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51、今生051

    兩日后, 顧晚卿的頭疼癥狀方才有所緩解。

    說來這事還是怪她自己,絞盡腦汁去想什么前世今生,想得頭疼也還是沒什么收獲。

    但顧晚卿也的確翻看了大延的史志, 基本與她記憶中大同小異。

    比如從霜月和枝星口中, 顧晚卿得知自己如今還是國子監的學生。

    而西域動亂,也不是去歲七夕時發生的事,反而比她記憶中提前了半年之久。

    還有衛琛,他早早入了仕途, 如今已是刑部侍郎。

    此番亦是以“軍師”的身份隨軍西征。

    哪怕顧晚卿不愿相信, 荀岸同她說的前世今生, 無疑是真的。

    她當真重活了一世,身邊諸多事宜都有變動。

    偏她自己想不起今生一星半點的記憶。

    正如那日荀岸所言, 她是病了, 意外失憶。

    倒也沒有什么緊要的事情,總歸她還是顧晚卿,他也還是荀岸。

    哪怕今生的人和事有些微的變動, 也不至于影響到他們的感情和關系。

    這么想來,顧晚卿心里逐漸恢復平靜。

    這兩日她想了許多,也接受了所有變數。

    但唯獨和荀岸之間的關系,顧晚卿無法接受。

    所以等她回過神來后, 第一件事便是出府,打算去找荀岸,也就是如今的沈復生。

    結果還沒走出府門,顧晚卿便被霜月告知,沈復生被拘押在刑部大牢里的事-

    荀岸從刑部大牢放出來時, 天色已近晚。

    帝京春雨蒙蒙, 細如絲線。

    密集的潤濕了青石板長街。

    太傅府的馬車停在刑部大牢陰森可怖的門外, 顧晚卿安坐其中,纖細柔軟的手支著車簾,正眼也不眨地望著刑部大牢的方向。

    她也沒想到,父親會將荀岸抓進大牢。

    還是因為自己的關系。

    見到荀岸時,他走路一瘸一拐,形神不振。

    似乎在大牢里吃了些苦頭。

    顧晚卿自然心疼,忙下了馬車去迎他。

    后來更是不顧霜月的提醒,執意將荀岸送回了他現如今的居所。

    此后每日一早,顧晚卿都會離府,去探望荀岸。

    時常給他帶些補品。

    荀岸的傷養了半月,身體已無大礙。

    雖然在刑部大牢中那兩日,確實不好受。

    但能得顧晚卿如此關心,每日殷勤地往他這兒跑,日日能與她見面。

    荀岸便覺得自己的傷,傷得值。

    何況半個月相處下來,顧晚卿字里行間已然接受了現狀。

    最重要的是,她對他的感情依舊,恰好是在最真摯熱烈的時段-

    荀岸傷愈后,便主動去太傅府拜訪。

    哪怕顧太傅與太傅夫人瞧不上他一介小小學正,但拗不過顧晚卿與他相交這些時日,性子變得開朗活潑許多。

    似乎并且也有好轉,再沒說過什么夫君,什么荀岸之類的荒唐話。

    所以太傅府也默許了顧晚卿與沈復生往來。

    天氣好時,兩人還會泛舟湖上,吟詩作賦。

    日子好不快哉。

    顧晚卿年過十七,京中上門提親的高門越發多了。

    五月下旬尤甚,一日便有兩三家公子著媒人上門。

    雖說顧準并不急著讓顧晚卿出嫁,但她到底年紀到了。

    旁的女子,剛到及笄之年便早早嫁人。

    如此說來,顧晚卿確實與她們格格不入。

    袁氏也很心急。

    以往她盼著顧晚卿能得皇子們青睞,可如今那些有指望的皇子一個個接連成了親。

    顧準又不喜自家女兒攪入皇室,袁氏便只能為顧晚卿另謀他路。

    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衛琛。

    可衛琛出征未歸,且生死難斷。

    顧晚卿又失憶,性情大變……

    袁氏暫且將衛琛排除在外,著手在京中那些提親的高門子弟里挑選起來。

    誰知這件事傳到了顧晚卿耳朵里,竟是惹得她一整個大逆反。

    隔天便領著沈復生入府,去拜見了袁氏,還揚言要和沈復生成親。

    袁氏差點背過氣去,著人將沈復生趕出去。

    又讓人將顧晚卿帶回寒香苑禁足。

    說什么也不肯答應她的荒唐請求。

    “你可是堂堂太傅千金,太傅府的嫡女!”

    “那姓沈的不過一介小小學正,如何配得上你?”

    袁氏心中惱怒,卻又不忍嚴罰自己的女兒,便只能在她院子里來回踱步,厲聲訓斥。

    顧晚卿坐在秋千上,垂著卷翹的長睫抿著嘴不說話。

    一副鐵了心要嫁沈復生的模樣,令袁氏氣不打一處來。

    要命的是這件事也不知怎么就傳揚出去。

    太傅千金顧晚卿要下嫁國子監一名小小學正的消息很快在帝京傳開。

    夏雨滂沱的一日,沈復生還孤身一人長跪于太傅府門前。

    任憑太傅府的護衛如何驅趕,他也不為所動。

    揚言他與顧晚卿兩情相悅,只求顧太傅成全。

    本來顧準沒打算搭理沈復生。

    這般伎倆,還撼動不了他。

    可這個消息傳到顧晚卿耳朵里,她片刻都等不得,腦熱地沖出府門,非得陪著沈復生一起長跪不起。

    兩人跪在雨中,衣衫浸濕也不顧,其心意堅定,連來往的百姓都快被打動了。

    顧準和袁氏自是心疼顧晚卿的,想盡法子找人勸說她,卻是全都無功而返-

    蘇笑聽聞顧晚卿要下嫁沈復生時,曾震驚了許久。

    后來她和班窈、衛妝,也先后去太傅府探望過顧晚卿。

    如外界傳的那般,顧晚卿當真失憶了。

    她不記得她們之間的友誼,不記得以前所有的事,更不記得與衛琛之間那從未言明過的關系。

    哪怕蘇笑對他二人的事心知肚明,如今卻也不好提及。

    只有些生顧晚卿的氣,氣她病這一場,竟是連自己心愛之人是誰都忘了。

    可冷靜下來后,蘇笑又可憐顧晚卿。

    可憐她失去了記憶,身不由己地喜歡上了另一個男人。

    可憐她與衛琛之間的緣分和情意,即將斷絕。

    尤其聽聞顧晚卿陪著沈復生在雨中長跪不起,只求顧太傅能成全他們二人。

    蘇笑心下更是替衛琛難過。

    終究是沒忍住,在顧晚卿與沈復生的親事定下來那日,登門拜訪。

    彼時顧晚卿正沉浸在即將得償所愿,讓事情回歸正軌的喜悅中。

    聽聞門房的人來報,說戶部尚書家的蘇小姐前來探望。

    她還猶豫了片刻,方才答應見面。

    畢竟那蘇家小姐,自稱與她是閨中好友。

    雖然顧晚卿對她毫無印象,前世未曾有過交集。

    但既是今生的變數,她理應應對-

    蘇笑登門時,顧晚卿正在挑選喜服的料子和花樣。

    父親和母親勉強同意了她與沈復生的親事,但和前世一樣,他們要求沈復生入贅太傅府。

    這一點,沈復生沒有異議。

    不過也正因如此,沈復生也尋到了理由,將他與顧晚卿的婚期定在了七夕那一日。

    雖然比起前世,他們的婚禮推遲了足足一年。

    但好在雖遲但到,一切正逐漸回歸正軌。

    蘇笑去太傅府的事,自有人告知荀岸。

    聽聞蘇家那位千金在寒香苑同顧晚卿起了爭執,不歡而散。

    荀岸垂掩陰鷙的深眸,滿意地勾了勾唇角。

    如今這偌大帝京,都被他密不透風地包圍起來。

    凡是太傅府去往西域的書信,都會被截下,由他親自過目。

    前世西征大軍三年方還,今生歸期,尚未可知。

    荀岸不得不防患于未然,一邊加緊準備他與顧晚卿的婚事,趁早將生米煮成熟福;一邊防止他們大婚的消息傳去西域,被衛琛知曉,再生變數。

    好在他所做這一切,都沒白費。

    日子一天天流逝,他與顧晚卿的婚事進展十分順利。

    轉眼便到了七夕附近-

    七月初一,朝中傳出西征大軍即將凱旋的好消息。

    荀岸聽聞后,眉心一緊,險些將手中的茶盞捏碎。

    但從西域快馬加鞭趕回帝京,也需兩三月時日。

    屆時衛琛回京,他與顧晚卿的親事也已成定局。

    何況他還說服了安王在帝京城門外百里之余,安插了人手。

    既然西域一行,沒能讓衛琛戰死沙場。

    那便讓他此番回京赴死,也罷-

    入夏后,白日里炎炎烈日炙烤萬物。

    連馬匹都受不住這酷暑,每到一處驛站,需得立刻更換馬匹。

    衛琛便是在不斷更換馬匹的情況下,竭力從西域邊境趕回帝京的。

    原本兩三個月的路程,愣是讓他折減至一月半,趕在七夕前到了烏山鎮的地界。

    蘇照和昭瀾隨他一道趕回,卻是誰也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

    只依稀記得,五月中旬,西域大敗,終于投降。

    大軍慶賀了整整三日。

    且衛琛恰好收到了京中的飛鴿傳書,也高興了兩日。

    結果兩日后平西大軍要入西域王都,做最后交涉、善后。

    衛琛卻突然提出,他要先行一步,趕回帝京。

    衛賢作為衛琛的兄長,又是西征大軍的將領,自然詢問過衛琛緣由。

    畢竟衛琛是軍師,與他一樣是軍中核心人物。

    不可擅離職守。

    但衛琛去意已決,篤定京中一定出了什么事,無論如何也要提前趕回去。

    不僅如此,衛琛此行暫且保密,臨行前,囑咐衛賢暫緩將捷報傳回帝京。

    所以五月中旬的戰況,愣是推遲到六月下旬才飛鴿傳書呈報給當今陛下。

    七月初,此消息在帝京內傳開。

    所有人都以為,西征大軍至少要九月底或十月中才能抵京。

    卻不想,七月初四這日,衛琛一行三人卻出現在了烏山地界-

    荀岸于次日接到衛琛抵京的消息。

    來傳話的是安王趙淵的人,一襲黑衣,繃著一張冷面。

    承受了軒然大怒的男人的所有怒火。

    荀岸黑著臉,掃落了案幾上所有的茶具。

    陶瓷茶盞,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一群廢物!”男人聲線凜冽,怒得脖頸青筋暴起。

    負在身后的手緊握成拳,似要捏碎一切。

    “公子息怒,那姓衛的是被抬進太尉府的。”

    “雖沒能一擊斃命,卻也重傷未醒,不見得能好好活下來。”

    黑衣人冷靜應對,沖男人拱手:“安王殿下說了,姓衛的便是再能耐,也不過一介臣子,只是別人手中一把利刃罷了。”

    “公子的重心還是應當放在執刃之人身上才是。”

    “何必在一個衛琛身上費盡心機。”

    荀岸冷眼掃過去,黑衣人適時閉嘴,垂眼低頭。

    室內氛圍似繃緊的弓弦。

    荀岸便如一支羽箭,心中怒意蓄勢待發。

    但他終究還是忍下了。

    只盼著衛琛最好重傷不治,老老實實死在太尉府內。

    千萬別誤了他的喜事。

    待黑衣人離去后,荀岸逐漸冷靜下來。

    他不禁沉思,衛琛怎會提前回京,還特意隱瞞行蹤,悄然入京。

    難道是經他的手,送去西域的飛鴿傳書出了什么問題,露了馬腳,所以才引起了衛琛的懷疑?-

    昭瀾將衛琛送入太尉府后,宮里的太醫第一時間趕到,為昏迷不醒的衛琛診治。

    他此番提前回京,雖未報備,卻因帶回了西域的降書,令皇帝十分開懷。

    不僅不計較衛琛隱瞞行蹤,暗中回朝的真相。

    還下旨提了衛琛的官職,封為當朝丞相。

    朝中百官對此尚有異議。

    但支持衛琛封相的朝臣還是占了多數。

    且此番衛琛與衛賢,確實功不可沒。

    不到兩年便平定了西域之亂,帶回了西域王的降書,還簽訂了西域質子入京的協議。

    此番功績,可保大延西境至少百年安定。

    于國于民,皆是蓋世功勞。

    令他兄弟二人封侯拜相,也是理所當然。

    何況衛琛的仕途一直坦蕩順利,在其位謀其事,從來都是有功無過。

    實乃國之棟梁,本就前途不可限量。

    他為人處世不僅比同齡人更沉穩妥帖,甚至連許多朝中老人也對其望塵莫及。

    朝中支持者頗多。

    于情于理,這丞相一位,也少不得要給出去。

    皇帝也有自己的考量。

    事先將衛琛封為丞相,也能先一步穩住衛家的臣心。

    回頭等衛賢率領大軍回朝,再封他為候。

    如此恩賞,想來收回兵權時,也更為容易些。

    雖然衛家世代忠誠,但兵權如今握在衛賢手中,哪怕是當今陛下,也要顧忌三分。

    行事自然需得穩妥一些,可不能在此節骨眼上出任何差錯-

    圣旨送到太尉府時,衛琛尚在昏迷之中。

    在烏山鎮的地界,他們受了埋伏。

    三人馬不停蹄的趕路,本就身心俱疲。

    何曾想過會有人膽大包天,在帝京附近的烏山鎮地界設伏。

    又是夜黑風高之時,那群黑衣人藏于無邊夜色里。

    蘇照和昭瀾都沒察覺到。

    還是衛琛覺察出異樣,險險在對方突襲之際反應過來。

    但饒是如此,對方二三十余人,他們卻只有三人。

    終究是寡不敵眾,重傷而逃。

    衛琛更是為了保住蘇照和昭瀾,留下斷后,為此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好在那些人見不得光,追著他們三人直到帝京城門附近,終于放棄。

    這才令蘇照和昭瀾喘了口氣,將衛琛送回了太尉府。

    如今陛下下旨,將衛琛提升為正一品丞相,位列三公。

    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可如今衛琛重傷不醒,生死未卜,衛太尉代領了圣旨,卻也是高興不起來。

    怕是陛下也是在賭,賭衛琛熬不過來,這丞相一職便是給了他也無妨。

    太醫入府,走了個過場。

    衛太尉私下里著人請了民間最有名的大夫入府,為衛琛診治。

    生生熬了兩日,大夫才松了口,說衛琛性命已然無憂。

    只是何時能醒過來,尚未可知-

    衛琛回京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顧晚卿耳朵里。

    只不過衛琛受傷的消息,并未外露。

    顧晚卿近日都在忙著成親的事,只讓霜月給太尉府送一張喜帖。

    想著等成親大事了結后,再找個時間,去太尉府找衛琛好好敘舊。

    畢竟無論前世今生,她與衛琛都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交情。

    他亦是她此生難得摯友。

    前世衛琛隨軍出征,沒能參加她的成親大典,顧晚卿一直覺得十分遺憾。

    今生婚禮推遲了也好,至少衛琛不會再缺席。

    也算了卻了她心中一樁遺憾事。

    霜月被派去太尉府送喜帖時,欲言又止許久。

    終究還是什么也沒說,乖乖將喜帖送去了。

    等她送完喜帖回府,恰好撞見顧晚卿在房中翻箱倒柜,似是要清理一些無用的舊物。

    打算添一些新的東西,圖個好彩頭。

    顧晚卿翻出了半塊玉佩。

    算不得上乘的紅玉,刻著凰鳥的紋路。

    怎么看都像是定情信物。

    她自然第一時間想到了荀岸。

    然而絞盡腦汁,顧晚卿也想不起自己和荀岸有過這樣的定情信物。

    而且細細想來,前世他二人直到成親,也未曾交換過定情信物。

    這東西,屬實不像荀岸的風格。

    顧晚卿捧著那半塊玉佩看了許久,一點思路也沒有。

    最終只得作罷,隨手放進了一旁的首飾匣子里。

    霜月見了,想說什么,卻被少女打了岔。

    “對了霜月,明日大婚以后,枝星也要許配人家了。”

    “你呢?可有心儀之人?”

    顧晚卿心情頗好,滿心憧憬著明日的婚禮。

    霜月見她笑靨如花,一臉幸福的樣子,只得艱難地將話吞回肚子里。

    搖搖頭,“奴婢不嫁人,要一直服侍小姐,陪在小姐身邊。”

    “小姐可千萬別趕奴婢走。”

    顧晚卿抬眸朝她看去,心下微動,嘆了口氣,無奈一笑:“我只是希望你和枝星一樣,都能尋到自己的幸福。”

    “若你當真沒有心儀之人,便留在我身邊就是。”

    “等你幾時遇到了那人,再風光出嫁也不遲。”

    “只是我與荀……沈學正成親以后,你要應對的便是兩個主子。”

    “怕你不適應。”

    顧晚卿還是不太習慣荀岸更改后的名字。

    好在霜月沒有多想,只一心想留在她身邊服侍。

    主仆二人,難得說了些體己話-

    入夜后,顧晚卿早早便洗漱完上了床。

    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在想明日成親大典的事。

    雖然在她的記憶里,這并非是她與荀岸第一次成親。

    其中流程和禮儀習俗,她心里已然有數。

    但一想到自己就要得償所愿,嫁給心愛之人,顧晚卿心中還是有些緊張。

    她記得荀岸似有隱疾,也不知今生他的身體如何。

    他們是否能圓了前世的遺憾,得個夫妻之實。

    顧晚卿輾轉許久,想了很多。

    直至后半夜方才入夢。

    夢里,她看見了年幼時的自己和衛琛。

    那時衛琛性子孤僻,誰也不愛搭理。

    顧晚卿便每日給他帶娘親做的糕點,像條小尾巴似的跟著他。

    可惜衛琛從不給她好臉色。

    也從來不肯笑納她帶給他的糕點。

    這些事太過久遠,顧晚卿都快記不真切了。

    可夢里,她和衛琛的模樣卻刻畫得十分清晰。

    只是故事與她記憶中不一樣。

    夢里的衛琛有一日竟嘗了她帶的栗子糕,還和趙滸那個小胖子打了一架。

    后來,連累她一起,被夫子罰了蹲馬步。

    天寒地凍的天氣,書院廊下冷風刺骨。

    可不知為何,顧晚卿卻真切地感受到夢中的自己心中一片暖軟,心情極好。

    就在顧晚卿茫然狐疑之際,霜月和枝星的輕喚在虛空之中響起。

    她被她們,從夢里喚醒過來。

    入目是刺眼的紅。

    枝星含笑柔聲,提醒少女:“小姐,天亮了。”

    “今日乃是您與姑爺大喜之日,咱們得趕緊起來梳妝打扮才是,以免誤了吉時。”

    顧晚卿愣怔了片刻,眸中漸漸生輝,唇角彎起弧度:“知道了。”

    她甚至來不及去想那場與她記憶相左的夢境,歡歡喜喜坐起身來。

    急急忙忙催著霜月和枝星伺候她梳洗打扮。

    她心心念念想嫁的人,如今終于能嫁了。

    心中自是歡喜的。

    哪怕因為時間比較緊,親事可能不夠隆重盛大。

    顧晚卿心中也是半分抱怨沒有,只盼著早些禮成,如同前世那般,與荀岸做一對相敬如賓的恩愛夫妻-

    按照成親流程,宴席設在太傅府。

    但迎親隊伍需得從沈復生居所出發,到太傅府迎了顧晚卿,再去京中主街游行一遭。

    需得踩著入門的吉時回到太傅府,拜天地。

    如今帝京之中,人人都知道艷色絕世,慧心妙舌的太傅千金顧晚卿,要下嫁一介小小學正。

    迎親隊伍游街時,自然引來不少百姓觀禮。

    后來隊伍繞回太傅府,尋常百姓方才散去。

    而太傅府內,賓朋滿座,一切就緒。

    只等一雙新人出現,拜堂成親,正式結為夫妻。

    顧晚卿身著艷紅奪目的喜服,頭上一頂鴛鴦戲水的蓋頭,眼前一抹紅,什么也看不見。

    只能由著喜婆背她下花轎,引著她跨炭盆,又將牽紅一頭塞到她手中。

    至此顧晚卿便曉得,接下來的路,是由她和荀岸一起走的。

    他二人各執牽紅的一頭,在喜慶歡快的鑼鼓喧天里,徐徐邁過紅毯,行入正堂。

    一切都進行得順利,荀岸雙目炯炯,嘴角勾笑。

    余光始終落在旁側的顧晚卿身上,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們行得慢,主要是怕摔了顧晚卿。

    如此喜慶的場面,令荀岸心生歡喜。

    忍不住憧憬他們婚后的幸福美滿。

    這一次,他一定會好好守著他的婠婠,保住太傅府。

    與她恩愛不疑,白頭偕老。

    予她一世幸福。

    就在荀岸在心中暗暗許下諾言時,他與顧晚卿也行入正堂,到了顧準夫婦跟前。

    負責唱禮的儐相潤了潤嗓,開始唱禮:“新郎新娘,一拜天地,天長地久!”

    “二拜高堂,四季安康!”

    “夫妻……”

    顧晚卿同荀岸接連拜了天地和高堂。

    卻在最后一拜前,被一道虛弱熟悉的男音冷厲打斷,“慢著。”

    男音雖聽著單薄,仿佛聲音的主人正生這一場大病,身體十分孱弱。

    但那人用了十成的氣力,令那短短兩個字,不怒而威,氣勢磅礴,穿透了賓客的歡聲笑語。

    清晰傳到了顧晚卿耳朵里。

    也令唱禮的儐相話音噎住,不寒而栗。

    荀岸攥著牽紅的手握緊,長眉微擰,沉眸朝正廳入口看去。

    只見一身姿峻拔,面色病態蒼白,卻俊美如斯的男子,沉步沿著地上鋪開的紅毯走來。

    他紅衣如火,倒是襯出了幾分血色。

    一雙狹長鳳眸冷厲幽沉,眼尾染了緋紅,似妖如魔,令人心生畏懼。

    行動間,雖有遲緩,步子卻是堅定不移,筆直朝著他身旁的顧晚卿而來。

    荀岸握拳,目光與來人相接片刻。

    他下意識往顧晚卿身邊挪步,橫身攔在她面前。

    一副要和紅衣妖嬈、冷魅的衛琛,決一死戰的架勢。

    作者有話說:

    本章掉落10個小紅包哈~(這章超多字的!總算將進度拉到文案了,嗚嗚嗚)

    PS:成親唱禮的詞源自百度哈!-

    感謝在2022-11-28 21:50:25~2022-11-29 17:45: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瑤、啊山藥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喬裕520 5瓶;褚九貓 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52、今生052

    七夕是個良辰吉日, 宜成親。

    衛琛昏迷了足足兩日,命懸一線。

    昭瀾和蘇照只能守在他床畔干著急。

    前者甚至想過,尋人替主子去太傅府, 將顧二小姐搶回來。

    “你派人去太傅府請顧晚卿, 太傅府的人怎么說?”蘇照蹙眉,低聲詢問昭瀾。

    昭瀾搖搖頭。

    他派去的人回來稟報,說是太傅府正忙著大喜的事,二小姐分身無暇, 無法前往太尉府與衛小三爺敘舊。

    衛琛的傷勢不便與外人言, 昭瀾本想著見了顧晚卿的面, 再將此事告知她。

    可門房的人不給傳信,他自己夜探太傅府, 也被數名黑衣人攔截。

    這事情, 怎么想都覺得不對。

    “顧晚卿下嫁的那位學正,想來來頭不小。”蘇照沉眸,正絞盡腦汁想著沈復生此人。

    可任憑他如何搜索, 始終找不到與此人有關的任何情報。

    “沈復生。”

    “此人是在去歲阿錦西征以后才冒出來的,他究竟在圖謀什么?”

    蘇照喃喃自語,陷入沉思。

    昭瀾卻沒心思聽他琢磨,心急火燎地看了眼床上昏迷的衛琛:“主子若是再不醒, 顧二小姐可當真要嫁作他人婦了。”

    窗外黎明初初降臨,云霧擴散,晨風清朗。

    昭瀾話落后,屋內陷入了短暫的靜謐。

    隨后,床上之人的手指動了動, 長眉蹙起, 似困在夢魘之中。

    蘇照和昭瀾都看見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前者清了清嗓,接了昭瀾方才的話:“想當初,那顧晚卿同阿錦何其親密,如今他們分開也不到兩載,那丫頭竟是要嫁旁人了。”

    “如此見異思遷,屬實不算良人。”

    “她今日嫁那沈復生,倒也絕配。”

    “咳咳——”床上意識混沌的男人氣得掀開了長睫。

    一雙漆黑如墨的眸盛滿怒意,徐徐轉向趕過去查看他情況的蘇照。

    那雙丹鳳眼冷寒刺骨,目光如刀子似的落在蘇照臉上。

    衛琛胸口大幅度地起伏了幾下,終于咬牙切齒地吐出三個字來:“……你找死?”

    前去關切他的蘇照和昭瀾:“……”

    前者揚眉,暗暗松了口氣:“還能瞪我,看來暫時是死不了了。”

    昭瀾也跟著放下心來,忙不迭替蘇照解釋:“主子,蘇大哥那么說也是為了助您掙脫夢魘和病魔,早早醒過來。”

    大夫可說了,若是三日后衛琛還是醒不過來,怕是他以后再不能醒來了。

    昭瀾和蘇照也沒想到,不過是詆毀顧晚卿兩句,便能激得衛琛從陰曹地府爬回來。

    他那副要吃人的陰沉表情,沒來由的令昭瀾心安了不少。

    至少主子緩過來了。

    昭瀾話音剛落,衛琛便翻身側躺,朝著床外側一陣猛烈咳嗽。

    直咳出體內淤血,方才緩和過來,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蘇照和昭瀾忙前跑后,找大夫,為他順氣。

    可大夫才剛說要讓衛琛臥床休養生息,那男人卻是掙扎著坐起身來,猛地掀了身上的錦被。

    并沉沉命令昭瀾替他更衣。

    見他如此,蘇照自然明白他這是想做什么。

    眉頭不由一擰,蘇照:“你現在這副鬼樣子,還想去搶親不成?”

    “要我說,那顧晚卿既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變了心,當真也不是什么好女子。”

    “嫁了旁人便嫁了,她不值得你如此……”

    蘇照話沒說完,冷不丁被男人陰惻惻地掃了一眼。

    衛琛暗自運轉內力調息,在床畔坐了片刻。

    其間他的視線一直落在蘇照身上。

    雖然他什么也沒說,可是這一年多來在沙場浸潤過的一雙眼,殺氣騰騰,愣是將屋內幾人震懾住。

    蘇照只覺后背發涼,喉嚨發緊。

    那些肺腑之言,再也說不出口來。

    他理應知道的,衛琛是個死腦筋。

    表面光風霽月、清正端方、克己守禮……實際上,他內心偏執得很。

    在沙場上時,蘇照就見識過他陰狠偏激的一面,像地獄羅剎,更像瘋子。

    雖然蘇照不明白,衛琛為何如此看重一個女子。

    但他如今鐵了心,不要命,也要去太傅府搶親。他這個做朋友做下屬的,怎能不奉陪到底-

    衛琛拖著重傷未愈的身軀上了昭瀾準備的馬車。

    出門前,倒也簡單梳洗了一番,好讓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狽。

    他一襲妖冶的紅衫,墨發半披,神情清冷。

    得天獨厚的俊容難掩病態,只勉強維持精氣神,像個沒事人似的,安全抵達了太傅府。

    在馬車上時,衛琛聽蘇照簡單說了下太傅府的情況。

    他手中拿著顧晚卿送到太尉府的喜帖,低垂長睫,面容冷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烏山鎮地界埋伏我們那幫黑衣人,與當初在西域戰場上暗箭傷你的似是同一幫人馬。”

    “官府的人搜查過尸體,從他們身上,發現了一樣的暗紋標記。”

    “想來是誰培養的死士。”

    “起初我以為,在戰場上暗箭傷你的是西域派來的人。”

    如今西域亂軍投降,蘇照本來打算尋機將那件事查個清楚。

    沒想到衛琛突然要回京,他不得不跟隨他一起回來。

    那件事便暫且擱置。

    如今那派勢力再次出現,還是在帝京附近的烏山鎮地界。

    這足以說明,這些人與西域勢力無關,恐怕是帝京中有人想要衛琛性命。

    戰場暗殺不成,回京又設下埋伏。

    再加上太傅府平白多出來的黑衣蒙面護衛……

    哪怕再不可思議,蘇照也不禁要懷疑,這一切是否與顧晚卿要下嫁的那位沈學正有關。

    可他到底是誰?為何要取衛琛的性命?

    如果真如外界傳言那般,沈復生是安王趙淵的人,那是否說明,那些黑衣死士,便是安王暗中培養的勢力?

    這么一想,蘇照的思緒通暢了許多。

    他看向衛琛,想提醒他小心沈復生,他能調動安王暗中培養的勢力,定然很受安王器重。

    可衛琛卻是心不在焉,他似乎沒想埋伏、暗殺之事。

    只是純粹地看著手中的喜帖,被喜帖上一對新人的名字刺得眼疼。

    蘇照暗暗嘆了口氣,打消了與他談正事的念頭。

    想了想還是將自己從蘇笑那里知道的事,告訴衛琛:“笑笑說,顧晚卿失憶了……”

    蘇暗得知這件事時,只覺得荒謬可笑。

    甚至一再認為,這不過是顧晚卿見異思遷的說辭罷了。

    既然衛琛不信她平白無故嫁人,他也不好繼續瞞著他這件事。

    果然,蘇暗話音剛落,視線垂落在喜帖上的男人緩慢地抬起了眼簾。

    鴉羽長睫下,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幽幽鎖著他。

    蘇暗頓時坐立難安,“我是不信她會失憶,定然是負心于你的托詞。”

    “就算失憶,她怎么可能這么短的時間里就喜歡上另一名男子?”

    “說來說去,本質還是見異思遷罷了。”

    衛琛一記眼刀子飛過去,蘇暗總算閉上嘴。

    恰好馬車也到了太傅府正門外,賀喜的賓客全都入了席,此時府門前只幾個守門的護衛。

    那些護衛自然認得衛琛,只當衛小三爺是二小姐昔日最好的朋友,今日自然是前來道喜的,便恭謹地給人讓了路。

    怎知,姍姍來遲的衛琛,卻是叫停了這門親事。

    他極具威壓的一句“慢著”,不僅令堂內喊禮的儐相沒了聲。

    連堂上的顧太傅夫婦也相繼站起身來,循聲朝院子里看去-

    顧晚卿第一時間辨別出男人的聲音。

    下意識想要掀起蓋頭去看那人,卻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新嫁娘。

    按照禮節,她頭上的大紅蓋頭,需得洞房花燭夜時,夫君親自掀開。

    所以為了禮數,顧晚卿按捺住了心下的好奇和沖動。

    她只是暗暗想著,衛琛來喝喜酒,怎么來得這么晚。

    他一來就叫停成親大典,葫蘆里又是賣的什么藥?

    就在顧晚卿思緒紛繁之際,來人冷沉的聲音再度隔空傳來。

    語氣冷寒,“原來是你。”

    “你竟沒死。”

    直至此刻,看見擋在顧晚卿身前的那名男子,衛琛心中雜亂無解的疑團,終于得以解開。

    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沈復生是何人。

    此人有何等本事,能在短時間內,令顧晚卿心悅于他。

    如今見到了他本人,衛琛才算明白過來。

    一切都是天定。

    沈復生便是荀岸,無論他做再多的努力,顧晚卿與荀岸兜兜轉轉還是會成婚。

    或許這便是天道?宿命?

    思及此,男人不忍發笑,沒什么血色的薄唇扯出淺淺弧度,笑得陰冷又絕望。

    他這些年,小心翼翼護著顧晚卿長大……

    自以為逆天改命,終于得到上天眷顧,與心愛之人兩情相悅。

    可如今,一個沈復生,卻將他所有美好念想瞬息破滅。

    衛琛如何不想笑。

    笑聲逐漸變得放肆,卻陰冷駭人,令滿座賓朋心里發怵。

    誰能想到那個素來清正端方的衛小三爺,新任丞相大人,竟會在太傅千金的婚禮上如此亂來。

    半晌后,衛琛壓下了滿腹自嘲和滿心悲痛。

    也斂起了薄唇的弧度。

    他舉目看向荀岸身后,大紅蓋頭遮住容顏的顧晚卿。

    聲音徒然冷沉,不容置喙:“無論如何,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男人聲音不大,但氣勢如虹,穿透力極強,威懾力更是超群。

    連顧準都被攝住了片刻,不由往前邁了半步。

    他剛想詢問衛琛此話何意,是否知道他自己在說些什么。

    便見那一襲紅衣的男人,徐徐朝新人走近。他那身裝扮,似是特意與新郎爭鋒,竟比荀岸更像這場婚禮的男主人。

    荀岸沉眸,垂在袖中的手已握緊拳頭,嘴角勾著牽強的弧度:“不知丞相大人此話何意。”

    “聽聞您是婠婠的摯友,若是來道喜的,還請入座觀禮,而不是……”

    荀岸話音未落,本徐徐朝他走來的衛琛忽然提起躍至他身前,毫無防備地朝他胸口打來一掌。

    雖然衛琛這一掌,不足他平日功力三成,卻也生生將荀岸打飛出去。

    霎時間,賓客驚呼,四座嘈亂。

    被蓋頭遮住視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的顧晚卿滿臉無措。

    下意識喚沈復生的名字,還妄圖伸手尋他。

    便是她四處摸索之際,有一只寬厚溫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柔荑。

    并趁她愣神那片刻,那人將她拉入懷中,另一手勾住她的腿彎,將其打橫抱起。

    顧晚卿低低驚呼了一聲,嚇得胡亂一抱,抱住了那人的脖頸。

    隨后她聽見那道久違又熟悉的男音沉沉從她頭頂瀉下:“顧伯父、伯母,今日之事,是阿錦莽撞。”

    “但事出有因,形勢緊急,阿錦不得不為。”

    “還請伯父伯母見諒。”

    這番話說得恭敬有禮十分客氣。

    算是衛琛對長輩的一點敬意。

    接下來他的話,卻顛覆了在場所有人對他的認知,冷沉狂妄,不可一世:“卿卿我先帶走。”

    “他日晚輩再登門,向伯父伯母負荊請罪。”

    話落,紅衣如火的男人抱著一身大紅喜服的女子轉身,大步流星離去。

    顧準夫婦愣在當場,不敢相信衛琛會做出這種事情!

    竟然堂而皇之跑來太傅府搶人!

    此事涉及太傅府的臉面和威嚴,袁氏本下意識想阻攔。

    卻被顧準拉住,沖她搖了搖頭,“夫人不要插手。”

    “可就這么讓他帶走婠婠,那我太傅府的名聲……”

    “阿錦乃是當今丞相,他連自己的名聲都不要了,也要跑來搶親,我們又何必顧忌那么多。”

    袁氏愣住。

    只聽顧準接著道:“終歸你我是瞧不上那沈復生做女婿的。”

    “如此大鬧一場,也好。”

    如今這世上,若說還有人能壓得住顧晚卿,也只能是衛琛了。

    與沈復生這門親事,他們做父母的勸了又勸,攔了又攔,那丫頭不惜用苦肉計也要下嫁。

    他們夫婦早就拿她沒轍了。

    如今嘛,不讓他們成親的人是衛琛,可不是他們做父母的。

    就算往后顧晚卿心中有怨氣,那也是怨衛琛。

    他們年輕人的事,做長輩的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顧準這么一說,袁氏倒也想明白了。

    只是他們夫婦不阻止,身為新郎官的荀岸卻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之人就這么被搶走。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束發的玉冠散了,長發披開,眼眶泛紅,如入魔了一般。

    “衛琛!”男人咬牙切齒地喊出衛琛的名字。

    衛琛并未應他,甚至連頭都沒回。

    但荀岸不知從何處抓了一只茶盞,啪嚓砸在地上。

    一時間院落四方涌出數名黑衣人來,太傅府內頓時殺氣騰騰。

    “阿錦?”顧晚卿也堪堪緩過神來,不確定地喚了男人一聲。

    隨后她咬咬牙,伸手掀開了蓋頭。

    衛琛那張冷白如玉的俊臉猝不及防地映入她的眼簾。

    男人恰好低頭來看她,蓋頭掀開后,兩人的視線近距離對上。

    顧晚卿心中狐疑驀地凝結,想說的話也卡在喉間,再次陷入愣怔。

    他們身后,黑衣蒙面人提劍涌來。

    衛琛橫眉冷眼,不為所動。

    只淡漠移開視線看向前方,抱著少女大步出府去。

    與此同時,昭瀾帶著巡防營的人涌入了太傅府。

    在衛琛行過之后,巡防營的將士一擁而上,與那些黑衣人戰作一團-

    出了太傅府,衛琛抱著少女與前來迎他的昭瀾擦肩而過。

    他強忍著傷口的疼痛,固執地將顧晚卿一路抱上了馬車。

    馬車內靜候衛琛回來的蘇照見狀,張著嘴,詫異溢于言表。

    “阿……”

    話音未落,衛琛冷聲,“滾下去。”

    蘇照:“……”

    他聽得出也看得出衛琛此刻有多憤怒。

    所以哪怕他讓他滾,他也立刻、麻利地下了馬車去,頭也不敢回。

    蘇照前腳下了馬車,衛琛后腳便將顧晚卿扔在了馬車內的臥榻上。

    少女驚魂未定,后知后覺地從愣怔中回過神來。

    側身半趴在臥榻之上,只覺手腕似是撐著身子時壓到了,些微抽疼。

    衛琛扔她的動作不算溫柔,但也把控了力道,不會傷著她。

    無奈顧晚卿下意識用手撐在臥榻上,這才受了累。

    但她無暇顧及這些。

    因方才的動作,顧晚卿頭上的鴛鴦蓋頭飄落在了馬車的地板上。

    頭上鳳冠歪斜,她精心盤起的青絲散落微亂,此刻正徐徐抬眸,滿是不可思議地看向男人。

    顧晚卿心中一片雜亂。

    粗粗回顧了一下方才衛琛的所作所為,想到被丟下的荀岸……

    她看向男人的眼神變得惱怒:“阿錦!你瘋了?”

    記憶中溫潤謙恭,對她以禮相待的衛琛,如今竟然大鬧她的婚禮!還在眾目睽睽下將她這個新娘子帶走!

    如此大逆不道!悖逆不軌!

    是要將她太傅府置于何地,將她置于何地?又將她未來夫君置于何地?!

    面對少女羞惱的質問,衛琛眸色幽暗,俊臉冷沉,沒來得及收斂自己一身肅殺之氣。

    他并未及時回應少女。

    那雙丹鳳眼眼尾緋紅,布滿狠戾和隱忍。

    垂望顧晚卿時,卻又難掩眸底的溫柔與深情。

    實乃愛恨交加,復雜難言。

    馬車內靜謐蔓延,直到顧晚卿慢吞吞坐起身想要下榻。

    站在臥榻前,居高臨下凝著她的男人方才橫身欺近。

    衛琛的視線掠過少女身上紅艷刺眼的喜服,一聲不吭,僅憑自身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壓,便將她逼得退了回去。

    見少女面露詫異,一副不認識他似的眼神看著他。

    男人心下冷笑了兩聲,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彎下高大身軀,兩手撐于臥榻,落在她身側。

    俊臉寸寸欺下,身上裹挾著顧晚卿最愛的寒梅冷香。

    令她片刻恍惚。

    “……卿卿,你既非要嫁人為妻,那從今日起,你便做我衛琛的妻。”

    什么天道什么宿命,他寧死不信,更不甘愿屈服!

    既然兜兜轉轉,他的卿卿還是愛上荀岸,一心要嫁給他。那他便是強娶,今生也要做她的夫君!

    ……護她一世周全。

    “我不做!”顧晚卿終于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杏目圓睜地瞪著男人。

    深以為,衛琛絕對是瘋了!

    她記憶中的衛琛不是這樣的,他待她很好,卻從未有過逾越之舉。

    在顧晚卿心中,衛琛是如謫仙一般不染俗世塵埃的人物。

    他高高在上,不容褻瀆。

    她以為他們是至交好友,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從不敢對他生出什么齷齪的心思。

    也從未想過衛琛會對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們之間……

    不該是現在這樣的啊。

    顧晚卿想不明白,頭又開始疼了。

    心里更是煩悶不已,也擔心荀岸。

    對衛琛怒吼時,語氣自然不會好。

    話出口后,她也有過片刻后悔。

    可片刻之后,衛琛俊臉抵近,抽手抹去了她唇上艷麗的口脂。

    那是她為今日大喜特意涂的。

    如今被男人燙熱的指腹狠狠抹去,顧晚卿嘴角生疼,不禁揪起眉。

    沒來得及避開男人的手,唇上卻驀地鋪下潮熱的呼吸。

    隨后,她被男人重重咬了一下嬌軟飽滿的下唇。

    顧晚卿吃痛。衛琛心下也狠狠一痛,嗓音沉冷卻莫名磁啞,不容置喙:“由不得你。”

    作者有話說:

    本章掉落10個小紅包~-

    感謝在2022-11-29 17:45:07~2022-11-30 16:15: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瑤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喬裕520 5瓶;35036846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53、今生053

    其實衛琛咬顧晚卿那一下, 力道還是有所克制。

    他纖長白皙的手指輕提著少女的下頜,怒火中燒地咬了她。

    本想用力些,狠狠咬她一口, 最好疼得她眼淚花直冒。

    以解心頭之憤。

    可少女的唇又香又軟, 他兇狠地咬上去,不自覺便收了些力道。

    要不是自制力過人,衛琛也不知道自己還會對她做些什么。

    至少肯定不只是咬她一口這么簡單。

    征戰沙場的一年多,他心中時刻記掛著她。

    尤其是他出征那日, 少女駕馬追趕至烏山鎮, 眼淚婆娑的軟聲說要將平安符與自己送給他。

    衛琛永不能忘那一夜的顧晚卿。

    身香體軟, 羞羞答答。

    皮膚細膩纖軟,他稍微吻得重些, 便會留下令人想入非非的紅印子。

    那是衛琛有生以來, 最為失控的一夜。

    嬌滴滴的少女只往帳中一趟,他便被迷得七葷八素,心猿意馬。

    費了好大精神, 才懸崖勒馬,斬斷了自己想要慘無人道對待她的一切念想-

    衛琛咬疼了顧晚卿,心中郁結的怒氣放得緩解半分。

    他松開了她膚質細膩的下頜,直起身退開去。

    漆黑長睫如鴉羽低垂, 幽沉的眸光靜靜落在呆滯無措的少女臉上。

    她似是疼傻了,又或是沒想到他會如此欺負她。

    神情僵了片刻,那雙杏花煙雨般本就濕漉漉的眼睛,頓時起了水霧。

    不敢置信地揚起眸光,看著衛琛。

    氣得薄弱的身子微微發顫, 眸光一直閃爍, 迸射出沒什么殺傷力的怒意。

    衛琛神色如常, 靜靜盯了少女許久,只覺得她這副模樣,哪怕兇巴巴的,也很令他歡喜。

    是以他心中怒氣,又去了大半。

    沒忍住,聲音低柔了些,“不許哭,再哭還咬你。”

    顧晚卿:“……”

    她瞪大雙眸,快要七竅生煙。

    打量衛琛的目光越發的陌生,仿佛不認識他這個人似的。

    她記憶中的少年從未如此欺負過她。

    當然,穿著打扮也略有不同。

    如今的衛琛,比她記憶中的男人少了幾分凜然正氣,和意氣風發。老成許多,看上去溫柔陰郁,綿里藏針,帶著殺伐之氣,令人心下忍不住畏懼。

    雖然顧晚卿快氣死了,卻也沒敢真的讓眼淚掉下來。

    因為衛琛方才的話不像是與她開玩笑。

    她怕真掉了眼淚,會被他捏著下頜再狠狠咬一口。

    “你這般對我,以后會后悔的!”顧晚卿咬咬下唇,別開臉去,不再看男人一眼。

    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尤其是在衛琛面前。

    知道自己如今肯定下不去馬車,也不掙扎了。

    纖柔的身子往后縮了縮,攏了攏從肩頭滑下去的喜服外袍,她側身對著男人,抱膝做好。

    脖子執拗地扭著,寧可盯著車壁看,也不愿對著衛琛的臉。

    “你若執意這般胡來,我們便再也不是朋友了。”

    “知道嗎,衛琛。”這是顧晚卿記憶中第一次與男人紅臉。

    也是第一次直呼其名,不再親切地喚他乳名阿錦。

    彼時衛琛正打算下馬車去。

    他今日來太傅府,本意是帶走顧晚卿。

    可如今出現在婚禮上行的人是荀岸,還有那些個平白無故出現的黑衣人……

    他需得趁此機會,將荀岸拿下才行。

    何況眼下顧晚卿怕是也不想看見他。

    衛琛便后退了半步,正欲轉身。

    沒想到少女出了聲,氣呼呼地同他說了幾句。

    似是用他們之間固若金湯的友誼,來威脅他。

    若是以前,便是不用顧晚卿這般大費周章,她眼眶微微一紅他便會向她繳械投降。

    什么都依著她順著她,毫無底線地寵著她。

    可如今,她既然一心要嫁荀岸,他便不能再縱容她,對她心慈手軟。

    所以男人聽完少女的話,只回頭看了她一眼,輕笑了一聲,很是不以為意:“誰要同你做朋友?”

    “我方才說過了,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妻。”

    “你若愿意,那便最好。”

    “你若不愿意,我便強娶。”

    衛琛難得與她多說了幾句,雖是笑著,但字里行間透著冷意。

    不容人抗拒。

    話落,他也不給顧晚卿反駁的機會,沉沉道:“昭瀾會送你回太尉府。”

    “回去好生歇著,別瞎折騰。”

    “留著力氣,今晚洞房。”

    說完男人便拂袖而去,頭也沒回地下了馬車。

    他走得極快,所以顧晚卿反應過來時,沒能當著面臭罵他。

    “誰要跟你洞房!”

    “衛琛你無恥!”

    “我不嫁你!”

    少女嚷嚷聲隔著馬車車帷,傳到了車前等候的昭瀾和蘇照耳朵里。

    兩人本是低著頭,聽到顧晚卿罵罵咧咧,又恰好衛琛下車來。

    他們便默契地抬頭,朝那面色沉沉的男人看去。

    他唇色依舊很淺,因還受著傷,雖以內力勉強維持精神,但仍舊難掩病態。

    蘇照沒想到,衛琛的臉皮竟是如此厚。

    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說出洞房之類的話來。

    看給人顧晚卿氣得,就差把馬車的車頂給掀了。

    “主子,您這是?”昭瀾不明白衛琛如何下了馬車來。

    蘇照卻會意過來,吩咐昭瀾按照衛琛的意思,先將顧晚卿護送回太尉府。

    至于太傅府的亂局,巡防營插手,倒也沒鬧出什么事。

    衛琛去而復返,回到太傅府時,那些黑衣人逃的逃死的死,場面已成定局。

    至于一身大紅喜服的荀岸,他被巡防營的人扣下,雙目猩紅地看著折返的衛琛,臉上每一處都透著狠。

    看他的眼神,似是要將他碎尸萬段。

    顧太傅還留在廳內主持大局,袁氏先回了后院。

    見衛琛出現,顧準有些擔憂顧晚卿。

    今日這出鬧劇,饒是顧準再遲鈍,也反應過來這沈復生不是等閑之輩。

    可奇怪的是,在沈復生與顧晚卿定情之前,他便暗中著人查過此人。

    沈復生雖然只是國子監一個小學正,但家世清白,得安王賞識。

    為人處世并無不可取之處,是個很平平無奇的角色。

    實在很難令人將他與那些黑衣人聯系在一起。

    還有不久前衛琛對沈復生說的那兩句話。

    說他竟然沒死,是什么意思?

    “勞煩副統領帶人跑這一趟。”衛琛同巡防營的副統領說了兩句。

    見荀岸斂起了對他的恨意,逐漸冷靜下來,板著臉只字不語。

    他便打消了與他廢話周旋的念頭,先讓巡防營的副統領,將其送往刑部大牢。

    罪名便是勾結不明人士,對太傅府圖謀不軌。

    恐是敵國細作。

    衛琛這番說辭,只是想暫時將荀岸關押起來。

    因為有件事他還需要弄明白,而且他與荀岸之間的糾葛,不便與旁人道。

    連顧準都信了他的說辭,打量沈復生的眼神多了幾分揣摩。

    直到巡防營的人將人帶走,他才捋了捋胡須,喚了衛琛,隨他移步書房-

    顧準書房內。

    紅衣妖冶的衛琛抱拳,言辭懇切地為今日所為表了歉意。

    原本衛琛是打算擇日再登門道歉,負荊請罪,將自己的想法告訴顧準夫婦。

    但如今他既然折返,便順道提了搶親之事。

    “阿錦魯莽,今日所為實在有損太傅府顏面。”

    “不敢求伯父伯母原諒,愿受一切責罰。”

    衛琛放低了姿態,倒是讓顧準對著他生不起氣來。

    何況他今日所為,也算是為他和袁氏排憂解難。

    顧準再書案前落座,輕嘆了一口氣,方才對衛琛道:“你今日所為,確實沒把我太傅府放在眼里。”

    “事到如今,你且說說其中緣由。”

    “若能說服老夫,此番便不與你計較。”

    衛琛拱手致謝,隨后站直身子,終于敢直視顧準:“晚輩今日搶親,實乃無奈之舉。”

    “只因西征前,晚輩曾與卿卿私定終身,約好了凱旋之日,便親自登門,向伯父伯母提親。”

    “你同婠婠私定了終身?”顧準蹙眉,神情頗為詫異。

    雖然他知道,顧晚卿與衛琛關系要好,非同一般。

    可顧晚卿也說過,她與衛琛是摯友。

    后來顧晚卿又一心要下嫁沈復生,顧準和袁氏這才沒再懷疑她與衛琛之間的關系。

    如今衛琛卻告訴他,他與他的女兒曾私定終身?!

    衛琛頷首稱是,還從懷中摸出了半塊鳳紋的紅玉。

    “這是我與卿卿的定情信物,若伯父不信,可著人去卿卿房中搜尋。”

    “此鳳凰玉佩,阿錦與卿卿各執一半。”

    話落,他想到了顧晚卿失憶一事,心下微微一梗:“不過卿卿想來是記不得了。”

    顧準聽出他語氣里的哀愁和失落,忍不住蹙了下眉,又嘆了口氣。

    “正如你所說,婠婠得了失憶癥。”

    “就算你與她曾經兩情相悅,如今她也已經記不得了。”

    “如今她心悅之人乃是那沈復生,你今日阻止了婚禮,搶了她去,也不見得能令她回心轉意。”

    “晚輩心里有數。”

    “但晚輩對卿卿的心意,日月可鑒。哪怕她如今心悅他人,晚輩也不想就此失去她。”

    “所以才會出此下策,先將她困在身邊……”

    “或許過些時日,她便能夠記起一切。”

    衛琛之言,全都發自肺腑。

    從他的話里,顧準聽出了幾分執念。

    且不難看出,他對顧晚卿的心意是真的,喜歡她怕是喜歡到了骨子里。

    否則又怎會不顧及他丞相的官身,如此蠻橫霸道,恬不知恥地跑來他太傅府搶親。

    “婠婠的脾性你也清楚,她若不愿嫁你,哪怕是我們做父母的也強求她不得。”

    “你……”顧準蹙眉,替衛琛頭疼起來。

    “阿錦明白。”

    “伯父不用擔心,阿錦明日便會入宮,求陛下賜婚。”

    陛下賜婚,到時候便是圣恩難違。

    就算顧晚卿再不愿,為了太傅府著想,她也不敢抗旨。

    雖然此計過分卑鄙,但衛琛寧可讓顧晚卿罵他無恥小人,也決不能讓她嫁給旁人。

    尤其是荀岸。

    “你若強娶,恐適得其反,令婠婠憎你恨你,你……”

    “晚輩心意已決,還請伯父成全。”衛琛語氣堅定,拱手見禮,打斷了顧準后面的話。

    他知道此番強迫了顧晚卿,極可能被她記恨,惹她不快。

    他都知道的。

    可即便如此,聽人說顧晚卿會恨他,衛琛心中還是會有一些難過。

    顧準了然,也知他心意已決。

    終于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往后婠婠這丫頭,便勞你費心了。”

    “伯父放心,阿錦會好生照顧卿卿,定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

    “如此便好。”-

    衛琛走出太傅府后,身形踉蹌了一下。

    多虧蘇照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這才沒在外面丟了顏面。

    蘇照知他今日負傷勞累,身體定然透支過度,終于支撐不住了。

    便將他扶上馬車,趕緊回府,找大夫來看診。

    至于顧晚卿,她被昭瀾護送回太尉府后,便安置在了衛琛的院子里。

    門窗都有府中護衛把守,連蚊蟲都不得進出。

    且不管顧晚卿在屋子里如何吵嚷發泄,哪怕是屋子里一應物什都被她砸了個稀巴爛,外頭始終沒人進門制止。

    聽之任之。

    后來她自己折騰累了,跪趴在床上嗚咽,嘴里仍喋喋不休罵著衛琛。

    挖空腦子也想不明白,他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對待自己。

    她到底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情,要被他囚禁起來。

    也不知道荀岸怎么樣了。

    發生了今日之事,他定然十分生氣難過。

    可他一介小小學正又無能為力,便是想想他現在的處境,顧晚卿都擔心不已。

    她得想法子離開,去見荀岸一面。

    所以接下來,顧晚卿沒再發作,言行乖順許多。

    丫鬟送來的午膳和晚膳她都吃了,沒餓著自己的肚子。

    許是她的表現還不錯,衛琛著人將霜月從太傅府接了過來,留在她身邊照顧。

    沒等霜月進入院子,衛琛喝了傷藥,休養了大半日,體力又恢復了些,便動身去廂房探望顧晚卿。

    誰曾想,他才剛走到廂房外的廊間,便聽見安分了半日的顧晚卿拍著房間的門對門外的護衛大聲嚷:“叫你家公子來見我!”

    “就說洞房的事我答應了!趁本小姐沒改變心意,叫他速來!”

    中氣十足的女音穿透門窗,一字不落落進了衛琛耳朵里。

    因為擔心他的身體,與他同行的蘇照自然也聽了個清楚。

    聞言,他沒忍住低低發笑:“瞧她這生龍活虎的樣,真洞房不得把你折騰死?”

    “依我看,阿錦,你還是先養好了身子,再論洞房之事。”

    “反正來日方長,切莫貪圖一時之歡,因而在某人面前,失了男子氣概。”

    衛琛冷冷橫了他一眼,長眉不禁蹙起。

    心知顧晚卿這么說不過是想逼迫自己去見她,并非真想與自己洞房。

    可聽著那嬌媚的女聲嚷著要與他洞房,他耳尖還是沒來由的發燙泛紅,心下羞赧不已。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1-30 16:15:41~2022-12-01 21:15: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瑤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微笑是我僅剩的驕傲 52瓶;褚九貓 10瓶;喬裕520 5瓶;Jaki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54、今生054

    顧晚卿趴在門上沖著門縫喊了許久。

    外面把守的護衛像是聾了似的, 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倒是她自己喊得累了,嗓子發疼,才后退半步, 提著裙擺, 朝那緊閉的房門發泄似地踹了一腳。

    隨后顧晚卿轉身,喪氣地朝里屋走,打算去床榻上歇會兒,再來叫門。

    非得吵得衛琛不得不來見她為止。

    誰知她才剛轉過身, 身后傳來開門聲。

    那兩扇緊閉的房門被人徐徐推開, 涼爽的夜風呼嘯著從屋外涌入, 掀動了顧晚卿喜服的裙擺。

    少女站住腳,遲疑地回頭, 一眼便看見了門外長身而立的衛琛。

    他還穿著那身嫣紅惹眼的紅衫, 墨發半披,俊朗溫沉,孑然立于門前。

    身后是潑墨的長夜, 與院中零星搖曳的燭火微光。

    男人身材修長,神色冷沉,一言不發立在那兒,像一尊俊美的玉像, 又像是初初降世的謫仙。

    清冷傲人,不可一世。

    他與顧晚卿記憶中的樣子出入很大,以至于她每次見他,總要恍惚片刻。

    須臾回神,少女的視線從英英玉立的男人身上移開, 落在他身后屋檐外廣闊無際的夜幕。

    她心下微動, 垂在腿側的手驀地揪緊喜服裙擺。

    隨后顧晚卿趁男人沉步進屋之際, 握緊拳頭,埋頭往門外沖。

    她以為,這么短的距離,說不定能趁男人不備沖出這個“牢籠”。

    哪知衛琛根本沒把她的動作放在眼里,連眼皮都沒掀一下,隨便伸手一勾,便把意圖從他身旁過去的顧晚卿攔了下來。

    男人手掌干燥溫熱,十分有力。勾住少女纖細的腰肢,只微微往回收攏手臂,便將那嬌小的身影帶入了懷中。

    沒等顧晚卿反應,衛琛單手將她扛在了肩上,信步沉穩地朝內室走去。

    他身后,守門的兩個護衛對看了一眼,默契地將左右兩扇房門帶上了。

    砰的一聲,房門在顧晚卿視野里被無情地帶上了。

    她趴在男人肩上掙扎,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漫無邊際的黑夜,和滿院燈火被留在門外。

    “衛琛!你放我下去!”

    “我要出去!你敢軟禁我,我爹若是知道了,定不會放過你……”

    “姓衛的……啊!”

    少女話音未落,便被男人扔在了床上,身子翻滾了一圈,趴在了軟衾上。

    聲音戛然而止,顧晚卿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尖,心里怒火噌地燒了起來。

    她翻身坐起,抬眸怒不可遏地瞪著男人:“衛琛,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立于床前,冷沉俊臉一絲不茍,垂掩長睫,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氣得面紅耳赤的少女。

    顧晚卿的情緒有多起伏,衛琛的表情就有多淡然。

    他二人,就像火與冰,動靜牽制,使得內室的氛圍格外緊繃。

    面對少女的質問,衛琛眼眸沉了沉,不厭其煩地回答她:“娶你。”

    他的聲音比他的神情還要冷,卻是十分肯定的語氣。

    男人的語氣那么理所當然,仿佛娶她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顧晚卿聽得火冒三丈,倔強地昂著腦袋,目光灼灼,亦是堅定地回望他:“我說了,我不嫁你!”

    怎么就聽不明白?

    “我也說過,此事由不得你。”衛琛沉聲回應,板著俊臉,像個俊美卻仗勢欺人的惡霸。

    顧晚卿:“……你真的瘋了!”

    “我心儀之人不是你,你便是娶了我,我也不愛你。”

    “何苦彼此折磨?”顧晚卿擰著秀眉,神情認真嚴肅,一副要和衛琛講道理的架勢。

    殊不知她的話,早已刺痛了衛琛的心。

    他極力克制著翻騰的怒氣,險些憋出內傷來。

    顧晚卿卻還喋喋不休,試圖說服衛琛。

    一字一句,終究還是磨光了男人的耐性。

    衛琛欺身而下,左手熟稔地捏住了少女細皮嫩肉的下巴,指節緊繃,微微用力。

    總算令她住了嘴,睜著一雙茫然無辜的杏眸,被迫與他對視著。

    屋內驀然安靜下來,顧晚卿從一開始的不知所以,到后來的驚慌恐懼,最終定格在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的卻是惱怒、惶恐。

    這一幕似曾相識,白日里在馬車上,衛琛便如這般捏住了她的下頜,然后低頭往她唇上咬了一口。

    顧晚卿覺得自己的下唇似乎又開始刺痛了。

    幾乎下意識的,她兩手抓住了衛琛的手腕,趁他愣神的片刻,拉下他的左手,低頭狠狠咬在他虎口處。

    少女這般舉動,令本想讓她閉嘴,好與她說幾句話的衛琛愣怔當場。

    直到虎口傳來陣陣疼意。

    顧晚卿有兩顆小虎牙,咬人還是挺疼的。

    但被咬的衛琛卻像是失去了痛覺似的,悶不吭聲,俊容淡然冷靜,只眸光沉沉地看著少女像只發狂的小獸,肆意發泄。

    不知咬了多久,久到顧晚卿腮幫子都酸疼了,口中隱約嘗到了鐵銹味。

    她心里的氣總算消散了些,情緒平復過來,也松了口。

    少女濃密的長睫漆黑如墨,低掩著,遮住了眸光。

    所以衛琛并沒有注意到她落在他虎口處的視線。

    在看見那排滲出鮮血的牙印,顧晚卿眼里閃過一絲歉疚。

    歉疚之余,顧晚卿又覺得委屈。

    實在想不明白,為何好端端的,衛琛要帶她回來,還將她關起來。

    于是頃刻后,少女抬起了巴掌大點的小臉,又氣又無力地掀著長睫,雙目濕紅地看著衛琛。

    就只是看著他,也不說話。

    一雙杏眸替她沾了嫣紅血跡的唇在無聲地控訴他對她的惡行。

    她這副模樣,委實惹人憐惜。

    衛琛堅如磐石的內心,竟也有片刻的松動。

    他沉了口氣,定定看了少女許久,方才沉聲問她:“發泄夠了嗎?”

    “不夠的話,換只手給你,繼續咬?”他說著,便將右手也遞到顧晚卿面前,一副任憑她處置的態度。

    顧晚卿皺著眉避開,抬手抹去了唇上的腥甜。

    認識衛琛這么久,她還是頭一次覺得他這個人非常不近人情,像一塊頑石似的,跟他根本講不通。

    面對這樣的衛琛,顧晚卿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她心中暗惱著,先是別開臉,不再說話。

    后來似是覺得不夠,又轉身背對著男人抱膝而坐,一副再也不搭理他,不同他說話的模樣。

    衛琛見了也不惱,在他眼里,無論是什么樣的顧晚卿都是好的。

    哪怕她生氣,也是天下第一嬌俏可人。

    “霜月應該快到了。”

    “接下來你可能還需在這里住上些時日,我院里的下人你怕是用不慣。”

    衛琛心中怒氣消了大半,也不想在此惹顧晚卿心煩,打算去刑部大牢見一見荀岸。

    該說的說完,他轉身要走。

    怎知步子尚未邁出,原本同他置氣,背過身去不搭理他的少女卻又轉回身來,從背后拉住了他的寬大的衣袖。

    衛琛身形一頓,腳下似有千斤重,無法邁步離去。

    于是他耐著性子回身,垂望床沿伸手抓住他衣角,眸光閃爍,暗含祈求的少女。

    屋內燭火微微搖曳,將室內烘出一片暖色。

    而顧晚卿與衛琛都穿著大紅的衣衫,儼然就是一對新人。

    如果忽視這滿屋狼藉,倒還真有一種他們成親了,此時正洞房花燭夜的美好錯覺。

    可轉眼間,這良好的氛圍便被顧晚卿接下來的話破滅了。

    “阿錦,我求你好不好,讓我離開。”

    “我們以后還是最好的朋友……”

    房間里靜謐,顧晚卿話落后,男人遲遲沒有應聲。

    于是她接著道:“荀……沈復生他只是一介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

    “你不要為難他。”

    “本就是我心悅于他,是我要與他成親的……”

    “阿錦……”

    顧晚卿的話沒能說完,一直壓著脾氣沒有發作的衛琛終于聽不下去了。

    男人冷漠地抽走了被她抓住的衣袖。

    少女毫無防備,在他拂袖退開時,她驚呼了一聲,從床上跌下,狠狠摔了一跤。

    衛琛見狀,下意識想要上前查看顧晚卿的情況。

    但又不合時宜的想起少女剛才的話……

    男人垂在袖中的手握緊,終究是忍住了,沒上去抱她。

    只冷冷的,一字一句道:“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說完,衛琛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頭也沒回。

    顧晚卿正欲查看自己的手掌,方才摔下床時,撐在地板上似是擦破了皮。

    手掌邊緣火辣辣的疼。

    可聽見衛琛的話,聽見他說要去殺了荀岸。

    顧晚卿頓時顧不得手上的火辣,慌忙爬起身,跌跌撞撞追著男人到外間。

    可惜衛琛腿長走得快,顧晚卿根本追不上。

    她追到外間時,男人已經出門去,守門的護衛則將房門重重帶上了。

    夜風灌入,搖曳了屋內燭火。

    顧晚卿再一次貼在門后用力拍門,讓衛琛放她出去。

    可門外的男人始終無動于衷,只臨走之前,冷聲吩咐門口的護衛:“看好她,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她見任何人。”

    衛琛說到做到,離開了自己的院子,便出府,往刑部大牢趕。

    昭瀾說霜月已經接到府上,問他是否要讓她去見顧晚卿,他也給否了。

    讓人暫且將霜月安頓在他的院子里,但是不讓她去見顧晚卿。

    似是以此懲罰她-

    刑部大牢里,光線昏暗,陰森可怖。

    空氣中一股刺鼻的霉味和隱隱惡臭,無處不彰顯此處是個腌臜齷齪之地。

    牢房里關押的囚犯,其罪行小到偷雞摸狗,大到作奸犯科殺人放火,按罪行依次遞進。

    越往深處走,那里光線越稀缺,若沒有微弱燭火照明,只怕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那里的犯人要么是被判了死刑,正等候處置,要么終身不得離開此地,所以毛發旺盛,但膚色卻透著不健康的慘白。

    這地方荀岸不是第一次來,也不是第一次受鞭笞之刑。

    他還穿著與顧晚卿成親時量身定制的大紅色喜服。

    做工精美的衣服,被獄卒無情的鞭子抽打出一條條裂縫,深淺不一的滲出血跡來。

    兩三個獄卒輪著番的審問他,究竟是不是敵國細作。

    若荀岸回答不是,他們又會以他狡辯的罪名繼續鞭打。

    總之,從他進入刑部大牢的那一刻起,用在他身上的刑罰就沒斷過。

    不至于立馬要了他的命,卻也不會讓他好過。

    這便是衛琛想要的。

    荀岸知道,他折磨人的手段一向狠辣。

    其實比起前世瀕死前他受過的那些刑罰,如今這些實在不痛不癢。

    那男人,對他恨之入骨,曾不惜違背大延律例,動用史上早就禁止的十大酷刑來折磨他。

    直將他折磨致死,約莫還是沒讓他解氣。

    想到前世,荀岸勾起了唇角,笑得十分勉強卻又肆意不羈。

    恰好被親臨刑房的衛琛看見,臉色驀地陰沉下去。

    “你們先下去。”男人沉聲開口,冷寒的調子幾欲讓刑房里結出一層薄冰。

    獄卒們互看了一眼,可不敢違抗命令,忙不迭將刑具都放回原位,躬身退出去。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后,刑房里迎來了漫長的靜謐。

    淺白的月光從荀岸頭頂狹窄的木窗翻入,清冷月輝施舍似地灑落在他前面的地板上。

    荀岸已奄奄一息,但衛琛顯然沒打算放過他,正在那一排排刑具面前認真挑選。

    說來諷刺,他二人皆著紅衣,可衛琛這個后來者卻比荀岸更像新郎官。

    無論是氣質還是長相,兩人之間都差著一大截。

    何況如今他們一個匍匐于泥沼、塵埃,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另一個身份尊貴,高高在上,手中握著生殺大權。

    荀岸覺得可笑,原以為老天爺很是眷顧自己,可憐自己。

    如今卻又覺得老天爺若當真眷顧他,又何必讓衛琛也重活這一世?

    衛琛的存在,就是他今生最大的阻礙-

    男人挑選了許久的刑具,卻只拿了一根鞭子。

    荀岸抬頭瞧著,只隱約瞧出那是一條鞭子,忍不住發笑:“還以為丞相大人要像當初那樣,對在下動用十大酷刑呢。”

    他這么說,無疑是告訴衛琛,前世的記憶他已經全部記了起來。

    恩恩怨怨,全都記得。

    可即便他不說,衛琛其實心中也是這么懷疑的。

    來的路上,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梳理了一下。

    起初是他著人暗殺荀岸,后來在烏山深處發現荀岸的尸體。

    此后帝京再沒有荀岸的蹤跡,那時衛琛便以為荀岸已死。

    可實際上,那具尸體多半不是荀岸的。

    荀岸不知何時恢復了前世的記憶,刻意制造了那具尸體混淆了他的視線,讓他相信他真的死了。

    假死這段時間里,荀岸一直蟄伏于暗處,茍且偷生。

    直到衛琛隨軍出征。

    “西域動亂的消息早早在帝京傳開,也是你的手筆?”衛琛沉聲冷問。

    雖是問,但他心中卻有肯定的答案。

    荀岸沒想到他還有如此閑心,與他說這些。

    他不作答,只提著唇角冷冷笑著,聽衛琛繼續道:“為了引我離京,你倒也是煞費苦心。”

    他前腳離京,荀岸后腳便以沈復生的身份在帝京冒頭,有意無意地接近顧晚卿。

    想到這里,衛琛將手中帶倒鉤的鐵鞭往地上揮了揮,發出慘烈的聲響。

    隨后他揮出了第二鞭,鐵鞭結結實實落在了荀岸的大腿上。

    抽打再拽回,鐵鞭上密密麻麻的小倒鉤勾住男人腿上的血肉,所經之地,除了鞭笞的痕跡,還生生拽下荀岸一些皮肉來。

    饒是他是個硬骨頭,此刻也忍不住發出壓抑到高昂的慘叫聲。

    聲音凄厲,在空曠的刑房內久久回蕩,如鬼魅般陰森可怖。

    聽到他的慘叫,衛琛心下的怒氣和冷意消減些許。

    薄唇勾著不易察覺的弧度,男人側身朝著被綁在木樁上的荀岸,低眸似笑非笑的欣賞著鐵鞭上帶出的血跡和肉屑。

    薄薄月光投落在他身上,將男人襯得似地獄羅剎一般,俊美妖冶,卻令人不寒而栗。

    荀岸好半晌才忍下了那鉆心刺骨的疼意,咬牙抽著冷氣,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忍過那陣痛意后,他掀起被汗水濡濕的眼睫,依舊不肯服輸地朝衛琛冷冷笑著:“……你這般對我,婠婠可知曉?”

    “……啊,想來她是不知的……”

    “你說……若是婠婠知道你這么對我,她會不會恨你?”

    男人話音剛落,另一條腿又挨了一鞭子。

    這一次,荀岸咬緊齒關,嗚咽著,沒讓自己慘叫出聲來。

    衛琛卻逼近了他,徒手揪住了他的衣領,俊臉沉沉抵近,恨意綿密地對他道:“若是卿卿知道你當初對她,對顧府所做的一切……”

    “你覺得她會如何對你?”

    衛琛的話令荀岸臉色變了變,他嘴角的弧度似凝固了一般,再也笑不出來。

    只聽衛琛繼續:“我若是你,如今就該繞著她走,如何還敢出現在她面前。”

    許是他的話刺痛了荀岸。

    臉色難看了一瞬,他抬眼與衛琛對上視線,冷冷盯了他一陣,忽而嗤笑出聲:“可惜啊,她什么也不知道……”

    說到這里,荀岸臉上浮現出淡淡得意:“實話告訴你吧,婠婠失去了今生所有記憶,卻陰差陽錯的記起了前世的一些記憶。”

    聽到荀岸說顧晚卿記起了前世的記憶,衛琛揪著他衣領的力道松了許多,神情有些愣怔。

    他并不知道顧晚卿想起了前世的事……

    難怪她還認得他,難怪她覺得他變了……

    之前衛琛覺得奇怪,但沒來得及冷靜下來仔細思考,找人了解情況……現在總算明白過來。

    原來卿卿想起了前世……

    那她為何還會下嫁荀岸?

    在衛琛看來,愛憎分明的顧晚卿不可能不恨荀岸。

    她若當真想起了以前的事,肯定比自己更想手刃他才是。

    荀岸端詳了衛琛許久,似看穿了他的疑慮,輕笑了一聲。

    “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定然在想,為何婠婠沒有恨我入骨,恨不得殺了我是嗎?”

    “實話告訴你,她只記得與我成了親,我們是相敬如賓的恩愛夫妻……”

    “再往后的事,她都不記得。”

    說到這里,荀岸還是覺得老天爺是站在他這邊的,“這就是天道,連老天爺都想愿意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與婠婠再續前緣。”

    “你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夠阻止?”

    荀岸的話勾起了衛琛心底的怒火,他手中的鞭子再一次揚起,應聲落在了男人身上。

    俊臉上青筋陰險,暴怒難掩。

    過了好半晌,衛琛才緩過來,逐漸想通,也撤開薄唇,冷冷一笑:“就算天道幫你又如何,卿卿她終究會是我的妻。”

    哪怕她失去了今生的記憶,連前世的記憶也殘缺不完整。

    哪怕她一心以為心悅之人是荀岸……

    可那又如何,明日陛下賜婚,她就是他衛琛的妻了。

    一個荀岸又能如何,不過是無謂掙扎罷了。

    “可她不愛你!”

    “說不定她還會恨你!”荀岸不甘示弱,輕咳了一聲,揶揄地笑道:“這么一想……衛琛,你還真是可憐啊。”

    衛琛握著鞭子的手驀地一緊,冷著臉眼也不眨地揮落長鞭。

    一下又一下,直到緊咬牙關的荀岸痛得忍不住,慘叫一聲高過一聲,他身上也皮開肉綻,還染了些血跡到衛琛衣擺上。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嘴硬到底,對衛琛冷嘲熱諷的男人暈死過去。

    衛琛方才將手中的鐵鞭扔掉,低頭看了眼掌心被鞭子勒出來的一道血痕。

    完全不覺痛似的,只眸光陰冷,神情麻木地轉身,徐徐走處刑房-

    從刑部大牢回到太尉府,已是月下柳梢。

    一路上衛琛都在想顧晚卿恢復了部分前世記憶的事,內心無比糾結,該不該把前世發生的一切告訴她。

    直到馬車在太尉府后門停下的那一刻,衛琛心中總算下了決斷。

    他還是決定緘默到底,向顧晚卿隱瞞前世的事。

    其實冷靜下來后,衛琛想了想,覺得顧晚卿的記憶不完整或許才是真的因為老天爺眷顧于她。

    不想讓她帶著前世滅門的慘痛,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在無盡的仇恨中度過一生。

    衛琛也不想將她拽入仇恨的深淵。

    終歸她的仇恨,顧府的仇恨,他會替她了結。

    所有的苦難,便讓他獨自承受好了,就讓他的卿卿繼續無憂無慮的度過此生,最好永遠也不要知道當初的事-

    衛琛回到自己的院子時,昭瀾告訴他,顧晚卿鬧累了已經睡下了。

    下人們將她暫住的廂房收拾復原,按照衛琛吩咐的,他沒讓霜月去伺候顧晚卿。

    聽完昭瀾的報告,衛琛沒說什么,只身去了顧晚卿的房間。

    他借著朦朧的月色在少女床沿悄然坐下,垂眸認真地端詳她安靜的睡顏。

    心下潮浪終于平靜下來,似被治愈了一般,心中難得的空白,有些溫暖。

    衛琛看了少女許久,心中五味雜陳。

    后來終究是沒忍住,傾身低首,親吻了少女的額頭。

    壓著低磁的聲音,對睡夢中的顧晚卿低喃道:“卿卿……”

    “你負了我。”

    “……阿錦此生,絕不放過你。”

    “明白嗎?”

    男人低喃,無人回應。

    但衛琛很清楚,自己其實是很自私的。

    因為不只是荀岸……他壓根沒想過讓顧晚卿嫁給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哪怕真如荀岸所說,她會恨他,怨他,永遠不會愛他……

    他也沒想放過她。

    作者有話說:

    本章掉落10個小紅包~明天見~不出意外,恢復日更了哈~-

    感謝在2022-12-01 21:15:21~2022-12-02 19:40: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瑤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喵嗚出沒 7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55、今生055

    翌日上午, 夏日暑熱將帝京變成了一座丹爐。

    早早便有知了趴在枝葉間嘶啞亂叫,聲音尖銳,令人浮躁火大。

    顧晚卿便是被那蟬鳴吵醒的, 屋里不知何時送了冰塊過來, 有兩名丫鬟正對著冰塊扇著風,將屋里吹得冰涼舒服。

    若不是那該死的蟬,顧晚卿此刻應該睡得正香甜。

    睜眼后,顧晚卿緩了片刻, 心里反倒感激那聒噪的蟬鳴。

    她如今的處境, 怎么還能安安穩穩地睡覺?

    荀岸還不知道怎么樣了……

    想到這里, 顧晚卿從床上坐起身來。

    她看了眼伺候左右的兩個丫鬟,又掃了一圈屋內的擺設。

    昨晚衛琛離開后, 她便一直在屋子里吵嚷胡鬧, 也嘗試過翻窗逃跑。

    奈何她心里那點小九九,衛琛再清楚不過。

    他的人將整個廂房圍得水泄不通,顧晚卿就像那如來佛祖手心壓著的猴, 根本逃脫不了。

    后來累了乏了,連嗓子都喊啞了。

    顧晚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著的,再醒來就是這幅光景了。

    “你們家公子呢?”顧晚卿擰著秀眉,目光沉沉掃過兩個丫鬟。

    心里想的卻是昨夜衛琛同她說過的話。

    他分明說要讓霜月來照顧她, 如今卻是連霜月的人影都沒見到。

    ……說話不算話的偽君子。

    兩個丫鬟互看了一眼,年長些的那個乖巧見了禮:“回三少夫人,公子一大早便入宮了。”

    “……誰是你們三少夫人,再亂叫割了你們的舌頭信不信?”顧晚卿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因為衛琛的關系,她如今脾氣比以往都暴躁, 雖是隨口一說, 卻到底讓那兩個丫鬟當了真, 嚇得臉色都白了。

    屋內寂靜片刻,顧晚卿下床來,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喜服已經被人換成了淺粉的紗裙。

    難怪這一覺睡得舒爽,沒出汗,更沒有汗濕后的黏膩感。

    顧晚卿下床后便徑直往外間走。

    她還沒徹底斷絕逃跑的念頭,此刻也還抱著一線希望。

    就在顧晚卿不動聲色溜達到外間時,那緊閉的房門恰好被人從外面打開。

    霜月的聲音傳來:“多謝二位守衛大哥,辛苦你們了。”

    隨后小姑娘那雙含笑的眼眸轉向屋內的顧晚卿,驚喜難掩:“小姐!”

    顧晚卿沒顧得上搭理她,拎著紗裙裙擺便往門外沖。

    奇怪的是,今日守衛們竟是沒有阻攔她。

    以至于不明所以的霜月追著顧晚卿一路跑出了衛琛的院子,方才勉強追上她。

    霜月氣喘吁吁:“小……小姐!”

    顧晚卿扶著柱子平復了一下呼吸,沒理霜月,而是回頭朝著來路看去。

    令她詫異的是,她逃了出來,竟然沒人追上來。

    “小姐,您慢些走,奴婢、奴婢實在跑不動了……”霜月拍了拍胸口,隨后在顧晚卿狐疑的視線下,終于正色道:“小姐放心,是衛小三爺讓奴婢接您回府的。”

    “他不會再關著您了。”

    顧晚卿愣怔了片刻,眼露懷疑:“他讓你接我?”

    昨日死活不讓她離開房間的人是誰?

    怎的一夜過去,衛琛就改變了主意?

    這變化也太突然了,實在蹊蹺。

    “荀……準姑爺呢?”顧晚卿沒來得及多想衛琛的用意。

    她想知道昨日她被衛琛帶走以后,荀岸怎么樣了。

    霜月的眸光閃爍了一下,不敢再直視顧晚卿,說話也吱吱唔唔:“準……沈學正被巡防營的人帶走了,似是關進了刑部大牢。”

    她實在沒辦法認可沈復生這個姑爺。

    何況昨日他與顧晚卿并未禮成,也算不得他們太傅府的二姑爺。

    “刑部?”顧晚卿轉身繼續往太尉府外走。

    她不明白,荀岸犯了什么罪,要被關進刑部的大牢里。

    衛琛這人,何時變得這般仗勢欺人了!

    一想到荀岸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被衛琛無緣無故關進了刑部大牢。顧晚卿心中便沒來由的歉疚,腳下生風般,走得飛快。

    霜月只好繼續追趕,一邊追一邊將衛琛的意思傳達給顧晚卿:“小姐,衛小三爺讓您回府等著接旨……除了太傅府,其他地方都不能去。”

    “為此,衛小三爺特意派了……”

    霜月沒來得及把話說完,負責護送顧晚卿回府的昭瀾已經出現在了二人視野中。

    少年一身墨色長衫,見了顧晚卿連忙抱拳見禮:“少夫人,馬車已經備好了。”

    昭瀾本就是要去找霜月,讓她喚顧晚卿起床,還趕著時間回去太傅府接旨。

    今日一早,衛琛便入宮向陛下求了賜婚的旨意。

    他有戰功在身,如今又重傷未愈,所求之事,陛下自然不會拒絕。

    所以當顧晚卿被昭瀾“護送”回太傅府時,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正好慢他們一步到了府上。

    圣旨來得太過突然,顧晚卿被袁氏拉著在院中跪下接旨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直到總管公公那把尖銳刺耳的嗓子,宣讀陛下圣旨,賜婚太傅府二千金顧晚卿和丞相衛琛。

    一字一句,切實的傳給了顧晚卿。

    她整個人都愣住了,眼神呆滯,神情愣怔,不明所以。

    宣讀完圣旨,總管公公將圣旨合上,笑盈盈走近顧準,向他道喜。

    顧晚卿也被袁氏帶著一同謝了圣恩,又茫然無措地被攙扶起來。

    她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卻稀里糊涂地接了圣旨,被許配給衛琛。

    這件事對于顧晚卿而言無異于天上下刀子一樣令人驚異。

    她被送回寒香苑后,在房中緩了許久,才終于認清了被賜婚的現實。

    霜月進屋傳午膳時,顧晚卿正準備出門去。

    見她面色難看地往外走,霜月趕緊跟上去:“小姐,您這是去哪兒?”

    “姑爺說了,您不能離府,需得安心在家里待嫁。”

    “哦對了,姑爺還說,待嫁期間,您可以回國子監繼續聽學。”

    “昭瀾會暫時留在太傅府,做您的貼身護衛。”霜月沒敢告訴顧晚卿,昭瀾是衛琛特意留在太傅府看著她的。

    但她不說,顧晚卿其實也能想明白。

    既然衛琛費盡手段,不惜求圣上賜婚,鐵了心要娶她。

    他自然不會讓她有任何逃跑的機會。

    “去太尉府。”顧晚卿擰緊秀眉,聲音聽著似有滿腔怨氣。

    霜月張了張嘴,“去太尉府做什么?”

    顧晚卿沒有回答,只徑直朝丞相府后門的方向走,昭瀾就不遠不近跟在她們身后。

    得知顧晚卿要去太尉府找衛琛,昭瀾駕馬送她們前去-

    彼時正是用午膳的時候。

    衛琛正和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用膳。

    聽見門房來報時,他第一時間放下了手中的玉箸,同主位上的衛宏斌打了招呼,先行離席。

    若是以前,衛琛定然會親自將顧晚卿接過來,與他的家人們一起用膳。

    但如今顧晚卿對他心存芥蒂,怕她連帶他的家人一并不待見。

    所以衛琛沒想與她在此見面。

    回自己的院子時,他還是讓下人再備些膳食,怕顧晚卿還沒吃。

    事實證明,衛琛的猜測是正確的。

    顧晚卿確實氣得沒吃飯便跑了過來,只為了質問他為什么一定要娶她。

    甚至不惜用圣旨來壓她。

    “別以為有陛下賜婚,我就會向你屈服。”顧晚卿冷著小臉,攥緊了拳頭,還在做最后的掙扎。

    她骨子里本就是有些叛逆的,從小到大不曾畏懼過強權。

    也最討厭別人欺壓逼迫她去做事情。

    何況成親乃是人生大事,豈能兒戲。

    她對衛琛并無男女之情,強行與他在一起,兩個人都會變得不幸福。

    何苦如此。

    “你會的。”衛琛端坐在桌前,低垂著長睫,不緊不慢地為少女布菜。

    他的語氣篤定,令顧晚卿語塞了片刻。

    直到男人將她平日里最愛的菜肴填滿她的碗,他才抬眸沉沉看著她,繼續道:“抗旨不遵是要誅九族的。”

    顧晚卿搭在腿上的柔荑攥緊,小臉線條驀地繃緊,瞪著男人的杏眸里燃著火星子。

    然而衛琛對此恍若未見,甚至又往她心上扎了一刀:“忘了告訴你,沈復生還活著。”

    “若你不想他死,最好乖乖聽我的話。”

    說話間,衛琛還拿了一只空碗,給顧晚卿盛了一碗熱雞湯。

    話落后他將熱雞湯放在一旁,狹長的雙眼噙著淡淡笑意,云淡風輕地看著少女。

    仿佛方才那些狠話,壓根兒不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

    顧晚卿:“……”

    她緊咬著牙關,這才沒有將自己心中的憤懣表露到臉上。

    可對上男人似笑非笑的雙眸時,還是不小心將怨氣流泄出來。

    衛琛見了,只淡然移開目光,不再看她。

    一邊自顧自地吃飯,一邊在心下自嘲。

    屋內靜默片刻,男人又道:“婚期定在八月初二,我看過,是個黃道吉日,適合嫁娶。”

    “成親的事,我會全權安排,你只管等著做新娘子便是。”

    顧晚卿沉默不語,也不動筷子,只靜靜看著他。

    聽衛琛若無其事的跟她談成親事宜。

    “成親大典會在丞相府舉行。”

    如今衛琛已經封相,官職品級與他父親同階,自然不好再繼續屈居于太尉府。

    陛下賜了宅子,成親以后他和顧晚卿就去丞相府居住,也免了許多瑣事,更不用擔心顧晚卿在府中受人欺負。

    畢竟新的府邸,女主人只有她一個。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2-02 19:40:15~2022-12-03 20:06: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レモン、鹿搖瑤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喬裕520 7瓶;藍朋友 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56、今生056

    顧晚卿堵了一口氣在胸口, 哪怕滿桌美食珍饈,她也食不下咽。

    尤其她碗里的菜肴都是衛琛替她夾的,她更是連玉箸都不想動一下。

    衛琛溫潤的嗓音如珠落玉盤般好聽。

    但顧晚卿卻在走神, 想起她決定下嫁荀岸時, 身邊人輪著番趕上來勸說她。

    其中要數那個聲稱是她閨中密友的蘇笑勸得最厲害。

    那位蘇姑娘,話里話外都在暗指她與衛琛關系匪淺,或曾暗通款曲。

    可顧晚卿不信她所說的片面之詞,只信自己記憶中的衛琛。

    他們只是朋友, 再無其他。

    為此, 那日顧晚卿同蘇笑不歡而散。

    蘇笑離去時, 曾罵她負心薄情,枉費衛琛一腔深情。

    顧晚卿卻覺得, 她那番說辭, 是在玷污她與衛琛之間高潔的友誼。

    如今衛琛的所作所為,卻令顧晚卿內心陷入了混沌。

    她想起自己房中那版塊凰紋玉佩,視線不由垂落到衛琛腰間。

    男人今日著一襲白衫, 玉腰帶一側,墜著那枚紅玉鳳紋玉佩,格外惹眼。

    無論顧晚卿怎么否認,衛琛這半枚玉佩與她屋里那半枚……確實很像一對。

    可她仍舊不敢相信, 自己同衛琛之間有過齷齪。

    心下雜亂,深覺對不起荀岸,明明她喜歡的……是荀岸啊。

    以前的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顧晚卿走神許久,坐在桌前一動不動。

    這讓自始至終視線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的衛琛蹙起了長眉。

    他將手中玉箸放下,剛想說什么, 昭瀾卻忽然從門外闖了進來。

    “主子, 出事了!”昭瀾口快。

    話落后才注意到坐在衛琛身旁的顧晚卿, 連忙止住。

    衛琛淡瞥了昭瀾一眼,見顧晚卿也看著他。

    男人起身,同顧晚卿說了一聲,便和昭瀾離去。

    他走后不久,霜月和另外兩名丫鬟進屋來,說是衛琛吩咐她們伺候顧晚卿用膳。

    顧晚卿看了眼碗里堆成小山丘的菜肴,實在沒什么胃口。

    她來這里,本來是想勸衛琛取消婚約。

    可如今反被他威脅了一通,心里亂得厲害。

    也不知道荀岸怎么樣了,在刑部大牢里有沒有被欺負。

    衛琛當真會放過他嗎?-

    昭瀾來尋衛琛,便是向他報告沈復生一事。

    半個時辰前,安王趙淵前往刑部天牢,帶走了沈復生。

    據來報的人傳來的消息,趙淵將沈復生和太傅府喜宴上出現的黑衣人撇清的關系。

    將那些黑衣人同剛入京的西域質子歸為一派,并向陛下呈遞了相關的證據。

    大意是說西域王不滿自己的兒子作為人質被帶入帝京,這才派人借由太傅府的喜事生事。

    趙淵還在陛下面前參了此番率軍西征的衛賢一本。

    說他辦事不利,雖然平息了西域□□,也帶回了西域王的兒子作為人質,卻沒能將此事處理妥當,令西域王心服口服,惹來事端。

    實屬他這個征西大將軍辦事不利云云。

    “好在大公子戰功赫赫,如今大勝歸來,陛下龍顏大悅,這才沒因為安王的折子動怒。”昭瀾蹙眉說完,總算注意到衛琛暗沉如黑炭的臉色。

    如今連陛下都允了安王去刑部大牢帶出沈復生,但他家主子的表情,卻好像很不甘心。

    果然,不安的念頭才剛閃過昭瀾心尖,衛琛便沉著臉往院外走。

    那架勢,似要趕去刑部大牢攔人-

    衛琛自然不允許沈復生安然無恙地離開刑部大牢。

    但安王趙淵,當今陛下第四子,因其母妃母族勢力強盛,在宮中又深得圣恩,他自小便是陛下最寵愛的兒子。

    哪怕是庶出,所享受的榮華恩寵,卻與嫡出的東宮太子趙兼一般無二。

    這便是前世趙淵構陷東宮一案牽涉甚廣,但真相水落石出那一日,當今陛下仍舊留了他一命,只將其貶為庶民的緣故。

    到底虎毒不食子,何況還是他老人家最疼愛的兒子。

    衛琛趕去刑部大牢的路上想起了許多以前的事。

    想到趙淵所作所為,他恨不能立刻手刃于他。

    畢竟太傅府一案,趙淵算得上幕后真正的始作俑者。

    一想到荀岸如今又和趙淵勾結在一起,衛琛心下便忍不住冷笑。

    那男人嘴上說著得上天眷顧,重活一世,如今才有贖罪和彌補的機會。

    可他的所作所為,卻一直在推動事件的進展。

    若是荀岸真心悔過,便不應該與趙淵狼狽為奸。

    更不應該再出現于顧晚卿眼前,而是立刻赴死,以死謝罪。

    “吁——”馬車應聲停下。

    車內端坐沉思的衛琛微微抬眸,只聽車帷之外,傳來昭瀾的聲音:“主子,是長冬。”

    衛琛聞言,命昭瀾將馬車駛入了就近僻靜的小巷。

    待四周靜謐無聲,馬車也停穩,他才撩起車簾朝外看去。

    彼時昭瀾正在巷口望風,一身灰色勁裝打扮的少年靜立于車窗下。

    見了衛琛,長冬抱拳:“見過衛大人,這是我家主子為您精挑細選的晉升賀禮,還請衛大人笑納。”

    名喚長冬的少年從袖中取出一只精巧的錦盒,雙手奉給衛琛。

    男人沒接,對此并不感興趣:“不必了,你家主子找我何事?”

    長冬乃是六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定王趙宣的貼身護衛。

    也是少許知曉衛琛與趙宣關系的人之一。

    在世人眼中,衛琛與定王不過見過幾面,年幼時曾在除夕宮宴上比武過,乃是泛泛之交。

    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還都是因為公務的原因,才有所交集。

    但實際上,衛琛同趙宣早已暗中結盟。

    他從一開始就決定如同前世那般,輔佐趙宣,與其同進退,弄權謀位,逆天改命。

    但趙宣是最不得寵的庶出,要輔佐他本就是一件難事。

    如今朝中這局面,前有東宮太子趙兼,后有安王趙淵,實在不是趙宣冒頭的好時機。

    所以他一直都在韜光養晦,至今平平無奇。

    無人知曉他與年少有為,功名顯赫,位高權重的衛琛私下有聯系。

    他們私下很少碰面,有事也都是通過自制的暗號通信。

    也不知今日出了何等要事,值得趙宣冒險讓長冬來攔他的馬車。

    衛琛思慮間,長冬低著頭,雙手仍維持著呈遞的姿勢,并沒有要把賀禮收回去的意思。

    聲音漠然,聽不出任何情緒:“主子命小的傳話,希望衛大人能高抬貴手,暫且放過沈復生此人。”

    馬車內側身而坐的男人冷面不禁一沉。

    長冬只覺一股刺骨的寒意正悄無聲息覆蓋吞沒他。

    饒是他見多了大場面大人物,早就練就鋼鐵心性,此刻也難抵那股蝕骨的冷寒,心中莫名慌亂了片刻。

    沒等衛琛發難,長冬身子比先前伏低了許多,忙不迭把話說完:“我家主子說了,那姓沈的尚有用處,哪怕衛大人與他有天大的恩怨,還請忍耐一二。”

    “待事成那日,我家主子定當親手將那姓沈的提來衛大人跟前,將其交由大人,任憑處置。”

    “……還請大人以大局為重,不要亂了我家主子的計劃。”長冬硬著頭皮將這番話說完,只感覺那馬車內的男人落在他頭頂的目光沉如泰山,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衛琛的臉色沉了又沉,半晌沒有應聲。

    直到長冬維持身姿到酸軟為止,才聽見男人冷嘲似的一聲:“你家主子竟也知道此人。”

    “是。”長冬回話,舌根快男人身上發散出來的冷意凍僵了。

    “幾時結識此人的,留著他又打算作何用?”衛琛合上了眼簾,竟可能不讓怒火燒亂自己的思緒。

    長冬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聲音輕微發顫:“回大人……此事小的不知。”

    衛琛并未過多為難長冬,也不管他說不知道是真話還是假話。

    原本他也沒打算立刻就要了荀岸的性命,畢竟現如今顧晚卿對他甚是在意,必要時還需得用他牽制那丫頭。

    不過衛琛倒是沒想到,荀岸有如此手段,竟然搭上了趙宣。

    想來他定是知曉趙宣將來的造化,所以才會蓄意接近。

    看樣子,他遠赴西域,不在帝京的這些日子,荀岸暗地里做了許多準備。

    既然他連趙宣都拉攏了,衛琛自然不好再動他。

    便趁著準備成親事宜這段時日,好好想想以后的路,應該怎么走-

    圣上賜婚當今丞相與太傅千金的消息,很快便在帝京中傳開了。

    街上不少百姓都夸贊衛琛與顧晚卿門當戶對,天造地設。

    還順便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沈復生一腳,說他小小學正,也敢肖想太傅千金,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不過隨著時日推進,沈復生再次在京中銷聲匿跡。

    衛琛忙于操辦婚禮,還要修葺陛下賜予的新府邸,忙得早出晚歸。

    加上他知道顧晚卿如今不待見他,便不曾去太傅府煩過她。

    如此顧晚卿倒是得了大半月的好心情,粗粗為將來做了打算。

    如今她已經能接受圣上賜婚這件事,也接受了自己面對這樁婚事無能為力的事實。

    但她還是想抽空與衛琛講講道理,最好能與他約法三章,婚后做一對井水不犯河水的表面夫妻。

    不管他們今生是否有過私情,但如今顧晚卿確實想不起一絲與他之間的過往,也做不到徹底放下荀岸。

    所以顧晚卿決定,聽從本心。

    不管今生的她是否喜歡過衛琛,至少現在的她對衛琛并無男女情意。

    她無法自欺欺人,更不想讓衛琛對她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

    所以哪怕成了親,有些事她也必須和衛琛說清楚。

    至于荀岸……

    顧晚卿想,或許他們上輩子已經將緣分用盡,所以今生注定有緣無分。

    她聽說安王將他帶出了刑部大牢,如今雖沒有他的消息,但只要他沒有落到衛琛手中那便是平安的。

    知道他沒事,她也就放心了,不敢再有別的奢望-

    時間若白駒過隙。

    轉眼便到了顧晚卿與衛琛前一日。

    八月初一,風朗天晴。

    下人們將喜服送入了寒香苑,袁氏逼著顧晚卿又試穿了一回,十分合身,也襯得顧晚卿嬌艷動人。

    比之前顧晚卿與荀岸大婚那日準備的喜服好看許多,無論樣式還是花紋,都更適合顧晚卿。

    可見衛琛對顧晚卿有多了解和重視。

    顧晚卿在一片夸贊聲里,看著鏡中明媚嬌俏的自己發愣。

    不得不說,衛琛倒是很懂她的喜好,這身喜服比她自己之前定做的那身更得她的歡心。

    說來真是奇怪,那男人真是和前世大不相同。

    他以前才不會對女子這些瑣事如此費心,連顧晚卿平日里詢問他哪身衣裙好看,他都分辨不出,敷衍作答,何時像如今這般仔細妥帖過。

    眼見著明日便是大喜之日,顧晚卿心中那股排斥感卻好像被日漸消磨干凈一般。

    天近黃昏,暮色沉下時,她竟能安坐在屋內,借著窗外殘陽血色的光芒,心平氣和地端詳那件喜服。

    哪怕想到明日要和衛琛行禮,結為夫妻,心頭也不似之前那般抗拒和反感。

    每每意識到自己的變化,顧晚卿都忍不住要訓斥自己一番。

    這才多少時日?連一個月都沒有,她豈能忘記衛琛對她強娶強求的惡劣行徑!

    就在顧晚卿蹙著秀眉告誡自己不要忘記傷痛時,她的房門被人敲響。

    門外傳來顧晚相刻意壓低的輕細的聲音:“婠婠,在否?”

    前世,顧晚卿與顧晚相不對付。

    她這個二哥,從小便喜歡與她爭搶,不管是父母的疼愛還是兄長和長姐的寵愛,哪怕是衛琛這個朋友,他也要同她搶。

    所以顧晚卿不待見顧晚相,與他關系不和。

    但是當初整個太傅府中,所有人都反對顧晚卿下嫁給荀岸,唯獨顧晚相同意支持她。

    所以她與荀岸成親后,同她這個二哥之間的關系便緩和下來。

    顧晚卿知道,她這個二哥看上去似乎很聰明,但其實頭腦十分簡單。

    他不喜父母偏愛她這個妹妹,不喜兄長和長姐謙讓她縱著她,更不喜一向目中無人的衛琛唯獨同她做了朋友。

    所以成日與顧晚卿作對。

    但是后來看顧晚卿哭著跪求父母雙親成全她和荀岸,還淋了大半日的雨。

    便又覺得她可憐,所求不過一個心上人罷了,何故遭受所有人反對。

    所以一身反骨的顧晚相才成了唯一支持顧晚卿和荀岸的人。

    雖然今生的顧晚相和前世的性情有所不同,但他依舊是那個唯一支持她和沈復生在一起的人。

    或許因為沈復生于顧晚相而言,是這么多年來終于遇見的知己。

    沈復生很懂他,也很看重他,從不會像衛琛那般對他視若無睹-

    顧晚卿開門后,立在門外的顧晚相朝左右警惕的看了一眼。

    雖然他來之前已經想法子將顧晚卿院子里得力的下人支走了,尤其是霜月和衛琛派來的昭瀾。

    但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始終不便讓外人知道,所以仍舊有些心虛。

    見他東張西望,顧晚卿忍不住皺起眉頭:“二哥找我何事?”

    顧晚相趕緊示意她小聲些,然后從懷中摸出一封信,壓低聲音道:“這是阿生讓我偷摸帶給你的。”

    “他說你看完了信,若是愿意與他相見,便隨我悄悄離府去。”

    顧晚卿接了信,看完以后當即喬裝隨顧晚相出門去。

    只因荀岸在信上說,他知道他們此生再無夫妻緣分,也知道明日她就要嫁給別人,想與她做最后的告別。

    還說了些貶低他自己的話,怪他無用,身份低微,無權無勢,不足以與衛琛匹敵。

    這封信字里行間都透露著心死如灰,甚至有輕生的意向。

    顧晚卿實在放心不下,所以毅然決然選擇了出府。

    只是她不知道,她和顧晚相前腳出府。

    后腳便有暗衛將她偷偷出府的事,報給了身在丞相府的衛琛。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2-03 20:06:31~2022-12-04 11:42: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瑤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杜小胖 36瓶;喬裕520 5瓶;蒂芬妮的LV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57、今生057

    顧晚相安排的馬車等在太傅府后門外的巷口。

    他帶著丫鬟打扮的顧晚卿從后門出, 東張西望,畏畏縮縮,非常小心的避開了府里的人。

    上了馬車, 顧晚相才長舒了一口氣:“婠婠啊, 雖然二哥這么做特別對不起阿錦,但只要你能幸福,二哥愿意為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怎么樣, 二哥對你好吧。”

    顧晚卿被他拍著胸膛一臉得意的樣子逗笑, “我只是去見他一面, 又不是要跟他私奔。”

    這件事根本就沒有顧晚相說的那么嚴重,也談不上什么幸福。

    想到自己此行是去同荀岸告別的, 顧晚卿心里便有些沮喪失落, 悶得慌。

    嘴角的弧度緩了下來,平直輕抿著,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二哥的意思是, 就算你想跟他私奔,二哥也會幫你的。”顧晚相拍了拍顧晚卿的肩膀,“你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哪怕是爹娘也不該強迫你嫁給一個不愛的人。”

    “婠婠, 二哥永遠支持你的決定。”

    顧晚卿揚了揚唇角,笑得有些苦澀。

    她沒告訴顧晚相,自己被衛琛以家人以及荀岸相要挾的事。

    “二哥你總是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

    顧晚相不明所以,他從小就得不到父親器重,隨性慣了。

    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隨心所欲, 自己開心就好, 確實不曾顧慮過其他。

    但顧晚相一直以為,顧晚卿與他是一樣的。

    她從小被寵著長大,身邊所有人都以她為中心,事事遷就她,哪里需要她去顧慮別人。

    可眼下顧晚相卻覺得,顧晚卿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約莫是之前那場大病,她的腦子還沒完全恢復過來的原因吧-

    夜幕沉沉,蒼穹欲墜。

    帝京夜市繁華,萬家燈火幾乎將夜空照明。

    顧晚相找的馬車停在了一家酒樓的后門外,顧晚卿被他攙扶著下了馬車。

    “二哥就送你到這兒,你自己進去吧。”

    “阿生說他會送你回府,二哥便先回府去,也好替你打個掩護。”

    顧晚相難得考慮得這么周全,顧晚卿覺得詫異。

    但他說得沒錯,太傅府內還需要有人替她掩護。

    否則若是讓衛琛知曉她偷跑出來見荀岸,還不知道會發什么瘋。

    “那二哥你回去路上小心,我會盡快回去的。”

    “放心吧,包在二哥身上。”

    顧晚相還想說,便是顧晚卿再也不回去了,到時候東窗事發,他也不過是被父親打一頓罷了。

    至于圣上賜婚那件事,以父親在朝中的地位,以及衛琛的人品,他想顧家上下應該能將抗旨一事扛下來。

    顧晚相離去后,顧晚卿在后門等候的小二引領下上樓,進了包間。

    小二只帶她到包間門口,顧晚卿自己推門進屋,夜風恰好從房間里敞開的窗戶涌入,拂來奇異的香味。

    約莫是房間里的香爐散出來的味道,香味奇特,濃淡相宜,倒是很好聞。

    “婠婠。”荀岸一襲雅致青衫,從畫屏后繞出。

    幽深的雙眸星火欲燃,噙滿歡喜灼灼看著剛進門的少女。

    少女著淺粉色丫鬟裙衫,青絲挽了兩個丫鬟髻,淺粉的發帶被夜風吹得飄飄欲墜。

    她雖未施粉黛,但小臉天生麗質,粉雕玉琢,很是嬌媚動人。

    荀岸行至窗邊,將窗戶關上了。

    房間里香爐的味道便越發濃烈。

    他招呼顧晚卿去桌前坐下,點了一桌她喜愛的菜肴。

    “還以為你不會前來赴約……還好你來了。”荀岸徐徐道,聲音聽著有些落寞。

    顧晚卿見他似乎憔悴了些,秀眉微蹙,還是關心了兩句:“你近來可好?阿錦他……可還找過你的麻煩?”

    其實顧晚卿想問之前在刑部大牢里,他有沒有吃苦。

    但這種問題,想想便能通透,她便把話咽了回去。

    畢竟已經過了這些時日,何必再提那些令人難堪的過往。

    少女那軟軟的一聲“阿錦”令荀岸眸色暗沉了些,藏于桌下的手不禁攥緊了拳頭。

    但他面上還是笑著,有些苦澀:“陛下已經賜婚,徹底斷了你我之間的夫妻緣分,他犯不著再找我的麻煩。”

    “放心。”

    “那你今后作何打算?”顧晚卿心下十分歉疚,明明這樁婚事她也是被迫的,并沒有做什么對不起荀岸的事情。

    可是看見荀岸心如死灰的模樣,她還是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

    “將來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說,只要我能幫上忙,一定不會推辭。”顧晚卿認真說完,目光真誠地看著男人。

    她這番話,無疑是在與荀岸道別,他們之間從此也只能劃清界限。

    荀岸聽得胸口悶痛,半晌才眸光閃爍了一下,提起唇角笑道:“看來婠婠已經想好了。”

    “也好,衛大人與婠婠從小一起長大,想來他會好好待你的。”

    說完,男人倒了杯酒自顧自地喝。

    喝完了才看向愣怔一旁的顧晚卿,也給她滿了一杯酒:“算了不說這些,婠婠今夜可否陪我一醉方休?”

    “想來這應該是你我二人最后一次單獨坐在一起吃飯喝酒了。”

    荀岸這么說,連顧晚卿都跟著他變得傷感起來。

    愁悶難解,唯有喝酒才能暫時忘卻當下的煩惱,所以她沒有拒絕荀岸的提議,與他一起舉杯,揚言今晚不醉不歸-

    酒過三巡,顧晚卿的意識便開始朦朧模糊了。

    除此之外她還覺得身體在發熱,像是被架在火上灼烤一樣,連唇舌都燒得干燥不適。

    “婠婠……”荀岸的聲音近在耳畔,又似遠在天邊。

    顧晚卿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的人和物全都模糊不清,只本能的點頭應聲,聲音是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到的軟媚。

    好熱。

    體內燒著一把火,由內向外,將她整個人點燃。

    好想脫衣服,好想尋個冰涼的東西抱在懷里……

    顧晚卿趴在桌上,腦袋昏沉,格外難受。

    總覺得想求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她被困在了一片迷霧里,除了熱意和不知名的渴求,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是以顧晚卿根本不知道,與她一起喝酒的荀岸走到了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詢問她的情況。

    隨后沒得到她的回應,男人將她打橫抱起,朝房間里的內室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這酒樓的包間分了內室和外間。

    外間吃菜喝酒,內室卻安置了床榻,方便客人累了乏了稍作休息。

    顧晚卿嬌軟滾燙的身軀被輕放在床榻之上,荀岸垂望她的眸光晦暗幽深,也與她一樣難受。

    身體似乎燒著火,急需與她親近才能消火。

    “對不住了婠婠,如今我已別無選擇……”

    唯有先下手為強,令生米成炊煮成熟飯,或能破解此局。

    他就不信,衛琛會娶一個失了清白的顧晚卿。

    男人沖著床上忸怩不安的少女咽了口唾沫,低身欺近,想要親吻她微張著渴求著什么的嘴唇。

    就在荀岸垂下眼簾湊近顧晚卿的剎那,包房的門被人暴力破開了。

    衛琛帶著昭瀾闖入,一直蹲守在周圍的黑衣人們也破窗而入,同他們二人纏斗在一起。

    與此同時,另有一名黑衣人拽住了荀岸的手臂,要他即刻離開。

    只因從衛琛身上,他們感受到了盛怒之下濃烈的殺意。

    若是荀岸不走,今日只怕就會死在衛琛手上。

    荀岸自是不想就這么離開的,他想帶上顧晚卿。

    明明就差一步了……

    該死的顧晚相!沒用的蠢貨!廢物!

    連打掩護都不會嗎?

    “先生若是再不走,今日恐喪命于此。”

    “把人帶走!”

    “不可!帶上她我們都走不了!”

    “……”

    時間緊迫,荀岸根本無暇猶豫。

    他最終還是被那黑衣人生拉硬拽帶走了,留下了床上意識混沌,藥效已然開始發作的少女-

    衛琛接連擊敗了三名黑衣人,將外間的戰場交給了昭瀾,他自己疾步追進了內室。

    然而內室的窗戶洞開,夜風襲來,空氣中仍殘留著奇異的余香。

    荀岸已然逃走,衛琛顧不上追他,先去查看了下床上陷入昏沉的顧晚卿。

    她穿著丫鬟的淺粉衣裙,鬢發散亂,衣領被她自己拉扯開,鎖骨香肩,若隱若現。

    畫面十分香艷,看得衛琛心頭一緊,喉嚨有些發燙,不自覺地吞咽。

    “顧晚卿?”男人心中怒意未消,語氣自然不好。

    連名帶姓地喚了少女,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少女似睡似醒,揪著細眉,身子在衾被上不安的扭動著,似熱得厲害,一雙葇荑胡亂扯著衣裙,想要將一身累贅之物盡數脫掉。

    見她這般模樣,衛琛不禁想到了在西域邊疆時,曾被手下一名副將塞了個清稚美人到帳子里。

    后來衛琛才知道,那女子是他們勝仗的戰利品,一個兩家子。

    本是寧死不屈,被那個副將下了藥,悄悄塞給衛琛享用的。

    那女子當時也如顧晚卿眼下這般,在榻上扭動著身子,急切地想要脫掉衣服降溫,渴求著什么。

    不過眼下,衛琛卻無法像當初那樣無動于衷,冷眼看著對方難受,求歡。

    更不可能讓人將其扔出營帳去。

    當時衛琛難得在軍中發怒,將那副統領打了個半殘。

    此后便再也沒有多事的屬下往他帳子里送美人。

    可如今,男人看著膚色已經逐漸染紅,難受到極致的顧晚卿。

    眼中悄然燃起了熊熊火焰,心中有個聲音在唆使他,要了她-

    嘭——

    太傅府寒香苑主屋的房門,被衛琛一腳踹開。

    那被他外袍嚴嚴實實裹在他懷中的少女似被這劇烈的響動驚擾,勾著他脖頸往他懷里鉆了鉆。

    衛琛身形微頓,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燥熱又卷土而來。

    他將房門踢上了,又讓昭瀾守在廊下,不讓任何人前來打擾。

    連霜月也不得靠近。

    顧晚卿中了媚藥,想來是那酒樓包間里燃的香爐的香料有問題。

    連衛琛都受了些微影響,再加上少女頻頻往他身上貼,他這會兒實在很想!

    他將少女抱進內室,放在了她的床上。

    隨后將人扶坐起來,打算用內力替她壓制體內的藥性。

    雖然也有更便捷更爽快的解決辦法,但衛琛知道,若他當真做了傷害顧晚卿的事。

    明日她神志清醒過來,只怕心中對他的怨恨會越積越深。

    何況,這種事情本就是兩廂情愿才好。

    他也不屑干這種趁人之危,強人所難之事-

    衛琛剛這般告誡完自己,本該好好坐在他前面,等他幫忙壓制藥性的顧晚卿卻躁動難耐。

    她根本坐不住,身子東倒西歪就是不肯挺直。

    嘴里更是一直嚷著熱。

    偶然摸到衛琛探過去制止她的手,少女如尋到了冰窖寶藏死的,保住男人的手便不肯撒開。

    不僅如此,她還帶著滿身酒氣醉醺醺地翻身順著衛琛的胳膊往上爬,爬到他懷中,坐到他剛盤起的一條腿上,閉著眼睛就往他臉上蹭。

    “唔……好涼快,好舒服……”

    說著,少女絲毫沒有察覺到“冰山”的僵愣情況,用她細軟滑膩的臉蛋用力往冰涼處貼貼。

    如此還是覺得不夠解熱,她最熱的地方已經快要被燒化了,急切地需要“冰塊”降溫。

    于是片刻的呆愣后,衛琛低垂的視線里,顧晚卿騰出一只葇荑,正賣力且毫無章法地撕扯她自己的衣襟。

    隨后沒等他反應,避開視線……他的一只手被少女捉了去,沒頭沒腦便往她胸口鉆。

    直至掌心下一片燙熱綿軟的觸感鋪開,衛琛才終于反應過來,燙手一般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藥效大發的少女力氣變得比平日大了許多,似是將他當成了唯一的解藥,死拽著不肯撒手,還拖拽著他的手輾轉摩挲,變著法地替她吸收源源不斷往外流竄的熱意……

    “好舒服……”少女軟聲喃喃著,連呼吸都是燙熱的。

    饒是衛琛再怎么以內力壓制,他此刻在多重感官刺激下,也終究守不住。

    本就瀕臨崩壞的理智,最終湮滅在少女不覺間貼上他脖頸的燙熱軟唇下。

    與此同時,坐在他腿上的少女不知滿足地支起身子,兩只手肘抵住了男人雙肩,低頭便胡亂往他臉上親。

    一邊親一邊將他往后推壓,終于推動了衛琛這座大冰山,令他與她一同墜在了柔軟沁香的衾被中。

    掌心裹著一團滾燙如火的軟,耳畔是少女急促的呼吸,混著濃濃酒味,令人癡醉。

    衛琛宛如那被馴服的獸,乖乖伏在少女面前,任由她欺負逗弄,沒完沒了。

    直至理智消失前,他將少女掀翻壓制住,雙眸渾濁地盯著她,艱難出聲:“卿卿,睜開眼……”

    “看看我是誰?”

    顧晚卿就像一尊提線木偶,順應主人的吩咐,勉強撐起眼簾。

    可她目光渙散無法聚焦,只涌著和衛琛一樣的濁色,胸口隨著呼吸起起伏伏,微喘:“你……是誰?”

    “衛琛。”男人沉聲,在她耳畔一字一句的重復:“我是你的夫君……衛琛。”

    “衛琛……夫君。”少女柔聲喃喃,似是撐不住了,又合上了雙眸:“我好難受,衛琛……”-

    男人低首,封住了少女喋喋不休喊著難受的紅唇。

    又啞又欲的男音被揉碎在唇齒間,零零散散聚在顧晚卿耳畔。

    “乖,一會兒就不難受了……”

    “卿卿……我的卿卿……”

    “誰也不能將你從我身邊帶走……天道也不行。”

    “……你知道嗎?”

    理智蕩然無存的那一刻,屋內燭火被窗外吹入的夜風熄滅。

    一室昏暗靜謐中,床帳悄然落下,朦朧了帳內時起時伏的身影,卻蒙不住少女嗚咽啜泣,斷斷續續的哭聲。

    涼風入帳,暑熱終于散盡。

    此時,窗外天色正隱隱泛白。

    作者有話說:

    本章掉落10個小紅包~-

    感謝在2022-12-04 11:42:06~2022-12-05 15:04: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瑤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藍朋友 7瓶;蒂芬妮的LV、喬裕520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58、今生058

    八月初的帝京, 秋意不濃,還殘存著幾分暑熱。

    天蒙蒙亮,時辰尚早。

    一夜未眠的衛琛隔著紗帳淡掃了一眼窗外泛白的天色, 隨后回眸, 將視線落回窩在他懷中酣然入睡的少女。

    衾被襯得她膚色雪白,也令雪色間次第開著的朵朵紅梅猩紅惹眼,令人遐想連篇,呼吸不禁紊亂。

    衛琛又看了看顧晚卿那被他親咬得紅艷微腫的小嘴, 喉嚨莫名干澀許多, 忍不住吞咽。

    便是此時, 少女在他懷中動了動,似是拉扯到了痛處, 夢囈般輕“嘶”了一聲, 秀眉揪緊。

    男人微微愣怔,幽沉的眸色軟和了許多,被少女枕著的那只手輕輕握住她裸露在衾被外的香肩, 安撫似地拍了拍。

    少頃,懷中少女又安穩睡去。

    可衛琛還是一點困意都沒有,荒唐了一宿,他清楚記得自己每一個失控的瞬間。

    仿佛素了太久的獸, 終于沾到了葷腥,便忍不住將獵物吞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完全忘記了一開始對自己的告誡。

    他本就將自己當做一味藥,只想以身為引,為顧晚卿減輕痛苦,讓她如愿, 令她快樂。

    所以親吻她時, 衛琛便告誡自己, 要點到即止,不要忘記了初衷。

    顧晚卿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只要她不需要自己,便立刻點到為止。

    起初,衛琛是這般告誡自己的。

    可他到底低估了其中厲害。

    漸漸食髓知味,徹底泯滅了人性一般,連憐憫都忘了。

    再后來,明明顧晚卿已經不再需要他這味藥……

    他卻還是不知疲倦般,一次次卷土重來。

    如今想來,衛琛心里五味雜陳,深覺自己真不是個東西,實在與荀岸那卑鄙之徒一般無二-

    窗外晨光熹微時,衛琛懷中安睡的少女動了動睫毛。

    漆黑濃密的眼睫毛又卷又長,如鴉羽一般,又似兩把小扇子。

    顧晚卿嘗試著睜眼,身子輕微動作,筋骨寸斷身如爛泥的感覺頓時將她淹沒。

    不適感令她揪緊了眉頭,忍不住想撫平那令人無法忽視的脹澀酸疼感。

    就在顧晚卿揪著眉睜開眼睛時,她終于發現自己的處境似乎不太對。

    身子似被一塊炙熱堅硬的鐵圍著,隨手一模便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燙手的觸感。

    仿佛是一堵肉墻,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熱意源源不斷涌向她。

    意識逐漸回籠,顧晚卿的視線落在了面前男人那蜜色胸膛上,就此定格住。

    她心中似有萬丈高樓轟然坍塌,渾身繃緊,頭皮隱隱有發麻的跡象,心跳漸漸變快,思緒被慌亂填滿。

    這是夢嗎?

    她昨夜不是出府去見荀岸最后一面了嗎?

    他們喝了很多酒,后來她便醉了……沒了意識。

    難不成躺在她身旁的人是……

    顧晚卿驀地屏住了呼吸,目光順著男人結實光潔的胸膛往上攀爬,一路越過了男人性感凸顯的喉結,停頓了片刻。

    心中五味雜陳,思緒很亂。

    以至于她不太敢去看男人的臉。

    若真如她想的那般,如今躺在她身旁用一雙鐵壁擁著她的人是荀岸……那她和衛琛的親事必然是結不成了。

    若是結不成,衛琛當如何?

    她這般算不算違抗圣意,會不會連累全族?!

    就在顧晚卿憂心忡忡之際,男人落在她肩頭的手松開了。

    剛好卡在少女視野里的喉結也滾了滾,傳來暗啞磁沉的男音,將滿室靜謐劃破了一條口子。

    “醒得倒是時候。”

    男人的聲音帶著點事后的欲和磁性,令顧晚卿心尖狠狠顫了顫。

    片刻后,她遲遲不敢往上抬的目光終于抬起,望住了男人那張冷沉俊美的臉。

    竟是……衛琛!?

    顧晚卿愣住了,思緒徹底亂作一團,她根本無暇去整理。

    只美目懵懂茫然,少頃又竄起了些微惱怒和羞意,手忙腳亂地推了下男人的胸膛。

    “衛琛!你對我做了什么?”

    話落時,顧晚卿已經卷了薄薄衾被退出了男人的懷抱,連同他身上寒梅冷香也一并遠離。

    直退到大床內側,隔著紗帳,少女的薄被貼在了冰冰涼涼的墻壁上。

    顧晚卿那柔弱無骨的身板,能有多大力氣,自然沒能推動衛琛半分。

    只是他身上沒了衾被,壁壘分明的上半身頓時赤露在顧晚卿眼前,羞意頓時沖得她漲紅臉,隨手抓了枕頭便劈頭蓋臉朝男人砸去。

    “無恥!”

    顧晚卿閉上了雙眼,但男人健朗的身軀卻就在她腦中揮之不去。

    小臉越來越紅,連呼吸都急促燙熱許多。

    顧晚卿:“……你出去,給我滾出去!”

    思緒很亂,但當下的場面,顧晚卿還能勉強理得清。

    她昨夜明明和荀岸在喝酒,定然是喝醉以后,被衛琛帶回府中。

    只是她沒想到,向來品行端正,不近女色的衛琛,會做這種趁人之危的卑鄙之事!

    明明她都已經迫于無奈要與他成親了,他竟如此齷齪卑鄙!竟還毀了她的清白!

    一想到衛琛變成了這副模樣,儼然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少年。顧晚卿心中便沒來由的憋屈生氣,如今受了他的欺負,還不敢痛痛快快罵他一通,她更是委屈得想哭。

    短暫的靜謐后,屋內便響起了少女低低的啜泣聲。

    她整個人裹在衾被里,抱著膝蓋,將小臉低埋著,雙肩輕輕顫抖,聲音嗚咽,聽著很是傷心。

    衛琛瞥見她抖動的雙肩,長眉不由蹙起。

    心里沒來由地竄出一股氣,總覺得顧晚卿哭得這般傷心,是因為昨夜與她魚水之人不是荀岸,而是他。

    這一事實,定然令她失望了吧?

    還有昨夜顧晚卿背著他偷跑出府去,與荀岸私會,險些失身于他……

    更險些毀了他好不容易求來的婚事,令她自己走上前世的路,重蹈覆轍……

    一想到這些,男人殘存濁欲的雙眸便幽沉下來,盛了幾分怒意。

    少女羞憤難當,方才看他的眼神也絕望透頂,哭嚷著兇巴巴的讓他滾出去。

    可衛琛卻偏不,賭氣似的,偏要不讓顧晚卿如愿。

    “昨夜摟著我脖頸,求我留下時,你可不是這副兇巴巴的模樣。”

    “……你胡說八道!”

    顧晚卿憤憤抬眸,眼眶濕紅,耳尖則因為男人調侃的話徹底紅了個透。

    她才不信衛琛說的,仰著小臉,怒意盎然地瞪著他:“昨夜定是你趁我酒醉……毀了我的清白!”

    “你無恥!”

    衛琛坐直身,他下身套著黑色長褲,曲起一條腿,將胳膊隨意搭在膝上,側目沉沉盯著少女。

    上身繃緊的肌理線條令顧晚卿臉紅耳赤,呼吸紊亂,目光亂竄,不敢在他身上一直停留。

    男人端詳著她,不說話,也不動作。

    半晌,便將少女盯得窘迫難掩,恨不能找一條地縫鉆進去。

    她甚至下意識將衾被往上拉了拉,試圖擋住男人那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

    “趁你酒醉,毀你清白?”許久,衛琛冷淡開口,言語間夾雜著幾分嘲意。

    顧晚卿不明所以,只將衾被往下拉了一些,露出一雙杏眸,又羞又恨地打量他。

    男人輕扯了下嘴角,笑得陰冷。

    他下床去,毫不顧忌顧晚卿還在,在她面前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

    其間,顧晚卿看見了男人精瘦結實的后背留下的,足以證明她昨晚也曾主動過的鮮紅抓痕。

    看見那些抓痕時,顧晚卿腦子里嗡的一聲,似是被水淹沒了一般,所有思緒都被沖刷個干凈,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不敢相信自己喝醉了酒,竟然會向衛琛求歡……

    她寧可相信自己把他當做了荀岸!

    對!一定是這樣的!

    一定是將他當成了荀岸,所以她才會……

    顧晚卿一遍遍的說服自己,可心中還是覺得別扭。

    只因她今晨初初醒來時,以為身旁人是荀岸,卻并無想象中的歡喜。

    以及發現男人是衛琛時,她不可否認的,在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種種跡象似乎都在告訴她,比起荀岸,她似乎潛意識里更希望與自己巫山云雨的人是衛琛。

    這……怎么可能?-

    “你馬上就是我的夫人,還想為誰守身如玉?”

    床前,背對著顧晚卿慢條斯理穿上衣服的衛琛微微側首,余光冷冷瞥了縮在大床一隅的少女。

    她烏發如瀑,巴掌大點的小臉白里透紅,氣色不錯,清麗脫俗,又帶點事后的嬌媚。

    他心中波濤又起,呼吸緊了緊,不動聲色收回了余光。

    沉聲繼續:“今日大喜,昨夜你私會沈復生一事我便不與你計較。”

    “若有下次……”

    男人的聲音沉了下去,戛然而止。

    但顧晚卿卻明顯感覺到背對她而立的衛琛,渾身發散出來的威亞。

    哪怕他沒了后話,卻也足以讓顧晚卿心存畏懼,斷不敢再有下次。

    可昨晚之事……以及方才男人那翻含著威脅的冷言兇語。

    令顧晚卿揪緊了衾被一角。

    實在是氣不過,而且越想越憋屈想哭。

    “我現在出去,讓霜月進來服侍你沐浴更衣。”

    “你且好好準備,乖乖等我來迎親。”

    衛琛說完,便要出門去。

    他昨夜留宿顧晚卿房中的事,知道的人不過昭瀾和霜月。

    如今趁著太傅府的人還沒覺察到,得趕緊離開。

    雖然他們今日大婚,但在婚前便夜宿顧晚卿的香閨,若是傳了出去,怕是對她名聲不好。

    衛琛剛要走,背后卻傳來顧晚卿蚊蠅般輕細的聲音,“……我身體不適,成親大典……最好從簡。”

    終歸這門親事,非顧晚卿自愿。

    再加上衛琛所作所為實在氣人,她鐵了心要給他找些不痛快。

    怎知少女話音剛落,那自始至終不敢回頭正眼多看她的男人卻忽然轉過身來。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衛琛沉沉看了少女一陣,長眉挑了挑,似笑非笑:“身體不適?”

    顧晚卿:“……”

    她低下腦袋,不去理會他意味深長的笑意。

    衛琛信步走近,冷不丁握住了少女藏在被子里的一只玉足,將她拽到床邊。

    顧晚卿嚇得尖叫,頃刻后,她被低身欺近的衛琛半圈在床畔。

    他那雙狹長鳳目涌著暗欲,嗓音濕潮磁啞,裹挾著欲色:“昨晚我已經很克制了……”

    衛琛沉沉看了顧晚卿一陣,俊臉輕輕擦過她細嫩的臉頰,燙熱薄唇幾乎貼上她的耳垂,呼吸如一條濕熱的火線:“否則卿卿……你今日怕是連起身都難。”

    “……”男音綿延于耳,如火燎原,燒熱了顧晚卿的耳朵。

    她的心跳如雷鳴一般,久久不息。

    直至男人叮囑她乖乖等他來迎娶,然后退開身,轉身離去。

    顧晚卿才終于尋回了自己的呼吸和思緒,一顆心撲通狂跳,許久才勉強平復。

    她粗粗回味了一下衛琛臨走前的話,白皙小臉頓時紅透。

    “……無恥。”

    以前怎么沒發現,衛琛這人竟然如此厚臉皮!

    作者有話說:

    本章掉落10個小紅包~-

    感謝在2022-12-05 15:04:07~2022-12-06 06:37: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瑤 2個;レモン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藍朋友 10瓶;喬裕520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59、今生059

    衛琛離開不久, 霜月便讓人準備了熱水,進門伺候顧晚卿沐浴更衣。

    起初顧晚卿還沒注意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直到下水前, 在旁邊的伺候的霜月愣愣盯著她的身子眼也不眨地瞧, 臉上逐漸爬滿可疑的紅。

    顧晚卿身形微頓,順著霜月那丫頭的視線,垂眸看了眼自己。

    雪色上凌亂開著惹眼的紅梅,顏色深淺不一, 很難不讓人遐想連篇, 也隱約可知曉昨夜那場風雨來得有多猛烈。

    少女紅著臉沉入了浴桶熱氣騰騰的水中, 熱水浸泡后,舒緩了四肢的酸軟感, 卻讓撐裂的傷口隱隱作疼起來。

    顧晚卿揪著眉, 目光沉沉地望著水面,心里將衛琛此人暗罵了千百遍。

    卑鄙無恥下流!

    以前的克己守禮,清心寡欲都是裝的吧!

    還說什么昨夜已經很克制了, 看顧晚卿身上的“慘狀”,是個人都想象得到他有多兇猛……

    衛琛那家伙!簡直人面獸心!不要臉到極點!-

    晨光熹微,穿破云層,將帝京萬物鍍上暖軟金芒。

    衛琛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太傅府, 留下昭瀾保護顧晚卿。

    就怕荀岸不死心,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他出府后,在街口馬車上與蘇照會合。

    按照衛琛的意思,蘇照剛將顧晚相那個蠢貨扔進了刑部大牢的普通牢房里,要關他幾日, 讓漲漲記性。

    “要我說, 你就該讓刑部的人好好招待他一番, 讓他吃些苦頭才好。”

    “就這么關他幾日,未免也太寬待他了。”

    蘇照抄著手,靠在車壁上,嫌衛琛對顧晚相太寬容。

    這不像是他的性格,畢竟在西域沙場上,衛琛作為大軍的軍師,那可是殺伐果決,心狠手辣到極致。

    不然軍中那些將士,也不會在背地里給他起個“玉面閻羅”的稱號。

    說他人長得俊美,看著一副文弱樣,但手段卻比誰都狠辣,殺敵也兇悍,堪比索命的閻羅王。

    像顧晚相這種吃里扒外,暗中投敵的蠢蛋,早該殺了才是。

    不過念及他是顧晚卿的兄長,蘇照也知道衛琛不會對他下手,卻也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寬容于他。

    “今日大喜,不宜見血。”與蘇照相對而坐的衛琛也抄著手靠著車壁。

    他一夜沒睡,這會兒正閉著眼養神。

    再者,顧晚相只是蠢了點,心地并不壞。

    他若是因為這件事受了傷,只怕顧晚卿會為此自責難過。

    衛琛不想她那樣。

    蘇照:“那昨晚你和顧晚卿……”

    他話落,因覺得不自在,還輕咳了一嗓子,沒好意思一直盯著衛琛看。

    昨晚蘇照和昭瀾隨衛琛一同去的那間酒樓,不過當時他留在酒樓外策應和善后。

    所以并沒有和衛琛他們一起去太傅府。

    不過顧晚卿被下了藥的事,蘇照還是知道的。

    他留在酒樓善后時,將那房中香爐里的香灰查驗過,確實是媚藥。

    所以昨晚顧晚卿應該會很難受……而衛琛又在太傅府中過夜,眼下一副一宿沒睡的樣子,實在很難不讓人往那方面想。

    衛琛沒睜眼,更沒有回答蘇照的意思。

    他閉目養神著,呼吸十分平穩,面上分毫不顯,倒是讓人無法揣摩。

    “那沈復生對她用藥的事,你說了嗎?”蘇照知道那事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自覺換了個話題。

    果然,一直沒有理會他的衛琛掀開了鴉羽長睫,深不見底的眸子不偏不倚正好望住對坐的蘇照:“沒有。”

    男人冷冷吐出兩個字。

    蘇照愣了一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他:“你怎么不說?你這樣,顧晚卿不得誤會是你……”

    “你就不怕她將你想成那種下三濫?”

    衛琛復又合上了眼簾,“她心中對我成見太深,不會信的。”

    至少對現在的顧晚卿而言,荀岸更值得她信任。

    在她眼中,他衛琛就是個性情大變,變成了一個無恥卑鄙之人。

    所以哪怕他告訴顧晚卿,昨夜她被那沈復生下了藥,他所做的一切是為她減輕痛苦。她想來也是不信的。

    何況,昨夜衛琛失控后,也確實生出許多私心。

    一晌貪歡,倒也不全是為了替她解除藥效。

    所以他實在沒辦法冠冕堂皇的拿媚藥作為欺負她的借口。

    畢竟昨夜他的一再失控和放縱,也確實對得起她罵的那句“卑鄙無恥”-

    今日太傅府千金出嫁,嫁的還是當今丞相衛琛。

    這親事,在京中稱得上一等,文武百官,自然個個都要來湊熱鬧。

    因是當今陛下賜婚,行禮時,難得出宮一趟的圣上,倒是屈尊降貴,到衛琛的新府邸小坐了片刻。

    也因此,顧晚卿同衛琛拜堂時,沒敢懈怠絲毫。

    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龍顏,給太傅府帶去滔天的麻煩。

    此次成親大典,比她之前和荀岸未完成的大典更累人。

    衛琛置辦的鳳冠很重,行過全禮之后,顧晚卿感覺自己脖子快被壓斷了,酸疼得厲害。

    偏偏她還不能表露半分,只能悄悄隔著半透明的薄紗蓋頭狠狠瞪那男人。

    他一定是故意折騰她,才將鳳冠做得這么華貴,也不知道廢了多少黃金來打造。

    還有她身上的喜服,裙擺上金線繡的凰鳥栩栩如生。

    也不知道從哪兒找的繡娘,繡工如此精巧。

    將這喜服與當初她與荀岸成親時的喜服一對比,高下立見。饒是顧晚卿不想承認……但她心里確實更喜歡衛琛為她做的這身喜服。

    非常合身,款式花紋也都很合她心意。

    唯一令顧晚卿介意的是她喜服里頭貼身的那一小件衣物。

    因著今日大婚,她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換了新,且從里到外都是喜慶的紅色。

    今晨顧晚卿沐浴完后,霜月伺候她更衣,拿來嶄新的正紅色肚兜和里衣,一件件為顧晚卿穿上。

    當時顧晚卿便被那肚兜上繡的一枝紅梅吸引了目光,奇怪了好一陣,不明白其花樣怎的如此別致。

    按理說,大喜的日子,她連肚兜上都該是鴛鴦戲水一類寓意夫妻恩愛的圖樣才是。

    怎么也不該是一枝紅梅不是?

    顧晚卿詢問過霜月,霜月只說是衛琛派人送來的。

    成套的衣服首飾,從里到外都是他置辦的,所以她也不清楚。

    于是顧晚卿沒再多問,乖乖換了衣服,梳妝打扮,然后在閨房中靜等衛琛來迎親-

    如今禮成,顧晚卿正式成了衛琛的妻子。

    這場婚禮流暢順利,無人叫停。

    所以禮成后,顧晚卿被下人們送去了后院準備的婚房中,靜等入夜,衛琛回房來掀她的蓋頭。

    至于衛琛,他眼下還要留在前頭待客。

    只讓昭瀾去后院守著,又讓人給顧晚卿做了些吃的送去。

    怕她在房中等太久,餓著了。

    屋內紅燭靜靜燃著,隨著窗外夕陽西落,夜幕降臨,床畔的顧晚卿終于坐不住了。

    她沒想到成親這么累人,怕自己沒等到衛琛過來,先被頭上的鳳冠給壓斷了脖子。

    所以她考慮再三,果斷掀了薄紗的紅蓋頭,又著手將鳳冠卸了。

    霜月恰好端著飯菜進屋,看見顧晚卿在卸行頭,忙不迭將東西放在桌上,跑過去:“小姐,不可啊!”

    “姑爺還沒回屋呢,您怎么能自己掀開蓋頭……”

    “……還有這鳳冠,現在還不能卸的!”

    “您這樣會不吉利的……”

    霜月焦急的說了一堆,顧晚卿一個字沒聽進去,還是將鳳冠卸了下來。

    就差把盤起的發髻也拆了,將青絲披下。

    “這婚事本就不是我屬意的,我管他吉利不吉利?”

    顧晚卿話落,拎著裙擺下榻,去了桌前:“霜月,還是你懂我,知道我餓了,為我準備這么多好吃的!”

    霜月:“……”

    她捧著鳳冠跟上顧晚卿,見她一副不打算將鳳冠和蓋頭復原的樣子,愁得眉頭都擰緊了。

    卻又拿顧晚卿沒有辦法。

    于是霜月只好將沉重的鳳冠小心翼翼放好,一邊在心中感嘆衛小三爺大手筆,一邊朝顧晚卿走去:“這些都是姑爺讓人準備的,他怕您餓著。”

    話落,霜月又不死心道:“小姐您看,姑爺對您這么好……不然吃完東西后,咱們還是將鳳冠重新戴上,再蓋上蓋頭可好?”

    顧晚卿看她一眼,神色詫異:“衛琛安排的?”

    她倒是沒想到,那男人竟有如此體貼的一面……明明她現在所受的苦難都是他強行帶給她的,這種時候又來向她施恩,算什么?

    顧晚卿沒有答應霜月,只是思量了許久,在吃與不吃衛琛安排的飯菜之間徘徊。

    最終沒能敵過饑餓感,她還是動了筷子。

    吃完以后,顧晚卿心中已經為自己找好了一套說辭。

    反正是衛琛令她受此苦難,何況昨晚他還對她做出那般禽獸不如之事,她今夜吃他點飯菜怎么了?

    這種日子還很長,她總不能因為男人一點小恩小惠,就對他之前的所作所為過往不究-

    填飽了肚子,顧晚卿雖然沒有按照霜月說的,將鳳冠戴回去。

    但她也妥協了,將那薄紗紅蓋頭重新蓋在頭上,靠坐在床頭又等了衛琛大半個時辰。

    后院寂靜,夜色越來越深。

    身為新郎的衛琛始終沒有回來。

    長久的等待令顧晚卿心中因為剛才那頓飯生出來的一絲耐心,徹底消磨殆盡。

    夜風從窗戶涌入,搖曳了紅燭燭火。

    屋內光影搖曳,靠在床頭的顧晚卿突然動作,一把扯下了薄紗的紅蓋頭:“不等了!”

    “霜月,傳水,我要沐浴更衣。”

    本在外間桌前打瞌睡的霜月被嚇得一激靈,進了內室試圖勸說自家小姐。

    卻見顧晚卿已經開始寬衣解帶,且似乎真的等急眼了,動作格外粗暴些,兇巴巴的樣子也讓霜月心下有些畏懼。

    于是她乖乖出去傳水,院里伺候的下人們沒一個敢違背她的意思。

    哪怕覺得此刻傳水不合理,他們也還是去準備了-

    顧晚卿沐浴完又換了嶄新的肚兜和中衣。

    肚兜還是正紅色,梅花圖樣。

    不過早上那件是一枝紅梅,現在是幾朵飄零的落梅,意境截然不同。

    但不可否認,顧晚卿都很喜歡。

    這份喜歡,讓顧晚卿睡下時,好脾氣的沒把屬于衛琛的衾被和枕頭扔出門去。

    為了避免發生昨晚的事,顧晚卿翻身朝大床內側睡了,甚至在心中暗暗祈禱,衛琛最好不要回來,去其他院子。

    累了一整日,且身體本就還有些不適的顧晚卿很快便入了夢。

    她夢見了前世與荀岸大婚那夜。

    她在房中等了半宿,才見下人們攙扶著醉醺醺的荀岸回屋。

    本該是洞房花燭夜,卻因為新郎官酒醉,顧晚卿為了照顧他,勞累了整夜。

    那時顧晚卿雖然未經人事,卻也從話本子里看過一些。

    知道夫妻之間會做什么,能做什么。

    但婚后接連好幾日,荀岸都沒有對她做任何事。

    后來顧晚卿沒忍住便追問了一句,這才知曉荀岸身體有隱疾。

    那時她愛他入骨,本也不是貪圖男女之歡,更看重彼此心意,所以往后的日子里顧晚卿再沒想過那事。

    盡管如此,她和荀岸還是過得和睦幸福,算得上是一對令人艷羨的神仙眷侶-

    顧晚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夢見以前的事。

    更不知道,為何夢境會忽然轉變,那個與她拜堂成親的男人突然就變成了衛琛。

    同樣是洞房花燭夜,新郎官換成衛琛后,一切卻變了。

    顧晚卿被男人重重壓著,被他親吻……連披散在枕上的一縷青絲都被他繞在指尖把玩。

    衛琛的吻又重又急,粗魯了些,幾次咬疼了顧晚卿。

    她還從他口中嘗到了甘澀的酒味,胸口被壓得沉悶透不過氣……

    再后來,顧晚卿便醒了。

    紅燭涕淚,微弱燭火將室內烘得溫暖。

    暗昧的光線下,顧晚卿看見了被夜風揚起的紅色紗帳,高高翻飛,飄蕩在一身紅衣,沉沉壓著她啃吻的男人背后。

    片刻的驚愕失神后,顧晚卿瓷白的小臉被男人另一只大手輕輕覆上,他掌心燙熱,燒紅了少女溫涼的肌膚。

    她呼吸滯了滯,被男人口中的酒味攪亂了思緒,心跳悄然變快。

    又過了半晌,顧晚卿終于分出了夢境和現實。

    意識到衛琛回了屋,還喝得酩酊大醉……爬上床來壓著她啃……

    她氣不打一處來,猛地用足全力,推開男人。

    但衛琛哪怕是醉了,力氣卻還是比她大上許多。

    身子沉穩如山,被推了一把也巋然不動。

    反倒松開了繞著少女青絲的手,驀地掌住她的后腦勺,復又欺上她嬌艷紅唇,繼續親吻,越吻越深……

    顧晚卿掙扎不過,伸手胡亂往他腰上擰、掐。

    男人不為所動,直親到她快要沒氣兒暈過去,方才松口,撐起身子,醉眼朦朧地垂望她:“卿卿……”

    “娘子……”

    顧晚卿:“……”

    她抿著紅艷艷刺疼的唇,濕漉漉的雙眸害羞帶怒地瞪著男人,不吱聲。

    衛琛也不惱,大手愛憐地摩挲她細膩光滑的臉頰,垂落在她臉上的視線溫柔又深情。

    顧晚卿心下狠狠一顫,沒來由地,心跳更快了。

    她被男人盯得心下很不自在……

    “回、回來了就睡吧,趕緊的……”顧晚卿別開臉,也狠狠拍了下男人落在她頰側的手。

    心里還為他醉酒后跑回來欺負她這事兒生氣,連帶昨晚的荒唐也一并算在了衛琛頭上,不斷告誡自己,若是衛琛再敢亂來,就踢他命根子!

    往死里踢!

    顧晚卿話落,便要從男人手臂下鉆出去。

    然而鉆了一半,她卻被衛琛握住胳膊壓回了枕上。

    他復又低下頭來,嚇得顧晚卿腦袋一瞬空白,第一反應便是閉上眼睛。

    本以為又要被咬了,結果衛琛卻只是溫柔地在她額頭親了一下。

    然后他起身去,溫熱寬厚的大手,將少女從被窩里拉拽起來:“還沒掀蓋頭喝交杯酒呢……”

    因為醉酒的緣故,男人聲音又暗又磁啞,剛才嘀咕那一句,聽著有幾分孩子氣。

    顧晚卿因此愣怔了好一陣,木訥地被他拉坐在床畔,眼睜睜看著衛琛跌跌撞撞起身,去將那薄紗的紅蓋頭找來,笨拙地往顧晚卿頭上蓋。

    夜風灌入,吹起蓋頭一角,也拂來香爐里寒梅的冷香。

    顧晚卿安坐床沿,視線被薄紗的蓋頭蒙住,似在霧里看物,視線朦朦朧朧。

    但她卻看著衛琛那張朦朧不失俊美的臉微微失了神。

    這是顧晚卿第一次看見衛琛喝醉酒。

    沒想到他會如此孩子氣,如此執拗。

    明明都喝醉了,東南西北可能都分不清……卻還要拉著她走完婚禮的流程。

    男人替顧晚卿蓋上蓋頭后,在她身旁坐下,微側身與她面對面。

    隔著薄紗,他沖她坦然一笑,弧度很深,笑意浸了男人那雙狹長鳳目,溫柔得令人癡醉。

    “卿卿……你終于是我的妻了。”

    男音沉啞,低低喃喃,似夢囈。

    沒等顧晚卿品味其中深意,衛琛已經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她的蓋頭。

    她茫然無措的目光猝不及防與他滲著濃烈歡喜和情意的雙眸對上……

    呼吸似停了一剎,顧晚卿被男人那雙深情的眼睛困住了,身子不聽使喚,怎么也移不開視線去。

    靜謐對視片刻,衛琛的俊臉欺近,薄唇輾轉到少女唇畔,克制地親了親。

    遂又覺得不夠,大手捧住了她的雙頰,又重重壓著她的唇輾轉,溫柔耐性的,一點點攻破顧晚卿的防線,令她松開唇齒,為他放行。

    濕熱的呼吸如綿延的火線,點燃顧晚卿的心。

    她不覺間閉上了眼睛,本該撐在男人胸膛防止他欺近的葇荑莫名失力,柔若無骨,欲拒還迎。

    親吻之余,衛琛低啞到極致的聲音從呼吸間擠出來,柔柔喚著少女:“卿卿……交杯酒還沒喝……”

    顧晚卿被親得意識混亂,東西南北不分,只粗粗呼吸著換著氣。

    聽見男人低聲喃語,也只是本能的“嗯”了一聲,胡亂回應。

    靜謐了一瞬,顧晚卿試圖睜開被欲色浸潤的雙眸,卻見不知何時起身離去的衛琛去而復返。

    他的大手復又握住她的后頸,低頭覆上她被親得發疼發麻的唇來,度給她一口辛辣的酒。

    顧晚卿沒想到是酒,稍不留意被嗆到了,口中、喉嚨一片辛辣和酒的澀。

    她被嗆得眼淚打轉,混沌的思緒總算清明些,偏頭一陣猛烈咳嗽,忍不住對男人罵罵咧咧:“衛琛……你是不是故意的!”

    衛琛也沒想到會嗆到她,忙不迭替她拍背。

    醉醺醺的深眸無辜又真誠,連聲音都帶著討好,可憐極了:“阿錦錯了……聽憑卿卿處置可好?”

    緩過氣來的顧晚卿回眸看了他一眼,怒意和兇人的話一起噎住。

    她實在沒法對著衛琛這張人神共憤的俊臉生氣。

    何況他醉酒的樣子這么這么的……可愛。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2-06 06:37:13~2022-12-07 20:19: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孤秋月嶺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無殤、鹿搖瑤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quabby_夏末 20瓶;可惡,被撩到了(愛衛 10瓶;孤秋月嶺、喬裕520 5瓶;極度缺乏精神食糧、遙遙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60、今生060

    “卿卿……”

    許久沒等到少女的回應, 男人復又欺近些,雙眼迷蒙地看著她。

    他這般模樣,顧晚卿實在對他說不出什么狠話來。

    視線低低落在男人嫣紅似火的薄唇上, 顧晚卿想起了那滾燙柔軟的觸感, 頓時耳熱不已。

    沒等男人欺近,繼續軟聲喚她,顧晚卿別開視線,推了推男人的胸膛:“……誰要處置你。”

    “我讓人傳水, 你趕緊沐浴更衣睡覺。”

    話落, 顧晚卿靈巧地從男人身旁下床去, 去叫霜月找人備水。

    好將衛琛這一身濃烈的酒氣洗干凈。

    男人倒也聽話,顧晚卿讓他沐浴更衣, 他便從榻上下來, 搖搖晃晃跟在她身后,寸步不離。

    在顧晚卿指揮下人們從隔壁廂房搬來幾張畫屏,將浴桶團團圍起來時, 一身紅衣的衛琛便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時不時用他骨節分明的手拉一拉她的衣角,似故意引得顧晚卿回頭看他。

    這種幼稚的把戲,喝醉酒的衛琛倒是得心應手, 樂此不疲。

    只要顧晚卿回頭看他,他就彎著那雙勾人的丹鳳眼沖她笑,交織著朦朧醉意的深眸流光晦暗,像個男狐貍精似的勾人。

    幾次三番后,顧晚卿便懶得搭理他了。

    “行了, 留兩個人在這兒伺候你家主子沐浴更衣, 其余人都出去吧。”顧晚卿一身正紅色的中衣, 外頭披了一件正紅色的外衫。青絲如瀑,柔順垂泄,堪堪過腰。

    夜風輕輕蕩起她輕如羽毛的發尾,引得衛琛伸手去把弄。

    男人身高體長,像一尊精雕細刻的玉塑立在顧晚卿身后。低垂著頎長漆黑的眼睫,專注認真地把玩著少女沒過后腰的青絲。

    他手指修長白皙,關節處泛著淺淺的粉。將少女冷香縈繞的青絲小心翼翼纏與指節,衛琛悄聲抬手,將纏著少女發絲的手遞到唇邊,小心翼翼的親吻。

    顧晚卿的頭發很香,是她一貫喜歡的寒梅冷香,還混著白梔子淡雅的味道。

    馨香醉人,令衛琛艱難地滾了滾喉。

    恰好顧晚卿安排好了一切,回身打算招呼一直跟著她的衛琛去沐浴。

    怎知她回眸時,恰好看見許久沒聲音的衛琛呆呆立在她身后,正卷了她一縷青絲在唇畔嗅吻。

    男人閉著眼,一副癡醉沉迷的模樣。

    若非他生得俊美,否則這般不正經的模樣,很難不讓人想到那些流里痞氣的狂妄登徒子。

    奈何衛琛有一張得天獨厚的俊臉,眼下被顧晚卿抓包,他也絲毫沒有慌亂,反倒勾著唇角,眸光暗濁的凝著顧晚卿。

    他的目光如同一只無形的手,一把握住了顧晚卿的心臟。

    “卿卿……你的頭發好香。”

    顧晚卿:“……”

    她回神后,小臉頃刻通紅,臊得慌。

    不遠處幾個下人也都偷偷朝他二人遞來目光,丫鬟們無不被那一襲紅衣的俊美男人撩得面紅耳赤。

    何況他如今這副神容,妥妥一禍國殃民的男妖孽。

    連守在一旁等著伺候衛琛沐浴的昭瀾都愣了神。

    畢竟他跟了衛琛這么多年,還從沒見過他醉酒的模樣,更沒想到衛琛醉酒后竟然這般純稚,還很愛同顧二小姐……哦不,如今是夫人了。

    他還很愛同夫人撒嬌-

    顧晚卿拉住了衛琛的衣袖,另一只手在下人們看不見的地方,狠狠拍了一下男人修長好看的手。

    兇巴巴地瞪著他,壓低了聲音:“別弄我頭發!”

    衛琛乖乖松開了她的青絲,顧晚卿這才回頭看向還沒退下的幾個下人,聲音沉了些,帶了幾分威懾力:“都還愣著做什么,我方才的話,都沒聽清?”

    下人們連忙低下頭去,急急忙忙退出去。

    只昭瀾和霜月留下了。

    一個是等著伺候衛琛沐浴,另一個怕顧晚卿還有需要便沒走。

    “替你家主子沐浴更衣。”顧晚卿掃了昭瀾一眼,示意他將衛琛帶去沐浴。

    頓了頓,她還想讓昭瀾晚些時候將衛琛帶出門去,給他尋個別的地方就寢。

    誰知顧晚卿話才到嘴邊,跟在她身后的衛琛又不安分了。

    冷不丁用他修長的食指,戳了下顧晚卿的后腰。

    男人指腹的溫熱,隔著薄薄衣衫,一絲不落的傳給了顧晚卿。

    她身形頓時一僵,隨后在霜月和昭瀾微微偏頭往她身后窺探時,顧晚卿反手拍了下衛琛造作的手。

    雖然沒有回頭,但挨了打的衛琛到底老實了些,將戳她腰肢的手縮了回去。

    顧晚卿臉色鐵青,硬著頭皮繼續對昭瀾道:“沐浴完給你家主子尋個去處,別再讓他來擾我清夢。”

    說完,顧晚卿喚了霜月往內室走。

    轉身對上衛琛垂望她的專注目光,顧晚卿愣怔片刻,慌忙避開了他溫溫沉沉的視線,越過他往里走。

    霜月跟著顧晚卿進了內室,壓低了聲音:“小姐,今晚可是您和姑爺的新婚夜……”

    哪有新婚夜讓新郎去別的房間睡的道理。

    傳出去別人還以為顧晚卿婚后不幸福,與衛琛夫妻關系不和睦呢。

    顧晚卿明白霜月的意思,她也知道今夜若是不讓衛琛在屋里歇下,明日府中定然會傳出風言風語。

    但她若是留下衛琛……指不定今晚他還會拉著她做些什么禽獸勾當。

    昨晚的事還沒同他清算。

    ……她身子還疼著呢。

    霜月見顧晚卿沒應聲,便也不再多言。

    只是伺候她睡下,然后悄然退出去。

    內室只留了一盞微弱的燭火,暗色籠罩下,本該立刻入睡的顧晚卿卻是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她一閉上眼就會想到衛琛熏醉的俊臉。

    尤其是他那雙漆黑如墨的鳳目,眸光朦朧,如水似霧,交織著暖色與欲色。

    如絲線般悄無聲息,溫柔地纏緊她的心。

    顧晚卿覺得自己一定是氣魔怔了,所以才會腦袋里翻來覆去都是衛琛。

    后來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讓思緒變成一片空白,嘗試著入睡。

    結果沒過片刻,正紅色地紗帳外傳來一陣細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顧晚卿睜眼看去,恰好看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外頭撥開了床帳,隨后一身正紅色中衣的衛琛鉆進來。

    他剛沐浴完,換了嶄新的中衣。

    青發半披,身上濃烈刺鼻的酒味也都洗滌干凈,整個人發散著沐浴后的冷香。

    偏偏還是顧晚卿最喜歡的寒梅。

    愣怔了片刻,顧晚卿睜大雙眸,驀地抱著錦被坐起身來。

    她如驚弓之鳥,一臉慌色,瑟縮到了大床角落里,不可思議地看著上床后,跪坐在床畔正兒八經朝她看來的男人。

    “你……不是讓你去別的房間睡嗎?你爬我床做什么!”

    顧晚卿覺得自己要瘋了。

    她之前同昭瀾說得很清楚,他沒聽懂嗎?

    眼前的衛琛看上去似乎正經嚴肅了不少,沒之前那么小孩子氣了。

    顧晚卿還以為他酒醒了,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與他商量道:“我身子骨還沒恢復……你今晚先去別的房間睡。”

    “……行嗎?”

    若是清醒狀態下的衛琛,顧晚卿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怕他發瘋,又吵著要去殺了沈復生,還拿太傅府威脅她。

    何況今晨他說的話也沒錯,他們已經成親了,夫妻之實是早晚的事,她沒有理由為誰守身如玉。

    最重要的是,即便顧晚卿不想承認,她心里卻并不排斥衛琛親近自己。

    如同不久前那個吻,她不僅沒有抗拒,到后來甚至還不受控制想要回應。

    如此反常,情不自禁的自己,顧晚卿覺得很陌生。

    她有些害怕,怕蘇笑當初說的話都是真的,怕自己和衛琛真的有過一段風月。

    更怕自己真的是蘇笑口中所謂的負心女,在不知情的時候,便已經狠狠傷了衛琛的心。

    就在顧晚卿胡思亂想之際,跪坐于床畔的男人忽然動了。

    他一寸寸逼近,帶著一身寒梅冷香以及獨屬于他的威壓和濃烈的男性氣息。

    本就縮在大床角落里的顧晚卿頓時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目不轉睛地盯著慢慢靠近的男人,連呼吸都縮緊了,不自覺地吞咽,緊張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又要做什么?”

    顧晚卿蹙眉,縮著脖子,盡可能讓自己離男人遠一些。

    但她終究是退無可退,被緊逼到跟前的衛琛捧住了兩頰。

    “卿卿……”

    男人低低喚她,低垂長睫,卻難掩眸中悲切:“別趕我走,別趕我走……”

    顧晚卿僵住,愣神的片刻,面前的男人閉上了狹長雙眸,薄唇覆上來親吻她。

    動作小心翼翼,溫柔呵護,仿佛她是一件稀釋珍寶,他捧在掌心怕摔了,含進嘴里又怕化掉。

    紅燭微光令室內光線昏昧,平生旖旎。

    顧晚卿的心劇烈跳動著,鼻息被男人身上濃淡相宜的冷香淹沒,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她的身體又開始不受控制了,最先叛變的就是唇齒。

    不過被男人親了親,啄了啄,便乖順地松開,任君索求。

    昨晚過后,衛琛早已將顧晚卿的身體摸排清楚。

    他親吻她的耳背,令她顫栗不止,身子直發軟。

    顧晚卿象征性地推了推他,又羞又氣,恨自己身子不中用。

    受不住男人一星半點的撩撥。

    就在她以為,衛琛要將洞房花燭夜最終流程進行到底時,男人那滾燙如火的啄吻停了下來。

    從她冰肌雪膚,輾轉回到她微微發腫的紅唇。

    男人呼吸濕熱,眸中壓著暗欲,嗓音啞得沒邊,極力忍耐著,很溫柔:“卿卿莫怕……”

    “阿錦不會強迫你,只想親親你罷了。”

    顧晚卿半信半疑,眼神迷離。

    一時間竟不知道衛琛到底是醒著還是醉著。

    也很是不能理解,這世上怎么會有人,能一邊溫柔深情的說著哄她的情話,一邊又強勢霸道不容拒絕的將她壓在枕上,圈在他懷中,樂此不疲地親。

    顧晚卿靜靜躺著,也不掙扎,乖順地受著他的吻。

    心里恍惚且亂……心跳很快。

    明知這樣放縱、順從男人是不對的,嘴巴也被他親得發疼了……可顧晚卿就是狠不下心推開他,將他踹下床去。

    她是不是……瘋了?

    不然怎么會對衛琛恨不起來呢?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2-07 20:19:52~2022-12-08 15:17: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瑤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主站蜘蛛池模板: 日本欧美xxx|抖音奶片无罩子52秒回放|日韩福利=av|最好免费的高清视频剪辑软件|国产绳艺SM调教室论坛|黑人巨大精品欧美一区二区区 | 狠狠噜天天噜日日噜无码|欧美=a=av|日批视频在线看|少妇videos|免费ā片在线观看|国产成人美女=aV | 免费视频99|性高湖久久久久久久久3小时|伦理一国产=a级|人妻少妇伦在线无码专区视频|国产人妻无人性无码秀列|毛片免费看网站 | 铠甲勇士全52集免费播放|饥渴丰满少妇大力进入|免费女人高潮流视频在线观看|欧美国产国产综合|麻豆tv在线观看|男人操女人的免费视频 | 巨大黑人极品video|天堂bt种子资源在线www|视频亚洲一区二区|日本高清中文字幕二区在线|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av三级|在线日产精品一区 | 91经典视频|国产高清在线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久久男女视频|最新亚洲=av日韩=av一区二区三区|五月综合激情|国产一=a | 中文字幕无码专区人妻系列|日本欧美国产一区二区|亚洲另类小说乱|国产在线第一区二区三区|上海少妇高潮狂叫喷水了|国产一级午夜一级在线观看 亚洲乱小说|未满十八18禁止免费无码网站|日韩=av免费网址|在线国v免费看|人成午夜大片免费视频77777|亚洲激情影院 |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小唯西川|日韩免费高清视频|亚洲另类自拍|黑森林精品=aV导航|日韩精品专区=av无码|高清精品久久 | 爱福利视频导航|一级=a=a=a级毛片午夜在线播放|国产真实情侣MV|欧美三级视频在线观看|午夜人成免费视频|www.99爱 | 日本少妇浓毛BBWBBWBBW|久久久久久成人网|亚洲中文有码字幕日本|老妇出水bbw高潮|色偷偷88888欧美精品久久久|日韩午夜精品 | 夫妻性生活黄色一级片|奇米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四区|一级毛片啪啪|一区二区三区中文在线|国产精选大秀一区二区|高潮影院 |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免费观看|黄色=a毛片|日韩欧美亚洲一区二区|日韩午夜免费视频|日本三级网站视频|欧美性生恔XXXXXDDDD | 精品国产31久久久久久|免费在线影视观看入口|午夜宅男影院|天天色天天色天天色|日韩=av片免费在线观看|上流社会在线观看免费 | 91毛片在线观看|人妻=av无码系列一区二区三区|国产乱在线|西西人体www大胆高清仙踪林|九一在线免费观看|精品国产专区 | 高清偷自拍第1页|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久爽|黄色影院网站|国产午夜无码片在线观看影院|性一交一乱一乱一视频96|久热精品在线观看视频 | 在线一二三|国产真实偷乱视频在线观看|西西人体www大胆高清|久久九九精品99国产精品|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亚洲人人插 | 亚洲乱熟|中文综合在线观|国产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免费看成人=aV片|在线看=a视频|国产成人影院在线观看 | 九九影院最新理论片|#NAME?|国产精品=a久久久久|高清国产亚洲精品自在久久|xnxx在线观看|性高潮一级片 老汉=av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国产又大又黑又粗免费视频|黄大片日本一级在线=a|成年人黄色毛片|亚洲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免|国产精品91大屁股白浆一区二区 无码国产精品一区二区VR|欧美精品亚洲精品日韩专区v=a|欧美xxx久久|黄在线观看免费|国产草草草|7777kkk亚洲综合欧美网站 五月天色中色|蜜桃精品视频在线|日本特级=aⅴ一级毛片|二区三区4区5区6区人妻|成人毛片软件|#NAME? | 特级毛片免费观看视频|国产精品视频久久久久久久|免费看=a级大片|浴室人妻的情欲HD三级|麻豆.=apk|在线片播放 | 粉嫩少妇内射浓精VIDEOS|免费nb=a在线观看|素人啪啪|俺也去久久|亚洲=av=av天堂=av在线网毛片|国产蜜月一区二区三区在线看 | 中文字幕高清在线观看|中文字幕一区二区三区门四区五区|中文字幕久久999及|国产亚洲日韩=aV在线播放不卡|精品国产免费看|亚洲tv在线 | 18禁超污无遮挡无码网址极速|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三级|91大神暴力调教|成人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人成影片免费观看|欧美精品成人一区二区三区四区 | 少妇放荡白洁干柴烈火40视频|一级=a=a=a=a毛片|国产黄色大全|#NAME?|亚洲成在人线综合导航|国产精品黄在线观看 | 成人无码区免费=aⅴ片www老师|男人天堂网址|国产一片|国产第一福利影院|一本久道中文无码字幕=av|毛片视频播放 | 强乱中文字幕=av一区乱码|1204国产成人精品视频|精品无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aV|亚洲国产精品一区二区成人片不卡|99久久无码一区人妻=a片竹菊|无码中文字幕=av免费放 | 色综合天天色综合|凸输偷窥xxxx间谍自由|老师的朋友2|久久网站免费|亚洲综合大片69999|少妇=a=a=a片 | h黄视频在线观看|日韩精品=a=a=a|高h喷水荡肉爽文np肉色学男男|99精品中文字幕|C=aOPORN成人免费公开|久热久爱 | 51久久夜色精品国产水果派解说|国产欧美日韩视频免费|国产96在线亚洲|人妻无码中文字幕免费视频蜜桃|成人=a片产无码免费视频奶头鸭度|亚洲已满18点击进入在线看片 | 91=av免费看|久久久夜色|免费在线观看日韩|2020亚洲天堂|中国毛茸茸性XXXX|国产精品女人久久久久久 | 日本真人边吃奶边做爽动态图|青娱乐激情视频|日本熟妇人妻XXXXX免费看|日本天堂免费|国产麻豆xxxxhdfree|亚洲码欧美码一区二区三区 | 999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内射一区二区精品视频在线观看|成人无码区免费=a∨|狠狠操五月天|久久亚洲一区二区三区成人国产|日韩欧无码一区二区三区免费不卡 | 一本一道波多野毛片中文在线|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亚洲精品|高潮又爽又黄又无遮挡免费软件|57p=ao国产成永久免费视频|在线国产欧美|九草=av | gogo大胆少妇大胆艺术又|日本高清视频www|无码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潘金莲|91综合精品|亚洲中文精品久久久久久|#NAME? | www.亚洲天堂|精品久久精品|久久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欧美猛少妇色XXXXX猛交|亚洲国产精品成人综合久久久|四虎免费精品 | 视频二区在线|www激情|色在线视频播放|老师你兔子好软水好多视频|满嘴射影院|国产亚洲区 | c=aopom成人免费公开视频|中文字幕欧美人妻精品一区|91九幺丨成人|日韩久久国产|三年片大全免费观看|久草在在线 | 搡的我好爽视频免费观看野战|一级黄色国产视频|日本理伦片午夜理伦片|北条麻妃国产九九九精品小说|亚洲97色|亚洲人成伊人成综合无码 | 久久久国产精品V=a麻豆|XUNLEIGE无码新入口|免费看少妇作爱视频|97久久超碰国产精品旧版|国产成人综合久久免费导航|精品国产成人=aV在线 | 天堂在线.www天堂在线资源|日日日综合网|#NAME?|国产午夜影视大全免费观看|黄色91网站|91重囗 | 中文字幕在线视频2019|欧美第一页草草影院|天天操天天射日本人|国产高清在线露脸一区|自拍性旺盛老熟女|九九视频大全 | 久久99香蕉|中国XXX农村性视频|亚洲=aV日韩=aV男人的天堂在线|国产v亚洲v天堂=a|亚洲|这里只有精品在线播放|三年片在线视频中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