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有沒有完全可以信任的合適的警察的名字,萩原研二當然是有的。
他從來是個擅長社交的人,警校讀完入職警視廳后也沒有把自己的交友范圍僅局限在警備部。警視廳的不同部門、常見的那些他都有打交道,能確信毫無問題的人也能說出好幾個來。
但上辻確實表現(xiàn)得很鄭重。萩原不認為他的判斷存在問題,所以他很快跳過了刑事部,而將思緒轉(zhuǎn)向了組織對策犯罪部和公安部。
說起來,他倒是認識兩個大概率進了公安的家伙——不過那兩個人畢業(yè)后就開始玩失蹤,一年到頭聯(lián)系不上一次。也不清楚他們現(xiàn)在具體在做什么,對接上辻手里的那些情報也未必對口——
他思索了片刻:“我明天回警校一趟吧。當初帶我們班的鬼冢教官是個值得信任的前輩,他說不定能找到合適的人。”
*
……當然,隔了兩天,在鬼冢八藏安排的地方見到了諸伏景光對他來說確實是個意外。
萩原研二面對穿著藍色帽衫的熟人一時半會兒有點說不出話來。他之前問過上辻有什么適合的關鍵字可以告訴他,上辻給了他“酒”——然后鬼冢教官幫他聯(lián)系了他以前的同期兼好友……不會吧,小諸伏居然真的正好在公安那邊對接這部分事情?
面對他難得有點懵逼的表情,諸伏景光微微笑了笑,露出個友好的表情:“我是被介紹過來采購酒品清單的綠川,方便先看看采購協(xié)議嗎?”
萩原研二:“……”
他低下頭,默默看著那一疊紙最上方寫著的“保密協(xié)議”,半晌無言。
“……這里應該也不用——”
“先簽完再說。”自稱綠川的公安警察保持微笑。
萩原:“……”
*
諸伏景光也是在萩原研二簽完文件之后才終于知道、據(jù)說可能通過什么渠道了解到了那個在公安內(nèi)部又被稱為“酒廠”的組織的萩原研二,其實也不是第一手消息的獲取人。
“——所以你這是又認識了什么奇怪的人?”放下偽裝之后,諸伏景光表現(xiàn)得自然了許多,“我知道你很擅長交朋友,但有些時候也稍微注意一點安全吧。”
“所以‘酒’的相關危險性很高?”萩原研二若有所思,“怪不得——”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到底是誰坑你來想辦法找合適的聯(lián)系人的?”
“大概有點猜測,也被提醒過。”萩原保持著謹慎的態(tài)度沒有提及任何名字或者代稱,“不過你的態(tài)度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慎重?只是一個關鍵字就這樣鄭重以待……”
“因為確實很危險。”哪怕提前在這里安裝了信號屏蔽器,又讓人檢索過周邊的情況,依舊戴著兜帽和口罩的諸伏也還是以警覺的目光掃視著窗戶的方向,“原本我也不應該露面,但我們確實認識……所以我決定親自來問你到底知道多少。”
萩原研二一時沉默。
他最開始當然是不打算把上辻祐希的事情暴露出去的。類似的線人對警方而言確實也值得保護,有些時候不暴露他們的身份也是合理的選擇……上辻叮囑過他很多次這件事很危險,這讓他升起了對戀人的保護欲。
但諸伏景光的出現(xiàn)對他來說確實有些猝不及防。哪怕是朋友也分類別:從小一起長大的松田陣平毫無疑問是他一生的摯友,警校時認識的另外三位同期對他而言也非常重要——小諸伏,應該是在執(zhí)行潛伏的工作,對接這一塊……或許他就是在小祐希提及的那個組織臥底。
當然,他也可以堅持保護上辻的身份、以中間人的方式來轉(zhuǎn)達情報,但二手的信息總有可能會丟失一些什么,錄音或者紙面文件又或許不太安全。
——小祐希看起來已經(jīng)等待這個機會等待了太久,而他也不覺得自己能把他的事情瞞過太長時間。
他遲疑了片刻,而后抬起頭:“我要征求一下那個人的同意。”
諸伏點了點頭,看著他發(fā)了封郵件,然后又微微笑了笑:“保護欲這么強?對方到底是什么人?如果確實有重要的情報……該不會是那個組織里的人吧?我知道你有判斷力,但也姑且別太掉以輕心?”
萩原研二想了想。
“是就算沒有這件事以后也會介紹給你的人。”
“……啊?”
萩原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上辻祐希發(fā)過來了肯定的回答:他愿意冒險見諸伏一面。
于是萩原研二輕松而愉快地對這個代表疑問的單音節(jié)做出回復。
“——確切地來說,是我?guī)滋烨皠偨煌哪信笥雅丁!?br />
諸伏景光:“……啊?!”
*
上辻祐希——他以前的想法是有機會去一趟美國把資料親手交到叫做朱蒂·斯泰林的fbi搜查官手中。
畢竟他能想到的最值得信任的工藤新一還在上小學,工藤優(yōu)作……并不完全專業(yè)對口,赤井秀一這個時間點應該還在臥底,他找不到人,那么比較好找的就變成了未來的朱蒂老師。
但現(xiàn)在,他完全信任的萩原研二引薦了諸伏景光,那他也不介意把那些信息告知公安警察。
“以前有一個筆記本。”他說,“不過我背下來之后就把它燒掉了。當初聯(lián)系我的那位先生……總之,最開始是失聯(lián),后來有一位律師聯(lián)系過我,那個人因為車禍去世了。我所知道的信息是沒有人知道我還活著,也沒有人知道我拿到了那部分秘密。”
已經(jīng)知道上辻的祖父是組織內(nèi)的“君度”,上辻的父親和母親分別是“馬爾貝克”和“黑櫻桃”的諸伏景光:“……”
他也才潛入組織不久,這幾個名字只在試圖探查一些信息時聽過一位看好他的代號成員提過一嘴。據(jù)說那幾個代號成員都已經(jīng)死了,他們的代號現(xiàn)在也沒有被重新啟用。
“我愿意相信你。”那個看起來和普通大學生毫無二致的年輕人認真地說,“我也不認為這是為了報仇。但——我很希望那個組織里的犯罪分子都能被抓捕歸案。”
他的用詞甚至有些單純,但他面前的公安警察沒有小看這個能堅守秘密到現(xiàn)在的人。
“我們會竭盡全力。”他鄭重地作出承諾。
*
在戰(zhàn)爭——是的,這或許就是一場硝煙并不太重的戰(zhàn)爭——中,情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君度的筆記本上記錄了太多年輕的組織成員甚至都不知道的秘密,而博摩爾死前還額外補充了一些新的信息讓線人帶給上辻祐希。
最一開始就知道這些情報有多重要的上辻一直把它們牢牢地記在心底。他原本以為這還要許多年后才能真正發(fā)揮作用,但充分發(fā)揮了主觀能動性的正義一方確實做得非常漂亮。
在他大學本科畢業(yè)的那一年的十一月,網(wǎng)絡、媒體平臺上的新聞驟然爆發(fā),烏丸集團的大規(guī)模負面新聞并跨國犯罪組織的報道簡直鋪天蓋地,全國都在為了這個可怕的團伙感到震驚。
某種意義上還親身參與了一把黑衣組織的覆滅的上辻祐希:“……”
——啊,這么說起來,工藤新一好像還在讀國中……這次,這個世界好像不會出現(xiàn)江戶川柯南了。
他抓了抓頭發(fā)。
上辻祐希當然也很喜歡江戶川柯南沒錯,但——如果工藤新一不需要經(jīng)歷那么多的事情,好像也挺不錯的?
“在想什么——好像還挺高興的樣子?”
萩原研二湊近、端詳了一下上辻的表情。
這幾年之間,除開組織那邊的事情,上辻自己身上也發(fā)生不少事情。
——養(yǎng)父母的孩子開始頻繁地伸手向他要錢,他拒絕了幾次之后那孩子終于把不滿爆發(fā)出來,因為這件事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的那對夫妻最后還是選擇偏愛自己真正的孩子,于是上辻把攢了好幾年的錢打給他們,算作了卻這段關系,并在不久之前確認組織覆滅后、去修改了自己名字,重新拿回了“上辻祐希”。
他也想過要不要用回另外一個。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知道自己的這一次人生來源于血緣上的親人給他留下的保護。在這種時候,“上辻祐希”這個名字,或許就是他能最后保留的對他們的紀念。
而萩原研二帶他去見了他的父母和姐姐。
最開始的反對、后來的默許,到現(xiàn)如今的接受——上辻現(xiàn)在算是正式搬進了萩原從父母這邊繼承到的房子,而萩原研二也在更早的時候就從警視廳方面提供的宿舍里搬了出來。
“在想最大的危險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上辻一本正經(jīng)地說,“名字也改回來了。最近寫的程序已經(jīng)有了合適的買家……感覺下個月初就能再賺一大筆錢。”
“小祐希真的對賺錢有很大的執(zhí)念誒。”
“……因為有錢的話就可以做很多事情吧!比如出國玩什么的!我想……去看熊貓想很久了!”
萩原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上辻祐希說的當然不會是上野動物園的那兩只明星熊貓。他想出國玩……啊、這么說來,小祐希確實以前就喜歡尋找正宗的中餐館,也能說一口非常流利且標準的中文。
——很喜歡那個國家嗎?
“那我排一下自己的休假。”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又彎起眼睛,“我陪你去看熊貓……然后,小祐希也陪我去一趟我想去的地方?”
上辻今年申請了學校的研究生,算起來時間還非常空閑:“啊,我都有空哦。”
“那——”萩原研二在心底迅速過了一遍名單,“挪威、荷蘭、法國、德國、比利時……你比較喜歡哪里?或者我們可以多去兩個地方?”
上辻祐希:“……”
——誒。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幾個國家,在某個特定的方面確實有一個共性。
“……啊,我、都可以?”
他一邊說,一邊掩飾性地用手遮了遮臉。
哪怕交往好幾年、什么事情都已經(jīng)做過,他還是會在許多時候都表現(xiàn)得格外純情。
萩原研二很喜歡他這個樣子。
又或者說——他喜歡上辻祐希。不管上辻流露出什么樣的表情,他都很喜歡。
“啊,那就抽簽決定好了——以后有機會再去更多的地方!”
——是的,他們還有足夠長久、也足夠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