見他沒有立刻謝恩,只當鄧元是驚喜過頭,雖有些奇怪鄧元驚喜完為什么會看向裴清,可也沒有太多在意,小聲提醒了一句, 讓鄧元瞬間回過神來,趕緊行禮謝恩。
內侍又說了幾句,這才離開,鄧元注意到內侍送完賞賜之后并沒有直接回宮, 而是朝著其他府邸走去,顯然這次受賞的人不少。
“這就是陛下的暗示?”鄧元看向裴清, 盡管已經很確定了, 但最后一點的不確定還是要讓裴清來說。
裴清認真點頭。
鄧元長嘆一聲, 心底有些感動,像當今圣上這般貼心的上位者可太少了。
如果沒有皇帝摻和其中的話, 鄧元大概率是不會接受裴清的投資請求, 在他看來,這不就是占裴清這個小輩的便宜。
至于說家中不算富裕, 鄧元也不是很在意,畢竟他都這把年紀了,過不了多久也要告老還鄉,子孫想要銀子那是子孫的事,總不能讓他承擔。
可皇帝這么一開口,鄧元仔細地問過裴清后,考慮了一番,還是答應了下來。
他若是不答應,其他大臣得知后也不好應下來,鄧元清楚,自己不愛錢財是一回事,可其他臣子家中有些確實差銀子,不能擋了人家的路。這要是偏財也就算了,堂堂正正地賺銀子,該接受還是要接受的。
有了鄧元這么一個例子在,裴清再去其他家就輕松了許多,哪怕對方一開始還糾結著要不要答應,可是皇帝的暗示和鄧元的例子擺在面前,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裴清也沒有只讓這些大臣參與進他的海外商貿中,等這邊弄得差不多了,裴清就來問太子了。
隨著太子年紀的增長,哪怕太子沒有什么立即上位的野心,可東宮的開銷也是越來越大了,有些開銷是能和皇帝開口的,可是有些開銷就不太好說,真和皇帝開口,只會顯得自己無能。
而不開口的話就需要太子獨自承擔了,裴清了解過,放在前朝的話,太子能得到的錢財大部分都是通過各種手段由其他人獻上來的,但是太子顯然是不能這么做的,不說這種做法有違太子的本心,更是違背了大盛的律法。
畢竟這些人之所以會給太子上貢,那也是指望從太子這里得到好處,而太子能給的好處自然就是權力,可以說太子這邊松一點,收下了一些錢財,這些送禮之人就會想方設法地從別的地方給自己補回去。
所以太子的開銷還是要自己賺,雖然裴清之前帶著太子做生意就已經賺了不少銀子,但是那些銀子都是細水長流地賺,想要一口氣多賺點,這次的海貿生意是個不錯的機會。
不過和太子說起海外貿易的話,裴清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將海貿的利潤倍數給說出來,而是縮小了一些,這也是他和皇帝之前商量好的說法。
利潤低一點,風險大一點,哪怕消息暴露出去,也不會有太多冒險去做生意,而等他們知曉真實情況后,那時候也晚了,一切都要按朝廷律法辦事。
“去海外做生意?”太子還是頭一次聽裴清這么說,聽裴清說完計劃后,雖然對于海外貿易不是很了解,可是對于裴清的信任還是讓太子沒有再多問什么,直接就掏出銀子來了。
而且考慮到裴清說的海外貿易需要的銀子多,太子掏的銀子還比較多。
“殿下對我也太有信心了。”裴清看著太子掏出來的一大筆銀子,略微一算就知道這筆銀子占了太子私庫快三分之二了,一口氣掏出這么多銀子來,他這邊要是虧本了,那東宮的日子就要艱難不少。
畢竟這剩下的銀子要維持整個東宮的各種開銷,多少有些緊巴巴的,萬一中間出了什么事需要掏銀子,日子就更緊張了。
“孤這些銀子大部分都是你幫忙賺回來的,你現在需要銀子去做海貿生意,孤不掏銀子你還想找誰幫忙?”太子無所謂道,他算好了,實在不行就找父皇,畢竟要論賺錢,還是皇帝那邊賺得更多,一些非常賺錢的產業,他和裴清占的股都不算大頭,大頭全在皇帝那邊。
皇帝都這么富裕了,那他窮困的時候去蹭點油水,太子理直氣壯的。
“再說這個海貿生意,聽你一說就知道挺賺錢的,只是風險有些大,可又想要收益又高,又想要風險小,這世上哪有這么容易的事。”太子還安慰了下裴清。
雖然他是對裴清有信心的,可這海外貿易的風險確實大,萬一出事,那就算全賠本了,尤其是裴清這次找他投資,萬一裴清覺得讓他虧錢了,心底愧疚,太子想到這里就更加覺得要讓裴清做好失敗的心理準備。
裴清哪里會看不出太子這么說的用意,點點頭,表示自己清楚。
其實這次的海外貿易,裴清一開始的時候是想著走得遠遠的,然后大撈一把,但是在仔細了解過海貿的危險后,裴清決定分兩步走,一步是在大盛周邊進行海外貿易,賺頭雖然小了點,但是風險也同樣小。
甚至處理得當的話,利潤也低不到哪里去,只是比起走得很遠時的上百倍暴利,才顯得有些差,可排除掉這些,利潤也很是可觀了。
除此之外再派一些人跟著官船走遠,這時候的船隊數量就要多一些了,畢竟船太少了,容錯率也低,而這些船到時候只要有一艘船能做完貿易回來,賺到的銀子也絕對少不到哪里去,畢竟和上百倍的暴利相比,成本多個幾倍根本算不了什么。
裴清本來就是要和太子說這些的,見太子已經想到了,便提前說出來。
聽裴清說完自己的計劃后,太子稍微松了口氣,看出裴清是事先有了規劃,也沒有那么擔心了。
和太子說完了,裴清又去找了高巖和周凌等人,將海貿的事一說,對方或多或少地都投資了一些銀子,裴清轉手就將這些銀子作為船隊的組建資金,安排好出海的人員,等著官船出海就跟上去。
第164章 第 164 章
“清兒, 你這是在寫什么?”謝云煜下值回府,就發現裴清執筆寫著什么,臉上還透著點激動興奮, 讓他有些好奇。
畢竟裴清之前寫海貿計劃的時候都是很淡然的樣子,如此高利潤的生意也不能讓裴清動容, 還有什么能讓裴清動容。
謝云煜自覺已經很了解裴清了, 可是還想要更加了解裴清一點,想到這, 謝云煜探頭看了過去, 一看就愣住了。
裴清不光是在寫字,還是在畫圖,一張白紙上先是畫出一種植株的外形,然后將花,葉, 果的模樣另外放大畫出來,隨后在一旁標注,最后在最底下描述該植株的具體情況。
這種講解讓謝云煜想起太醫署出版的醫書,其中有一本就是專門寫藥材的, 從植株生長到藥材的炮制,再到藥材的使用情況, 和裴清此時寫得有些類似。
難不成裴清也想寫一本醫書?
謝云煜下意識想到, 不過等謝云煜仔細看到上面的內容, 就否決了這個猜測,因為這些標注上都是說該植株的特性, 或者果實的味道如何, 甚至是果實要如此制作成食物,并沒有提起藥性, 如果是醫書,怎么可能不提起藥性。
不過這些植株他似乎都沒有見過。
謝云煜注意到旁邊放著一些裴清已經寫好了的圖冊,拿起一張張地看起來,恍然發現這上面的植株確實是他沒有見過的,但是不知道是他見識少了,還是大盛確實沒有。
不過謝云煜偏向于或許整個大盛都沒有,因為這些植株若是用處偏小,或者不能吃,那沒有人發現也正常,可這些植株的果實都是可以吃的,而且看裴清描述的味道似乎還不錯,這能吃的食物怎么可能小眾呢?
就算一兩樣或許他不知道,可這么多種植株他都不認識,甚至都沒有聽人提起過,這顯然就不是他見識少可以解釋得通了。
尤其是聯系起船隊馬上要出發,裴清這突然寫這些,大概是這些植株在海外可以找到吧。
不是這個原因的話,謝云煜也想不出其他原因,而裴清的回答也印證了謝云煜的猜測。
“我在寫一些海外可能存在的一些新作物,這次船隊出去,我多準備了一些人手,可以讓人在當地多停留一陣子,看看能不能找到,畢竟其他人要找新作物大部分都是沖著高產去的,這些作物可能產量算不上多高,但是可以豐富菜籃子。”裴清回道。
這事裴清也是前兩天忽然想起來的,高產的作物固然是重要,但是有蔡家人的例子在前,不知道多少商隊出海后就盯著這些作物,反而一些別的作物會被忽視了,比如一些百年或者幾百年后才能傳進大盛的果蔬。
裴清剛穿越的時候,面對飯桌上的菜色,總是很懷念現代食物種類的豐富,只是一些菜沒有就是沒有,裴清也只能忍著,加上也多弄出了一些菜品做法,忍著忍著就習慣了,以至于后來都沒有想起這件事來。
也就是這次自己安排船隊出海,裴清才突然想起來,這事要是委托其他人去做,那肯定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自己的船隊派一些人手做事就沒什么。
唯一的問題就是在裴清記憶中的蔬果都是精心培育出來的,不管是外形還是味道,估計都和現在會有一些差距,但是差距多大就不太清楚,所以只能讓搜尋的人仔細一點,聯想力也要豐富一點。
只要能找準植株,到時候帶回來精心育種栽培,裴清覺得自己說不定就能吃上現代吃過的蔬果了。
雖然裴清沒說他怎么知道這些蔬果的具體情況,但是謝云煜不用問也知道,那就是從夢中知曉的。
而仔細地看了看這上面形容的口感味道,謝云煜也明白裴清為什么這么激動了,這些蔬果的味道看著確實很不錯,種類也多,若是真嘗過一次卻再也不能嘗,是會讓人異常懷念的。
謝云煜看了看裴清寫的這些圖畫,或許是因為想到哪里寫哪里,上面寫得稍微顯得有些凌亂了,謝云煜干脆幫裴清來整理一下,他不幫忙整理,裴清待會也是要整理的。
畢竟這圖畫總不可能就準備這么一份,出海的人那么多,不說人手準備一份,起碼帶隊的人要拿好幾份,這樣才好去尋找這些新奇的蔬果。
裴清專心地畫完自己還有印象的一些植株,剩下的就是一些他也不記得植株長什么樣,只認識果實的蔬果,一下子就沒有那么專注了,一分心就發現謝云煜回來后似乎就沒有怎么開口說話了。
裴清扭頭看過去,就看到謝云煜對照著他寫的圖畫冊一張張地整理修改,而且速度還不慢,他這邊寫得差不多了,謝云煜居然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有沒有看著喜歡的?”裴清放下筆,歪著身子靠了過去。
謝云煜肩膀一沉,一邊伸手摟住了裴清,避免他靠不穩摔著,一邊回道:“清兒寫的這些蔬果樣樣都味道極好,我看著眼花繚亂,只覺得哪樣都喜歡,至于更喜歡的,怕是要清兒和我仔細說一說,我才能選出來。”
裴清被謝云煜一說也來了興致,忍不住和謝云煜說起這些蔬菜水果的味道,以及可以做成什么樣的菜,說著說著裴清自己都給說饞了。
其實要說這些蔬果的味道和大盛現有的蔬果相比,味道超出了多少,其實倒也算不上,只是大盛有的這些蔬果,裴清是想吃多少吃多少,都快吃出花來了,食欲被滿足了,自然就沒有那么饞。
而這些大盛沒有的蔬果,裴清可謂是好幾年都沒有嘗過了,而且肉眼可見的,接下來要是運氣不行,還是沒有找到這些蔬果,那還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吃上,兩廂結合一下,自然吸引力更加的大了。
裴清和謝云煜說完就完了,也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嘴饞是一時的,尤其是知道一時半會不能吃到嘴,饞意也是會消減掉的。
只是謝云煜確實惦記上了這件事,他看得出來裴清是很想吃的,雖然這些食材他一時半會地找不出來,可想要做出同樣味道的話,也可以去尋找一些替代品,只是尋找替代品對廚子手藝的要求就高多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裴清忽然發現謝云煜好像對吃飯不太上心了,飯量和往常比,明顯減少了一些,盡管謝云煜想在他面前表現出和之前一樣的狀態,但是正常吃和勉強吃,裴清還是分得出來的。
這是在哪里吃飽了嗎?
裴清以為謝云煜是午間吃得太多了,可是無意間聊起來,才發現并沒有,甚至不光是沒有,謝云煜在衙門吃得也不多了。
那是為了什么?
裴清下意識地想到了減肥,在他的觀念中,一旦誰控制飯量,那就是為了減肥。
不然無緣無故地少吃飯,不是減肥就是病了,而謝云煜的狀態看著也不錯,因為剛剛做過體檢,裴清還去問過太醫,謝云煜的身體也很好,根本就沒有病。
裴清瞥了眼坐在一邊的謝云煜,猶豫著要怎么說對方一點也不胖,根本不需要減肥。
裴清的目光實在是太明顯了,謝云煜想當作看不見也不行,尤其是裴清時不時地瞥他一眼,那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謝云煜有些無奈,轉頭抓住了裴清的目光,沒等裴清想辦法狡辯,就直接問道:“清兒你是想問什么?”
偷看被抓包,裴清慌了一瞬,不過聽到謝云煜的話,裴清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壓根就不用慌,他這擔心的很正常,而且謝云煜都這么直接地說了,他也不用糾結了,便問了出來。
“元微,你,你現在身材已經很勻稱了,不用節食減肥。”裴清說道,猶豫了下又補充了一句,“太瘦了摸著干巴巴的,不好摸,現在就很好。”
裴清是真覺得謝云煜現在就挺好的,穿衣看著清瘦高挑,而脫衣后,肌肉結實飽滿有彈性,有點說不出的性感,而要是減肥變瘦,以謝云煜的體質來看,那減掉的肯定是肌肉,那手感肯定是要差一點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超重到影響身體健康,體重正常的情況下減肥只會影響身體健康,謝云煜身體底子本來就不算很好,這幾年好不容易養回來了點,這一節食減肥,指不定就又變差了。
想到這點,裴清臉上變得嚴肅了不少,緊緊盯著謝云煜,想看看謝云煜到底是個什么想法。
裴清后一句話讓謝云煜耳尖微微泛紅,哪怕晚上在床榻上,該做的事都做過了,可這大白天的,裴清盡管說得還算委婉,可卻還是忍不住讓謝云煜有些聯想,以至于都沒有注意到裴清前一句話是在說什么。
“不要減肥了,我就喜歡你現在的樣子。”裴清看出來謝云煜大概是只聽到了后半句,對著謝云煜又說了一遍,謝云煜這才反應過來,想到自己這段時間的進食情況,意識到裴清是誤會了。
“清兒,我不是在減肥。”雖然裴清的話讓謝云煜很開心,可是他也不想讓裴清誤會。
“不是減肥,那你怎么吃那么少?”裴清皺眉問道。
“難道是哪里不舒服,莫非太醫沒有查出來?”裴清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雖然太醫沒有查出來的可能性比較低,但是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沒有被太醫查出來,說明這個病比較的隱蔽,指不定就是某種大病還沒有徹底形成的前因,意識到這點,裴清緊張了起來,恨不得眼睛成了x光,能將謝云煜身體都給看透了。
謝云煜雖然不知道裴清在想什么,可莫名地感覺裴清的目光變得格外透徹,似乎是想將他身體從內到外都看個清楚,不禁身體一抖。
不過很快,謝云煜就將這種想法壓制住了,對裴清說道:“不是有病,是別的原因,不過我現在先不說,清兒你先嘗嘗今天的飯菜,吃完我再說。”
如果謝云煜只是說前一句,裴清或許會多想,可謝云煜這后半句顯然是說飯菜上有驚喜,這就讓裴清稍微放下心來。
不過飯菜上的驚喜能是什么驚喜?
裴清還真有點好奇了,畢竟以前向來是他在飯菜上準備一些驚喜的,這還是他頭一次被別人在飯菜上準備驚喜。
看著裴清滿懷期待的樣子,謝云煜微微勾唇,然后示意管家讓庖廚將飯菜送上來。
很快,一道道的菜都被送了上來,將桌子擺了個滿滿當當的。
“清兒,你嘗嘗看,這道菜和你說的番茄炒蛋味道有幾分像?我嘗著和你形容得差不太多了。”謝云煜指著一道菜說。
裴清順著謝云煜指著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道紅金相間的菜,金色的顯然就是炒蛋,而紅色的裴清卻不太能分辨,只知道一點,絕對不是番茄,畢竟大盛沒有番茄,而謝云煜也不太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找到了番茄。
裴清總算知道謝云煜為什么最近吃飯少了,如果這桌上的飯菜都是謝云煜按照他形容過的口感,然后讓庖廚做的,那他也要嘗嘗味道,或許一兩道菜不怎么多,可這么多菜,一道菜嘗一口也要飽了,也怪不得謝云煜飯點會吃不下飯菜了。
裴清看了眼謝云煜,夾起一筷子所謂的番茄炒蛋嘗了嘗,酸甜的口感在口中彌漫開來,或許和番茄的味道還是差了不少,可這份心意裴清已經感受到了。
“清兒?”謝云煜有些忐忑,他嘗著感覺已經和裴清形容的差不多了,而再做下去,這些飯菜的味道也沒有提升太多,想要再提升一些,要么就是提高庖廚的手藝,要么就是找到更加適合的替代品,或者干脆就找到真品了,可不管是哪個選擇,都是需要大量的時間,而謝云煜也不想讓裴清再等下去,只是他也不清楚這些飯菜的味道有沒有達標。
畢竟他只是聽裴清形容,自己卻從來沒有嘗過。
“和我嘗過的番茄炒蛋有七八分相像了,很好吃。”裴清豎起大拇指夸贊道,他本來是想說味道相差無幾的,可萬一過不了多久就找到了番茄,那謊話就容易被戳穿了,還是少說一點比較好。
裴清想的正好就是謝云煜想的,不過謝云煜看得過來,裴清固然可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多說了幾分,但這道假番茄炒蛋的味道應該也是有幾分像的,不然裴清不會說七八分相像。
只要有幾分像就夠了,謝云煜安心了一些,連忙讓裴清再嘗嘗其他的菜,裴清也都一一地嘗了過去,吃著和記憶中有幾分相似的菜色,裴清臉上的笑容也越發大起來。
第165章 第 165 章
隨著時間一天天地流逝, 京都也越發地熱鬧起來,前往京都趕考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不過這些提前來的人都是身家頗豐,并不需要朝廷格外的優待, 自己就能照料好自己的吃穿住行,而需要朝廷補貼吃住的人則是過了一陣子才到來, 不過他們的到來就不是零零散散地過來了, 而是一來就是一大批的人。
而趕考的人一到,第一件事就是在京郊稍作休整, 就參加臨時考試, 要掂量一下他們的本事。因為這事是提前就知道的,所以并沒有什么人慌亂的,反而都有些躍躍欲試。
畢竟他們之前也就是用朝廷公示的題目測試過自己的能力,之后哪怕做過一些題目,可和朝廷出題還是有區別的, 這馬上就要參加科舉了,先提前測試一遍,說不定還能測出自己有哪些薄弱項,這樣還能趕在科舉前多提高點。
雖說這時間剩得是不多了, 但是比起不知道的人,他們多少還是可以提高一些的, 這提高一點, 就能壓下不少人了。
隨著第一場臨時考試結束, 這樣的說法很快就傳開了,一些原本沒有參加考試的考生也動心了, 哪怕他們對自己很自信, 可考試測驗一下自己的能力,這顯然也不是什么壞事, 萬一真能找出薄弱項來,趕在科考前發現,這是大喜事啊。
一下子,沒有參加考試的考生都想盡辦法去詢問這次考試的題目,自己試著做一下,甚至在第二批窮困考生進京考試之際,也想跟著一起考一下,因為只是看題目考試的話,一來之前就偶然聽別人提過,二來自己做題目,考試的效果也不太好。
最重要的是,他們聽人說,科舉考試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考,提前參與臨時考試,相當于進行了一場模擬考,哪怕題目比起科舉要簡單一些,可是也多積累了一些經驗啊。
參加科舉的人都沒有過這種考試經驗,對于考場也比較陌生,一些人還不知道上了考場后過于緊張會影響到考試結果,可有人卻清楚這點。
要是大家都是頭一遭參加考試,沒有辦法,那也沒什么說得,可眼看著一些考生可以提前考試,哪怕知道這考試只是測驗他們是不是故意占朝廷便宜,可在更大的利益下,還是讓不少考生也想要參加這場考試。
負責考試的是禮部的官員,本來覺得負責這考試的任務很是輕松,畢竟只要考生過關,就沒有什么事了,最大的問題也不過就是有考生沒有通過考試,可要怎么處罰那也是刑部的事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還有考生會沒有考試資格,卻還想要考試。
在他們看來,這考試是對朝廷負責了,可對考生而言卻有一點羞辱的意味了,以往就算要考校一個人的才識,那也是單獨考校,這樣大規模的考試還是頭一次。
如果只是一兩個考生這樣表態,禮部官員都不會太在意,可眼看著表態的考生越來越多,而這些考生若是能力夠,指不定考完就成了他們的同僚,禮部官員也不好視而不見了,考慮過后只能層層上報。
皇帝收到消息時還以為是之前的那場臨時考試出了問題,比如說抓到了舞弊的。
畢竟之前的臨時考試,皇帝都以為做好有人考試不合格的心理準備,結果一場考試下來,參考的學子居然都合格了,這固然是好事,可也有些讓人不安,怕里面有貓膩,而如今禮部上報來說臨時考試的事,反而讓皇帝安心了一些。
不過如果是考試出了問題的話,皇帝下意識看了眼一旁的裴清,這考試雖然是禮部主持,可計劃安排都是裴清一手準備的,怕是要牽連到裴清。
皇帝覺得裴清畢竟年少,萬一出了點紕漏,也很正常,可其他官員就不一定會這樣想了。
皇帝正想著要怎么幫裴清說說話,就聽禮部侍郎匯報問題:“陛下,京都中趕考的學子們見一些學子參加了臨時考試,他們也想要一起考試。”
皇帝原本準備好了說辭頓時堵在喉嚨里出不來了,甚至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此事莫不是搞錯了?”
不過一問出來,皇帝就知道自己失言了,這事如果不是真的,禮部侍郎怎么可能會過來匯報。
只是這臨時考試居然會鬧出這種事來,實在是讓皇帝驚訝之余又有些好奇,這考試莫非還是什么好事,不然這學子怎么會鬧著也要參加。
禮部侍郎很能理解皇帝為什么會這么問,因為他頭一遭知道的時候其實也有些蒙,這臨時考試一提出就在禮部引起了紛爭,甚至不少人都覺得有這個考試在這,一些心氣高的學子怕是會認為這是對他們學識的侮辱,寧可窮著也不愿意接受朝廷的補貼。
后來臨時考試沒有引起學子的吵鬧,他們卻還是提著一口氣,這口氣怕是要等到臨時考試徹底結束才能吐出來,誰知道這臨時考試考了一次,參考的考生都沒有什么意見,反而是沒有參考的考生出問題了,爭著也要參與考試,就讓他們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如果多給他們一些時間,禮部還能去調查一番,只是這臨時考試組織得很快,他們也沒有時間去調查,只能一邊趕緊給皇帝匯報,一邊再去調查。
“他們要參加考試,有查出是為什么嗎?”皇帝問。
禮部侍郎小聲道:“事發突然,臣一得知此事就來和陛下匯報,還沒來得及調查出原因。”
裴清剛聽到禮部侍郎的話時也很震驚,現在過了一會,也就緩過來了,要說到原因的話,裴清有了點猜測,只是不知道這個猜測對不對。
考試對裴清來說不要太熟悉,因為常年考試,都已經考習慣了,甚至因為考試太多都覺得考試不是什么好事,可說到底,為了應對最終的大考,平時的一些小考其實非常的有用。
不管是查漏補缺,還是檢測自身水平,或者增加一些考試經驗,對于最后的大考都是有好處的,而放在大盛,科舉考試算是頭一遭,還是非常重要的大考,若是大家都是毫無準備地上場,那沒有人會說什么。
可臨時考試就相當于是給一部分考生增加了經驗,或許最開始的時候,別的考生還沒有意識到什么,可一場考試下來,其他人必然會有些收獲,而沒有參考的考生知曉后,怎么會不心動,又怎么會不鬧起來,畢竟這事涉及的可是他們之后的前程。
也只有事關之后的前程,這些考生才可能鬧到禮部侍郎來和皇帝匯報,不然一般的小事,禮部自己就壓下去了。
皇帝皺了皺眉,這不知道事情的起因,誰知道是這些考生當真是為了考試而吵起來,還是借著考試的由頭想要搞事呢。
若是后者,皇帝的眼神冰冷起來。
科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又是第一次,若是這個頭沒有開好,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非議怕是又會起來。
禮部侍郎看出皇帝的心情不是很好,暗叫了一聲糟糕,只能盼望著快點查出原因來,不然禮部這關要不好過了。
皇帝腦中的陰謀論越想越多,眼神也越發地冰冷,正在這時,皇帝忽然注意到裴清若有所思的神情,心底微動,下意識問了出來:“你是不是想到原因了?”
禮部侍郎還以為皇帝是在問自己,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聽裴清的聲音響起。
“陛下,臣略微有些猜測,只是不敢肯定是不是如臣所想。”裴清說。
“你先說說。”皇帝說。
裴清沉吟片刻,整理語言開口道:“陛下,我們都認為這考試不是什么好事,可代入到考生的立場來看,這考試的好壞就不一定是我們想得這般了。”
皇帝眉頭略微舒展開來,聽裴清接著說考試的一些好處,這種好處有些是被皇帝想到的,可有些皇帝卻沒有想過,比如說多考試幾次能鍛煉考生心態,而心態對于最后的考試成績也有不小的影響。
皇帝向來心態就很好,哪怕是遇到什么危急的事也可以做到臨危不亂,但這是他,可一些考生面對即將決定自己接下來命運前途的考試,肯定是會心亂的,這點皇帝是可以理解的。
若是能多練習幾次,考生心態多少會有點提高,說不定最后的成績也提高一些,而這點提高,偏偏有人沒有練習過,那這就顯得有些不太公平了。
皇帝很快就意識到這點了,這下不管這些考生要求考試的真正原因是什么,皇帝這下都必須也讓他們參與一次考試了,不然最后說出去,就會顯得第一次科舉考試就不公平了。
想到這里,皇帝就已經有了決斷,讓禮部好好查清楚原因,同時,這臨時考試也要讓其他同來參加科舉的學子一起考,不過之前考過一次的考生就不能再考了。
禮部侍郎剛才聽著裴清的話,也覺得裴清的猜測很有道理,但沒想到皇帝聽完裴清說的猜測后就按照裴清的猜測來處理這件事了,忍不住看了眼裴清,心底有些感嘆,裴清如此年輕,就被皇帝如此看重,實在是讓人羨慕至極。
尤其是裴清還和太子關系很好,這只要太子不出問題,裴清那就妥妥是兩朝重臣,甚至三朝元老都有可能。
有了皇帝的命令,一切都好辦了,盡管事先準備好的考卷并不算多,但是考卷都是雕版刻好了的,再印刷一些卷子也很輕松,唯一的問題就是考場不夠大,畢竟事先怎么也想不到參加考試的人會這么多。
可要是想要擴大考場,不說建設考場的時間,這銀子就不能少花了,禮部為此有些頭痛,好在問題最后還是解決了,那就是分批考試,這算是最節省成本的做法。
不過能這么做也是因為這臨時考試的重要性并不算大,加上窮困的學子第一批考試,這樣也不用擔心會泄露題目,影響考試最初的目的。
至于說后面幾批考試,泄不泄露題目的禮部并不是很在意,這考試本來就是這些考生要求的,那他們提前去了解題目反而對他們不利,模擬考試不起作用了,他們又只能考這一次,錯過機會也只能怪他們自己了。
不光是禮部的人意識到這一點,參考的考生同樣意識到這點,以往若是能提前知道題目,不說全部,起碼一部分人是會想著早點知道,可考試當天,沒輪到自己考試的時候,不少考生都選擇離考完了的考生遠點,甚至恨不得堵住耳朵,避免一不小心就聽到了考題,直到進了考場這才放下心來。
季鵬是第三批到京都的窮困考生,也算是最后一批了,因為離京都比較遠,加之路上遇到一些意外,以至于被落到了最后一批進京,不過好在雖然是最后一批,但是和最早進京的考生比也沒有晚太多。
因為很晚抵達京郊,季鵬到了后都沒有來得及和其他先到的學子聊什么,匆匆吃完飯,洗漱過后就去休息了。
季鵬雖然對自己的學識很有信心,可也知道這一路走來,哪怕不是特別的辛苦,卻也是疲乏至極,明日就要考試了,若是現在不好好休息,萬一失手,那不光是丟臉,還浪費了這一年來的時間。
雖說朝廷只是說考試不及格的要罰錢,并沒有說不讓人參加科舉,可一旦不及格,那外人的目光以及自己內心的譴責就足以讓一個人承受不住,到時候還怎么能考出好成績。
其他學子也都懂這點,越是窮困的,越是清楚明天的考試有多重要,加上一旁的小吏也是催著他們好好休息,其他學子也都沒有做別的事了,吃完洗漱完就去休息了。
因為休息得很好,次日季鵬醒過來時只感覺神清氣爽,在食堂吃了一頓飽飯后就聽從小吏的安排去考試院內考試。
只是朝考試院走去的這段路程,季鵬就發現了些不對勁,一些早早住進來的學子看著他們去考試,眼神似乎有些復雜,讓季鵬有些摸不著頭腦。
如果只是這些也就算了,季鵬發現這考試院附近不光是有窮困學子,還有些學子穿著很是富貴,居然也在附近,而看向他們這群去考試的學子目光也很是復雜,似乎是想要取而代之一般。
取而代之?
季鵬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不禁抖了抖,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這些學子怎么可能會想取代他們呢,說不定就是在看他們考試,心底嘲笑吧。
季鵬這不是胡思亂想,而是有一定的依據,在老家時,他去縣衙申請了朝廷的補貼,另一些學子得知后,都說他沒有風骨,為銀子折腰,哪怕這是朝廷的補貼,可也不應該。
哪怕季鵬清楚這是因為這些人不敢現在就去參加科舉而故意詆毀他,可卻也知道有些人確實會這樣地想。
不過眼看著考試院就在眼前,季鵬拋開這些想法,整理思緒,準備好好考試,畢竟其他人的想法如何并不能真正地影響到他什么,可他要是因為這些看法而胡思亂想,影響了狀態,那才是真的不應該。
其他學子有些也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只是面臨考試,他們也不敢多想太多,進了考試院后,收到試卷就認真答題起來。
其他早到的學子看著考試院大門打開關上,眼神中的渴望終于控制不住了.
可以說沒有考過之前,不少學子都覺得這考試和他們平時單獨一個人做題差不太多,都是要靠自己,雖然可能定的時間會超出一些,但是影響應該不算太大。
可真的考起來,他們才發現這種大考和平時自測真就完全不一樣,考試氣氛不一樣了,出題也不一樣,而考試時是先易后難,還是按照順序做下來,各種各樣的不同,然后在焦慮和慌亂中發現自己的不足。
一些原本以為自己記得很清晰的知識,在慌亂中卻發現自己忘了一部分,考試時的焦慮又更加影響接下來的狀態,而等一場考試結束,就像是經過一場戰斗,戰斗后就要好好分析一番這次的得失。
盡管他們只是考過一次,卻已經從中感受到了好處,可以說要是沒有這次模擬考試,還不知道他們在正式考試中會出現什么問題,可這次考試失誤了還能彌補,若是一無所知的進行科舉出錯了,那就沒有辦法彌補。
以至于不少學子都還想要再考一場,只是朝廷不允許,畢竟考一次對大家來說都還算是公平了,要是多考幾次,問題就多了。
第166章 第 166 章
學子們考試的時候, 裴清收到了一個讓他驚喜的消息,裴家人從葉茲回京都了,而且這次回來和之前回京不一樣, 這次算是回京述職,以后也不用再去葉茲了。
雖然皇帝之后應該還是會將裴穆派往別處, 畢竟裴穆正當壯年, 一個將軍壯年時卻一直待在京都,不說是不是對人才的浪費, 就是裴穆自己恐怕都不會很情愿。
可裴穆這畢竟在葉茲待了這么久, 這次估計也能在京都多休息一陣子。
“爹娘他們說了什么時候到嗎?”裴清問趙娘子。
“侯爺來信說是已經到了臨澤,怕是用不了幾天就能到了。”趙娘子回道。
裴清在心底估算了下臨澤到京都的距離,順便算了下信從臨澤送來京都的時間,再算一下裴家人的行動速度,最后得出結論:距離裴家人到京都最多不超過七天時間。
七天時間能做什么, 裴清盤算了下要干的事,發現這時間還挺緊張的,不說別的,裴府雖然這一年來修整好了, 可是因為沒有人住,也只是時不時地打掃一下, 沒人住自然沒有問題, 可要入住的話, 大掃除是少不了的,還有各種東西要準備好, 不然等裴家人回來, 就會感覺各種不方便。
裴清收到消息,謝云煜這邊也已經收到了消息, 得知裴家人要回來了,謝云煜也很為裴清高興,畢竟裴家人分開這么多年,哪怕中間裴清也在葉茲待過一陣子,可還算是分開了,現在裴家人回京都,裴清定然很開心。
只是裴家人回來了,裴清定然是要回裴府住了。
想到這點,謝云煜忽然很是慶幸,還好謝府就住在裴府附近,兩家離得很近,就算裴清回裴府住也沒什么。
在裴清整理裴府的時候,裴家人在路上也是激動不已,畢竟他們已經多年沒有回京了,這次雖說還不確定能待多久,可只要沒有起戰事,那他們應該能在京都多待一會。
裴穆寄完信后就越發地想念裴清,想著加快點速度,但是被裴夫人給攔下了。
“你這剛寄了信去,阿清收到信肯定是要算算我們什么時候到,說不定還在給我們準備東西,你這匆忙地趕過去,他什么都沒有準備好,不是給他添麻煩,更何況我們這都回來了,還差這一兩天嗎?”
裴夫人的話,讓裴穆和裴峻都冷靜下來,哪怕他們加快速度,也不過是早到一兩天,還是打亂了裴清的安排,更何況,他們騎馬能快些,可裴夫人是坐車,這車哪怕是裴清改造過的,不是那么的顛簸了,可那也是速度慢些的時候還好,一旦馬車速度變快,該顛簸的還是會顛簸。
時間短也就罷了,時間一長那就是受罪了,更別說他們這次回京都,都給裴清帶了些禮物,里面有些東西就是比較脆弱的,萬一磕碰得碎了,那就太可惜了。
考慮到這些,盡管很想快點回京都,但是裴家人的行程還是按照之前計劃的穩定前進,沒有太趕了。
七天的時間轉瞬即逝,裴清剛剛好將裴府全都打理好了,就收到裴家人已經到了城外的消息。
恰好謝云煜是休沐日,裴清和謝云煜一起去城外迎接裴家人回來。
裴清站在城外路邊,遠遠地看到有一群人疾馳而來,卻沒有往裴家人身上想,畢竟就他收到的消息,裴家這次是以車隊的形式回來,不太可能縱馬過來。
只是隨著人影越來越近,裴清感覺那馬背上的身影格外熟悉,如果只是一個身影熟悉還可以說是他看錯了,可連著兩個身影都很熟悉,和裴穆裴峻的身影很像,甚至中間的那個身影,裴清都感覺像是裴夫人的樣子。
只是裴清還沒有怎么看過裴夫人騎馬,所以并不敢確定。
“你說,那是我爹娘還有大哥嗎?”裴清忍不住問了下謝云煜。
“有些像,但是離得太遠了,還不能確定。”
謝云煜遠遠地看著疾馳而來的人影,因為人影離得近了,看著確實和印象中有些相似,只是他也不敢太確定。
裴清忍不住揮了揮手試探一下,他這邊能模模糊糊地看清對方,那對方自然能看清他這邊。
如果是陌生人的話,自然不會回應,可要是裴家人,從動作就應該可以猜出一點來了。
裴清招手完,遠方的人影也朝著他招了招手,裴清眼睛亮起,也不想在原地等了,翻身上馬朝著來人的方向奔去,謝云煜緊緊跟在后面。
“爹!娘!大哥!”騎馬走近了,裴清看清了來人的臉,激動地喊出聲來。
裴穆應了一聲,看著裴清在馬上活躍的樣子,忍不住擔心道:“騎馬專心點,小心摔著。”
說著忍不住瞪了眼跟在后面的謝云煜,他們這離的也不遠,就不能攔著裴清,別讓他這么激動地驅馬趕過來,這急匆匆地過來,恰好路上又下過雨,地面濕滑,這萬一摔著可怎么辦。
面對裴穆莫名的排斥,謝云煜唇角的笑意一點也沒有變,畢竟在來之前他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雖說在信上看,裴穆三人似乎是對他的存在已經接受良好,甚至回信都恢復了正常,可那是隔得遠,可這離得近,說不定就又會改變想法,現在只是這么點排斥,對謝云煜來說已經讓他慶幸了。
裴夫人雖然也擔心裴清,不過卻沒有開口,而是將裴清全身上下都掃了一遍,見裴清和離開葉茲前比看著更健康了些,不禁松了口氣,只是也忍不住關心起來。
裴峻看到爹娘一左一右地圍著裴清,就沒有過去,畢竟三匹馬同行剛好,他再湊過去,就沒有位置,轉而將注意力挪到了謝云煜身上。
謝云煜迎上裴峻的目光,唇角含笑,很是淡然。
第167章 第 167 章
裴峻上下打量謝云煜, 他很長時間沒有見過謝云煜了,畢竟他一直在葉茲都沒有回過京都。
而這次看到謝云煜,裴峻意外地發現謝云煜看著并不顯老, 明明過去了這么些年,模樣看著還和他剛離京時差不太多, 頂多就是多了一分沉穩。
裴峻下意識側頭看了眼裴清, 雖然不太想承認,但是這樣看的話, 裴清和謝云煜完全看不出還相差了八歲, 看著還挺般配的。
而且雖然裴峻心里有點嫌棄謝云煜,卻也清楚,就他見過的人里,想各方面優秀程度超出謝云煜的幾乎是找不到,總是會有各種的缺點。
更別說盡管裴清此時正忙著和裴穆裴夫人說話, 可時不時地回頭看他和謝云煜一眼,望著謝云煜的眼神溫柔無比,而謝云煜回視的目光也同樣纏綿,顯然兩人感情很深。
只是同時, 裴清看過來的目光中還帶著點不安,顯然是知道他可能不太能接受謝云煜。
裴峻不想要讓裴清不安, 畢竟說到底, 這段感情之所以會發生, 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都去了葉茲,卻讓裴清一個人留在京都, 和謝云煜生活在一起, 如果裴清也跟著他們去了葉茲,就算他和謝云煜是天定良緣, 也不可能這么快在一起。
裴峻深吸口氣,壓下心底那一點點的不滿,看向謝云煜的眼神也變得正常了起來,謝云煜自然可以察覺到裴峻的變化,也放心了些。
若是可以的話,謝云煜自然也不想和裴峻起沖突,畢竟他們起沖突,只會讓裴清為難。
裴清雖然沒有發現這邊的眉眼官司,卻也在時刻注意這邊的情況,看到兩人聊得還算和諧,也是在心底松了口氣,至于說兩人之間看著不太熱情,裴清也能理解,只能靠時間來消磨這些問題了。
隨著一行人抵達裴府,裴清發覺和他閑聊的裴穆裴夫人似乎莫名有些緊張起來,裴清一開始還以為是近鄉情怯,畢竟算起來,裴家人也是好些年沒有回到裴府了。
可很快,裴清就發現或許不是這個原因,因為裴穆裴夫人緊張關注的點似乎是在他身上,裴清有些疑惑,但是也沒有問出來。
直到看見裴清跟著一起回了裴府,得知裴清也會在裴府住,見兩人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裴清才知道他們是在緊張什么。
裴清失笑,就算他之前是和謝云煜住一起,可家人好不容易回來了,還不清楚能待多久,當然是要住在裴家了。
不過裴清也可以理解他們的緊張,正是因為太在意自己,對方才會這么的患得患失。
……
裴家人在裴府休整,裴穆則是進宮去稟報公務。
裴清本以為裴穆很快就會回來,畢竟這邊關的事務也不多,更別說裴穆之前上奏折就說了不少,就算現在要和皇帝查漏補缺,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只是這一等就等了許久,直到宮門都快要關閉,裴穆這才從宮中出來,還是被皇帝身邊的內侍親自送了回來。
雖然裴家人都不覺得裴穆會出什么事,但是這么晚沒有出宮,還是讓他們有些憂心,直到看到裴穆回府這才放下心來。
“爹,你怎么這么……”裴清剛想問下裴穆是為什么這么晚回來,就見裴穆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似驚喜,又帶著點淡淡的憂愁,嘴邊的話就不自覺地咽了回去。
裴穆搖搖頭,示意進屋再說。
“爹,出什么事了嗎?”裴峻也看出了裴穆的情緒不對勁,低聲問道。
裴夫人在一旁聽到裴峻的話,沒忍住拍了下裴峻,示意他別亂說話,這本來可能沒事,被裴峻這么一問反而讓人提心吊膽。
裴穆抬眼掃了眼妻兒的神情,知道不說清楚只會讓他們擔心,呼出一口氣說道:“不是什么壞事,反而是大好事。”
“陛下私下說我勞苦功高,準備封我為國公,如今只差頒旨。”裴穆說道。
這話一出,裴清裴峻和裴夫人都露出了喜色,雖然這事他們之前也有猜測,可在沒有最后確定的情況下也只能是可能,可有了皇帝的話,那就是徹底的確定了。
不過三人沒高興一會,忽然想到裴穆剛才的神情,又有些困惑,這封國公是好事,怎么裴穆還顯得有些憂愁。
裴穆看了眼裴清,也沒有瞞著,將另一個消息說了出來。
皇帝這次不光是要給他封國公,裴清也會受封國公,就連裴峻也有一個伯爵的爵位在身,這三件事,哪一件單獨拿出來,對裴家都算是好事,可三次封爵湊到一起就有些過于顯眼了。
裴穆說完,裴夫人和裴峻都不自覺皺眉,這事確實有些過于張揚了。
現在又不是開國初期,先帝當時可是大肆分封,不說國公,郡王都給封了不少,封幾個國公自然不顯眼,可如今將皇帝對裴家的封賞說出去,怎么不讓人眼紅。
哪怕裴家能得這些封賞是實打實地付出了,可有些人只能看到裴家人吃肉,卻見不到他們受苦。
更何況……
裴夫人和裴穆對視一眼,忍不住看向裴清和裴峻,裴峻還好,一個伯爵的爵位雖說在他這個年紀有些少見,可也不是特別稀罕,唯獨裴清,這年紀輕輕就封了國公,以后再有功勞可怎么辦?
對上爹娘憂慮的眼神,裴清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這個國公的爵位裴清倒是不意外,輕聲道:“爹娘不必過于憂心,我這爵位就算之后再升也不會有什么影響,畢竟我和元微在一起。”
“至于其他人,說不定陛下之后還要大肆分封一次呢。”裴清可還記得皇帝派出去探查海外的人,等到海外的消息傳回來,皇帝真能看著海外的一片沃土不心動嗎?
或者說其他大臣知道了,也能不心動嗎?
只要心動了就會有行動,而這行動自然也會讓人得到一些功績,而有了功績還會少了爵位嗎?
裴穆下意識想要追問一句,是什么會讓陛下大肆分封,可是剛要開口就被裴夫人拉住,裴夫人知道,裴清若是想要和他們說,自然不會藏著掖著,而現在說辭含糊,或許是這件事暫時不方便說。
況且若真的是要讓陛下大肆分封,這事肯定不小,他們最好還是先不要提前知道,不然消息知道的人一多,萬一說漏嘴,那就不好了。
裴穆一下反應過來,冷靜下來后也意識到這點,沒有再問下去。
裴峻眼睛中也有幾分好奇,不過看到爹娘的反應后,也清楚這可能不適合他問,也沒有追問。
見三人是這般反應,裴清也是松了口氣,這事也算是秘密,他知道沒事,可要說給裴家人聽,不泄露還好,一旦泄露就有點麻煩。
第168章 第 168 章
裴家父子三人要封爵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尤其是隱約得知封爵的具體情況后,不少人的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畢竟這爵位可不低。
而在確定消息真假后, 一些人羨慕嫉恨,而一些對裴家了解較深的人在仔細思考過后, 詫異地發覺這封爵居然很是正常。
以裴穆的功績來說, 得封國公也算正常,而裴峻這些年獲得的軍功, 封一個伯爵也說得過去。
至于裴清, 做過的事那可太多了,不細數都忽略不了,更別說這一細數,他們發現裴清封國公的時間都算是壓了壓,不然裴清早就封國公了。
除去這兩種反應外, 京都里還有一種陰謀論,有些人懷疑這些消息是裴家特意找人傳出來的,就是為了造勢,畢竟誰都清楚, 裴家人這一次回京都,必然是有所封賞, 裴家人特意把封賞說大點, 倒逼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裴清聽到消息的時候直接懵逼, 下意識看了眼告訴他這事謝云煜,脫口而出道:“這種消息也有人傳, 他們覺得陛下是如此輕易就任人擺布的人嗎?”
更何況在京都搞這種輿論操作就為了把爵位往高處封, 這好處和風險完全不成正比啊。
“因為他們暫時也沒有別的對付你的法子,自然只能占占口頭便宜。”謝云煜本來也就是當個笑話說給裴清聽的。
這些流言要是換個稍微軟弱些的皇帝, 或許還會有些作用,可遇到當今陛下,卻起不了一點效果。
至于說在百姓耳邊傳播,想到自己查到的消息,謝云煜更是嗤笑了一聲,對方要是沒有扯上裴清,或許信的人能多一些,可京都中不知曉裴清的百姓太少了。
幾乎是一說到裴清可能封國公,百姓的反應大多是欣喜,甚至不少百姓得知裴清現在才封國公,還很是驚詫,因為他們都以為裴清早就是大官了,沒想到居然現在才要封國公。
有裴清占據百姓的目光,加之得知裴穆和裴峻是裴清的父兄,百姓對兩人都有些信賴,哪怕背后之人再怎么煽風點火,百姓的態度都是喜氣洋洋,一點也不覺得裴家一門兩國公一伯爵有什么不對的地方,甚至就等著封爵的圣旨賜下,他們好去給裴家道喜。
在百姓這邊沒有討到好,幕后之人也只能寄希望于皇帝會看在這些風言風語上,哪怕決定不改,可只要和裴家有一點隔閡,那就算達到目的了。
只要敲出一道裂縫,他們就能讓這道縫隙更大,而以裴家的情形來看,裴穆和裴峻指不定多久就要去邊關,很難和皇帝親近,而裴清若是和皇帝有了隔閡,必然也沒有辦法像之前那樣,想做什么都能得到皇帝的支持。
裴清這般年紀,若是發現皇帝對他的隔閡,指不定就會做出什么事來。
只是幕后之人左等右等,等來等去的就是裴清還是照常進出皇宮,照常被皇帝安排一些事務,完全看不出一點隔閡。
而沒幾天,皇帝給裴家的封爵圣旨就賜下來了。
裴穆受封定國公,裴峻受封長興伯,至于裴清,則是封為瑞國公,除此之外,賞賜更是數不勝數,裴清還好,他是經常做了什么好事,就被皇帝提溜去私庫拿喜歡的寶物,這么幾次下來,對賞賜也有了抵抗力。
可裴穆裴峻和裴夫人哪里見過這個世面,本來聽著圣旨時滿面的笑容,聽到后面就有點維持不住,甚至還有點惶恐,他們這該不會是要將陛下的私庫給搬空吧。
不是三人太膽小,實在是皇帝給出的賞賜幾乎樣樣都是珍品,哪怕是讓皇帝掏出來,怕都是要肉痛一陣子的。
裴穆和裴峻對視一眼,下意識看向裴清,他們不至于讓皇帝這般賞賜,問題肯定是出在裴清身上的。
他們猜得沒錯,皇帝之所以一口氣賞賜這么多寶物下來,確實是為了裴清。
裴清給大盛出的主意實在是太多了,只是一些主意偏偏又不能暴露出來是他出的,以至于皇帝哪怕找名頭給他賞賜,可和他的貢獻相比還是差得遠了。
皇帝平日里也沒有辦法任性的無功就賞,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機會,哪怕會顯得有些夸張,可還是要趁著這個機會趕緊給裴清塞好處,不然錯過這個機會,再等下次就難了。
裴清聽到后面也有點吃驚,不過再想想自己從私庫拿來的古玩珍寶,又感覺還行。
宣旨的內侍也沒有想到圣旨內容這么長,一口氣讀下來差點沒岔氣,見裴清神情中雖然也有驚訝,但是又不是很深,忍不住在心底有些感嘆,他知曉陛下對裴清看重,卻不承想自己以為的看重還是輕了,以后要更加恭敬些。
內侍對裴清的態度好,對于裴家人的態度也是極好,等幾人從驚訝中回過神來,還細聲細語地安撫了幾句,才讓人將賞賜送進來。
因為賞賜實在是太多了,搬運工作還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裴清眼看著搬了很久,吩咐了一聲下去,讓人備好飯菜,等到內侍們將賞賜搬完,正準備回去,就被裴清給攔了下來,讓他們先吃了飯休息一會再走。
內侍們搬這些賞賜著實是有些累著了,東西其實算不得多重,只是都要小心翼翼地搬,這就比較耗體力,尤其是這一搬完,更是發覺又累又餓,只是他們也不敢輕易應下來,都看向宣旨的內侍。
若是在別家,領頭的內侍肯定是不會讓其他人留下用飯的,事辦完了就該走了,可裴清……
考慮片刻后,內侍還是應了下來,不光是他知道裴清只是單純地想讓他們吃好休息好,更因為他們這些內侍若是和別家過于親近,會引來一些猜忌,而裴清,因著出海的事,則早就和內侍關系親密,這吃頓飯也算不得什么。
第169章 第 169 章
裴穆注意到內侍的態度, 心底不由得一驚,內侍和文官武將一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哪怕因著內侍和皇帝親近, 有些文官武將或許會稍微討好一些,可內侍的態度卻也只是虛假地客套一番。
因為內侍很清楚這些官員討好自己的原因, 而實際上, 當面送禮背后罵街的人比比皆是,可這內侍對裴清的態度顯然就不是這樣, 似乎是真的將裴清看作了自己人, 不然怎么可能留下來吃飯呢。
別看內侍會收禮,甚至有些還敢收重禮,可這收禮不過是一瞬的事,偷偷地收下,基本沒什么人能看到, 可這吃飯就很顯眼了。
看著內侍們吃好喝好,裴清又送了些禮過去,就裴穆觀察,似乎不像是銀錢。
等到內侍走了, 裴穆憋不住了,問道:“清兒, 你如何和這內侍關系如此親密?”
裴清聽出裴穆語氣中的擔心, 眨眨眼就反應過來, 解釋了起來。
要說裴清和內侍的關系之所以看著好了,其實也就是這段時間的事, 之前雖說也不錯, 可那也只是雙方沒有什么利益沖突,加之裴清在皇帝面前得寵, 再加上裴清在謝云煜的提醒后,給內侍們送了些最適合的禮物。
不過就算是這樣的關系,其實和其他官員比起來,也算是親近了。
而前段時間,皇帝最后選出了適合出海的人員里,領頭的人就是內侍,其他的一些出海人員也是選了內侍,加上出海貿易探查的事是裴清提出來的,雙方的關系自然就越發的好了。
不過裴清也只能給裴穆解釋前面的原因,后一個原因此時還不能說。
裴穆聽完裴清的解釋,看向裴清的眼神有些無奈,后悔自己沒有早早發現,不然就能趁早提醒裴清。
若是他沒有去葉茲……
裴穆心底嘆了口氣,沒有再想下去,沉思片刻道:“清兒,你還小,沒有進朝堂,現在和內侍關系親密也無妨,可若之后入了朝堂,這事就容易被人攻訐。”
裴穆生怕裴清還不懂這里面的緣由,一五一十地說起來,甚至還給裴清舉了幾個官員和內侍關系親密被人發現后的事。
盡管有些內侍為人忠心正直,可這私交穿來穿去,就很難說會傳成什么樣,畢竟宦官在不少人眼中那就是奸宦。
裴清聽著裴穆的話,有點感嘆,裴穆看裴清聽進去了,松了口氣,卻不知道裴清想得和他以為的不一樣。
裴清聽完幾個故事,只感覺到話語權被世家豪門掌握的恐怖,明明很是普通的一樁事,被世家的唇舌一改動,就成了一樁惡事,越發感覺科舉開得好。
雖說以后世看來,科舉也是有一些缺點,可此時此刻,科舉確實是打在了世家的死穴上,盡管一時半會地還不能直接置世家豪門于死地,可只要書籍不斷推廣,降低讀書的成本,也會讓他們慢慢地孱弱下去。
不過聽著裴穆說他入朝堂的事,裴清輕咳了一聲,沒好意思說他之前壓根沒有想過當官的事,當官在裴清看來是真的又苦又累,最主要是裴清有自知之明,他對官場實在是不習慣,每天定點當值更是讓他感覺被束縛的厲害。
只是看裴穆這般為他考慮,裴清一時間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爹說了。
不對……
裴清猛然想到一點,發現他可能離官場會有點遠了。
之前他身上沒有爵位,當官估計也是從小官做起,可他現在有了國公的爵位,再入官場要還是當個小官,朝廷臉面都過不去,可讓他身居高位,裴清覺得其他大臣都不太能接受。
裴清的神情變化實在是太明顯了,裴穆想當看不到都難,見他這一驚一喜的樣子,裴穆忍不住問了出來。
“爹,我這入朝堂可能會有點困難吧。”裴清將他剛才的考慮和盤托出,裴穆下意識想要駁斥,可仔細一想裴清的話,意外地發現還頗有道理。
換作是他,怕是也不太能接受一個如此年輕的人初入朝堂就身居高位,可要是給的官職太低,裴清身上的爵位又太高,這讓同僚怎么對他都不太合適。
裴穆頓時就愁了起來,在他看來,不能入朝堂是件大事啊,處理不好豈不是要耽誤了裴清一輩子。
其實裴穆完全是白擔憂的,裴清的猜測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正確的,可落到他自己身上就有個問題,他給朝堂解決的問題太多了,以至于哪怕身上沒有什么官職,朝臣也都知曉他的能耐,更對他當官分外的有信心。
真讓裴清去當官的話,最大的問題不是找不到去向,而是想要裴清的官署太多了,怕是要爭得打起來。
這也是皇帝為什么這么久還沒有讓裴清入朝為官的一個原因,除了裴清自己不太情愿外,到底讓裴清去哪個官署才不浪費他這一身的才華,這個問題格外地困擾皇帝。
皇帝擔心真要隨便讓裴清擔任某個官職,萬一耽誤了他發揮靈感呢,畢竟就裴清之前的表現來看,對方做什么事都行。
裴穆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什么辦法,只能考慮這些天去問問相熟的官員,看看能不能出出主意,只是他正這樣想著,忽然意識到不對勁,裴清要是真的為此憂愁,那剛才怎么會是又驚又喜?
裴穆盯著裴清看了一會,越發感覺有些可疑,因為裴清看起來完全不被可能不好當官的事所困擾。
“爹?”裴清被裴穆看得心虛了,眼神有絲飄忽。
好了,這下裴穆不用問也知道答案了。
第170章 第 170 章
“你不想入朝為官嗎?”裴穆猶豫了很久, 還是問了出來,他怕他是誤會了,畢竟他見過的人里, 沒有幾個是不想當官的。
況且看裴清以往做事的風格,也不像是不愿為官的樣子啊。
見裴穆都直接問出來了, 裴清糾結了下也沒有含糊, 肯定地搖了搖頭。
“為何?”裴穆脫口而出。
裴清將他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裴穆聽著沉默了好一會, 無奈嘆了口氣, 想要說點什么勸勸裴清,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說到底,他在裴清成長的時候沒有陪著對方,以至于裴清現在有些別的想法,他也不好強行讓對方改。
更別說裴清現在有一個國公的爵位, 是否入朝為官對他的影響也不怎么大,何必非要讓裴清做他不想做的事呢?
看到裴穆沉默不語,裴清有些緊張,他身邊親近的人里, 不少人都知道他不想為官的想法,不過大部分人都是勸他當官的, 裴清也不知道裴穆最后會怎么說。
如果裴穆還是勸他, 裴清可以理解, 只是會有一些失落,畢竟他還是希望親人可以支持他的。
裴穆不好勸裴清, 可也說不出什么支持的話, 正想就這樣將這個話題帶過去時,裴穆忽然注意到, 裴清眼中不光有忐忑,還有一絲隱藏極深的期待,不由得僵住。
裴穆的腦子從來沒有比這一刻轉得還快的時候,電光石火般明白了裴清在期待什么。
還沒等裴穆理清自己的想法,手的反應比腦子快了一拍,直接安撫似的摸了摸裴清的腦袋,盡管裴穆還沒有說話,可這動作卻已經足夠表明他的態度了。
裴清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對上裴清興高采烈的目光,裴穆僵硬地摸了摸裴清,心底無聲嘆氣,他其實還沒有想好要不要支持裴清的決定。
畢竟他可以為了裴清的意愿不去勸說他,但是讓他支持,這也太為難裴穆了。
可誰知道這手就不聽自己指揮,直接表明了態度,而裴清的反應也很快,這讓裴穆想要再解釋一下都不好意思,剛剛表示支持又反悔,裴穆做不到。
更何況看著裴清亮起來的眼睛,裴穆心底一軟,也說不出這些話。
裴穆只能安慰自己,其實不想當官也算不得什么壞事,而且當年裴清生下來因著身體不好,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非要讓裴清有什么大出息,只要能身體康健,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就好。
現在再看裴清,這些都已經做到了,甚至做得更好,不想當官就不想當吧。
而且裴穆想到自己為官這些年的辛勞,再想想裴清的身體情況,越發感覺不當官也好,可以好生休養。
想著想著,裴穆直接就說服了自己,看向裴清的目光也很是柔和,怕裴清有什么心理負擔,還將他想的這些事給說出來。
裴清都有點聽蒙了,沒想到裴穆居然這么能說服自己。
“這事還是要和你娘說,不過就不用你去說,我和你娘說說。”裴清不想為官在裴家也算大事,裴穆知道了,裴夫人自然也要知道,裴穆叮囑裴清道。
裴清點點頭。
裴穆說是要親自和裴夫人說,可是要怎么說,他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好,以己度人,他剛得知這消息時是什么想法,或許裴夫人也是這個想法。
只是他在裴清那邊應了下來,這要是做不到,那就丟人了。
“行了,你這是想說什么,想說就說。”裴夫人太了解裴穆了,很快就注意到裴穆的糾結,本來不想開口的,可左等右等,只看到裴穆一直在糾結,一直沒有開口,也懶得等下去,直接說道。
“誒,沒……”裴穆下意識想辯解,可對上裴夫人了然的目光又說不出來,加上之前糾結太久,自己折騰得也難受,有裴夫人先開口給臺階,他猶豫了一會,還是將裴清的事說了出來。
擔心裴夫人不能接受裴清的想法,裴穆沒有敢說這是裴清和他說的,而是說是他發現的情況。
裴穆說完這事,擔心裴夫人不能接受,就急著說他對這事的考慮,裴穆可謂絞盡腦汁地想著各種能說服裴夫人的理由,說到最后口干舌燥,忍不住端起一旁的茶碗一飲而盡。
裴穆擔心自己給出的理由不能說服裴夫人,喝茶的同時偷偷瞟了眼裴夫人,這才注意到不對勁,裴夫人臉上沒有糾結猶豫,反而很淡然,似乎并沒有把這件事看得很重。
裴穆回想了一番,他剛才因為緊張,并沒有太多察覺裴夫人的表情變化,可現在一回想,裴夫人的反應有些不對勁啊。
“夫人,你……”裴穆狐疑。
“這事你居然才發現。”裴夫人搖頭道。
“夫人你早就知道了?!”裴穆錯愕。
“清兒以往的來信,身邊的事都說過,可你見他提過日后為官的事嗎?”裴夫人反問道。
裴穆回憶片刻,裴夫人不提他還沒有注意到這點,可這一回憶,裴清確實沒有提過入朝為官的事。
意識到這點,裴穆心底隱隱的擔心又消散了些,雖然對裴清不入朝為官的事表示了支持,可裴穆還是擔心裴清只是突然有這個想法,以后萬一后悔要怎么辦,可現在知道這是裴清長久的想法,倒是沒有那么擔心了。
只是,裴穆下意識看向裴夫人,問:“你就這么輕易地接受這事了?”
“自然沒有,發現清兒有這個想法后,我試探了幾次,見清兒想法一直不曾改變,才慢慢接受。”裴夫人輕嘆了口氣,看著裴穆說,“你這接受得可比我快多了。”
裴穆想到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