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18歲時會被女巫抓走,成為她的藥引。”
這是吳錫在出生時,偉大的預言家對他的預言。
從小父母就離開了吳錫的身邊,他一直和奶奶相依為命。
奶奶身體不好,在吳錫18歲之前,奶奶就永遠的離開了他。
吳錫覺得這樣也好,至少自己陪著奶奶走完了最后一程。
隨著年齡的增長,村里的人時常會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大家都還記得那個預言。
18歲的前一天晚上,吳錫背著自己不多的行李離開了從小長大的村子。
吳錫想著,這樣至少他被女巫抓走的時候,不會波及到村子里的人。
天黑了,吳錫生了火準備在森林里休息。
他覺得有點餓,于是從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一塊干糧。可還沒下口,天上突然下起雨,把火堆澆滅了。
正在吳錫琢磨著找一個山洞避雨的時候,他聽到了野狼的嚎叫聲。吳錫轉身就往反方向跑去,那塊硬邦邦的干糧掉在泥土上,瞬間被雨水打濕。
可惜人類的兩條腿終究跑不過天生的捕食者,吳錫很快被一頭雄壯的野狼撲倒在地,猛獸的鼻息已經撲上他的后頸。
吳錫在恐懼中掉下了眼淚。
他一直在給自己做被女巫抓走的心理準備,沒想到等來的卻是要被野獸吃掉。他后悔自己魯莽地離開了村子,落得這個下場。
他閉上眼,過往的人生經歷在他的腦內快速劃過,他想起那句預言。
偉大的預言家,竟然也會出錯嗎?
身上的重量忽然一輕,貼著他皮毛離開了,換來的是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背上。他難以置信地撐起身,回頭看到那只野狼已經歪著腦袋倒在一邊。
“小朋友,我是森林里的女巫。”背后突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吳錫被驚得渾身一顫,“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沒關系。我救了你,從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吳錫僵硬地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源。他先看到了幾粒大小不一的光珠,晃晃悠悠地飄在空中,照亮了此刻的場景。借著淡藍色的光源,吳錫看清了來人的身形和臉龐。
那人的下身籠罩在寬大的黑色長裙里,繁復的花紋自裙邊蜿蜒而上。他的視線隨之上移,而后看到了被系在肩上的深紅色大斗篷。他終于看到女巫的臉,在尖尖的女巫帽下,她面色冷淡地和他對視。
女巫歪了一下頭,對他挑眉:“有意見嗎?”
雨水從她的帽檐滑落,連成了一條線。
吳錫呆愣的維持著這個狼狽的姿勢一動不動。女巫也不心急,優雅地踱步到他面前,彎著腰向他伸出一只手:“起來。”
吳錫下意識地抬手,卻看到上面覆滿的泥污。他難堪地想縮回來,女巫卻已經握住他,將他拉了起來。
“你怎么這么冷?”女巫說著,把自己的斗篷解了下來,披在吳錫的身上。
帶著體溫的斗篷包裹著吳錫,驅散了夜晚和雨水帶來的寒意。
女巫帶著吳錫,穿過迷霧,往自己的小屋走去。
偉大的預言家真的犯錯了。
吳錫想著。
他不是被女巫抓走的。
他是自愿跟女巫走的。
吳錫低頭看向女巫仍牽著自己的手。
即使他知道女巫是要把他當做藥引。
-
吳錫很快就后悔了。
他根本不該跟女巫走的,誰能想到女巫居然會做這種事!
“你脫不脫?”女巫面無表情地看著吳錫。
吳錫拼命搖頭,努力守護自己的底線:“真的不用你幫我,我自己會洗澡!”
吳錫進屋時看到了的女巫煉藥的大藥鍋,當時他還有些畏懼,但現在已經顧不上那種情緒了。
他能理解藥材使用之前需要清洗干凈。
但是當女巫準備好一桶熱水,然后就要來脫他的衣服給他洗澡的時候,他繃不住了。
吳錫臉色漲紅,就跟女巫已經把他怎么了似的。他手忙腳亂地扣回剛才女巫抬了一下手指就自動崩開的兩顆紐扣,又羞又急地說:“我保證!我會把自己洗得干干凈凈的,請你不要這樣......”
女巫從善如流:“那你洗吧,我看著。”
吳錫差點跳起來:“不能看!”
女巫:“為什么?”
女巫愿意問為什么,吳錫感覺還有希望,連忙跟她解釋道:“因為你是女生,我是男生。女生不可以看男生洗澡。”
女巫盯了吳錫一會兒,就在吳錫以為她接受了自己的說法的時候,她溫和地對他笑了一下:“我數三秒鐘,數完你還沒開始自己洗,那我就要動手了。”
薛戴笠看著自己抓回來的那個年輕人類,他羞憤交加地瞪了她兩秒,然后轉身躲到有他肩膀高的浴桶背后,脫起了自己的衣服。
還挺可愛的。
怪不得以前的大女巫老喜歡去欺負人類玩兒。
薛戴笠沒想太多,她還有正事要做。
她睜開眉心的探眼,看到了從浴桶背后不斷散發出來的黃色混雜著綠色的光點。
她召喚出兩個嶄新的藥劑瓶,手指一勾,那些光點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緩緩流入瓶中。
瓶子很快裝滿了,一瓶黃色,一瓶綠色。
薛戴笠把兩個瓶子舉在眼前觀察的時候,屋子里傳來嘩啦一聲,是吳錫趁著她沒看他,快速翻身進了浴桶里。
薛戴笠的目的已經達到,不再關心吳錫的行動。她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翻到其中一頁。
上面的第一行寫的是:人類的恐懼。
而這幾個字已經被劃掉了。
因為剛才在深林里,她就已經收集到了。
薛戴笠眼珠左右晃動兩下,又劃掉了接下來兩行的“人類的羞恥”和“人類的憤怒”。
薛戴笠對今天的收獲很滿意。
她心情甚好地對自己抓回來的無辜人類說:“我先出去了,洗干凈出來找我。”
-
吳錫從浴桶爬出來,穿上了女巫在浴桶邊為他準備的柔軟舒適的新衣服。他在原地躊躇一會兒,從房間里出去,看到了女巫正在大鍋前熬藥。
濃稠的液面之下翻滾出一股股粘膩的氣泡,將泛著波瀾的紅色幽光映照在女巫的輪廓上。
吳錫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他帶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走到薛戴笠面前:“女巫大人。”
薛戴笠手一滑,差點沒抓穩自己的攪拌棍。
她詫異地看了吳錫一眼,終于做起了遲來的自我介紹:“我叫薛戴笠,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按照世俗禮儀,吳錫此時也應該是要介紹自己的。但他覺得此情此景,大概是沒這個必要了。
他往鍋里看了一眼:“是要我自己爬進去嗎?”
薛戴笠:?
他接著問:“可以不脫衣服嗎?”
薛戴笠面色古怪地看著他:“你剛才洗澡沒洗夠?還想進我的鍋里洗?”
吳錫愣了一下,突然有些局促地捏起自己的衣角,垂下頭小聲道:“不是要用我煉藥嗎?”
“你猜到我抓......我帶你回來的目的了?”薛戴笠說著,把手里的攪拌棍放下,往屋子的另一邊走,“我的確是需要你做我的藥引,但這并不會危及你的性命。”
“只要你好好配合我的要求,我可以保證藥水練成之后讓你毫發無損地離開,并且給你一筆報酬。”
薛戴笠說著,從灶臺上舀出一碗熱乎乎的肉湯,放到餐桌上之后對吳錫招手:“過來吃點東西。”
吳錫有些怔愣,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你是說,你會放我走?”
“藥煉成之后我就會放你走。”薛戴笠強調重點,再次招了一下手,“來啊,吃東西,把身體養好一些才好干活。你太瘦了。”
吳錫遲疑著,磨磨蹭蹭地挪到餐桌邊坐下。
女巫說不要他的性命,還說以后會放他走。
她沒有必要騙他。
應該是真的。
意識到生命危機解除之后,吳錫沒生出多少劫后余生的慶幸,反而有些惱了。
不是要把他丟進鍋里熬藥,那為什么剛才還非要脫他的衣服給他洗澡?
如果不是他死命抵抗,那她豈不是還真打算......
就算不要他的性命,女巫也不是什么好人。
吳錫心里得出結論。
面前的食物冒出騰騰熱氣,伴隨著誘人的香味撲到吳錫臉上,喚醒了他遲鈍的身體。他早就餓了有段時間,一下子被這味道勾得胃里灼燒起來。
就算給他飯吃,也不是好人!
吳錫憤懣地拿起湯匙,舀起一勺食物喂到嘴里。
......有點好吃。
自從奶奶離開之后,他為了生存起早貪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坐在桌邊吃上過一頓熱食了。
吳錫的視線突然變得模糊。
他怔住,差點以為是自己哭了。但隨后又反應過來,只是頭發里的水滴進了眼睛里而已。
在吳錫還沒來得及回神的時候,薛戴笠微涼的指尖觸上他的鬢角。那些因為剛洗完澡還很潮濕的發絲無風自動,晶瑩的水珠慢慢地從中凝出,飄到空中后又自行消散。
屋子里安靜下來。
薛戴笠用手梳了一下吳錫蒸干之后柔順的頭發,隨后用拇指輕撫他的臉頰。
“好了,吃吧。”
吳錫呆在原地沒有反應,幾秒之后突然面色漲紅,扭著頭躲開了薛戴笠的手。
“不、不能!”
薛戴笠:“不能什么?”
吳錫結結巴巴地說:“不能隨便摸、摸男生的臉!”
薛戴笠疑惑:“為什么?洗澡不行,摸臉也不行?”
吳錫用手背擋住自己半張臉,眼神亂瞟卻就是不看她。他支吾了好一會兒之后,聲音小了下去。
“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