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訂婚
“來查房?是有什么奇怪的動靜?”阿蕾奇諾正從樓梯的拐角處過來,打開了樓梯燈。
按慣例,壁爐之家的保育員到了晚上需要走動到各處房間查寢,督促孩子們早點熄燈睡覺。
“我剛聽到愛莉妮婭小姐的房里有聲響,就特地過來看看了。”
像六月這種半大不小的,保育員一般不會刻意去查房。只是她經過樓梯口之時,隱約聽到六月房里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才來瞧瞧怎么回事。
阿蕾奇諾低頭看了看房間門縫,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證明是熄燈了。
論理說,這個點六月已經乖乖上床睡覺了,不會再在書桌上擺弄她的那些小玩具,而且六月向來睡得很沉,不輕易說夢話,這是哪傳來的聲音?
阿蕾奇諾要親自進去查看,便打發了保育員說:“可能是在說夢話,這孩子打小愛夢游,你先去查別的房間。”
等保育員一走,阿蕾奇諾就拉開了門把手,悄悄進來。
只見六月慌慌張張地打開了床頭燈,兩眼光光地往阿蕾奇諾那邊看去,喊了聲:“父,父親……”
阿蕾奇諾正要打開房間的吊燈,六月趕緊制止,稱自己又犯病了,眼睛不能適應太強烈的燈。
“已經很晚了,還不睡嗎?”阿蕾奇諾順應了六月的要求,把門關上,拉開了書桌前的椅子坐下。
六月現在的姿勢是后背半靠在枕頭上,雙手緊緊扯著被子,蓋過自己的胸口。
她的心臟在怦怦直跳,生怕有人隨時翻開她的被子,并默默祈禱著父親千萬別靠近她的床。
“我睡不著,正等著您回來,再給您匯報一下我的任務情況。”
床頭燈的燈光昏暗,從阿蕾奇諾的位置看,并不能看清六月具體的表情,但她的聲音一顫顫,一頓頓的,很明顯是在緊張。
“等我回來?”阿蕾奇諾將椅子拉近了到床邊,再坐下,聽聽六月準備匯報的工作內容。
六月狠捏著被角,身體僵直,回答道:“是啊。”
“那么你說說,任務進展如何了?”話雖這么問,可阿蕾奇諾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六月那張刻意堆鼓起來的被子上。
六月從小到大就只有一只鯨魚布娃娃放在床頭,就算塞被子里也不會顯得那么“充實”,這很難不引人注目。
“我見過芙寧娜了,而且與她接觸緊密,我能確定她身上并沒有神之心,更沒有神力,還請父親不要去為難她,把調查的重點轉移到那個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身上吧。”
六月的語速一下變得很快,她想快點匯報完,好讓父親早點離開房間。
“不錯,我也是這么想的。”阿蕾奇諾贊同了六月的任務總結,“有可能那維萊特才是真正的楓丹水神,而芙寧娜只是欺瞞我們的幌子,看來很有必要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六月馬上附和:“下一步計劃,父親有需要我做的,都可以交給我。”
六月一反常態,突然變得那么積極,阿蕾奇諾不得不再次懷疑那被子里的古怪。
“你也累了一天,早點歇下,以后再說。”阿蕾奇諾先假意起身,退出房間。
“父親晚安,祝你有個好夢。”六月說完晚安就趕緊關了床頭燈。
“晚安。”阿蕾奇諾的手搭在房門的門把手上,輕輕關上了門。
房間里的六月才敢掀開被子,而蓋在被子底下的達達利亞,被捂了一身汗。
本來達達利亞可以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后跳窗走的,奈何慌亂下六月在窗臺邊摔了一跤,達達利亞返回去扶住她的時候,阿蕾奇諾就開著門進來了,于是只好就近躲在被子里。
才過了幾秒,門忽的打開,并且房間內瞬間亮起了燈。
強烈的燈光照得六月睜不開眼睛,她不知道的是,阿蕾奇諾又折返回來了。
“哦,差點忘說了。”阿蕾奇諾重新進來關門,看向床的那頭,“達達利亞先生,我們壁爐之家雖然不大,但空出來房間還是有的,不用跟六月擠在一張床上。”
她的語氣倒算平靜,似乎對達達利亞的存在見慣不怪。
至少,現在的語氣要溫柔一點,因為過不了多久,他就能見識到什么叫暴力。
達達利亞從床上起身站起,扶了扶額頭。
得知自己逃不掉了,他反而坦坦蕩蕩地對阿蕾奇諾微笑:“還是瞞不過你的眼睛,阿蕾奇諾小姐。”
六月的眼睛才適應了光線,雙腿呈八字形的跪坐在床上,呆呆看著阿蕾奇諾,啞口無言,百口莫辯。
“事先澄清一下,我是沒來得及跑才會臨時躲在六月的被子里,可沒打算做什么。正門那頭我也來過了,似乎壁爐之家晚上不接待客人,我只能另辟蹊徑去見我日思夜想的六月。”
達達利亞死豬不怕開水燙。
“父親,是我不聽話,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才放他進來的……”六月要為達達利亞做辯護,證明他沒有非分之想。
有時六月真的不太會說話。
在阿蕾奇諾聽來,她這話無異于在說:是達達利亞“勾引”了她。
“你別出聲。”阿蕾奇諾瞟了眼過去。
面對父親的威嚴,六月低下了頭。
阿蕾奇諾暫時不去教育六月,而把矛頭全部集中在達達利亞身上:“試問,達達利亞先生,某天有狂徒從后門翻墻進來,到達冬妮婭的房間,不管是兩情相悅的幽會還是出于其他原因,你看見后會怎么做?”
代入“家長”的角色,換成“家長”的角度,達達利亞竟深感到自己深夜約會情人的行為,是那么的罪大惡極。
無法想象這事發生在冬妮婭身上,恐怕他無法像阿蕾奇諾那樣,還能冷靜處理。
達達利亞并不否認自己的錯誤,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就只有向阿蕾奇諾證明自己的決心,索要一個與六月名正言順的“名分”。
“換成是我,當然是要好好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資格成為冬妮婭所認可的人。”達達利亞毫不猶豫地回答了阿蕾奇諾的問題。
隨后他從衣袋里摸出了一個小禮盒,當場打開。
禮盒里靜躺著一枚戒指。
它的戒身由精致的白金制成,線條流暢而優雅,鉆戒的中心鑲嵌著一顆形同鴿子蛋的鉆石,質地晶瑩剔透,在燈光下閃耀。
其切工完美無缺,每一個刻面都如星星般閃爍。
鉆戒的周圍還鑲嵌著一圈小鉆石,它們相互映襯,與中心鉆石共同構成了一個璀璨的整體,猶如匯聚了所有的星光和光華。
六月抬起頭直直地看著,移不開眼睛。
自六月在坎瑞亞答應了和達達利亞在一起后,達達利亞就開始在想該準備什么樣的戒指了。
盡管那時候他正在跟六月鬧矛盾,但想來想去,還是去找他那結了婚的手下西奧多問明白。
西奧多送給妻子的是塔比莎品牌中的絕版「夢中之吻」,原本是有兩枚絕版的。西奧多買了一枚,還有一枚是存留于珠寶博物館的加大特別版,至今沒人能拿下。
最主要的原因是,館主只拿來做展品,不打算賣給任何人。
然而,達達利亞用了點“小手段”,最終從館主那兒把最后一枚「夢中之吻」買到了,而后他一直隨身攜帶,等一個機會。
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因為此刻的他,是從未有過的堅定不移,清楚明白六月對他的心意。
“不瞞你說,求婚戒指我都帶來了,是至冬負有盛名的珠寶設計師塔比莎的最后之作,「夢中之吻」。”達達利亞雖然是在跟阿蕾奇諾說話,目光卻深情款款地落在六月的身上。
“她才多大?”阿蕾奇諾始料未及,試圖打斷他那不切實際的幻想。
“先訂婚也不是不可以。”
達達利亞把戒指盒蓋上收回去,他知道目前的場合還不適合求婚,而是必須向阿蕾奇諾表明他絕不會退縮的決心。
阿蕾奇諾的忍耐度到達了極限,同時也很是佩服達達利亞不怕死的挑戰精神。
“明天壁爐之家的舊址,我們不見不散。”阿蕾奇諾專門選了一個荒無人煙的戰場。
“好,這次我會拿出全力。”達達利亞滿臉自信。
“那就拭目以待。”阿蕾奇諾期待他的表現,畢竟上次不盡人意,實在丟人。
六月不明白他們在對什么暗號。
什么不見不散,什么全力以赴的,是在悄悄商量什么重要的秘密計劃不能給她知道的嗎?
但六月也管不著那么多,在她知道達達利亞偷偷給她買了塔比莎媽媽設計的戒指的那刻,她就知,自己今晚肯定又睡不著了。
時候不早了,達達利亞與阿蕾奇諾道別,轉身就要翻越窗戶跳下去。
六月猛然下床,及時去拉著他的衣袖不讓走,怕他這一走,又很久不能見面了。
達達利亞回頭對她燦然一笑,摸摸她的頭:“六月,別擔心,明天盡管安心去做你要做的事,等我來找你。”
有他那句“等我找你”,六月才安心下來,點了點頭。
她確定了,她已經離不開達達利亞。
可只要他說還會來找她,她就不會再有擔憂和質疑,因為他總能說到做到,沒有一次缺席。
或者冬宮例會那次,改天還要向達達利亞問清楚到底是什么情況,她隱約感覺到自己是不是丟失了一些記憶,才會莫名其妙的對他產生那么多的好感和喜歡。
站在一旁的阿蕾奇諾沒眼看,又警告了一遍:“達達利亞先生,還不走么?”
六月怕父親發火,便松開了達達利亞的衣服,順便幫忙推了一把。
第112章 危機
達達利亞遁走后,六月正在等父親責罵她。
然而阿蕾奇諾并無所動,只重新說了聲晚安便作罷,還貼心地提醒她早點睡。
父親人還怪好的,這都不罵人。
六月慶幸父親不對她的行為追究,于是躺回還熱乎乎的床上。
這被子雖然悶了些汗味,但不臭,甚至還能聞到海的味道。
六月側過身,一并把兩只鯨魚布偶都摟住。
以前她從來都不怎么怕父親的,現在倒是越來越怕,越來越聽話了,而不再是表面上的順從,實則的叛逆。
她以前,不懼怕失去,所有事情只根據自己的喜好來,因為除了實現心愿外,她最大的信念就是生存下去,所以就算被討厭也沒關系,大不了再花點心思換下一家。
而她現在,得到的越多,反而患得患失,誠惶誠恐,途中沒有了退路。
六月帶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入睡,直至清晨,她如約到達梅洛彼得堡的入口,找到了接應她的一名看守,由看守帶她到萊歐斯利的辦公室內。
關于昨日六月偶遇水神,并且得到水神賞識的這件事,萊歐斯利已經知曉。
看來六月的運氣很好,當天就達到了目的,那么他們的交易失敗。
所以萊歐斯利首先向六月說明,要不要繼續進行“合作”,把“引薦水神”的交易條件,換成按工程師的工資結算。
六月同意了。
別說有工資,就算沒工資她也照干。
關乎抗災的壯舉,盡管她的力量微不足道,但聚沙成塔,總能發揮作用。
有了六月肯定的回答,萊歐斯利決定帶她到梅洛彼得堡的「禁區」。
他起身,走在前面說:“跟我來,等會兒還要跟你介紹兩位重要的人物。”
六月跟上去,從萊歐斯利的辦公室二樓到達一樓,只見他不知從那兒開啟了機關,地板上打開了一個缺口,缺口里面出現了一道旋轉式的樓梯。
沿著樓梯下去,是一間密室,中間有塊踏板,踩在上面,在重力的感應下就自行啟動了,類似普通的升降機那樣,一路下到了梅洛彼得堡的最底層的位置。
下了踏板,前方正有兩個人在等候。
他們分別是一男一女,都來自科學院,師從著名的科學院士,在這里是當技術顧問指導的。
萊歐斯利跟兩人打了招呼,簡單介紹了下六月。
幾人交談了一陣子后,就準備開始今天的工作,由萊歐斯利發號施令,說:“好了,大家都互相認識過了,希望你們相互交流一下意見,集思廣益,開工吧。”
六月睡眠不夠,到了那個點就開始精神不集中,只渾渾噩噩地應和著他們,又糊里糊涂跟上大家的腳步,穿過一道道大鋼鐵門。
當萊歐斯利打開最后大門時,一艘巨型的船出現在六月的面前。
他講述了一段有關于這艘船的古老寓言故事,有些深奧,六月不在狀態,就沒怎么聽懂。
梅洛彼得堡最底部……大概是,位于深海?
即使沒真正接觸到海水,也讓六月感到不舒服,其實她之前也有來過,每次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適應了就沒事了。
只是這次……她聽到了幾聲雜音,像從海底傳來的,問大家有沒有聽到,他們都說深海的位置安靜,一般不會有怪聲。
可能是睡眠不足,出現幻聽了吧。
六月強撐著精神,聽那兩個科學院的人介紹船體的結構,而后他們又拿來了繪制的圖紙給她看,說明了最難修理部位的具體細節。
她一看便明白了,拿著工具咔咔上手。
對比起坎瑞亞的那些機械,這要簡單的多。
似乎這船靠著一種叫“律償混能”的能量來啟動發動機,由此帶動發動機內部連在活塞上的連桿,和與連桿相連的曲柄,圍繞曲軸中心作往復的圓周運動,然后輸出動力。
據說“律償混能”是靠楓丹人們對正義的信仰所產生,相當于“神力”。
假如真到了預言那天,驚慌逃難的人們產生的正義信仰不夠用了,大船的運行就沒有保證了吧?
這套人造的動能裝置,太過依賴于神,不穩定性高。既然是人類想自己救自己,不如用那種源源不斷提供能量的。
真到那時候,她不介意把「星芒之心」貢獻出來。
時隔那么久,六月還是心心念那個害死克里斯爺爺的“兇手”。
她現在就有這個借口,拜托萊歐斯利出面于與那維萊特聊聊,聯系文物單位把克里斯爺爺的積木玩具,從博物館帶出來給她。
作為條件,她則從里面把「星芒之心」取出來,代替“律償混能”,作用在這艘船上,好讓“它”將功補過。
就在六月有在認真思考其可能性時,萊歐斯利從辦公室下來,給她拿來了一份小蛋糕。
“拿著,芙寧娜小姐知道你在這兒,特地托人拿來給你嘗嘗。”萊歐斯利說明了這塊小蛋糕的來源。
六月接過來,盛放蛋糕的紙板上放有一個小叉子,她拿起叉子,毫不客氣地先從蛋糕的一角開始叉起,放在口中品嘗。
好吃!好甜!
難怪琳妮特總會背著林尼吃甜點,原來甜食真的會越吃越上癮。
“芙寧娜大人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干活的?”六月把一整塊蛋糕都吃完后才開始問。
“她是水神,自然有權去了解任何事。”萊歐斯利敷衍了句,又感嘆夸獎了一句:“才碰了一面就讓我們的水神大人惦記,你真有點交際手段在身上的。”
互相知道對方的秘密,總要忌諱著點。
譬如,互相送個禮物什么的,才能確定對方守口如瓶。
她也得準備一份禮物,改天吧,她記得芙寧娜還挺喜歡拆玩具盲盒的。
萊歐斯利太過精明了,對他不能講全部的真話,不然他自己隨便都能推測出水神沒有神力的事實,等下引起楓丹的恐慌就不好了。
“也許大明星芙寧娜想讓我……唔……當她所合作的歌劇團的演員吧,那個導演說我氣質很符合劇本中的女主角來著。”
六月為了打消萊歐斯利的懷疑,只隨口提到歌劇團相關方面的,因為這事他也知道。
“那個騙人的劇團,你居然還相信?”萊歐斯利攤了攤手。
“說明他們演騙子也演得很好,大有前途。只要他們不騙人了,改過自新,就可以跟芙寧娜大人合作了呢?”六月表現出滿眼期盼的樣子。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我真誠建議,收回你那天真的想法。”
萊歐斯利都被她整無語了,不再探究她與芙寧娜的關系,“還是來聊聊正事吧,這部分修得怎么樣?”
他指著六月面前的發動機鋼輪結構說。
六月嗯嗯地點頭:“修好了哦。”
說修好了,實則對比早上剛開始進來的狀態根本沒差,工具也沒怎么動,就擰開了一根螺絲,而且還沒重新安裝上去的。
“這叫修好了?別人在努力,你就在偷懶,怪不得他們剛跟我悄悄打小報告,說你一直對著發動機發呆。”說是這么說,萊歐斯利的語氣懶懶的,沒有要批評她的意思。
打小報告的人就是那兩個科學院的人,他們就在船尾那邊站著,目前正在為了不明的原因吵架,好像在爭執該不該安裝某個器械的問題。
“我沒動手嗎……不會吧,我感覺自己才動手沒多久呀……”六月表示冤枉。
“那是你的腦內劇場吧?”萊歐斯利搖頭嘆氣。
六月看看自己的工作白手套,還是白的,沒臟,大概她真的走神了,腦補動過發動機,實際上沒動過。
睡不夠精神恍惚,是這樣的了,半個免費勞動力還要啥自行車?
“抱歉,我今天不舒服,能不能休息幾天再來?我到時出個修理建議報告給你看。”六月得好好待在家里不出去了,等養足精神她才能認真修理。
至于「星芒之心」的事,下次再跟萊歐斯利說,今天她暫時別自找煩惱。
“也行,不過今天一點進度都沒完成,可沒有工資的。”萊歐斯利說。
“辛苦費有沒有?”六月多問一嘴。
“水神獎勵你的蛋糕算不算?”萊歐斯利瞧向她手上拿著的蛋糕空紙板說。
六月:“……”
待在這深海里真不舒服,趕緊回家睡覺要緊。
……
六月兩手空空回去,一到家就躺下。
她照常抱著兩只鯨魚布偶準備補個大覺,才剛入睡,耳邊又傳來嘈雜的海底生物的聲音,那個聲音,她很熟悉。
隨之,夢中的那片大海,變成了一片血紅,她一下被嚇醒,睜開眼睛,就看到床頭柜里面發出了微光。
六月微驚,探出身子去拉來抽屜,發現是她放在里面的星愿瓶里,有一顆星星正在發光。
這種時候,是哪個愿望實現了?真是奇了怪了,她可什么都沒做。
六月把星愿瓶拿到床上,看了下里面,是一顆藍色星星亮了。
星星放進去后就不能取出來,她也忘了這顆星星原本寫的是什么愿望了,緩和緩和后,她下了床找出自己記錄愿望的筆記本。
筆記本第四頁寫:給達達利亞虧欠的女孩子,送一個鯨魚布偶。
這……為什么還能成功?
六月在很久之前就默認這個愿望不可能會有實現的一天,因為那個名為費洛妮希諾娃的女孩,早已經死了。
第113章 完整的我
又過了幾天,六月如約到梅洛彼得堡里的禁區內,進行修理以及改造大船的工作。
這次她倒是半天就完工了一小部分結構,等技術顧問檢查完就能走了。
結果那個叫朱里厄的技術顧問在驗收檢查表上全打上了紅叉叉,并且嚴重懷疑六月是否真的有這方面的技術,懷疑萊歐斯利先生會不會是亂塞人進來的。
該放小齒輪的地方,她放了中齒輪,導致整體不適配,傳送鏈都卡住了。用來固定的螺絲,也是有一個沒一個的。
別說復雜的部分了,她就連簡單的部分都出現了極大的失誤,這就給技術顧問一種,她會做,但又不完全會做的感覺,跟初出茅廬的新手差不多。
這艘船要是開出去,隨時都有可能沉沒。
技術顧問把檢查報告遞給萊歐斯利看,萊歐斯利看著上面的紅叉,嘆氣搖頭,說她的真實水平不是這樣的,等會兒就叫她過來聊聊。
萊歐斯利叫六月來到了他的辦公室,給她倒了杯剛泡好的茶,接著又把檢查報告拿給她看。
“這部分的做工感覺不是你的水平,怎么總是心不在焉的。”萊歐斯利不信她是故意的。
六月現在的狀態十分不好,她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整個人都蜷縮在沙發上,連提神的茶也不喝。
“可能是休息不夠,太累了。”六月如實說。
“難道是晚上家里進賊,抓賊去了?”萊歐斯利開玩笑般提問。
在那之前,他記得六月離上次告假已經過了五天了,居然還沒休息夠,她大概是熬夜去了。
“……是我睡眠不太好,每天睡不著。”這幾天來六月一直處于昏昏欲睡,但一入睡又一直做噩夢的狀態,反反復復。
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她夢見了什么,就怕被父親他們盤問,便隱瞞著,裝作若無其事獨自熬著去梅洛彼得堡干活。
果然沒有精神的時候,什么活都做不好,太慚愧了。
六月這種癥狀叫失眠,萊歐斯利不是醫生,也沒法幫她診斷身體出了什么問題。
他想了想,便想起來一個人,說:“希格雯護士長那邊專門為睡不著的犯人,調制了一種名叫‘昏睡奶昔’的營養品,很多人都反饋不錯,味道也不錯。”
六月有氣無力地應答:“會有效嗎?我已經連續差不多一個星期都這樣了,根本補不夠覺。”
希格雯研究做的奶昔有各種用途,平時萊歐斯利也能嘗到。
許多犯人在前期進來梅洛彼得堡時,多少都會對自己的未來感到擔憂,便時有失眠的狀況發生。護士長一般就會開始調制“昏睡奶昔”,給新來的犯人每人發一杯。
“要不你去醫務室那邊嘗嘗,感受一下?”萊歐斯利真心建議半死不活的六月去試試。
“好……”
六月正要起身,軟軟塌塌地撐著沙發下地。
萊歐斯利叫她不要動,像她這種“病人”,等著醫務室的人拿擔架抬著去就可以,估計她自己一個人走撐不了多少步。
隨后他叫人在廣播室,通過廣播來通知醫務室的人員。
很快就有人抬著擔架來了,把她抬醫務室去,萊歐斯利也跟著一起過去,跟希格雯交代了具體的情況。
“愛莉妮婭就托你照顧了。”
萊歐斯利有別的事,暫時不能全程看希格雯診斷和檢查。
“好哦。”希格雯彎彎眼睛微笑,她保證把愛莉妮婭小姐照顧得好好的。
六月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眼皮欲合而不能合,她其實是能睡著的,但反復睡著之后做夢驚醒,比一直不合眼睡覺更加痛苦。
從來她都沒有這樣的情況,就是從禁區回來后就噩夢纏身了。
“不要緊吧?方便我聽聽你的心率嗎?”希格雯溫柔地走到病床邊問診。
“麻煩你了,希格雯小姐。”六月任由希格雯把聽診器放她心臟的位置上。
希格雯認真聽了有五分鐘,摘下聽診器,說:“是有點心律不齊呢,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煩心事,才一直睡不著的呢?”
六月表示她沒有煩心事,只是不太理解,星愿瓶的那顆星星為什么會亮了,當然這點她沒說。
“希格雯小姐,我想問,除了心律不齊,你有沒有看出我有什么其他異常?”六月只擔心,自己什么時候會死。
“為什么會這么問?”希格雯不解。
“我最近總感覺到……有些恐懼……”這份恐懼除了來源于噩夢,還來源于自己身為短生種的焦慮。
總之她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是短生種,反正以前當人魚時候就是,這是生來就帶來的恐懼,越接近那個時期,她就越害怕。
“只要每天快快樂樂的,就不會恐懼啦。”希格雯微笑服務,先對六月進行心理上的治療,“你也不要太過悲觀,我檢查到你身體除了睡眠不足之外沒什么大問題,修養修養就好。要是還不放心,就抽管血進行下一步的檢查吧。”
抽血就不要了,六月堅決說不。
比起抽血,她寧可快點喝“昏睡奶昔”,好好睡個大覺。
“哦哦,那么迫不及待呀,想必公爵已經給你介紹過我這款新出品的昏睡奶昔了吧?”希格雯很高興自己做的奶昔那么受歡迎。
她馬上去調制了一杯,給六月喝下。
很快的,效果卓然,希格雯給她蓋上了被子。
年輕就是好,倒頭就能睡。
按照平時的習慣,不忙時候希格雯會坐在一邊觀察人類,記錄人類的“特性”。
她翻開小本本,從六月說夢話開始做筆記。
……
那一覺六月沒有再被驚醒了,做的夢也與前些天的不同,不再是血淋淋的,而是夢到很多溫馨的場面。
夢里的她在跟幾個小孩子去邪眼工廠偷東西,跑來跑去很是快活,時不時在空地上放煙花,在原野上追逐小狐貍。
夢到一個叫宵宮的大姐姐教她練弓箭,夢到她總會因為得到一點點的摩拉而開心很久,有時則會幫助左右鄰舍收割莊稼,帶領流浪的小孩們去伸張正義,助人為樂。
她又夢到了達達利亞哥哥,手把手教她釣魚,但是她總把釣上來的魚放走,故意不給他做烤魚吃。
后來又夢到一個大雪天,達達利亞握著她的手穿梭在大街小巷。
夢境一轉,他們去了一處神秘且全是廢墟的荒涼之地,她看著達達利亞打倒了很多獨眼小寶,她的眼中滿是崇拜。
后面又有一個叫戴因斯雷布的人物,跟她講了很多謎語,她聽不懂,吵著追問爸爸的下落。
快要結束睡眠之時,也就是最后一個夢了。
夢里幼小的她跌跌撞撞爬出廢墟,一團團黑火朝她席卷而來。
她迷茫無措,哭著一遍遍喊著爸爸也無人回應,最后她被黑火卷到了地底下,不見天日,沉沉睡去。
直至幾個陌生人將廢墟扒開,挖了一個很深的坑才找到了她。
于是,她醒了。
她木訥無知,被這群陌生人抱走,逃出了那里。
來的時候他們是五個人,走的時候,只剩下一人,唯一剩下的那個人,還讓她喊她媽媽。
前面是美夢,最后一個夢卻是噩夢。
六月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好在這次深度睡眠夠久,沒有那么疲憊了。
慢慢平靜下來,她才開始思考,美夢和噩夢是不是都是她的記憶?
如果是,不存在的奇怪記憶增加了。如果不是,那夢也太過真實了,就跟親身經歷似的。
夢醒之后,她發覺自己不完全是原本的自己了。
“感覺怎么樣?”希格雯把記事本合上,從椅子上跳下來,走過去問。
“好很多了。”一覺醒來,六月精神足了,果然很有效。
希格雯這就安心了,把記事本遞給她說:“你睡著的時候說了很多夢話哦,總睡覺時長一共是一天零五小時二十二分,期間你說的夢話,我聽到了都會記下來,給你看看。”
啊?居然還有記錄的?
會不會是什么大逆不道的發言……希望別跟自爆有關。
六月戰戰兢兢接過去,翻開看。
還好不多,零零碎碎只有一頁紙,而且都是些詞匯,不是一整句話。
上面寫著:“歪曲之源”,“深罪的紗籠”,“神怒”,“毀滅”,“癡愚”……
看到這些謎語一般的詞,六月輕輕舒了口氣。
一般人還真看不懂,可能之前有段時間去看爸爸開會看多了,無意被這些難以理解詞語洗腦,導致做夢也在說。
“可能我最近看了一些哲理書籍,連做夢都在想吧……”六月隨便解釋了下,又問,“希格雯小姐,你這奶昔是日落果口味的嗎?”
一開始不覺得,現在細細回想起來,好像就是日落果的味道。
“被你喝出來了呢,不過我只加了一點點調味哦。”希格雯非常滿意自己做的奶昔,太有效了!
六月勉強附和著笑笑,拍拍手掌夸希格雯好厲害。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對日落果過敏,怪不得能一秒入睡,還亂說話了……
下次得注意著點,不能再喝。
“對了哦,萊歐斯利才來找過我說,等你醒了應該會餓,要請你吃頓飯,地址就在梅洛彼得堡的福利飯堂。”
希格雯順便傳達一下萊歐斯利的口信。
第114章 打死不承認
平時自己一個人吃飯怪無聊的,萊歐斯利才約六月一起吃個飯,上次她請客,這次換著來,就當是人情往來了。
選在福利飯堂這個位置,也是因為新來的廚師手藝還不錯,不是他不想出去外面吃。
在梅洛彼得堡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不看鐘表就不知道白天還是黑夜。六月問了人,目前是中午,正是午餐時間,她睡了一天多,的確得多吃點東西。
按萊歐斯利的套路,他等會兒一定會問些他所感到好奇的內容,比如在六月睡著期間有沒有做夢之類的,反正她堅持不能說。
六月到福利飯堂,找到了萊歐斯利所在的位置,走過去坐到他對面。
萊歐斯利問候她好些沒,她說沒大礙才開始點餐。
福利飯堂的飯盒是隨機的,不是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開小灶就必須拿特許券來交換,摩拉在這里并不流通。
身為這里的管理者,萊歐斯利并無特許券。
一來他的餐一般是有專人烹飪,需要的日常用品,比如茶葉之類的,當然就不能花特許券而是在外面用摩拉購買。
二來他就是印發和制定特許券規則的主要負責人,在原則上不能擁有特許券。
請六月吃飯,要么帶她出去“水上世界”的餐廳,要么就在這福利飯堂吃免費的飯盒。
為圖方便,萊歐斯利還是選了福利飯堂。
飯堂廚師給兩位呈上了兩個飯盒,萊歐斯利先打開,里面是很正常的飯菜,有牛排禽肉蔬菜水果。
六月打開的那份,則是又紫又藍的,不知用的是什么食材。
“今天福利飯堂菜還不錯。”萊歐斯利動起了刀叉。
六月無從下口,問:“我的這份是有誰特地做的嗎?”
萊歐斯利笑道:“我猜是希格雯吧,護士長偶爾喜歡給飯堂提供一些‘特殊飯菜’,你運氣很好,一抽就抽中了,放心吃,作為營養餐還是很不錯的。”
意思是營養是真的有營養,好不好吃沒保證。
六月也不介意什么,就當做生命維持餐,一鼓作氣吞下去,別那么不給護士長面子。
“你叫我來這里吃飯,是有話對我說嗎?”見萊歐斯利那么久都沒問問題,六月總感覺不是單純吃飯那么簡單。
“你要我跟你聊哪件事?最近梅洛彼得堡發生的趣事?或是大新聞?”
萊歐斯利是無所謂的態度,六月要聽,那就說。不想聽的話,安靜吃個飯也挺好。
“有什么大新聞嗎?”六月趁機把飯盒合上,她才吃了一半就撐不住了。
“這或許是你最感興趣的新聞。”
萊歐斯利也放下了刀叉,時刻在關注六月的表情,“最新消息,愚人眾執行官「公子」達達利亞,前兩天在法庭上公然喧鬧,故意向水神挑起爭端,藐視法庭,后來被最高審判官制服,以尋事滋事罪關在了梅洛彼得堡里。”
六月:“?!!”
看著六月那精彩的神情,萊歐斯利多少能猜到他們倆之間絕對有古怪。
“我暫時不了解他的性格,只希望我的梅洛彼得堡里頭能安安靜靜的,也省了我的麻煩,打架事小,可別打死人了。”
萊歐斯利對愚人眾沒什么好感,但算不上討厭,只要他們能安安分分的待著,進來多少個都沒關系。
“你告訴我這些,以為我就能勸他在梅洛彼得堡里安分守己嗎?”六月問萊歐斯利的意圖。
“噢,原來連你也管不住嗎?”萊歐斯利的“連你”這個詞加重了讀音。
六月不想回答。
管不了一點。
真的管不了一點,誰能管得住達達利亞?
他又不是那種百依百順的人,他的主見性和行動能力比一般人都強,做事從來不忌諱什么,想做就去做,誰知道他干嘛會莫名到楓丹法庭上了。
而且萊歐斯利說的,好像她跟達達利亞的關系已經公開了一樣。可這事除了父親也沒人知道,所以萊歐斯利從哪里得知的?
會不會只是通過推測,在試探她?
然后趁此拿她當“人質”,給達達利亞施壓什么的……
這個時候打死不承認就對了。
“「公子」大人是我父親的同事,我們平時只在工作上有交流,接觸很少,基本不熟,你找我也沒用。”于是六月盡可能撇清關系。
萊歐斯利點頭,不太相信地附和道:“那應該是我誤會了,畢竟上次在餐廳吃飯時,那位達達利亞先生看你的眼神并不算清白。”
“因為我欠了他很多錢,他想向我討債,典獄長您當時又在場,他不好欺負我,所以他只能干瞪著我了。”六月說謊可以不打草稿了。
“行吧,暫時相信你。”
實在挑不出錯處,萊歐斯利也不好再問,“不過既然你欠了他的錢,得繞道走,特別是斗拳場那邊,據我所知,他自被關進來以后就常在那地方賺特許券。”
梅洛彼得堡里非重刑犯犯人的行動還是較為自由的,他們可以自行選擇賺取特許券的方式,也能在特定的區域內行動,但不得超過監管范圍。
至今萊歐斯利仍在試探她,故意告訴她能找到達達利亞的地點。
這時候六月更不能上套,她得忍住不經過那邊,不去就是了。
……
好吧,還是沒忍住。
她找了個合適的時間偷偷跑去斗拳場偷看。
不過這已經是萊歐斯利提完那個“大新聞”后,又過去了半個月了。
半個月來,她一直勤勤懇懇,發揮自己最大的水平把船改造修理。
在休息時間里,她又是當萊歐斯利的飯搭子,茶搭子,閑聊搭子的,又是幫他喂他那只前兩年收養回來的貓。
這樣一頓操作下來,六月總算能獲取萊歐斯利的完全的信任。
趁此六月向他提利用「星芒之心」作為能源的事,并需要他利用自己的人情面子,跟那維萊特說一下能不能把博物館的積木人偶弄出來給她。
有了信任基礎,萊歐斯利表示會去處理這件事。
之后她還獲得了特殊通行證,也就是以后都不需要萊歐斯利的允許,她也能出入梅洛彼得堡。
由于六月可以自由出入內部和外部,這同時能給父親帶去不少關于梅洛彼得堡的有用情報,譬如,在這座堡壘的最底部,有一道壓制和監測原始胎海的壓力閥門……
此時,六月正在斗拳場外圍最隱秘的角落處。
觀看了好幾輪打拳塞了,怎么沒見達達利亞來?他不是最喜歡打架的嗎?
也許不湊巧吧,少來一天兩天,也是正常的。
看人打架真的很無聊,六月等不下去,準備回去繼續干活。
就在這時,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往里一拉。
“你怎么來這里了?”頭頂傳來那熟悉的聲音。
六月轉身看,正是達達利亞。他的頭發有點長了,顯得略微凌亂,湛藍的眼睛黯然無光,好像在梅洛彼得堡里的生活很糟糕似的。
他的手背上多了一條傷疤,很大一條,結痂了但還沒完全自愈,像是被利器所傷。
肯定是在梅洛彼得堡跟人打架打的!又不愛惜自己了!
知道他體質好恢復能力快,也不能這么亂折騰!
六月又開始惱了,甩開了他的手。
他怔了怔,又繼續拉上手,硬扯著她走到斗拳場的一處無人的管道。
第115章 她是你們的大嫂
梅洛彼得堡的通風管道的直徑較大,位置也不算隱蔽,達達利亞現在是“犯人”的身份,不能在這兒逗留太久。
他想問六月為什么也在梅洛彼得堡,卻先被打斷了。
“少管我,又不關你事。”六月肩膀發抖,咬住嘴唇,極力忍住要涌出眼眶的淚花。
六月不能理解自己,她明明那么怕死,為什么要對一個不怕死的人戀戀不舍?難道這個人有一千條命不成?
不見時還好,一見面就總是這里有傷,那里有傷的,哪怕他有一千條命,也會讓人家擔驚受怕。
“說的什么傻話,你快是我未婚妻了,怎么不關我的事。”達達利亞抓起她那只手,壓在自己手背上。
那疤痕的手感,伴隨他手掌傳來的溫度,讓六月的心在抽動,并想象著他當時是怎么傷到的,“你跟我去醫務室,包扎一下吧,不上藥很難康復。”
達達利亞不以為然,表示沒關系,安慰她說:“你別難過,完全不疼的,就是被野外怪物偷襲,撞到鋒利的石頭上。”
他才不會說是被阿蕾奇諾揍的。
那次在壁爐之家舊址切磋,阿蕾奇諾有放水的傾向,最終他險勝,得到了認可。
然而這些事必定不能讓六月知道,不然她又得生氣了,為了她而跟「父親」打架的理由,說不過去。
所以在六月面前,達達利亞只能把這個傷,怪在不會說話的野外怪物身上。
有他這句話,六月的火氣一下子降下去了,她悄悄瞅了瞅他那張臉——依舊是那么帥氣,還好,他打架從不會傷到自己的臉,勉強也還能說得過去。
不過,快要成為他的未婚妻了是怎么回事?
六月剛降下來的火氣又一下子上來了,她連忙把手抽出去:“別拿這種關系來限制我的自由,我還沒答應你呢!”
說罷,不知是因為太過害羞,還是因為惱怒,六月漲紅了臉地忙著跑開,跑到拳力斗技場門口時還不小心被撞倒了。
她顧不得是誰了,重新站起來繼續跑遠。
被撞到的人一句道歉都沒收到,滿頭問號地回頭看了眼,又進去了。
接而,還有兩個人也跟著跑了進來。三人一起穿梭在整個斗拳場,最后在一側的通風管道上找到了他們要見的人。
達達利亞正沉浸在剛又被六月甩開的不解中,很快,他煩悶的思慮就被那幾個人的聲音所覆蓋。
“大哥,有好消息了!”
說話的是普里耶,一個深棕色頭發扎小馬尾戴眼鏡的小哥。
另外兩個跟來的人分別是亞歷克塞以及萊奧尼德。
達達利亞回過身,勉強笑笑:“是你們啊……”
這幾個是達達利亞進來梅洛彼得堡后,新收的小弟,均是楓丹本地人。
一個犯了盜竊罪,一個是與人當街發生口角打架被機械警衛識別后逮捕,一個是半夜爬到沫芒宮樓頂,偷看自己偶像而被當場抓獲的。
他們每個人都被判了三個月以上的刑罰,目前還剩下半個月左右的服刑時間了。
起初,達達利亞剛來時,他們幾個抱團處處針對他。由于欺負新人習慣了,對他的態度也很惡劣。
可沒過多久,他們就徹底被達達利亞完全征服了。
無論是打工時候的毅力,還是在拳力斗技場的英姿,哪怕是教訓他們的時候,達達利亞都展現出了卓越不凡的才能。
后來他們幾個就決定跟著他,簡而言之,就是被揍出感情來了。
而且,由他罩著,就再也不怕那些靠著武力隨便掠奪別人生存資源的“惡霸”了。
達達利亞還告訴他們:人總有犯錯的時候,總有昏暗的時刻,只要心向前方就能破除困難,等出去后又能看見陽光。
在他們心中,達達利亞當之無愧是一位有勇有謀,神秘強大,積極向上,還特別會照顧人的好大哥!!
可是。
今天的大哥怎么愁眉苦臉的?
這不像平時的他啊。
三位小弟心照不宣,都發現了達達利亞的異常。
“大哥,你沒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三人中個子較矮的萊奧尼德關心道。
“我沒事,你們說有好消息,是關于管理區那邊的情況?”說著,達達利亞分出了部分關注力到管道之外的地方,預防有人偷聽。
“我記錄了管道退水和漲水的日期和規律,推測出在那個時間段出發就最合適。”普里耶推了推眼鏡,用手指在管道壁上簡單畫了一個時間的標志。
生銹的壁上留下了印記,達達利亞一看便懂了。
管道清潔日。
具體得是晚上,防守和人都不多的時候。
“還有隱秘的路線,我也規劃好了。”紅發的亞歷克塞把方才的普里耶留下的印記用手背擦掉,改成線路圖。
停留了幾秒,就擦掉了。
達達利亞了然:“辛苦你們了,看來今晚就是最好的時機,你們記得早點回去,別被發現了。”
“我們對這里很熟的,不會被發現。”萊奧尼德表示也要跟過去,送送大哥。
幫助大哥越獄,是他們這差不多一個月以來的目標,散播謠言迷惑其他人的前期準備工作,都全部做好了,現在就是最好的越獄時機。
“老大,不知道你什么時候還會回來?”小弟們都很是不舍,可是大哥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關在這區區的梅洛彼得堡里。
“等我查看清楚情況后就會回來。”
達達利亞說的情況,是指那個呼喚他的聲音。
他又補充說:“對了,在我回來之前,你們好好照看下你們的大嫂,別讓她被其他人欺負。”
萊奧尼德:“梅洛彼得堡里?大嫂?是新認識的還是大嫂也被關進來了?”
大哥不愧是大哥,那么快就認識妹子了。
要知道梅洛彼得堡除了管理區和生產區,男女囚犯都是分開活動區域的,很難湊在一起。
“一時太急了我也沒問清楚,大概是為了任務吧……我不能說太多,總之,碰到灰藍色頭發的,綁著長長的單側辮子,眼睛是深藍色星星狀的女孩子就是她了,包括你們也不能靠近她,只能遠遠看著。”
達達利亞讓他們幫忙留意一下六月。
「仆人」的心也夠大的,居然會給六月安排在梅洛彼得堡任務。
達達利亞對阿蕾奇諾的這步行動計劃有些不滿。
“沒問題,保證不讓任何人接近大嫂!”幾人拍拍胸口保證。
前提是能遇到她,除非大嫂是梅洛彼得堡的特殊人員或是工作人員,否則也很難說照看吧。
時候不早了,達達利亞分別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說:“你們好好改造,等刑滿釋放,我就來接你們出來。”
普里耶:“我們到出獄那天也一定等著大哥。”
亞歷克塞:“我也一樣!”
萊奧尼德:“我也是!”
“那就一言為定了。”
達達利亞沒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他們,就連名字也只是用“阿賈克斯”,為的是不惹人注目,畢竟“「公子」達達利亞”這個名號,在各國都很出名。
離開之前,達達利亞最放心不下六月。
進來了梅洛彼得堡那么久才碰到她,究竟她是什么時候來的?
剛才見面什么都還沒問,她又生氣地跑開了,他也沒法追出去,因為一個“男罪犯”追著一個“女罪犯”跑,最容易惹上周圍那些機械警衛的注意,在規劃越獄期間他不能惹上任何的麻煩,就忍住沒追了。
其實暫時來說,梅洛彼得堡也是較為安全的地方,也許能放下心來吧……
這個六月,總有各種的緣由跟他鬧一次,從他剛開始在楓丹認識六月起到現在,就沒變過。
她對其他人倒是畢恭畢敬,溫順聽話,可可愛愛,而只有面對他時,才會三天兩頭犯大小姐脾氣……
盡管她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大小姐。
達達利亞已經習慣了屬于大小姐表達愛意的別扭相處方式,偶爾鬧一鬧也沒多大問題。
他敢擔保過不了幾分鐘六月的氣就消了,如果此時他身旁沒有人出現,她絕對會沖回來抱著他撒嬌,還會問他傷口會不會很疼。
因為他知道六月是最明白事理的,也許是他做的事有時真的讓人匪夷所思吧,不正常的那個人其實是他自己。
達達利亞自嘆自抑,接下來,就只沿著這條管道一直往深處走了。
……
幾位小弟正替大哥望風。
另一邊六月跑開沒多久,半路想著該問的問題還沒問,就又折返回來了。
她轉了圈,已經不見達達利亞的身影。
人呢?
哪里去了?
只見管道內有三個人在鬼鬼祟祟的,她記得剛跑出來時碰到過其中一個。
“請問一下,你們剛剛有看到管道這邊有人嗎?”六月倒也夠大膽的,直接進來問,也不怕他們會不會是壞人。
“什么啊,我們在清潔管道,閑雜人等不要進來。”萊奧尼德攔在前面,趕六月離開。
“能不能告訴我,他怎么那么快就走了?”六月繼續問。她就不信達達利亞會走那么快。
“你是誰,憑什么告訴你啊?”亞歷克塞也不耐煩了。
六月瞅見他們幾個兇神惡煞的樣子,便不再問了:“不說就算了。”
第116章 預示深海的終焉
六月扭頭就要走,不再多逗留了。
幾位小弟同聲挽留:“小姐你等等,我們商量一下。”
六月停下腳步,看著他們三個圍成一團在說悄悄話。
普里耶:“你看她像不像……”
像大哥描述的大嫂的外貌特征,像星星的眼瞳,藍頭發。
亞歷克塞想了想,說:“是很像。”
萊奧尼德:“是大嫂?這能說嗎?”
普里耶:“應該能說吧。”
幾人商量了一小會兒,為了不得罪“大嫂”,又不能說的太直白,亞歷克塞出來輕咳幾聲,說:“大哥是要那個……他想潛水了。”
其他兩人附和點頭:“對,潛水是大哥的愛好。”
潛水不是達達利亞的愛好,他最大的愛好是釣魚才對,這點六月最清楚不過。
而且梅洛彼得堡本就建在海底,哪有什么水可以潛……
等等!六月后知后覺,達達利亞潛水……是不是要逃獄的意思?
他的話,確實很有可能會這么做。招了一班小弟,自己逃走了,小弟怎么辦?
小弟們成了同謀,按照楓丹的法律,就算以后刑滿釋放,被查出來有助人越獄嫌疑,照樣會被重新捉回來,還得多判幾年。
六月得多考慮考慮將來可能會發生的問題。
她思考了片刻,對他們說:“既然你們都喊他大哥了,要不出獄后就跟著他干怎么樣?他那里福利待遇都很好的。”
她先拉攏人,等出獄后就慫恿他們加入愚人眾,這樣也好有個保障。
他們幾個能幫達達利亞逃獄,也是有幾分本事在身上的,順利通過愚人眾的新人考核應該不成問題。
“誒?這么聽來,難道大哥進來之前是做什么大生意的?”萊奧尼德的眼睛亮了。
“我也想問問,一直都覺得他好神秘,一定是做了很多大事的大人物。”普里耶表示大哥從來沒說過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他們都很是好奇。
有時候他們也在猜測,大哥是不是來自哪國的高官。
因為他的管理水平在梅洛彼得堡同等拉幫結派的各位“老大”之中,可不在同一層次的級別上,這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
看他們一個個那么積極,六月也只好告訴他們“真相”了。
她星眸閃爍:“準確來說,你們的大哥,是至冬國最棒的玩具銷售員哦!”
萊奧尼德:“……”
普里耶:“……”
亞歷克塞:“最棒的……玩具銷售員?”
三人面面相覷,互相確定沒有聽錯。
“對!”六月用力點頭,十分確定,又補充說,“等你們出來后,如果實在沒有地方可去,就直接來壁爐之家找我。我現在先走了,感謝你們的情報。”
得知達達利亞能逃出去,六月還是很開心的,但愿他不要讓人發現吧。
……
相安無事過了幾天。
萊歐斯利兌現了承諾,利用他的人脈關系,給六月拿來了那只積木玩偶。
至今博物館的人都不敢將這玩具拆開,就是怕里面藏的是未知的神秘能量,六月卻不打緊地拆開了,還將中間發著白光的寶石放入船體的能源箱中。
隨后,她又把那個積木人偶還原回原來的樣子。
現在的積木小人離開了「星芒之心」,就變得黯淡無光,在別人眼里跟一般的玩具沒差別。
只有六月能看到,它還“活”著,它開始懺悔,并想讓六月帶它到至冬,放在克里斯的墓邊陪著他,直到冰雪將它包裹,沉睡。
六月答應了它,并向萊歐斯利索要積木小人。
無奈萊歐斯利又再次出動人脈。
博物館方面沒有理由拒絕,有人有能力將坎瑞亞古國的物品,正常用在現在的機械體上,是很難得的,加上了芙寧娜的同意蓋章,六月最終把積木人偶拿到了手。
回到家,她就把積木人偶打包好,放入行李箱中。
很好,又完成一個心愿了,星愿瓶里的星星又亮了一顆。
剩下的,還得慢慢實現,不能操之過急。
關于大船的修整工作已經全部完成,科學院的顧問也全部驗收完畢,至于最終的表現還得等預言發生的那天才知。
六月對自己的技術還是很有信心的,從無到有的發明可能她不在行,但對機械的升級改造,查漏補缺她就有與生俱來的天賦。
不過,預備是預備,她還是希望災難千萬別來,希望預言是假的,這樣大家都會沒事。
這天六月把完工工程記錄交接好后,就準備離開梅洛彼得堡,在經過醫務室所在的區域時,她正見到林尼一個人在公用飲水間打水。
六月:“……”
怎么又來一個熟人?林尼來干嘛的啊?父親的任務嗎?
“六月?”還沒等她走過去,林尼就停下手中的活,帶著一臉的疑惑向她走去。
父親向來不安排重復的任務,最起碼林尼知道六月不是來找「公子」大人的。
至于父親對六月的其他具體安排,他又知之甚少,所以才會疑惑。
“我跟你們不做同樣的活,我本身沒有任務在身上。”壁爐之家的孩子一起長大,是有很高的默契度的,六月這么一說,林尼即刻就明白了。
“那就好。”林尼點點頭。
“你們呢?”六月默認有林尼在的地方,就有琳妮特和菲米尼,盡管他們兩個都沒見人影。
林尼扶著額頭,苦惱道:“出了點小小的狀況,好在并無大礙。菲米尼為了去找「公子」大人失蹤的線索,潛入了堡壘下水管道處,而后發現那片區域的海水已經滲透了一些原始胎海的濃度。”
“我們現在無法向父親傳遞消息,六月,接下來靠你了。”林尼要在這里照顧一下菲米尼,暫時無法通過“秘密通道”出去。
菲米尼的身體素質那么好,只是沾上了含有一定原始胎海濃度的海水就這樣了,無法想象碰上了真正原始胎海的楓丹人,會不會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就立刻溶解?
他們可能還不知道達達利亞越獄,才會到這里來尋找的吧,她本應該早點把情報傳遞出去,林尼他們就能少受點苦。
可是為了修船她廢寢忘食,竟把這事忘記得一干二凈。
“林尼,能不能告訴我,「公子」真的因為大鬧法庭才被關進來的嗎?”六月很想知道其中的理由。
她不信達達利亞就那么單純,會公然挑戰法庭,他一定是為了某個目的而來的。
“這事說來話長。”林尼道,“簡單說,我跟琳妮特,還有「公子」大人都被卷入了一宗少女連環失蹤的案件中,最后查清了真兇,我們被無罪釋放,而最高審判官卻判了「公子」大人有罪。楓丹法庭可以通過決斗來捍衛自己的清白,「公子」大人就自己為自己決斗了,結果如你所知。”
林尼的表達條理清晰,短短幾句,六月就已經知曉了全部過程。
忽而,附近的廣播發出了滋滋的響聲,這是正在啟動的狀態。
林尼和六月都警惕起來。
「注意!緊急通知!請大家往高處撤離!」
「注意!緊急通知!請大家往高處撤離!」
「注意!緊急通知!請大家往高處撤離!」
廣播一直在重復相同的話,急促到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即將要發生不好的事。不到一分鐘,在各位監守的帶隊下,在監舍的,在打工的人等,都迅速跑向了升降機。
廣播的聲音中夾雜著海浪的沙沙聲,似有一聲鯨叫從六月耳旁略過,周圍是正在逃竄的人的叫喊聲。
“對不起,我恐怕不能出去找父親了,你們要小心點,盡量留在高處,那個壓力閥可能撐不住,我要立刻去看看。”六月此刻是用極為平靜的語氣說著,說完還對林尼微微一笑。
她要去哪里?怎么跟要赴死一樣?
“六月,你在說什么?”林尼想要拉住她的手,再帶上林尼特和菲米尼他們一起逃。
不料她先一步轉身,沖往人群的反方向,坐上了往下行的升降機。
萊歐斯利的辦公室門在敞開著,證明情況已經很緊急了。
六月不敢有半分的猶豫,恨不得這里就連通大海,她可以一口氣跳下去會更快一些,靠著雙腳走路還是太慢了。
越往下,她的預感就越是不妙,底部海水的翻騰程度她是能感知到的,萊歐斯利應該就在下面了吧,他在想辦法了吧!
千萬要堅持住!
等升降機抵達到最底層,六月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沖過去。
在她趕到之時,萊歐斯利正使用神之眼的力量將躁動的壓力閥門冰凍住了。
證明原始胎海的濃度目前還能控制,因為真正的原始胎海,即使是冰神來了也凍不住的。
她與萊歐斯利對視了一眼。
萊歐斯利吃驚地看著六月從他身邊繞過,她跳下去操作控制臺,企圖要拿些什么東西給堵住壓力指針。
六月可恨自己沒有把那兩枚神之眼都帶出來,平時藏著牢牢的,關鍵時刻卻沒法拿來派上用場。
這時候克洛琳德也趕過來救場,和萊歐斯利一起喊她上來逃跑。
那維萊特已經在來的路上,現在他們能做的只有立刻離開這里,關上大門暫行堵住,以拖延時間,等人來救場。
“愛莉妮婭!快離開那里!以你的力量是關閉不了閥門的!”
萊歐斯利正欲要沖下去撈她上來,但克洛琳德攔住了他。
因為冰層慢慢破開,壓力針又開始快速擺動起來。
“我不是楓丹人不會溶解!而且我也會潛水,你們快走!”六月迅速回應,她還在堅持著。
此刻,大量的胎海破閥而出,巨大的浪墻將六月吞沒。
“愛莉妮婭!”萊歐斯利的這聲叫喚,她再也沒聽到。
第117章 災后
這里的海水比一般的海水要溫暖許多。
六月漸漸蘇醒過來,腦殼昏昏的,她身體很沉,當意識一點點恢復之時,就嗅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她睜開了眼,眼前并不是漆黑的深海,而是一片觸目驚心的血海,與時常在夢里的場景一模一樣,恐怖而詭異。
六月驚恐萬分,想要拼命游上去逃走,卻看見在她的上方盤旋著一頭巨鯨,發出沉悶的叫聲。
透過模糊的血紅色海水,看著那頭熟悉的鯨,六月睜大了眼睛。
為什么……
這是夢還是現實?
剛剛她是被原始胎海的海水沖走了沒錯吧?
不知大家怎么樣了……千萬別出事才好,六月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往上游。
游了許久,她發覺自己仍然在原位,幾乎不曾游動過。那頭巨鯨依舊在頂頭盤旋,身形卻越來越清晰,六月盯著它許久,而后頓時腦袋一麻,面色瞬間煞白。
遙遠的記憶如洪水般涌現,宛如昨日再現。
它就是……曾經把她帶出深淵的那頭巨鯨啊!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
在自我保護機制的作祟下,她所遺忘了很久的事,此時此刻,她完全想起來了!
而那件事就是:襲擊并且殺害了全族的,也是她眼前所見到的那頭巨鯨!
那樣的身形,那樣的影子……終生難忘。
被原始胎海的海浪沖擊后,六月記憶的防御機制被徹底擊潰,如一幕幕恐怖電影般在她頭腦放送。
她才明了,她每次做的噩夢都不是虛假的夢,而是事實!潛意識中的自己為了防止自己遺忘,才每次以夢的方式不斷強化,可她偏偏每次沒能準確想起來!
為什么?湊巧而已嗎?
她一直以來都喜歡鯨魚,甚至把所有的鯨都視為家人,難道是在認賊作父嗎?
為什么?
她又再次問自己為什么。
當回憶起了全部的真相后,六月的眼眸漸漸失去了高光,她凝望著那頭巨鯨,身體失去支撐似的重重往更深處的海底下落。
下沉了許久,六月猛然驚醒,恢復神智的她趴在海岸邊,海浪一遍遍沖刷著她的身體。
“那是愛莉妮婭小姐!她在這里!”
“愛莉妮婭小姐!快醒一醒!”
“愛莉妮婭小姐!”
原來是好多人在搖她,在呼喚她,六月才醒來的。
六月撐著地面慢慢坐起來,左看了看,右看了看,都是一群穿著制服的愚人眾。
“可算找到你了,居然小姐您被沖到那么遠的地方。”其中一名愚人眾捏了把汗。
他們有些是「仆人」的手下,有些則是「丑角」秘密安插給「仆人」的手下,這里就沒有一個人是不緊張的。
因為他們已經找了六月一天一夜了,所幸最終還是在白淞鎮的海岸線上發現了她,沒有拖延太久。
“你快去通知「仆人」大人,快快!”
“是!”
幾個人亂成一團,有些是去找「仆人」,有些則馬上書信給「丑角」。
醒過來的六月面如死灰,她麻木的站了起來,對著前方的大海,只萌生出了一個想法:復仇!
誰也不能阻止她報仇。
所以她決心跟爸爸一同,跟隨冰之女皇。
也許現下只有冰女皇才有辦法去對抗深淵的力量,又也許毀滅坎瑞亞的不是七神而是深淵,否則爸爸怎么會信任身為七神之一的女皇?
六月對很多事都一概不知,她唯獨能確定的是,是那頭巨鯨,以及那頭巨鯨背后的某種力量毀了她所有賴以生存的家園。
“這是哪里?”六月不再想下去,回頭問問現在的情況。
有人解釋說:“愛莉妮婭小姐,這里是白淞鎮,原始胎海海水異動讓很多居民都受了難,「仆人」大人第一時間就帶我們到現場救援了,還好我們都不是楓丹人,不然就像很多人那樣……”
“有人當場溶解了是嗎?”六月原本還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難過之色,最后眼眶中忍不住的溢出了淚花。
另外一個愚人眾回答:“唉,有不少人是,具體有多少還得等失蹤人口的名單出來才能知道。但說來奇怪,那么大的異動只持續了幾秒。”
還有人說:“幾秒也夠嗆的,就跟地震一樣也是幾秒,運氣不好的人一下子就沒了。”
六月早料到了結果,可內心還是無法接受。
原始胎海海水原本靜靜的流淌在該在的地方,現在只有她知道攪動胎海的,是那頭不知從何而來的鯨。
她很快平復了下來,保持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轉身走過去和他們說:“父親那里人手肯定不夠,你們也快跟我去支援吧,我已經沒事了。”
盡管沒能救到大家,到最后還是要盡全部的努力才對,她已經不是孩子了,不能像從前那般眼睜睜看著全族遭難,又無能為力地逃跑。
……
阿蕾奇諾此時在白淞鎮刺玫會的據點參與救援,剛剛救出了刺玫會會長的兩名手下。
“謝謝你救了他們!謝謝!”娜維婭含淚,向阿蕾奇諾表示感謝。
“那一刻我原以為再也見不著老板了。”娜維婭的手下拿手絹擦了擦淚。
“感謝你,讓我們逃過一劫。”其他刺玫會的成員也是險些喪命了,還好阿蕾奇諾帶的小分隊來的及時。
可最終他們還是慢了一步,刺玫會會長的兩位貼身手下,邁勒斯和西爾弗都因為去救人而成為了犧牲的英雄。
“災難面前,人與人之間本來就要互相幫助,你們不要對我有偏見那就很好。況且刺玫會幫忙收集了證據,才讓我的孩子在那場審判中得以沉冤昭雪,我一直都記著。”
阿蕾奇諾何嘗不在傷心難過中,她卻在安慰其他人。
她從林尼那里得來消息,六月只身闖入了梅洛彼得堡的壓力閥門中,最后被原始胎海的海水沖走了。
六月雖然不是楓丹人,但海水的沖擊力不能小覷,被沖去哪個地方也未知。
“父親!”
剛想著如此,六月的聲音就闖入了阿蕾奇諾的耳中,她回身而望,六月飛奔而來抱住了她。
“父親,是我做的不好……我沒能完成任務。”六月怪自己什么都做不到,還讓別人為她操心。
跟過來的愚人眾說:“我們是在白淞鎮找到小姐的,剛剛好離阿蕾奇諾大人您很近。”
阿蕾奇諾明白六月的恐懼,但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在這里光顧著煽情了:“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救援工作,建設工作都還需繼續。”
“沒錯,我們也快去!”娜維婭收拾好心情,帶領刺玫會的成員去救被困水困住的居民。
阿蕾奇諾也把六月拉開:“先回家吧,想說什么以后再告訴我,預計下一次的異動也很快來了,我要去做更多的準備,暫時分不出精力來。”
六月搖搖頭:“不要,我也想去幫忙。”
重災現場廢墟一片,滿目瘡痍,許多人妻離子散,流離失所。阿蕾奇諾是怕六月待久了會產生心理陰影。
于是她便給渴望幫上忙的六月找了一個任務,說“好吧,那我現在的命令是,你帶人去歌劇院,去找神之心。”
六月不語,心想著父親這是要趕她走的意思。
“做不到嗎?不行的話你就回家。”阿蕾奇諾給出了其中一種選擇。
是的,去找神之心六月做不到了。她跟芙寧娜相識相交,這個時候去找神之心,不是趁亂打劫嗎?如果拿到神之心就能救大家的話,那么水神現在就已經出現吧,她怎么不見人影?
所以說父親知道她做不到,才會故意這么說。
盡管如此,六月還是不能違背命令地去一趟。
……
半路下起了滂沱大雨,把所有人的衣服都淋濕透了。
如阿蕾奇諾所說的那樣,海水繼續在翻騰上漲,就連地勢較高的伊黎耶島,伴隨著暴雨,也快成為汪洋大海。
然而就在六月艱難抵達到伊黎耶島,來到歌劇院的附近時候,天空居然無端端放晴。
漫上來的海水快速退去,似有什么力量在阻退了原始胎海的海水。
有人打跑了那頭鯨嗎?還是水神在暗中動用了自己的力量?
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里,六月從一個迷茫中陷入另外一個迷茫。
后面突然有駐扎在歌劇院的愚人眾跑過來跟她說,「公子」大人打退了那頭吞天之鯨,現在已經回來了。
什么?又發生什么了?!
到底怎么回事?
六月向來被保護得很好,她什么內情,什么情況都不知道,單等在這里就等到了勝利的消息。
她也沒地方可去了,只能跟著知情人來到發現「公子」所在的地方。
此時,伊黎耶島的島彎內,達達利亞靠在一處礁石旁,有幾個手下圍著他,給他遞過去吸水毛巾。
正當此時六月走過來,達達利亞一見是她,就想站起身,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虛弱的一面,但以他現在的狀況,想坐直都困難。
達達利亞的心開始焦躁不安,既想見她,又不想以這副樣子去見她。
不知為什么,總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看見六月,他也很慌:“六月……?你怎么……”
話還沒說完,六月就朝他撲了過來。
第118章 仇人的繼任者
其他人都自行離開,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很久之前他們愚人眾內部就在傳「公子」和他在楓丹認識的小女友的緋聞了,那個小女友還是壁爐之家的孩子,今日一見,果然謠言不是空穴來風。
其余人等都在邊小聲八卦邊走得遠遠的,達達利亞則不知所措。
他的體力耗盡,想抱住她的力氣都沒有。
“達達利亞,你去哪里了?你越獄越到哪里去了?”六月像只軟綿綿的小羊,依偎在達達利亞的懷抱中,纖細的雙臂緊緊摟著他的腰。
她的臉龐上掛著幾滴晶瑩的淚珠,不知是否混合了方才的雨滴,但也足夠令人心生憐愛。
達達利亞艱難抬起手,輕輕撫摸六月的頭發,又撫去她眼角的淚珠,輕聲道:“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一定是真話!”六月眸子里閃爍著點點淚光,在無聲控訴她的委屈。
達達利亞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知六月最喜歡鯨魚了,剛剛他正是在跟師祖的寵物鯨魚打到昏天地暗。
他開始預想六月聽到他話后的反應,等下她的淚水會不會流得更兇?到時要怎么安慰?該不會又不要他了,又要丟下他不管了吧?
人在虛弱時總會胡思亂想,患得患失。
盡管達達利亞不愿看到六月扁著嘴皺著眉頭的樣子,但又不得不說實話。
這時達達利亞才恢復了一點力氣,就牢牢摟著她,低頭在她耳邊輕聲細語:“如果我說,我在海里跟一頭大鯨魚打架,你會不會不開心?”
屬于男性的灼熱氣息酥酥地繞著六月的耳際,她體內暖流陣陣,稍微側過頭,窩在達達利亞的頸窩中,抬眸怔住凝視著他的臉。
好想親過去……
然后以此告訴達達利亞,比起鯨魚,她更在意他。
可達達利亞還是傷者,還是別隨便挑撥了吧,傷者就得好好休息。
六月琢磨了一會兒后,還是說出了心里話:“……我沒有不開心,在我心里你就是大英雄。”
“咳咳咳……咳咳……”達達利亞猛烈咳嗽了幾聲,差點沒被她這句話嗆到。
他的心跳突然跳得好厲害,六月的手按在他胸膛輕輕撫著,好叫他順過氣來。
這家伙,在他們每次見面都把自己弄成這樣……
到時她絕對要跟爸爸說,給達達利亞再批假一個月,不準他接觸愚人眾的任何事務,最好搬到她家莊園去住,好好修養,她要每天照顧他才安心。
決定了,就這么說!六月暗暗想。
“難怪我來這里時聽到有人說,你正跟一頭吞天之鯨打了三天三夜,是不是你把它打敗的?”六月說這句話的時候,滿目崇拜。
“有沒有打敗我也不清楚,當時我已經筋疲力竭了,后來隱約感覺不知被誰扔到這里來……那動作手感,有點像是我師傅。”
達達利亞回想起當時的滋味,有點不好受,簡直是超負荷了,估計很長一段時間不能用魔王武裝,最后也是連師傅都見不著。
師傅她老人家次次對著他都板著一張面癱臉,一副“菜就多練,別來嚷嚷”的嫌棄表情,恐怕要帶六月過去見她都難。
“師傅?”印象中,六月還是第一次聽達達利亞提起過他的師傅。
其實他們有見過面,只是當時六月溺水昏迷,她沒記起來罷了。
達達利亞解釋說:“有機會與師傅碰面的話,我再正式給你重新介紹下,她叫絲柯克,那頭吞天之鯨,實則是我師傅的師傅的寵物,現在沒有動靜估計是被師傅收服回去了吧。”
聽到這兒,六月怔怔地離開了達達利亞的懷抱,坐直了身子。
也就是說,那頭巨鯨……是他師祖的寵物……?
只是一只寵物就能把楓丹的海水攪得天翻地覆,十年前甚至把她全族滅絕了,難道僅僅是放它出來遛個彎而已嗎?
歸根到底,一句輕飄飄的說收服帶走了,就可以當無事發生,最后連懲罰或者贖罪都不需要了是吧?
就在此刻,她大概理解了克里斯爺爺那一家子的心情了。
那時候他們心里知道克里斯爺爺做的積木人偶就是兇手,可現實卻無法對它進行制裁,最后也只能無能狂怒,自認倒霉。
六月當時還那么義正言辭,以為洗脫了無辜之人的嫌疑,找回了克里斯爺爺最珍愛的那個人偶,就算告慰了克里斯爺爺的在天之靈。
可當同樣的事發生在她身上時,她才深感自己當初是多么的無知。
面前這個自己喜歡的男人,是曾經間接害死過“自己”的人。
后來她不斷暗示自己,他接手推翻那伊羅家族的任務,只是過失方,是無心的,直到不久前才慢慢地完全接受。
而現在又告訴她,毀滅了她全族的,毀壞她所生長的楓丹的罪魁禍首是吞天之鯨,偏偏她喜歡的這個人卻又師承于它的主人。
她愚鈍無知,錯把鯨當做黑暗中的光,從小到大都愛著關于它一切形象的玩具,還迷戀上了與之淵源頗深的達達利亞。
那她要向誰復仇?怎么去復仇?
六月所認知的世界觀正在層層倒塌,如果再繼續想下去,她會像塔比莎媽媽當年那樣瘋掉。
她的長睫微微顫動,咬著牙,忍耐著不讓自己發出哭聲。她顫抖著起身,直往后退:“我還是不要見你師傅了。”
“六月,為什么?”見六月突然疏遠,達達利亞一下子就焦急萬分,他扶住礁石站起來,用盡力氣向前擒住她的手。
手指間傳來了她的溫暖和柔軟。
明明那么一雙暖和的手,怎么忽然間說出冷冰冰的話來,他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又被當做“壞人”了。
“沒為什么,你也累了,我叫人帶你回壁爐之家暫時休息。”六月把手抽開,轉身去叫人。
她需要時間來緩和心情,便只讓手下負責照顧他,自己就先避開一陣子。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的話,能把仇恨轉移到其他人身上該多好……
……
回去后,六月把達達利亞安置在自己的房間。
父親和林尼他們都還沒回來,她也沒個出主意的,就先去街道上看看情況了。
主城的排水系統好,經過大暴雨的洗刷,道上的積水很快排干了,路上多半是巡邏的警衛機關,以及集體出動去采訪的記者。
這場災難來的洶涌,也去的洶涌,作為“普通人”很難得知其中發生過了什么,只能聽采訪的記者在談論,是水元素的古龍歸來擊退了原始胎海海水,而他們的水神很可能就要從此退出歷史舞臺了。
過幾天后,人們很快就從災后的余悸走出來。
六月心中的陰霾卻遲遲不散,她幾乎整天待在空空如也的克里斯工坊中,不管誰來叫她,她都如從前那般隨便應付兩句。
達達利亞由于過度使用了邪眼,高燒了幾天都不退,也下不來床。
六月除去待在工坊的時間,就是在照顧他,看著醫生幫他打點滴,喂他喝水吃藥,給他煮至冬特色的紅菜湯,偶爾要半夜過來給他換退熱冰貼,擦擦汗。
等達達利亞清醒過來,六月并不打算告訴他,是她在照顧,而是要保育員幫她撒個謊,說是保育員照顧的。
阿蕾奇諾的救援工作結束,林尼他們也跟著回來了。
六月把帶達達利亞回家修養的前因后果告訴了阿蕾奇諾,阿蕾奇諾得知后也并未說什么。
其實同事一場,她也有義務關照關照。
再過沒多久,有一位旅者來到壁爐之家,并把一枚水元素神之眼還給了達達利亞。他那天康復了許多,燒也完全退了,還能跟那位旅者談笑風生。
但達達利亞要來找六月說話,她都會有意避開不見。
然而過后六月總會偷偷看一眼,或是偷看達達利亞跟父親的談話,有時則會不小心與他四目相對,她就急匆匆地跑開。
就六月這幾天的表現,阿蕾奇諾也著實感到奇怪,去找六月談心時,卻見她在院子里燒火,還把自己的那兩個鯨魚布偶全扔進了火堆里面,看著它們全部燒成灰燼。
火堆的旁邊,放著一堆六月以前做過的發條小鯨魚,以及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漂流瓶,六月一個個地放進去燒。
“六月,為什么都燒了?”阿蕾奇諾走過來,看那熊熊的火焰,心情十分復雜。
六月還笑著對她說:“父親,我長大了,就不需要這些東西了吧,留著也沒用。”
壁爐之家的孩子長大后也不愛玩兒時的玩具,一般都會堆在儲藏室里,阿蕾奇諾也從不讓人去清空它們。
做廢的發條玩具燒毀能理解,把從海里撿回來的雜七雜八的漂流瓶燒了也能理解,阿蕾奇諾唯一不能理解的是,六月把每日都要抱著睡覺的鯨魚布偶也一并燒了。
“連你最愛的布偶也要燒了?”到這里,阿蕾奇諾已經嚴重意識到六月的不對勁。
“嗯,因為它不值得我去愛了。”六月倒也坦誠。
“那工坊也不開了?”阿蕾奇諾試探性地問。
“開的,但是爸爸來信催我回去,等我重新開張營業后就會暫時交給別人打理。”
六月表示玩具工坊會開,但工坊內她不打算售賣有關鯨魚的任何玩具。
問到這里,阿蕾奇諾明白了一切,推測六月大概是得了創傷后應激障礙。這下得把她趕緊送回至冬去,回到統括官身邊去才最好。
“災難已經過去了,你也要學會調解自己,快點走出來。改日我會替你打點,回你爸爸那里去。”阿蕾奇諾給此事利落做出了決定。
第119章 為你織夢
“請問,你們工坊里還有盲盒賣是嗎?”
今天節假日,夏沃蕾陪同芙寧娜一起,來到了重新裝修開張的新·克里斯工坊。
這里的三個新店員,分別是剛出來梅洛彼得堡沒多久的普里耶,亞歷克塞,萊奧尼德。
亞歷克塞微笑歡迎:“有的,客人有需要可以先預定,過些天等至冬新一批玩具一到,就給您打包好送過去指定的地址,我們這里提供免費送貨上門/服務。”
萊奧尼德邊應和,邊給芙寧娜搬來椅子請她坐下,拿來玩具圖紙給她看:“對對,芙寧娜大人,我們新·克里斯工坊免費送貨到家,不滿意包退。”
芙寧娜很滿意他們的服務態度,另外,工坊內的環境也不錯,她心情一愉悅,就在圖例上圈圈點點:“這個系列,還有那個系列,我都預定了。”
夏沃蕾轉了一圈,左看右看,又感嘆道:“記得這家店還是我負責拆的封條,居然那么快就重開了,辦理齊全相關資質,需要很久吧。”
她沒別的意思,只是好奇加感慨一下。
“哈哈,這是愛莉妮婭小姐開的店,所以會有點小小的渠道什么的……”
普里耶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這家工坊背后的老板,就是他們大哥的未婚妻愛莉妮婭,人脈自然超乎他們想象。
比如,進貨資金方面,只要書信一封寄到至冬,就能從北國銀行總部那邊得到無限額的貸款審批。
又比如,重開業申請所需的營業資質方面,她托“內部人員”幫忙到沫芒宮遞交一下,就能開個特批通道,不用排隊,營業執照什么的不到三天就下來了。
當然這些不能明著說。
夏沃蕾沒聽明白。
芙寧娜倒是有點心虛,給愛莉妮婭特批通道之類的,其實……跟她有那么……一點點關系。
芙寧娜不讓夏沃蕾問下去,她趕緊按流程付了定金,拉著她就要走。
“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光臨~”幾人齊齊送走貴客。
等客人走后,幾人微笑依舊,走回工坊里。
“我們的笑容是不是繃太緊了?”普里耶笑的有點僵。
“這有什么,大哥向我們強調服務質量必須提上去,不能放松。”萊奧尼德說。
“市場調查和質量把控也很關鍵,來的這第一批貨,選品是真的好,回頭客也多。”亞歷克塞說,“所以說,預售太有必要了,勾得客人心癢癢的想買。”
普里耶收起了笑容,扶了扶眼鏡,連連點頭:“大哥真不愧是至冬最棒的銷售員,這營銷策略也太絕了吧!”
實際上,開業前期六月每天都要去港口跟供貨商那頭打交道,根本沒空管理工坊,幫忙打理工坊的人是達達利亞。
他們的服務,他們的工作計劃,流程都由他們的大哥達達利亞親自制定并教導,不能不做得更好。
剛提完達達利亞,達達利亞就來到工坊里面了。
他順其自然地坐在會客區的單人沙發上,手肘撐著沙發扶手,懶洋洋地托著腮:“大老遠就聽到你們幾個在討論我了。”
到未來的未婚妻開的工坊里,就跟到家一樣自在,他倒是不客氣的,午睡也經常到這里來小憩。
“大哥,我們說的都是好話。”這個時間段的工坊不忙,幾人都朝著達達利亞圍過去。
萊奧尼德追著說:“老大,你讓我們做的事,我們都辦好了。”
達達利亞直起身,拍拍對方的肩膀,嗯嗯了兩聲說:“你們都做的不錯,可惜我過兩天就要離開楓丹了,老爺子催得緊,以后這家工坊就拜托你們好好照看著。”
幾個小弟都為大哥高興。
其實說不上照看,他們在這家工坊的工資就很高,玩具賣得多還有高提成。
另外他們也有了秘密的愚人眾身份,等同于拿到的是雙倍工資,養家糊口完全沒問題,比很多出獄后不知道要做什么,而又不得不回到梅洛彼得堡的人好太多了。
前不久,剛重新開張的新·克里斯工坊缺人手,達達利亞馬上向六月推薦他們到這里來工作,也算是他安插在楓丹的一條情報線。
結果六月竟同意了。
因為她打算回至冬后,新·克里斯工坊里有值得信賴的楓丹本地人負責經營,才答應達達利亞安排他們進來。
然而,盡管達達利亞幫了很多忙,六月依舊對他不冷不熱。
她目前正處于一種想靠近他,又不得不控制著自己不去靠近的狀態。
達達利亞也無可奈何,自從那次海災后,六月就開始疏遠他,連說上話的機會都沒有,達達利亞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才能靠近六月一點。
不過,就算有機會靠近,她除了工坊經營算賬的事,也從不與他說別的。
有時達達利亞還會從六月眼神中,隱約看出了點仇恨來……
那么久以來,你追我趕,躲躲藏藏的游戲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達達利亞暗地自嘲了一番,整個人攤開在沙發背上放空自我。
那正巧了,他也選中了在六月出發的日子里出發。
到時候她要坐的船壞了的話……那么,他得在他的船上準備雙份的日用品了吧。
達達利亞不得已要當一次“壞人”了。
……
兩天后,柔燈港。
六月把收拾好的行李,以及楓丹那些新朋好友們給她的禮物,雜七雜八什么都有,都一并拿到船上。
與阿蕾奇諾,還有林尼他們依依不舍告別完,六月回到船艙開始整理好自己的東西。
船上她只帶了爸爸偷偷安插給「仆人」的幾名手下,船是「仆人」租的,她對那些水手船員什么的都不是很熟悉,就沒怎么跟他們說話。
可就在她打開行李箱時,一只鯨魚布偶,就這樣出現在她眼前。
不是……這哪里來的?
不是都燒了嗎?究竟是哪個人跟她有仇,居然送她鯨魚布偶。
不對……
六月將布偶翻了個面,發現拉鏈的地方有她以前縫過的補丁,布料也是舊舊的。
“這是……我的布偶……?”六月懷疑自己撞邪了,燒了的布偶,怎么自己復原了?
此時船艙的房門外,傳來了她熟悉的男聲:“對不起,六月,是我擅作主張偷偷給你換了一個新的,舊的這個我幫你保留下來了。”
六月站起來,轉身回頭。
又是他,達達利亞!干嘛老是盯著她不放!
六月狠狠將手上的布偶砸了過去:“把它扔了,我不要它。”
說完將他撞開,奪門而出,跑到了船艙外面去。
見他追出來,六月干脆下了船跑,連行李都不要了。可是她的腳力沒有達達利亞好,在停泊船只的岸邊就被他抓住了手臂。
六月氣不過,又拿起布偶往海里扔。
達達利亞見狀轉頭就跳下去撿回來塞還給她,而后連續丟了三次,他就連續撿了三次。
“六月,你忘了它陪著你長大,每天給你好夢安睡了嗎?”達達利亞偏偏不讓她丟掉,這也是他的執著。
看著為了反復跳海撿布偶,而弄得渾身濕透的達達利亞,六月再也忍不住了。
她捏緊拳頭,一遍遍地敲打他放在胸前的布偶,似乎要把所有壓抑在內心痛楚都發泄在上面。
“可是,我已經沒有夢了,它消失了。”隔了那么多天,六月終于肯向他傾訴,洪水般的眼淚一下爆發出來。
童年時期的夢是最容易碎掉的東西,正如此,才要人好好守護,破碎了就得重新編織起來。
“這個布偶你要丟掉多少次都沒關系,有我幫你找回來就好了。”達達利亞又輕輕把布偶放到六月那兒,等待她,又扔得遠遠的。
生完氣之后,總歸比不理不睬的好。
達達利亞從沒有那樣擔驚受怕過,他總是怕會在某一天的沉默中失去六月,所以要不停地去找她才能安心。
另外就是,布偶里面,有一枚價值不菲的戒指。
可真的別再扔了。
“「公子」大人!要不要現在啟程??”這時,另外一側的船頭上,有人在向達達利亞喊話。
六月不想理他的無理取鬧,就想回自己那艘要坐的船上。
但不久,船長和水手突然都從船上下來,告訴她,船的螺旋槳壞了,船上也沒有工具,不能走了。
達達利亞則在一旁,裝作若無其事,又隨口向她提了一嘴:“這個季節回老家最適合冰釣,怕再晚點就容易錯過小魚們最活躍的時候。”
六月撇開臉:“我又不喜歡釣魚。”
他笑道:“就算不釣魚,看著透明冰層下的小魚活蹦亂跳的頑強生命,也很快樂不是嗎?”
月光如銀絲灑落,港口的燈塔投下昏黃的光影,為寂靜的夜色增添了一抹暖色。
六月在登船踏板下方,達達利亞站在上方,兩人的影子投在水中交錯在一起,宛若擁抱。
“順路的話,就跟我一起走吧。”達達利亞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挺拔,他臉上掛著一貫的輕松笑容,但眼中卻透出不容忽視的認真。
六月心中涌出迷茫,面對誘惑,她不自覺邁開了一小步。
可內心深處的仇恨在時刻警醒她不準走過去,并暗示自己說,她是不愿意的。
達達利亞并沒有給她太多猶豫的時間。
他一把握住了六月的小手,往上牽著走,兩人踏踏的腳步聲在靜夜中回響。
“達達利亞?”六月迷惑。
到達船上后,船踏板就自動收了起來,船體內的發動機立刻發出了轟鳴聲。
而后,她就被拉入了一個懷抱中,如窒息般沉重的吻就這樣冷不丁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的呼吸被他奪走,她的思緒徹底混亂。
“我不會再讓你走丟了。”
達達利亞的語氣裹挾著侵略,灑在她鼻尖的粗氣溫熱而強烈。
她被這份炙熱所禁錮束縛,已無處可逃。
第120章 番外:賜婚
冬宮的冰之王座之上,冰之女皇正襟危坐。
她膚色雪白,美到驚人。一頭冰晶般白色長卷發垂至腰際,潔白的衣裙延至腳踝,腳下穿著一雙透明的玻璃鞋,鞋下凝成冰花。
女皇從王座起身,每走一步都沉靜而優雅,伴隨腳下綻開的一朵朵冰花,是那樣的冷冽又神秘。
她來到前來拜見的兩位執行官之間,靜靜注目,那雙如霜雪的眼眸仿佛夠洞察人心,看穿一切虛妄。
首席和末席,同時出現在她的冬宮內殿之中,實屬罕見,罕見到不正常了。
兩位執行官見尊貴的女皇陛下靠近,便同時按胸彎腰行禮。
他們來這里原本不是為了同一件事。
一開始是「丑角」先來匯報例會結束后的重大紀要,算是例行的覲見。
而后,來的才是「公子」。
這位末席近日來表現積極,似有邀功的嫌疑,果不其然,在他匯報了幾場任務的mvp結算戰績后,就請女皇論功行賞了。
女皇問他想要什么賞賜,「公子」看了看「丑角」。
接著,他直言不諱地說,想要「丑角」的女兒。
「丑角」當場無言。
「公子」趁勢請求女皇賜婚。
只要女皇同意賜婚,就沒人會反對他跟六月在一起了,這是他近期來堅定不移的目標。
“皮耶羅卿,愚人眾交給你,我很放心。感謝你五百年的付出,在這里我要首先恭喜你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兒。”冰女皇先對皮耶羅說了句寬慰的話。
“多謝陛下。”皮耶羅恭敬道。
“然后就是,達達利亞卿,恭喜你能夠找到像皮耶羅卿女兒那樣美麗的女朋友。”冰女皇轉而對達達利亞說出贊美的話語。
達達利亞很高興女皇能理解他,贊同他的想法。
面對追隨她多年的老臣,女皇還是要先尊重皮耶羅的想法的。
其次面對年輕的功臣,沖鋒陷陣的死士,也要給予相應的回應。但女皇好些天前才從皮耶羅那兒打聽到心里話,他實則并不愿將女兒許給任何人,而是想永遠留在身邊。
難辦了,除非……
能一人退一步。
既能讓兩位年輕人相親相愛,又能讓皮耶羅時時能見到女兒。
于是關于賜婚的實際實行內容,就全然掌握在了女皇的手上。
舊權新貴不兩手抓,就會內部不合。內部不合,就不得不轉移內部矛盾。轉移內部矛盾,就不得不找強國挑釁,以借助外部壓力把大家的注意都引出去。
對此,女皇壓力很大。
她的仁慈,善良的人設,在很早之前就保不住了,現在外面的各國對她的評價,已多為負面。
所以這次達達利亞的請求,是她需要慎重考慮的事,而不是簡單的賜婚。
女皇還不想那么快讓至冬的內政完蛋。
“我最為崇高的首席執行官,與我最得力的末席執行官,我由衷祝賀你們得如所愿,便在此賜予祝福之愿。”
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同時向首席及末席伸出了雙手。
她戴著冰絲手套的手纖長白皙,兩位都不敢直接把自己的手放過去。
但女皇不管,直接抓起了他們一人一只手,再將他們的手疊放在一起,然后鄭重宣讀:“茲聞,統括官皮耶羅之女……”
達達利亞瞪大了眼,皮耶羅也是一臉不可思議,不明女皇的深意。
“等等!陛下,是我跟六月要賜婚,不能跟著岳父大人合一起宣誓吧!”達達利亞總感覺怪怪的。
“是的,我尊貴的陛下,確實不合至冬的禮儀,是否您……在冰棺之中沉睡過久,太過勞累所致?”
皮耶羅不認為女皇會這般糊涂。
盡管女皇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為保存力量而躺在冰棺之中,到至冷的時節才出來主持政要,但不至于會做出荒唐的事。
“你們多慮了。”
女皇露出溫柔而淺淺的笑意,對皮耶羅說,“皮耶羅,我理解你得到女兒的不易。”
轉而她跟達達利亞道:“達達利亞,我也能理解你對愛莉妮婭的喜愛。而我剛才的賜婚,意為讓你入贅,為兩全之計,你不會有意見吧?”
達達利亞眼睛睜得滾圓。
皮耶羅閉上了眼睛在細細思考。
其實還是女皇想得周到,皮耶羅大抵不會反對。
他本人也有些欣賞達達利亞的,若達達利亞能來,皮耶羅也可以把他當成兒子那樣,對他的武力指點一二。
雖然達達利亞起初是驚訝了一下,但后面想想也不無道理。
實際他也很尊重佩服統括官大人,一直以來都想與之切磋。如此既能與六月在一起,又能達到目的,也不是不可以,另外他們家莊園還蠻大的。
不知何時,兩人十分有默契地互看了眼,對女皇的旨意表示遵從,均說感謝陛下的恩典。
女皇是懂權力制衡的游戲規則的,兩位真心忠誠的執行官結為親家,那愚人眾將來必定牢不可破。
也行,外政搞亂了,內部團結起來,就不會輕易地寄了。
女皇很滿意自己的決策,接下來該講講至關重要的正事。
“我想你們也知道,在別國還在抵死掙扎,抵擋深淵力量入侵的時候,至冬則已經放棄抵御,改為主動進攻。”
冰女皇鄭重地回到嚴肅的話題。
兩位執行官都在認真聽講。
“從而我宣布,冰之防御堡壘工事,計劃重啟!”女皇稍稍提高了聲量。
“自此我會讓各位執行官,分別負責主要備戰基地的軍工廠,以便我面對天理之時,你們可以在后方提供足夠的彈藥。”
這是女皇親自主導的計劃,與各執行官執行的其他計劃,也正同步進行著。
如今的水神神之心已經到了她的手上,還剩下一枚神之心沒拿到,離登上天空島也就只有一步之遙了。
此時的王座后面,六月聽著他們的發言,思緒萬千。
她是被冰女皇抓過來的。
原因是今天跟隨爸爸去開年中例會時,那個「公雞」,把那天她公然燒煙花的事告訴了冰女皇。
恰好,冰女皇也是被那天的煙花聲炸醒了才從冰棺中出來,便一直想知道是誰打擾了她的清凈。
于是六月今天很不巧的,就被小氣得要死的「公雞」告了一狀,冰女皇來了興趣,就叫她來見見她。
誰知,當六月被帶到女皇跟前時,她如精致娃娃般的面龐瞬間戳中了女皇的XP。
冰女皇贊嘆于這份美麗,還欣賞六月敢于打破規則的精神,進而又打聽到了她所有的一切,便知道了她跟達達利亞有一腿,不僅是皮耶羅的女兒,還是阿蕾奇諾的養女,便想出了平衡利弊的方法。
甚至可以說……
冰女皇還查到別的關于她的其他東西,但她不說,因為沒有威脅。
這不剛抓來,皮耶羅就找來了,達達利亞也找來了,雖然不是出于這個目的,可女皇還是想順水做個人情。
六月好想溜走,可是走不掉啊。
果然,每次見過的神明,都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樣,反差也太大了。
接下來女皇繼續強調愚人眾全體人員,及至冬全體軍團的指導思想:
“皮耶羅,傳遞下去,我們的指導需明確,一步都不能錯。拿到神之心登上天空島,干翻天理,搶奪并掌控第二王座,破除虛假之天,以此來進攻深淵,再用這個世界的力量,去否定世界之外的力量。”
“如果我們能抵抗住深淵的入侵,那么文明就會爆炸式增長。如果沒有,就會消亡,大家只能隨著這片大陸的塵埃進入下一個輪回。”
她接而強調所謂“偉業”的意義。
明明是大冷天,六月怎么聽著聽著就覺得渾身熱血沸騰了。
“兩位愛卿,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把她也帶回去吧,記得不要再讓她放煙花。”
女皇瞅了眼王座,暗示那邊有人。
等冰之女皇走后,六月從王座探出頭來,委屈巴巴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