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1 混賬!快把陛下放下!
轉眼間,又是一年過去了。
云照自登基以來便一直忙于國事,以至于連著幾日都沒有時間與裴勉親近,可是寂寞壞了,有時他甚至懷疑,自己這帝位坐得到底值當不值當。
…………唉!
口中重嘆一聲,他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折子,心里一陣絕望。
“裴勉也真是,連著幾日都不曾進宮。”嘴里嘟囔了一句,他又唉道:“看來先祖所言不假,果真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說著,他認命地拿過一本奏折,翻頁的動作卻被一道尖銳的嗓音打斷。
“啟稟陛下,外頭有一自稱江予川的人求見。”
說話者正是李泓申,自云昇死后,他便跟著莫名消失了,直至后來云照被擄,他才再度現身,輔佐了裴勉一段日子,如今云照登基,他又做回了他的太監總管。
“江予川?”云照口中重復了一遍,思量半天才憶起此人是裴勉手下的。
心里忽地激動了一下,他心想莫非是裴勉有要事相傳?便道:“快宣!”
李泓申弓腰道是,退了出去。
緊接著,那名喚江予川的人走了進來。
向云照磕頭請安后,他直奔主題道:“陛下,少爺請您卯時去將軍府一趟。”
“卯時?”云照聞言蹙了蹙眉,問:“可是有何要事?”
江予川只是搖了搖頭,“小的不知。”
云照看了看案上的折子,心念著也不缺這一日批,便應道:“朕知道了。”
緊接著,江予川從袖中拿出一根長條狀的紅綢送到對方面前。
“這是何物?”云照伸手接過,端詳道。
江予川道:“少爺吩咐小的將此物交給陛下,等待卯時一到,請陛下紅綢蒙眼,直至乘坐的轎輦在將軍府門前落下。”
一番說辭激起了云照的好奇,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自語道:“我倒要瞧瞧,你這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
很快,卯時到了。
云照按裴勉的要求將紅綢蒙于眼上,在李泓申的攙扶下坐上了轎輦,一路直抵將軍府。
但不知怎的,他忽然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陛下,將軍府到了。”李泓申掀開簾子,伸出一只胳膊讓云照搭著下轎。
云照小心翼翼地摸索著下了轎,“裴勉?”
他試探性一喚,卻并未得到回答。
身側,李泓申在將人帶至將軍府門口后便撤下了,他先是假裝腳下一滑,然后趁著云照不注意,一把拽過裴勉頂替了自己的位置。
裴勉咧著嘴,對著李泓申比口型:下月給你漲俸祿。
李泓申瞇著眼,笑呵呵地走了。
偌大院內圍滿了湊熱鬧的下人,各處張燈結彩,雖是白日,燈籠喜燭卻是頂了半邊天。
裴勉一路做噤聲手勢,另一只手任云照搭著,一路行至正堂。
“李泓申,這將軍府怎的這般安靜?裴勉呢?”走了許久還未停下,云照發出疑問。
回答他的是冗長的靜默。
許久未聽到回應,云照有些惱了,干脆停下了腳步,抬手就要扯下眼上的紅綢,卻不想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
粗礪的觸感讓他一怔,“裴勉?”
裴勉也不藏著掖著了,笑著調侃:“這都被你猜到了,果真是心有靈犀。”
云里霧里了半天,一聽到裴勉的聲音,云照立即出言質問:“如此神神秘秘,究竟是要做什么?”
裴勉嘴角的笑自開始便沒有消失,聽到云照嗔怒的聲音,他佯裝哀嘆道:“這就不耐煩了?莫不是當了皇上,就想將我這個糟糠夫一腳踢開了?”
果不其然,云照上當了,脫口便道:“自然不是,你莫要亂想。”
說罷,他一把扯下蒙眼的綢帶,可到嘴邊的辯解卻在瞧見這滿屋的紅緞后戛然而止。
“這…………”
云照驚了半晌,連話兒都忘了問。
裴勉斂去方才的嬉笑之態,牽著云照行至堂中央。
云照這才看見,堂上坐著裴暨與衛氏。
看著對面二人那一臉欲哭無淚又瑟瑟發抖的模樣,他便知道這二老定又是受了裴勉的脅迫,心中不覺好笑。
忽然,一陣細風掠過,眼前驀地一黑。
他下意識想要拿開遮擋物,卻被裴勉制止道:“別掀。”
不等他開口,緊接著裴勉湊近耳語:“還是等今夜洞房花燭,為夫親自掀的好。”
云照這才恍然,裴勉這葫蘆里賣是的什么藥,胸口不由泛起一股澎湃。
他笑了笑,問:“那接下來呢?”
裴勉扭頭沖門外招了招手,外頭的小侍立即跑了進來,將喜帶的一頭遞給裴勉,又將另一頭遞給云照,然后默默退至了角落。
云照摩挲著手里的喜帶,笑贊道:“還真是人不可貌相,你一莽夫心思卻也細膩。”
裴勉臉一黑,“莽夫?”
云照笑著,未予理睬。
裴勉還想說什么,卻聽一道嘹亮的嗓音登時響起:“一拜天地———”
話音剛落,炮竹連天。
二人像是心有靈犀般,雙雙屈腰。
“二拜高堂———”
二人轉身,又是一拜。
“夫妻對拜———”
三禮畢,四下祝福盡起。
“這就是你的驚喜?”聽著周圍人誠摯的祝語,云照揚起的嘴角自始至終就沒有下來過,卻還是佯裝失望地嘆了句“毫無新意”。
為了今天,裴勉準備了足足五日,且不說云照日日忙于朝政,眼下好容易逮著機會將人拖過來大婚,居然還嫌這嫌那?
“毫無心意?”陡然拔高音量,他反問:“那你同我說說,什么樣的才叫有心意?”
見人有生氣的苗頭,云照心里暗暗一笑,繼續火上澆油,“總之,就是毫無新意。”
裴勉氣笑了。
他記得十分清楚,當初與云照的成親過于潦草,以至于后來一直心有感愧,如今天時地利人和,自己憑一己之力捯飭了整個府邸的綾羅紅緞,沒叫任何人幫忙,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哄了爹娘坐堂受拜,他云照不慰撫一下便罷了,居然還嫌棄上了?
莫非真如自己所言,當了皇帝,就瞧不上他裴勉手里的三瓜兩棗了?
越想越覺得氣憤,他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一個是萬人敬仰的天子,一個是萬人敬仰的天子的丈夫,原本還笑語喧闐的大堂此刻鴉雀無聲,眾人屏息凝神,皆不敢輕舉妄動。
“那個…………咳咳!”
驀地,一道低沉的嗓音打破沉寂。
眾人側目,只見兵馬大元帥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明明腿還哆嗦著,腳卻是邁著步子朝拌嘴的二人走去。
“陛下。”裴暨走上前,賠笑著向云照行了一禮,“小兒不懂事,請陛下勿要怪罪。”
說罷,他轉過身,結結實實地給了裴勉一腦瓜子,“混帳東西!還敢和陛下頂嘴,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裴勉被打得腦袋一嗡,半天才緩過勁兒,“爹!你打我做什么?”
不說別的,至少在習武之外的時候,自己從未被爹娘打過罵過,如今媳婦進了門,竟都變了,都變了!
心里又氣又委屈,他巴巴兒地看向云照,好似在說:你瞧瞧,這一個個兒的都幫著你。
云照瞧著,只頭一歪,佯裝未見。
裴勉一愣,心道好你個云照。
“云、照!”他咬牙切齒吐出這兩個字,然后一把將人扛到了肩上。
云照身子一懸,下意識攥住了什么。
“禮既已成,那我與便與云照洞房了,大家且在此吃好喝好,切莫客氣。”撂下這句話,裴勉鼻腔發出一聲冷哼,大搖大擺地走向了南苑。
眾人驚愕住了,裴暨尤甚。
直到半晌過去,裴暨恍然回神,追著裴勉的背影大喊:“混賬!快把陛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