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正文完結。
林燕然看著她躺下,為她蓋好薄被,而后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娘子,我定會歸來。”
說完她便走了出去。
她沒看見,躺在薄被下的有琴明月,淚水如成串珍珠滾落。
阿然想安慰她,可正是這句安慰的話,讓她知道了此行到底有多么兇險。
她說的是“我定會歸來”,而不是“我定會早日歸來”,若是容易,她怎么會這么強調歸來?
“阿然……阿然……”
以前的她陰鷙冰冷,面對尸山血海眼都不眨,如今的她在深夜落淚,只為祈求一個人平安歸來。
林燕然走出寢宮的時候,心念一動。
她感受到了一絲哀傷又難過的氣息。
有琴明月在想著她,也在擔憂著她。
原來標記后,兩人心意相通,只要一方牽掛著另一方,對方就會感應到。
她不由自主地按了按心口,那里有些疼,可是停頓了幾息后,她又更加堅定地朝外走去。
正因為心中所愛,她更要將西斯朗這個禍患鏟除!
當她飛出皇宮的時候,體內忽地轟鳴了一聲,像是大地驚雷,吵醒了某些沉睡的力量。
她身體的屏障被打破了。
力量急劇攀升,氣勢也隨之水漲船高。
五息之后,她達到了半步傳奇中階,相當于零點七五傳奇。
十息之后,她達到了半步傳奇中后階,相當于零點八傳奇。
林燕然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每次和自己娘子歡好后,都會迎來實力的重大突破。
而今日永久標記她后,得到的饋贈更是前所未有,竟然從半步傳奇一躍而成為零點八傳奇!
要知道,武者境界的突破可不是簡單的力量疊加,而是身體、精神乃至靈魂等各方面的顛覆式突破。
宗師之下,每一級境界的突破,是力量和速度的突破,等到了宗師境,就是反應力和感知力的突破,而當突破到半步傳奇后,半步傳奇和大宗師之前的差別,就像是海洋和湖泊之別。
所以當初在瑤池斗半步蠻神時,數名頂級武者同一時間圍攻他,卻全都被他輕描淡寫地擊退,因為在海洋眼里,湖泊實在不堪一擊。
想必傳奇和半步傳奇之間,更是天壤之別!
所以,世間武者,半步傳奇常有,而傳奇不常有,無他,天塹難跨也!
而現在,自己和娘子永久標記后,竟然直接從半步傳奇向傳奇跨了一大步!
原來——這才是極品所代表的真正含義。
極品,超越了這個世界對力量的固有認知,甚至超出了想象力的極限。
她感嘆無比,回望燈火輝煌的皇宮,視線遙遙定在寢宮上。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自己和她,就像是上天注定了要在一起。
她颯然一笑,回過頭去,騰空而起。
只是幾個輕縱,便精準無誤地落在了林府,守衛森嚴的府邸,她信步而走,如入無人之境。
府中的宴席正在繼續。
中院觥籌交錯,歡聲笑語,鳳凰鎮的鄉親們俱都興高采烈,紅光滿面。
半步傳奇已經可以暗中傳音。
她傳給林鳳凰一句話,片刻后,她從酒宴中脫身出來。
徑直朝她走來。
“燕然姐。”
“帶上你的神弓,隨我走一遭。”
林鳳凰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多問一句話,干脆利落地應道:“好。”
林鳳凰去取神弓,林燕然又暗中叫來了王首春。
“我有要事離開,府中盡皆交予你,不必驚慌,此事我娘子已然知曉。”
她沒有多說,長期相處下來,王首春是極為可靠的,有她看顧著林府,她不必擔心無憂、顧玉婉,也不必擔心鳳凰鎮鄉親們如何安排。
林鳳凰出來,同她一起飛掠而行,幾十息后,便悄無聲息地跨過了神京城的城墻。
神華門前的官道上,停著兩匹神俊非凡的白馬,一看就是千里良駒,白馬旁邊,停著五位黑衣騎士。
五人俱都蒙著面,見她和林鳳凰到來,五人全都拽掉了臉上的黑色面具,露出了真容。
暗星、暗影、暗云、暗光,以及曾經跟隨有琴淵的龍衛現在改了名的暗夜。
五人一起單膝下跪。
暗星道:“皇后,屬下等人是奉了主子之命在此相候,主子言道,曾經她在最該保護皇后的時候缺席,如今總算得到彌補的機會,乃是上天給她的恩賜,請皇后一定不要拒絕。”
“主子又道,您必然會設法拒絕,所以主子給屬下等人下了死命令,從此刻起,屬下等人的命是皇后的,皇后要么就地斬了屬下等人,要么讓屬下等人追隨皇后出戰。”
林燕然尚未答復,暗星再道:“皇后,主子還道,您必然擔心她之安危,是以,屬下會留在京師,但是——”
她抬手一指身后,字字如鐵:“他們四人,要么死,要么戰。”
林燕然沉默。
心中暗嘆,果然是知己莫若妻,自己想什么娘子都知道,并且提前用話堵住了自己所有的借口。
罷罷罷,神京城大軍俱都歸心,暗星又是接近半步傳奇的存在,有此兩樣,料想自己離開后,也無人敢翻出浪花。
她沉默地翻身上馬,勒住韁繩,回頭看暗星。
只說了一句話。
“答應我,無論發生什么事,用你的命護住她。”
言畢,揚鞭策馬。
駿馬撒蹄奔騰,眨眼間去至數十丈外。
林鳳凰和其余四人,俱都跨上戰馬,追隨而去。
遠遠的,傳來暗星堅定又沉重的答復:“屬下遵命!”
六人一路走官道,所有驛站通行無阻,日夜趕路,除了吃飯睡覺,沒有一絲停留。
林燕然一路狂奔,一路研究自己剛剛晉升的實力,期間還嘗試給有琴明月發去了心念感應。
“娘子?娘子?”
她的意識傳遞出去約莫十幾息,竟真的收到了有琴明月的回應。
“阿然,你可安好?我日夜思念你,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林燕然震驚莫名。
這也太神奇了!
這種心念感應,簡直就像是后世的手機!
她又研究了兩天,發現還可以切斷自己的心念感應,就像是關機一樣。
實在太神奇了。
五天后。
林燕然發現自己的實力又提升了,她成了零點八五傳奇。
但是她并沒有絲毫高興,武者的境界越是高深,每一個級別之間的差異猶如天塹。
傳奇之下的境界相對傳奇而言,猶如蚍蜉撼大樹。
十天后,她們抵達了東方長虹的大營。
拜將臺之事,已經昭告天下,帝后大婚,也早已傳旨各州府衙門。
如今的神瑤國,即便是三歲小兒,也知道女皇的妻郎林燕然,不止貴為皇后之尊,還是神瑤國的三軍統帥。
所以東方長虹一見她親至,慌忙領著所有將領出帳跪迎。
“東方將軍,本帥命你盡出十萬大軍,連夜奔赴北境布下防線,但有入侵者,一律斬殺。”
東方長虹沒有任何猶豫。
“末將遵命!”
甚至無需她出示那塊“如朕親臨”的令牌,她本身就是暢行無阻的令牌。
林燕然簡短解釋了幾句,勒令他們即刻拔營,便和林鳳凰等人飄然而去。
頂級武者之間的較量,大軍是無能為力的。
東方長虹手下的大軍,能對付的只有西斯朗帝國的大軍。
六人繼續朝北進發。
林燕然猜測的不錯,西斯朗人確實先抵達了蠻族王庭,且正在大肆屠殺。
因為十五天后,他們就迎面遇上了第一波屠殺。
正值盛夏,一望無際的草原迎來了草肥水沃時節。和煦的南風仿佛溫柔的巨手,拂過了所有綠茵茵的草地,為這片草之海洋掀起了千里碧波。
但是,這幅美麗的景象被一副畫面破壞了。
千里鏡的視野中,一群蠻族騎兵驚慌失措,在草原上狂奔,身后追逐著一群身著奇裝異服的人,他們只有四人,卻全都實力不低,竟然都是宗師境!
高舉著手中的長刀,一邊肆無忌憚的獰笑,一邊如貓戲鼠般對蠻族騎兵展開了包抄。
這是場一邊倒的虐殺。
所到之處,刀光一閃,蠻族騎兵便尸首分離,栽倒在地。
追殺的人,似乎極為享受這種屠戮帶來的快感,竟然連馬兒都沒放過,在砍掉一名蠻族騎士的頭顱后,又一刀將他的坐騎劈成了兩半。
鮮血濺了滿臉,此人居然伸出猩紅的舌頭舔著血漬,而后發出猙獰狂笑。
領頭的蠻族騎士似乎無心戀戰,只是一心逃跑。
忽然,他發現了什么,朝著林燕然的方向遙遙往來,接著發出竭力大叫:“救命!”
隨著這一聲喊,追殺的四個人也發現了林燕然等人的蹤跡,為首的一個獰笑著望來,發出一串嘰里咕嚕的話。
聽不太懂,但是感覺很臟。
林鳳凰要取神弓,被林燕然攔住。
鳳凰的神弓,一箭都不能浪費,她和她,都要留著力氣,對付西斯朗的傳奇至尊。
那才是真正的惡戰,乃至死戰。
她瞇眼,輕輕吐字:“都殺了。”
暗影為首的四名死衛,立刻縱馬奔去。
為首的蠻族騎士發現這一幕,馬上朝著他們疾馳而來。
那四個異族人似乎覺得眼前的情形必一邊倒的屠殺更刺激,竟然紛紛放棄身邊的蠻族武者,轉而追殺為首的蠻族騎士。
就像是要故意激怒林燕然等人。
你要救人,我偏要在你救之前殺了他!
四個異族人飛快地將為首的蠻族騎士圍住了。
暗影看見這一幕,恨不能插翅而飛。
一直逃跑的蠻族騎士在異族人長刀砍來的瞬間,面露驚恐,而相對應的,是異族人極致殘忍的陰笑。
可是下一瞬,想象中的人頭并沒有彈跳起來,取而代之的,是這名志在必得的異族人攔腰斷成了兩截。
原來,領頭的蠻族騎士,一直在偽裝。
緊接著,他佝僂的腰板直起來了,一把抹掉滿臉的鮮血,吼道:“狗雜種,來啊!”
林燕然聽出聲音隱約有點耳熟,等她和林鳳凰趕過去時,剩下三名異族人已然斷氣。
有暗影和暗夜這兩名大宗師出手,殺三名宗師,不費吹灰之力。
林燕然朝死尸看了一眼。
三人俱都高鼻深目,膚色偏深,而發色分別是:深棕色、金色、亞麻色。
她眼神沒什么變化,卻暗地嘆了口氣。
果然,和她推測的不差。
從有琴明月對她說出“秦晉之好”這個成語時,她便感覺到,這個書中世界和現實世界,有著一定的重疊。
而眼前的三個異族人,讓她的推測得到了進一步證實。
西斯朗帝國,約莫相當于歷史上的拜占庭帝國。
又或者,書中的世界,是現實世界的平行世界。
這時,劫后余生的蠻族騎士跳下馬,大踏步奔到林燕然面前,竟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林郎君,請救我們蠻皇,她被異族人圍困住了!”
林燕然端坐馬上,居高臨下望著他。
此人滿臉鮮血,只露出了鼻梁和眼睛,但是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你是拓拔野。”
拓拔野驚魂未定的眼神亮了一瞬,抬起袖子匆匆抹了把臉:“承蒙林郎君記得在下,我正是拓拔野。”
他飛快地將蠻族王庭遭到攻擊的情形說了一遍。
三天前,兩名異族人突然到來,沒有絲毫預警。
拓拔野和赫連月作為暗中守護蠻皇的頂級武者,第一時間出手,但是居然和對方打了個平手。
拓跋焰第一時間調集了弓弩隊,人海戰術,逼退了兩名異族人。
就在眾人要追殺出去時,更多的異族人闖進來了,且實力更高。
四名大宗師,他和赫連月很快就受傷了。
十大部族的高手也隨之趕來,雙方又打了個平手。
但讓人不安的是,這群異族人中有位身材高大的黑發男子,雙眸冰寒,神情淡漠,騎在馬上一直沒有出手,可即便如此,還是讓他和赫連月覺到心驚膽戰。
仿佛在面臨著深淵。
這種驚悚感很快得到了證實。
十大部族的高手趕來的越來越多,雙方實力的天平被打破。
就在這時,一直袖手旁觀的黑發男子忽然動了。
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感覺虛空似乎起了陣風,再去看時,他已經坐在了蠻皇的寶座上。
而蠻皇拓跋焰,連同她懷里兩個月大的嬰兒,一起落在了他手上。
一切都快到了極致,快到了肉眼無法捕捉。
蠻族眾人全都驚慌失措。
黑衣男子的指甲從拓跋焰慘白的臉龐輕輕劃過,既沒有痛下殺手,也沒有出言威脅,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丟給眾人。
態度高傲的宛若天神面對螻蟻般的眾生。
異族人還在不住殺戮。
這個黑衣男子也一直沒有動靜。
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對他出手,不只是因為蠻皇和皇長女在他手中,還因為他身上散發著一股來自地獄的死亡氣息。
拓拔野和赫連月馬上意識到,這個人要殺蠻皇,他們攔不住,這個人要屠盡蠻族高手,他們也攔不住。
蠻族危矣!
兩人心中俱都惶惶不安,感受到了末日降臨。
忽然,拓跋焰喊了一句:“去南方!”
這句話很含糊,但是拓拔野和赫連月馬上聽懂了。
不久前,荒原一戰,林燕然以半步傳奇的身份,再度名揚天下。
去南方,自然是去找林燕然求救。
可若是他們走了,蠻皇和蠻族怎么辦?遠水根本救不了近火。
但是赫連月對拓跋焰熟悉到了骨子里,拓跋焰又在賭,賭對方不是為了殺自己,而是要留著自己當傀儡,進而奴役整個蠻族。
她遞給了拓拔野一個眼神,自己留下來,拓拔野去求救。
說完這些,拓拔野猛地磕了一個頭。
“林郎君,求你看在和蠻皇往日情誼的份上,救她一救!”
林燕然心頭沉重,沒有糾正他的話。
黑發男子,自然就是西斯朗的傳奇至尊。
為什么不出手,為什么不殺拓跋焰和嬰兒,因為實力太強,不屑為之也。
她什么也沒說,只道:“帶路。”
趕到蠻族王城的時候,滿地都是斷臂殘肢。
無數房屋在可怕的力量下被摧毀,到處都是刀劈斧鑿的痕跡,倒在血泊中尚未完全死去的一位蠻族大將,看見她的到來,立刻發出了垂死吶喊。
“林傳奇,蠻族……將亡,求你出手為我們報仇!”
言畢,脖子一歪,就此斃命。
就在這時,幾個長相明顯與南人和蠻族人迥異的高大男子圍了過來。
嘴里說著她壓根聽不懂的語言,臉上是猙獰的笑。
但是,林燕然根本沒看他們。
她的眼神,盯在遠處浴血奮戰的幾道身影上。
一個滿臉是血的女子回過頭來,和她遙遙對視,她的一條手臂已經斷了,可忽然鼓起全身力氣,發出了一道驚天嘶吼。
“林燕然來了!!!”
這句話,像是浪濤,排山倒海,席卷向整座蠻族王城。
是赫連月。
暗影四人自動朝著異族人沖去,一言不發,揮劍就殺。
拓拔野沖去了赫連月身邊,在她搖搖欲墜之時,扶住了她。
林燕然站在原地,目光平靜。
林鳳凰站在她身側,眼神堅定。
兩人如同從天而降的神祇,為所有蠻族人帶來了新生的力量,剛才還岌岌可危的戰局,頓時有了逆轉的跡象。
林燕然沒動,但是她的目光,鎖定了一個方向。
那是蠻族王宮的大門。
一息后。
蠻族王宮的穹頂發出轟隆一聲巨響,一道人影沖天而起。
飛濺的碎渣,沒有一片碰到他的衣角。
他凌空而立,黑發狂舞,高鼻深目,眼神睥睨,手里提著一個襁褓,襁褓中的嬰兒,猶自嗦著指頭,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奇地望著四周。
她還不知道,這是這個世界給她的第一堂殘忍的課。
林燕然和他對視。
彼此都未發一言。
忽然,黑衣人反手一拋,手里的襁褓頓時飛了出去。
沒有朝著林燕然,而是朝著相反的反向。
身為傳奇至尊,當然不屑殺一嬰兒,此舉不過是試探林燕然的實力,若她不能在嬰兒墜地前接下,便不配他出手。
而林燕然若要去接住嬰兒,最近的距離必然經過他的方向。
屆時,她的生死,不過在傳奇至尊一念之間。
此舉,可謂是極大的羞辱。
他根本不屑與林燕然動手,只想欣賞一位半步傳奇在他手下竭力救人而不得的狼狽。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林燕然甚至來不及思考。
可是,她又豈會讓這個異族的雜種得逞呢?
她沒有一絲猶豫地沖天而起,身形快到只剩下虛影。
而且是那種破碎的虛影。
雜種,讓你見識來自東方的極致速度。
眾人不過眨了下眼,百米外的她已經到了黑衣男子面前,隨手一撒,一把無色藥粉漫天飛舞。
身為天才醫師,手段可不止是武力。
她用藥的功夫,同樣天下無敵。
她撒完藥粉,身形沒有一絲停頓,風掣雷行般從黑衣男子眼前飛過。
奇異的香撲面而來的瞬間,黑衣男子眼神縮了下。
他以為是毒,第一時間鼻塞口鼻,屏住呼吸,同時雙袖舞動,卷起狂風,吹散藥粉。
然而林燕然用的并不是毒。
想對一位傳奇至尊直接投毒,殊為不智,還有可能引發反噬。
不是毒,只是讓他誤以為是毒。
她要的,就是他抵御“毒藥”的那一剎那。
就在這一剎那,她成功飛過了他身邊。
就在這一剎那,林鳳凰的第一箭射了出去。
高手過招,根本沒有所謂的最佳時機,所有的時機,都是自己創造的。
黑衣男子眼神又是微微一縮。
他竟然從迎面而來的飛箭上,感受到了一絲威脅。
太久違了,這種感覺,他已經多年不曾有了。
飛箭來到他面前的時候,林燕然接住了襁褓。
拓跋焰狀若瘋狂地從王宮飛奔出來:“我的孩子!”
林燕然將襁褓輕輕放進她手里,沒有一絲停留,再次沖天而起。
身后傳來拓跋焰痛哭流涕的聲音:“林燕然,請你一定殺了他!”
黑衣男子避開了飛箭,身形因此瞬移三步。
騰飛中的林燕然和林鳳凰遙遙對視,彼此都看見對方眼底的震驚。
傳奇至尊和半步傳奇之間,果然猶如天塹。
但是,她們也發現了一個機會,對方沒有接下飛箭。
可能是試探,也可能是徒手接箭會令他受傷。
哪怕只是輕傷,對這個傲慢自大的異族人來說,都是一種恥辱。
下一瞬,兩人一前一后,同時發動了進攻。
林鳳凰遠攻,林燕然近戰。
她手里沒有拿任何武器,半步蠻神之戰,是個沉重的教訓,對付絕頂高手,自己的武器,極有可能成為送命的把柄。
雙掌拍出去的瞬間,又是兩把藥粉撒出去。
這一次,黑衣男子沒有避讓,而是閉塞口鼻呼吸,同時一掌拍來。
林鳳凰的第二箭,此時來到了他的后背。
正對心臟。
然而,傳奇至尊之所以是武道的巔峰,就是因為實力已經超越人類極限。
右掌拍中林燕然胸脯的瞬間,他的左手抓住了快到看不見的飛箭。
掌心被刮掉一層血肉,他的身體也被極致的速度帶的瞬移。
可怕的是,這份瞬移的速度,全都施加在了林燕然身上。
劇痛襲來的瞬間,林燕然倒飛了出去。
她甚至控制不住倒飛的身形。
絕頂高手的交鋒,輸贏從來都是瞬息之間。
在她掌控住身形時,她清晰感覺到,胸前的肋骨,都斷了。
與此同時,黑衣男子怒吼了起來。
“啊啊啊!”
他盯著自己的左手,滿眼都是不敢置信。
那只手掌上,全是血窟窿,沒有一處完好。
他確實拍中了林燕然的胸脯,也感覺到她肋骨盡斷,可是手也被她身上的刺猬甲完全扎穿。
林燕然吐出一口鮮血,眼神冰冷地盯著他,臉上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神色。
下一瞬,黑衣男子再度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因為他感覺到,刺猬甲上涂有劇毒。
他手掌上汩汩流出的鮮血,正在急速變黑。
林燕然唇角輕勾。
不枉費她戴了一塊厚達三公分的鋼板,又在鋼板之外,穿了一件涂抹了劇毒的刺猬甲。
雖然肋骨斷了,可這一掌,也算是值了。
此人當真決絕,出指如電,在手臂飛點,封住了所有穴道,阻止毒素蔓延,而后一言不發地朝林燕然撲來。
林燕然沒有躲避,也沒有逃,而是神情平靜地等著他的到來。
雙手又是一揚。
藥粉如大霧彌漫。
暴怒中的黑衣男子這次連口鼻都懶得封閉,只想將她擒拿。
在他看來,眼前的藥粉,根本就是障人耳目的小把戲。
就算真的是毒,只要抓住了罪魁禍首,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什么毒都可以解除!
他猜對了一半。
頭兩次撒出來的藥粉,確實不是毒,甚至連藥都算不上,而是摻了香料的面粉。
第三次的藥粉,依舊不是毒,但是是真的藥粉。
而且是頂級致幻藥。
毒藥可以壓制,但是幻藥卻極難。
林燕然撒完藥粉就極速倒退。
可她還是沒能快過黑衣男子。
他用那只滿是血窟窿的右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與此同時,完好的左手,接下了林鳳凰第三箭。
“燕然姐——”
林鳳凰心急如焚,喊了出來。
身形如閃電,飛掠而至。
她的箭根本就射不中傳奇至尊,現在能做的,就是近身搏命,救下林燕然。
暴怒的傳奇至尊力道極大,林燕然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脖骨正在一寸寸碎裂。
身形仍在拼盡全力后退,但是無論她多快,黑衣人都比她更快。
她被他捏著脖子,撞穿一棟棟房屋。
轟隆之聲不絕于耳。
她在等幻藥生效,半息,三分之二息,一息。
撒出去的藥粉,可以藥倒十頭牛,可是對于傳奇至尊來說,還是不足以致命。
而這一刻的時間,慢到度秒如年。
不能等了。
她終于取出了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毫不猶豫扎向他太陽穴。
但是黑衣男子的頭,猛地一旋轉,而后以一個非人的弧度撞向她手腕。
咔嚓。
林燕然的腕骨,瞬間脫臼。
幻藥生效了,不然她不會是脫臼,而是腕骨盡碎。
匕首飛了出去。
捏在脖子上的五指,再一次加大了力道。
林燕然的呼吸瞬間停滯,眼前一陣恍惚。
死亡的感覺,來的猝不及防,快到了她大腦一片空白。
唯一閃過的影子,是臨別前,有琴明月充滿不舍的臉龐。
“燕然姐!!!”
林鳳凰凄惶大叫,輕盈的身形和她的第四箭,一起飛向黑衣男子的背后。
林燕然的眼前,已經開始模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心底忽然傳來一道焦急的意念。
“阿然——”
“阿然?”
“你答應過我,一定會歸來!”
“阿然!!!”
林燕然驟然睜開了雙眼,與此同時,她身上的氣勢急劇攀升。
一股磅礴的力量從她身體上溢散出來,這力量猶如無邊海洋,又如神秘星空,深邃而浩瀚。
黑衣男子的瞳孔,急劇驚縮,想也不想,驟然使出了所有的力道。
他要她現在就死!
但是他這個念頭生出的瞬間,他眼前又是一陣暈眩,幻藥的藥力越來越猛烈了,捏住林燕然脖子的力道大幅削減。
就在他心頭驚悚的同時,背后忽然汗毛倒豎。
林鳳凰的第四箭,裹挾著滔天怒火,風馳電掣而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道劍光。
這道劍光,快若雷霆,竟與林鳳凰的箭一起來到了他背后。
抓住神箭,勢必要中劍,抓住劍刃,勢必要中神箭。
死亡的威脅,讓黑衣男子被迫松開了林燕然的脖子。
兩只手同時抓了出去。
就在他右手抓箭、左手抓劍,并將之同時擲出去的瞬間,林燕然身上的氣勢達到了巔峰。
沛然而宏大的力量,沖散了她的發髻。
滿頭青絲飛揚,衣袂翻飛。
秀麗無雙的臉龐上,盛滿強大和自信。
她的手中,握住了自己的劍。
一劍斬落。
天和地,都亮了一瞬。
這一劍,仿佛來自天外,穿破虛空,雷霆斬落。
太快了。
暗影一刀砍斷異族人的脖子,回頭望去時,只看見天地之間閃過一道亮白的光。
黑衣男子猝然回頭,瞳孔瞪大。
視野里闖入的,也是那道亮白的劍光,接著他的視線極速漂移。
念頭是遲滯的,他飛出去老遠,才意識過來,他的頭被砍掉了。
無邊的恐懼,直到這一刻才到來。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仰頭望向長空。
只見一顆大好頭顱,飛了起來。
血灑長空,與落日的余暉交融,林燕然的身姿沐浴著璀璨奪目的紅霞,猶如天神下凡。
而這一刻,定格成了所有人心中永世難忘的一幕。
林鳳凰捂著中箭的胸口,嘶聲吶喊:“燕然姐,你有沒有事?”
林燕然沖她微微一笑。
她突破了,成了新的傳奇至尊。
此刻,身體正在感受著世間極致力量帶來的奇妙。
原來,傳奇至尊,可以吸收天地精華,為己所用,此刻,她的身體正在自動修復,所有傷勢,以人類無法想象的速度愈合。
她沒有再看黑衣男子的尸體一眼,瞬移到林鳳凰身旁,為她拔箭,止血。
做完這一切,她來到了那把飛劍的主人面前。
有琴斐滿面焦灼,正抱著獨孤云落淚。
“阿云,你怎么樣?”
“我讓你不要來,你為何一定要來?”
“我已經答應你隱居,你還是不肯信我么?”
一把劍,貫穿了獨孤云的右胸。
她臉色蒼白,血染衣衫,掙扎著坐起來,沒理會有琴斐的話,而是看向林燕然。
“我欠你的,還了。”
說完,猛地吐出一口血。
那一劍,耗盡了她所有的心力,傷到了肺腑。
可是此刻,她是如釋重負的。
她永遠忘不了,荒原那一別,林燕然唇角染血,以重傷之身,將她驚退的情景。
獨孤云啊獨孤云,你太失敗了。
那日起,她的人生就是灰暗的,再也抬不起頭來。
林燕然深深看了她一眼。
獨孤云的出現,她是沒有料到的,而她這一劍,為她爭取了極為關鍵的時機。
她看著她,肅聲道:“你不再欠我了。”
這句話一出,獨孤云的心結頓時解開了。
她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好!哈哈,好!”連笑三聲,倒在了有琴斐的懷中。
林燕然丟過去一只藥瓶,轉身離去。
身形騰空而起的瞬間,她朗若清風的聲音,傳遍天際。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獨孤云和有琴斐一起望著她的背影,久久都沒有回神。
拓跋焰縱馬追出老遠,可是又哪里追的上。
只能對著茫茫草原,發出了吶喊。
“林燕然,謝謝你救了我和我女兒,也謝謝你救了蠻族,我想讓女兒認你做義母,可以嗎?”
可惜,林燕然早已走遠了,壓根沒聽見她的話。
十天后,草原的邊緣,疾馳出來一人一騎。
馬上的女騎士清麗秀雅,神情恬靜,坐在馬上,竟也不抓韁,任由馬兒撒蹄狂奔,手拿著一根狗尾巴草,搖來搖去。
嘴里唱著一首歌。
風送來她清脆動人的聲音,只聽她唱道:“……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正是明代楊慎最廣為流傳的那首詞——《臨江仙》。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了一道聲音。
“阿然——”
這聲音嬌婉動人,又蘊滿濃濃的擔憂,令她渾身一顫,猛地望了過去。
看見那道美麗身影的剎那,她發出了欣喜若狂的聲音。
“娘子——”
前方,有琴明月騎著一匹白馬,正朝她疾馳而來。
宮裙隨風起舞,滿頭青絲也被風吹的飛揚起來。
她還是承受不住思念之情,追隨她來了。
她的阿然,她一定要牢牢抓在手里。
林燕然縱馬狂奔,朝她飛一樣迎去。
身后的大軍,停下了步伐。
無數雙眼睛,看著他們的女皇和皇后重逢。
近了,近了。
那張美若天仙的臉龐,填滿了所有視野。
林燕然飛身而起,一下落在她身后,緊緊摟住了她。
有琴明月回頭,便被她吻住了。
極致的思念,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唯有和她身心交融,方得緩解。
馬兒載著她們,跑向草原深處。
有將領小心翼翼問:“將軍,我們不去保護陛下和皇后嗎?”
東方長虹瞪了他一眼:“皇后已經是天下無敵的存在,你去了,到底是你保護她,還是她保護你?”
遼闊的草原上,綠草掀起碧波萬頃的波浪,白練似的長河兩岸盛滿五顏六色的花朵。
可是,這一切都只是兩條身影的陪襯罷了。
藍天白云下,她們相對而坐,擁吻在一起。
駿馬帶著她們在草原上縱橫疾馳,她帶著她在馬背上縱橫疾馳。
清風送來了陣陣曼妙的幽香,也裹走了一條美麗至極的紫色宮裙。
許久后,風停了。
駿馬載著她們,在草原中尋尋覓覓,先是找到了兩只被風偷走的足衣,接著找到了遺落的兩只馬靴和一條柔軟如紗的腰帶。
最后來到了河畔。
林燕然探身,用劍尖挑起了那條落在岸邊草地上的紫裙。
她將一切衣物裝入一只包裹中,低頭輕笑:“娘子,幸不辱命,都找回來了。”
有琴明月縮在她懷中,身上被她的外袍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那張國色天香的臉龐。
聞言媚眼如絲地嗔了她一眼。
“你還好意思說。”
林燕然癡癡瞧著她,眉眼蘊滿溫柔的笑。
“嗯,是我不好,讓娘子擔憂了。”
有琴明月仰面瞧著她,神情和她一樣癡。
許久,她牽起她的手,探入衣內,帶著她的掌心,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林燕然溫柔的神情倏然一驚,接著一股驚喜交加的神色,從她的眼睛里、眉毛上,還有神情中涌出來。
“娘子,你……你……”
太過激動,以至于失語。
她醫術無雙,方才那一摸,自然感受到了肌膚下的生命躍動。
那是她和她的骨血。
有琴明月將自己的手蓋在她的手背上。
她仍是仰著臉,癡癡瞧著她。
“阿然,我懷了我們的骨肉,已經兩個月了。”
“再也莫要離開我,永遠永遠,都莫要了。”
林燕然的眼眶,瞬間濕潤。
她將她抱緊,好緊好緊,恨不得和她融為一體,永不分離。
“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