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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葷菜?)

    作為武將世家,再沒有比聽見打贏了這三個字更加讓人歡喜的。

    即使蕭家打贏的仗不計其數(shù),可一旦失敗了,賠上的基本都是性命,所以每一次成功,都足夠讓人歡喜。

    臭豆腐在這樣的歡喜中只能暫時被忽略,蕭夫人大手一揮,直接將府中所有人例銀增加一倍,府中之人本就歡喜,一下子都樂得不行了。

    一部分人還放假半天。

    只是人類的歡喜并不相通。

    蕭懷霆這次捷報傳來,對于大周是好事,可對于某些人就不是好事了。

    連取三城,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烏塔那邊似乎完全對蕭家軍造成不了傷害。

    周澤景和其他朝臣一起被宣布上朝,聽著信使那激動昂揚的聲音在那描繪這場戰(zhàn)役打得多么不容易,但蕭家軍又是多么神勇,他眉頭越來越緊皺。

    旁人聽得只覺得心情激蕩,可他只想著,沒想到蕭家六郎蕭懷霆,竟然真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就是他的父輩兄長都沒能在這短短時間,如此兇殘的打得敵軍節(jié)節(jié)敗退!

    這只是捷報,再繼續(xù)打下去,會不會……整個烏塔都拿下?

    思慮過后,他抬頭看向龍椅上的皇帝,老皇帝過年這段時間生了一場病,如今雖然看著好些了,可年歲已高,蒼老得已經(jīng)冒出了白發(fā),疑心病也隨著年歲高,越發(fā)的……大了。

    正常皇帝聽著捷報都會歡喜,可唯有他,面無表情。

    旁人都不敢輕易直視圣顏,自然沒有察覺到。

    周澤景一抬頭,對方也立馬看過來,四目相對,周澤景會意的點頭,老皇帝便道:“朕知道了,鎮(zhèn)國公勞苦功高,小小年紀有此功績,實在是我大周之幸啊!”

    朝臣附和:“都是陛下英明,大周才有如此良才!”

    即使是拍馬屁,老皇帝還是滿意了一些,便嘆息一聲:“可惜蕭家如今人丁單薄,為國犧牲的太多,朕一想到鎮(zhèn)國公,就愧疚不已,真不知該如何封賞了。”

    這……

    朝臣也一時不知道怎么搭話,誰都知道蕭家破天功勞,都已經(jīng)是國公,蕭夫人更是誥命了,再怎么封?

    就在此時,周澤景出來,高聲道:“陛下,臣以為如今國庫不豐,也是為了鎮(zhèn)國公好,此戰(zhàn)不如到此為止?”

    到這一步,會意的人更不少,一個個紛紛上前道:“世子說的是,打仗勞民傷財,烏塔如今連失三城,教訓已經(jīng)夠了,若是再打下去,死的人太多,枉造殺孽!”

    “陛下,臣也以為如此,我大周曾和烏塔交好,如今也不能做得太絕。”

    一人一聲,組成一個堅定地信念,不管怎么樣,該停手就停手了,打仗勞民傷財,烏塔如今教訓吃夠了,差不多可以了。

    他們也是為了大周的百姓好!

    六皇子宣王也跟著出聲附和,十五六歲的少年,俊秀的容顏滿是對百姓的憐憫。

    看得老皇帝都微微勾唇。

    忽然一直沒說話的昌王站出來,沉聲道:“父皇,兒臣以為應當繼續(xù)打下去!趁勝追擊,讓這片大陸,沒有烏塔國這三個字!”

    鏗鏘有力的一聲,成功鎮(zhèn)住了朝中亂糟糟的聲音。

    朝臣們看過去,見開口的人是昌王,不少人都識趣的閉上嘴。

    作為前太子,昌王在朝臣心中的地位,并不低,畢竟曾經(jīng)是他們認定的儲君,從哪方面都足夠優(yōu)秀,要不是少的這五年,順王、宣王哪有出頭之日?

    周澤景面色一冷,含笑道:“昌王殿下想法極好,只是可能沒見過真實的打仗場景,不論是烏塔的士兵還是我大周的士兵,哪怕勝了,雙方都會死很多人,再加上如今國庫空虛,昌王殿下為何還堅定攻打?”

    昌王道:“父皇,諸位大人,或許看起來是如世子所言,是挺好的,可烏塔國狼子野心,多年安份不下來,五年前若不是蕭懷安拼著性命不要重創(chuàng)烏塔,他們怎么會修養(yǎng)五年才重新冒犯我大周?如今鎮(zhèn)國公打下它三城,最多讓他蟄伏兩年,兩年后又得重新開戰(zhàn)!”

    他說著上前兩步,一雙看著溫和的桃花眼此時直勾勾的盯著周澤景,仿佛看穿他心底的陰暗,震聲道:“敢問世子,那時的戰(zhàn)役,不是戰(zhàn)役?那個時候犧牲的,不是士兵的性命?那個時候浪費,不是我大周的錢財?!”

    周澤景一時無言以對。

    那聲音宛如在他耳邊,每個字都一下下的打在他的心臟上,讓他背后冷汗炸開,腳步也不由自主的后退兩步。

    昌王也并未繼續(xù)針對他,而是一一掃過剛剛呼吁可以不打的大臣。

    大臣們紛紛別開眼,不再吭聲。

    接著他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面色一沉,握緊了龍椅的扶手。

    這時昌王的另一側(cè),一個白白凈凈的少年出現(xiàn),一身錦衣華服,配上俊秀無比的容顏,看著就是一個金尊玉貴的小公子,他一出列,不少人心都提起來了。

    完了,這時要打起來?

    卻聽小少年清亮的嗓音在這大殿回蕩:“父皇,兒臣認為二皇兄所言極是,此仗應當打,若是鎮(zhèn)國公能一舉殲滅烏塔,往后邊關的百姓就再也不用被烏塔所擾,是乃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周澤景臉色微變,看向順王,眉目斂起。

    這人竟然同意昌王的提議?

    他難道不知道昌王和蕭家是一伙的?蕭家勝,昌王的勢力也只會越來越大。

    老皇帝也是擔心,終有一天,周家控制不住蕭家,這天下,就改姓了。

    朝中不少人也都紛紛側(cè)目,眼中情緒巨變,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皇帝更是臉上的肉都撘聳下來,唇角下壓,眼中有意外,更多地是怒意。

    然而此時,得了弟弟的支持,昌王更直接行禮:“父皇,此仗,必打!”

    順王也跟著躬身:“父皇,此仗,必打!”

    向著兩人的朝臣也都跟著高呼,接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這一呼吁中,漸漸地,滿朝文武幾乎都在呼喊,唯有六皇子一派的幾人,以及周澤景沒有動。

    但此時大勢已去,再沒有借口可以暫停這場戰(zhàn)事了,除非老皇帝赤|裸裸的說出來,他不愿意看著蕭家繼續(xù)壯大,繼續(xù)威名顯赫,哪怕犧牲邊關那些百姓。

    最終老皇帝勉強揚起笑容:“諸位何必如此,朕也只是建議,既然你們都覺得可打,那就打吧,只希望蕭家六郎,能平安回來。”

    “陛下仁慈,鎮(zhèn)國公定然會平安歸來!”眾朝臣齊聲道。

    在他們低頭時,高坐于龍椅的老皇帝笑容轉(zhuǎn)冷。

    朝中的紛爭,燕秋姝等人無法知道。

    蕭家還沉浸在歡喜中。

    當天蕭家人都聚集在一起,用美食來慶祝,也不用燕秋姝出手,府里的廚子手藝極好,復刻她的廚藝,八|九不離十,偶爾還能改造一下,做出新的東西,比如原本的清蒸獅子頭,變成了紅燒獅子頭,因為燕秋姝提過一句,可以換個口味。

    味道雖然和燕秋姝記憶里的紅燒獅子頭有些差異,但也是口味的詫異。

    步驟總是大同小異。

    燕秋姝吃得高興,但等吃完回去的時候,看見獨自在她院子里用餐的周昭勤,還是有些愧疚。

    這孩子因為母親的死,雖然無法明著守孝,可最起碼七七四十九天是不能吃葷的,蕭家人不用守孝,但要吃好的慶祝總不能讓這孩子干看著他們吃肉吧?

    只能先讓廚子給他做了好吃的,自己這邊再吃。

    只是可能身邊沒有其他人,周昭勤吃得比較慢,等他們這邊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的結束,燕秋姝回來,發(fā)現(xiàn)這孩子才堪堪吃完,餐桌上還剩了不少東西。

    “是不是不喜歡這些?”燕秋姝問了一聲:“要不我給你做個蛋炒飯?”

    周昭勤搖搖頭,稍微養(yǎng)回來了一點的小臉露出一抹懂事的笑容:“沒有,我很喜歡。”

    燕秋姝揉揉他的腦袋,沒有說話。

    孩子不懂事覺得熊,懂事了,但又高興不起來,不過最后她還是去做了半碗炒飯,這一次周昭勤果然吃得很開心,一大口一大口的在燕秋姝的注視下,全部吃完了,還意猶未盡的扒干凈了碗底的最后一粒米。

    吃完,他情緒都活潑了一點,非常乖巧的主動來到燕秋姝身邊,稚嫩的聲音認真道:“謝謝阿姝姐姐,你辛苦了!”

    燕秋姝揚起笑容,狹促道:“不辛苦,因為接下來,得你辛苦了。”

    此話一出,周昭勤反而眼睛一亮,主要是因為這些天,只要燕秋姝只要一說讓他們辛苦了,或者幫忙了,那肯定是要做好吃的,他還不敢如同冬冬那般放肆,但也驚喜的盯著她,等著她繼續(xù)說。

    燕秋姝捏捏他的小鼻子,笑道:“還挺聰明的,是要做好吃的!”

    周昭勤脆聲道:“我不怕辛苦!”

    有了這話就好說,第二天距離午飯還有一個時辰時,燕秋姝就帶著周昭勤進到廚房。

    李嬤嬤木著臉看著她的所作所為,一開始她看見這姑娘將皇孫當成普通的孩子使喚,嘴上雖然喊著殿下殿下的,其實對待周昭勤跟冬冬他們沒分別,挺不忿的。

    但沒想到周昭勤還挺喜歡,那么焉嗒嗒一個孩子,肉眼可見的養(yǎng)好了,養(yǎng)的活潑了許多,關鍵是蕭家人還護著她,她自己也是誰的面子都不給。

    讓李嬤嬤這個帶著任務過來的人,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天見可憐的,她真的試過了,可是不是被無視,就是被懟,現(xiàn)在周昭勤被養(yǎng)得這么好,她連找個借口指責她都沒有,只能氣悶的看著。

    還有些后悔……

    昨天那臭豆腐,聞著臭,可是蕭夫人他們吃得都挺喜歡的,她昨天都差點吃到了,居然因為多心拒絕了!

    反正現(xiàn)在李嬤嬤也完不成任務,她自暴自棄的想著,自己這么配合,不知道這位燕姑娘能不能跟對待水浼和許嬤嬤那樣,也給她吃點待會兒的好東西?

    李嬤嬤心頭的嘀咕燕秋姝是一點不知道。

    她正在廚房里忙碌呢。

    做接下來這道美食,第一步就是洗面筋,先將面粉倒在盆里,往里面加少許鹽,一杯水,筷子攪拌一下等里頭的面粉混成絮狀后,開始揉搓。

    周昭勤挽著袖子,露出一雙干凈白皙的小手,高高舉著,也不敢弄臟,剛剛跟燕秋姝一起洗干凈了,只是眼前的女子做事專注,頭也不抬,他舉著一雙手好半天了,心頭著急的他小聲道:“阿姝姐姐,我|干什么呀?”

    燕秋姝安撫道:“你等等,馬上就好了。”

    等手里那些凌亂的面絮被揉成了光滑的面團,她直接將其放入盆中,再往里倒入一大盆水,搬來四個小板凳,招呼著許嬤嬤和水浼以及周昭勤三人:“過來過來,干活了!”

    三人非常配合的坐下,齊刷刷的盯著水里的面團:“要做什么?”

    “洗面團,跟洗衣服一樣,不停的搓!”燕秋姝道,她率先將手伸到水里,開始揉搓,清水不過眨眼,就漫出一片白色,周昭勤也緊跟著伸手過去。

    水浼和許嬤嬤也沒耽擱。

    四個人四雙手在里面攪合,洗面的速度變得格外快速。

    不一會兒,就得換一盆水,水浼端起水道:“這一盆水我來倒。”

    “別!”燕秋姝攔住她:“這個留著,也有用,咱們繼續(xù)。”

    水浼暈乎乎坐下,繼續(xù)跟著洗面團。

    這個東西不容易洗,尤其是燕秋姝做的面團還挺大一團的,她揉了許久,這會兒洗,需要的時間也更長,整整四盆水都被用完了,第五盆水洗了一會兒才沒見水再次變得渾濁不見底。

    燕秋姝捏著那軟滑顏色略深一點的東西,道:“可以了!”

    頓時三人都放松了,軟踏踏的給自己酸酸的手臂捶了捶,這一次的累還是真的累啊!

    休息了一會兒,燕秋姝又道:“水浼幫我拿兩根筷子。”

    “好勒!”水浼迅速過去,拿了東西。

    燕秋姝則小心的將那面筋一點點扯薄,卷在筷子上,一層一層的疊加,慢慢的往后移,最終形成了一個前瘦后胖的形狀。

    之后重復幾次,直到手頭的面筋全部用完,放作料進行腌制,接著又取了一塊冬瓜過來,去皮改刀,切片后淋上醬油,放入油鍋中炸一下,再取腌菜、生姜、花椒、食茱萸放入油鍋中爆炒,炒出香味后,倒入盛放冬瓜的碗中,最后用一個更大的碗,扣在上方,兩者顛倒。

    等蓋子解開,水浼已經(jīng)驚呆:“這!這不是冬瓜嗎?!”

    燕秋姝眉頭一挑,彎唇笑道:“有可能不是哦。”

    接著她將面筋團拿過來,放入剛熱了油的鍋中煎得周遭金黃,再放入鹽、醬油、糖等調(diào)味料翻炒,最后加入水淀粉進行勾芡。

    一刻鐘后,兩道菜加上一份開胃的酸辣湯做好了,水浼端著菜出去,燕秋姝帶著周昭勤早已坐在了餐桌上,前者淡定如初,后者卻滿是期待。

    他還沒看見這兩道菜到底長什么樣呢!

    只是等兩道菜上的蓋子解開,周昭勤準備好的:“哇—”直接變成了:“啊?”

    眼前這兩道菜,分明是——梅菜扣肉和紅燒小雞腿!!!

    梅菜扣肉是醬色的,大塊的肉蓋在上面,最上方還有肉皮上露出的花刀,隱約可以看見里面的肉色,底部則是滿滿的腌菜。

    雞腿就更不用說了,做出來是紅燒的樣子,紅燒汁還在上面緩緩流動,倒是沒聞到別的香味,但是那顏色,那形狀,跟紅燒小雞腿找不出差別!

    燕秋姝笑道:“嘗一嘗?”

    周昭勤手里的筷子早已準備好,卻遲遲不敢動手,聽了燕秋姝的話,飛快搖頭。

    看得燕秋姝都樂了,她解釋道:“不是肉,我保證!”

    周昭勤聽到這話,才試探的夾起一塊雞腿,盡管心中有猜測,這估計就是剛剛他們做的那點東西,但是當光用肉眼看,作為孩子,他一時還真沒觀察那么仔細,尤其是那雞腿尾部,還有一個“骨頭”的樣子!

    只是當整只雞腿吃到嘴巴里,牙齒咬開它,舌尖去觸及它,周昭勤才清楚的意識到這真的不是雞腿。

    但那種味道又和雞肉有些相似,“肉質(zhì)”細嫩,一層層緊密疊加,隨著牙齒咬開,“肉”被撕開,淋在上頭的紅燒汁,咸香中帶著幾分微甜,組合成這么一道口感還真有幾分像雞肉的食物!

    他又驚又喜:“好吃!這真的是我們下午做的?”

    燕秋姝頷首,正要解釋,一道清越的少年音出現(xiàn):“什么東西好吃啊?”

    兩人抬眸看去,只見院子那走過來一個俊秀少年,常服也十分華麗,發(fā)冠上還扣著一個紅色的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少年眼眸含笑,一雙長腿三兩下走近,目光看過來,臉上的笑容卻陡然一變,語氣沉沉:“誰準你們給他吃葷?!”

    第62章 (偽葷菜)

    少年臉色冷下來,聲音也冰冰冷冷。

    嚇得李嬤嬤第一個臉色蒼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拜見順王殿下!”

    屋里其他丫鬟婆婆也都驚了一下,紛紛跪下。

    燕秋姝帶著周昭勤起身,她不是奴籍,即使見著這種皇子,也不需要叩拜,只屈膝行禮就是:“民女拜見順王殿下。”

    “見過五皇叔!”周昭勤也有些緊張的行禮,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他沉著的臉色,鼓起勇氣,弱弱的解釋道:“皇叔,這不是肉。”

    順王冷哼一聲,沒有說話,但光是這個反應就足以說明,他并不相信。

    這三道菜,其中兩道就是明晃晃的肉菜,另一道是湯,顏色濃郁,倒是也看不出有沒有加肉,但他看著侄子,就覺得吃肉的可能性很大。

    莫不是蕭家這姑娘,為了不讓蕭家被他母妃折騰,偷偷給這孩子喂肉?不然那形態(tài),怎么才短短時間看著圓潤了?!

    燕秋姝等了一會兒,沒見他說起身,干脆直接站直:“殿下,這的確不是肉,只是一種肉制品,若是不信,您可以親自嘗嘗。”

    順王眉頭擰起,略有些驚疑的看過來。

    燕秋姝則伸手,當著他的面從那雞腿中取出一根圓簽,雞腿少了骨頭,那真實感去了一點,緊接著又拿了一雙沒用過的筷子遞過去,另一手指著那份色澤更加深的“梅菜扣肉”,輕聲道:“這道菜,您也可以嘗嘗。”

    順王遲疑了一下。

    周昭勤見此,輕聲道:“皇叔,您嘗嘗?阿姝姐姐做飯可好吃了!”

    順王聽到這話,心頭大概知道,自己冤枉了他們,他有些懊惱,努力繃著臉,不表現(xiàn)出來,但對這道菜,還是多看了一眼,居然真的能做到那么像?

    扣肉的紋理感都出來了!

    當筷子夾過去,觸及到那“口感”的觸感時,順王愣了一下,這觸感,比真的肉硬很多!

    這讓他放心了很多,動作也流暢了。

    直到食物被送到嘴邊,他試探的咬了一口,軟中帶硬的“肉”被咬下來,入口除了腌菜的咸香味啦,吃到最后還品嘗到一股甜味?

    順王凝目看去,發(fā)現(xiàn)“扣肉”里頭沒有被醬色沾染過的顏色露出來,竟然是淡淡的綠色,舌尖那味道軟中帶硬,夾著腌菜的咸香,竟真有幾分像肉!

    但它確實不是肉,而是——冬瓜。

    這替代品找得太好了,形狀也像,尤其是冬瓜靠近瓜瓤的地方,那綿軟的口感,若不是心有預料,真的有些時候是可以以假亂真的。

    而且這冬瓜味道真不錯,腌菜的味道是有些咸辣,但之前估計是經(jīng)過了熱水的浸泡,讓它的咸味去了點,這個時候搭配著冬瓜這種口感清淡的食物中和,下飯卻又并不會給舌頭造成過度的負擔。

    一口吃完,順王抿抿唇,猶豫了一瞬,就果將剩下的吃到嘴里,全部吃完,又頗為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瓣,放下筷子,緊繃著臉頰,淡聲道:“味道不錯,確實不是肉,是本王誤會了。”

    周昭勤咧嘴一笑,肉眼可見的歡喜起來。

    順王見此,也笑了笑,他長得好看,唇紅齒白的富貴草模樣,也少了初來時的威嚴,周遭凝固的氛圍也松開了,他揚聲道:“都起來吧。”

    “謝殿下。”李嬤嬤率先出聲。

    其他人才跟著起身。

    這時院子門口也響起了蕭夫人的聲音:“見過順王殿下,不知是哪陣風將殿下您給吹來了?府中招待不周,還請殿下海涵。”

    順王立即轉(zhuǎn)過身,禮貌的行了個晚輩禮,輕聲道:“蕭夫人嚴重了,是本王也沒個拜帖,直接就上門打擾,還來得匆忙,失禮了。”

    說話間,蕭夫人已經(jīng)走過來了,她示意燕秋姝退到一邊去,緩聲道:“不妨事,只是殿下下次若是過來,還是得提前招呼一聲,老身真怕府中人招待不周,畢竟我蕭家,已經(jīng)很久沒招待過什么貴客了。”

    順王臉色也不變,含笑道:“蕭夫人說的是。”

    蕭夫人扯了扯嘴角,問道:“不知殿下可用膳了?”

    “倒是沒有。”順王很誠實的搖頭。

    “那……”蕭夫人正要說請他去客廳那邊。

    就聽此人道:“剛剛本王嘗了嘗這位姑娘做的飯菜,味道真不錯,不知可否讓本王吃得痛快?”

    燕秋姝在角落里眼觀鼻鼻觀心,本來沒打算說話,但此時她抬眸看了眼這少年,神色古怪,居然留下來?

    應該不至于呀?

    她做的菜雖然味道還不錯,可這到底是偽葷菜,實際食材用的素菜,盡可能模仿了,但要論美味程度,還不至于將一個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王爺,迷到主動要求蹭飯吧?

    蕭夫人也是納悶,看了眼餐桌,第一眼被驚了一下,只是等仔細一看,又淡定了,雖然納悶,但王爺?shù)囊筮是得滿足:“那老身讓府里的廚子再多做兩樣,王爺有什么想吃的菜嗎?”

    “不用不用,就這個就好,本王過來主要是看小侄子,邊吃還能聊聊天。”順王擺手,態(tài)度十分隨意,但又透露著一絲強硬。

    蕭夫人見此,道:“那就隨殿下意。老身先告退。”

    她行禮,轉(zhuǎn)身離開,順手帶走燕秋姝。

    她回頭看了眼,周昭勤也有些茫然無措,見燕秋姝被帶走,更是著急的往前了半步,但很快意識到情況,又默默的退回去。

    屋子里的其他丫鬟婆子也跟著離開,走出院子,燕秋姝清楚的聽見李嬤嬤長舒一口氣,她有些好笑,倒是沒想到李嬤嬤會怕這樣一個少年?

    雖然他看著努力裝出來的威嚴,但不是蕭夫人這樣的,她是沒真的害怕。

    蕭夫人帶著他們出去,但也沒走遠,而是沒一會兒就交代李嬤嬤他們:“你們就在這等著,若是殿下有什么吩咐,只管去做。”

    “是。”眾人應聲。

    蕭夫人才繼續(xù)拉著燕秋姝往一邊去,找了個涼亭,兩人才坐下休息,她拍了拍身邊女子的手背:“嚇著你吧?沒事的,順王殿下算是幾個皇子中脾氣好的,不惹到他,他輕易不會罰人。”

    燕秋姝搖頭:“倒也沒有,就是有些好奇,為什么都這么怕他?”

    蕭夫人頗有些無奈,壓低聲道:“不是怕他,是怕他背后的人。”

    “陸貴妃?”燕秋姝同樣壓低聲問:“她不是在深宮嗎?”

    蕭夫人冷嗤:“她手可長著呢,倒是咱們這位殿下,是她生的,卻跟她大不一樣,人還行……”

    話說一半,留下讓人遐想的空間,燕秋姝更是感覺好奇,記憶中那點劇情,對幾個皇子具體牽扯沒多少,三皇子出事,昌王那個時候也沒出來,蕭家更是不顯人前,五皇子的對手只有六皇子,兩方勢力斗得很厲害,但對于兩個皇子,沒有太具體的描述。

    她也不知道這個順王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莫不是這中間,有什么隱情?

    蕭夫人嘆息一聲,搖搖頭,轉(zhuǎn)眸見燕秋姝正用那一雙大眼睛瞅著自己,等著她說什么。

    蕭夫人啞然,本來不想說的,但被這樣看著,她就有了些傾述欲,輕聲道:“其實這順王,小時候同老六一起在太學念書,還老喜歡跟著他呢,老六那個時候,喜歡打架,太學的學生刺頭一點的,都跟他打過,咱們蕭家那時也厲害,沒人敢說什么,順王殿下小時候長得秀秀氣氣,性子跟婉兒有些像,被欺負了都不會說,老六就幫他了幾次,他就跟著老六,不過老六不喜歡小孩子,很嫌棄他……”

    燕秋姝眼眸緩緩瞪大,聯(lián)系蕭懷霆那桀驁的性格,倒是不難想象這么個場景,她噗嗤一笑:“可惜了。”

    幼年時的友誼,結果到現(xiàn)在,因為權利成了這般模樣。

    蕭夫人跟著喃喃道:“可不是?”

    燕秋姝抿唇一笑笑,有些擔心周昭勤的心臟,也隨之落地。

    上次去皇子所看昌王,蕭懷霆也偶遇了這個順王,倒是一點沒看出來這兩人曾經(jīng)還有這些糾葛。

    沒辦法,長大了,總有各種各樣的無奈。

    而另一邊

    情況確實并不嚴肅。

    主人都離開了,丫鬟婆子也都走了,這餐廳就叔侄兩人。

    一人一碗飯,一人一雙筷子,安靜的吃著。

    大的這個倒是吃得津津有味,雖然不如真正的肉,但偶爾吃點素的,也十分新奇,再加上這味道確實不錯。

    素雞腿意外的有嚼勁兒,也不干澀,里頭也浸了味,就是不下飯,但梅菜扣冬瓜下飯,再吃一口咸咸的腌菜,一碗米飯,三兩下就被吃下肚。

    最后喝半碗酸辣湯,這滋味,絕了!

    順王很快吃飽喝足,放下筷子,反而是周昭勤吃得沒滋味,見此也趕緊加快速度,緊張的吃完最后一口,他還打了個嗝兒,又趕緊捂著嘴,哽了哽,那口飯下去了,才舒服。

    “不用這么緊張,我又不吃小孩。”順王好笑道,給他盛了半碗湯。

    “多謝皇叔。”周昭勤細聲道。

    “嗯。”順王應了,含笑看著他,等他喝完,才慢吞吞道:“你跟三哥其實長得還挺像的,尤其是鼻子嘴巴,眼睛最不像了。”

    或許他還是個孩子,眼眸格外清澈水亮,看不見仇恨,看不見陰霾,更看不見三哥眼里最常出現(xiàn)的算計。

    周昭勤聽他提起親爹,手都抖了,放碗時沒放穩(wěn),碗晃蕩了好幾下。

    順王見此,收了面上的嬉笑,認真道:“阿勤,皇叔過來,是問你要不要去樂平?沈家沈清憫先生說要收徒,皇叔想讓你去給先生當徒弟,按照你的資質(zhì),當不成親傳弟子,但記名弟子,皇叔運作一番,也是可以的。”

    周昭勤卻聽完小臉直接白了,抗拒的低頭,身體微微發(fā)抖,沒敢直接回絕,卻又不想去,他不想離開這里,因為這是他的家。

    順王眼底閃過一絲憐惜,雖然無奈,但該說的還是得說:“我知道你不想去,但你不適合待在這里,沈家清白幾百年,少有出仕的,權利卻不低,很少有人會得罪他們,你只有去了那里,才不會有人用你做借口,比如這一次,若是這位阿姝姑娘,手藝不好,把你養(yǎng)瘦了,蕭家一時心軟接你過來,迎接他們的便是我母妃的發(fā)難,到時候這姑娘肯定活不下去。”

    小孩身體僵住,驚慌的看過來。

    “現(xiàn)在還沒有發(fā)生,因為她把你養(yǎng)的很好,旁人沒有機會發(fā)難,但他們不一定每一次都這樣,萬一……有人對你下毒呢?”

    周昭勤面露驚恐,搖搖頭,啞聲道:“不可以!”

    順王見此,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抹苦笑,低聲道:“這種事不是你說不可以,就不會發(fā)生了,而且蕭家絕對不會是唯一一次,甚至只要你留在京都,你的身份,就是一個極好的借口,除了我母妃,你六叔那邊也盯著你,你父親留下了不少勢力,是他們想要的。”

    周昭勤聽著,癟癟嘴,默默地流淚,委屈得不行。

    他都已經(jīng)沒了娘,沒了爹,再沒有別的可以依靠的人。

    好不容易能待在阿姝姐姐身邊,不用去理會那些事,為何還不能好好的?

    只是皇叔將一切說得這么詳細,他就算不想知道,該懂的還是會懂的。

    “所以你是去還是不去?”順王最后一次問道。

    周昭勤瑟縮了一下,艱難的點了點小腦袋,帶著哭腔道:“我去!”

    順王拍拍他的腦袋,柔聲道:“好孩子。”

    周昭勤給自己擦眼淚,非常熟練的用里衣的袖子,擦完外衣一擋,什么都看不見了,接著他吸吸鼻子,穩(wěn)住自己,就聽到這聲夸獎,他心頭卻沒有任何歡喜,只有難過。

    他不過一個小孩,遇到這種情況,哪里敢搖頭?

    更別說他只是想要一個避風港,但當避風港有被自己吹垮的危險,他怎么敢靠過去?

    只要避風港還在,哪怕靠不住,看著也是好的,最起碼他還知道,這個地方,他可以暫時依靠一下。

    第63章 (醬油拌飯)

    一頓飯的功夫。

    燕秋姝再次回到院子里時,看見的卻是收好包袱要離開的周昭勤。

    她直接愣在原地。

    順王卻十分自然的送上禮物,沖著燕秋姝道謝:“多謝阿姝姑娘這幾日的照顧,阿勤叨擾多日,也該離開了。”

    燕秋姝看向站在他身邊的小男孩,才到腰身的高度,看著小小的一個,稚嫩中不乏俊秀的五官,眼睛鼻子嘴巴都紅撲撲的,尤其是眼睛,仿佛被水洗過了,一看就是哭過了。

    他依依不舍的看著燕秋姝,卻沒有露出抗拒,用那乖巧到讓人心疼的嗓音說:“阿姝姐姐,謝謝你這陣子的照顧。”

    說完,他努力揚起一抹笑容。

    蕭夫人再次心軟,猶豫了一下,問道:“敢問殿下,二皇孫這次是要去哪里?”

    雖說她記憶里的五皇子不算太差,但是誰知道這些年,會改變多少?權利總能讓人從一個正常人變成猙獰的鬼怪。

    順王一笑,溫聲道:“去沈家,聽說沈清憫先生要收弟子,送這孩子去努努力,總比待在京都好。”

    蕭夫人安心了,露出一抹淺笑:“這是個好去處。”

    燕秋姝也笑了,看向周昭勤,柔聲道:“嗯,那殿下以后在那邊,好好照顧自己。”

    “好!”周昭勤用力點頭,大眼睛還眨巴眨巴盯著眼前的人,最終嘴巴癟了癟,撲過去抱著他,一聲爆哭響起:“嗚嗚嗚……”

    他不想走!

    這里是他自從娘親走后,唯一感覺像家的地方了,雖然沒了娘親,但這里還是溫暖了,不像別的地方,冰冷得讓他膽寒。

    燕秋姝蹲下身將這孩子抱在懷里,嘴巴癟了癟,也有些想哭了。

    雖然最初她對這孩子稱不上喜歡,可這些天的相處,她還是挺喜歡他的。

    主要是這孩子乖巧安靜,不吵也不鬧,不爭搶,甚至笑都很少大聲笑,在前面初始印象的強烈對比下,十分讓人心疼。

    然而他就這幾天才活潑了一點,就要離開了。

    只是再不舍,該離開還是得離開。

    兩人抱了一會兒,隨著順王一聲輕咳,周昭勤立馬退出她的懷抱,禮貌的和蕭夫人以及燕秋姝告別,邁著一雙小短腿,跟在順王身后離開。

    直到出了院門,消失在燕秋姝的視線中。

    冬冬、婉兒和蕭平松三個孩子第二天晚上才過來。

    也是這個時候他們才發(fā)現(xiàn)周昭勤離開了。

    走得那么突然,冬冬不高興的嘀咕著:“怎么不說一聲就走啊?”

    婉兒也十分失落:“是啊,走得太快了。”

    怎么說住在一起這么久,他們也算是朋友了,都有感情了,突然就走了,面都沒見著。

    燕秋姝的傷心勁兒過去了許多,此時看著他們?nèi)齻這般模樣,便安慰道:“沒事的,以后又不是不再見,沈家平遇在那邊,沒準過些天,他就和平遇成了好朋友。”

    冬冬皺著眉頭想了想,說:“不可能。”

    “啊?”燕秋姝納悶。

    冬冬捂嘴笑道:“平遇哥哥不喜歡太蠢的人,他連我都比不過,肯定不會讓平遇哥哥喜歡的。”

    燕秋姝:“……”

    好有道理。

    但是在很多時候,她可是連冬冬都不如的,比如書畫。

    燕秋姝心虛的輕咳,開始調(diào)轉(zhuǎn)話題:“咦,說起來你們馬上就要去上學了,冬冬是要去新的班級,同窗是不是也得換呀?”

    冬冬提起這個就焉了,不情不愿的點頭:“嗯……”

    燕秋姝笑道:“那咱們做點開學禮物,你可以送給同窗,一開始就打好關系,之后兩年才好相處嘛。”

    “可以!”提起這個,冬冬就不焉了,快樂的點頭。

    雖然是開學禮物,但只要是阿姝姐姐做出來的,他都可以最先吃到。

    蕭平松輕咳一聲:“燕姨,我也是要開學了。”

    婉兒糾結的對對手指,仰著小臉道:“婉兒沒上學……”

    燕秋姝捏捏她的小臉蛋:“婉兒肯定也有,而且最多,到時候你喜歡誰,就送給誰好不好?”

    婉兒頓時也開心了:“好!”

    不過還是冬冬吃商在線,確定了有開學禮物,還不忘說:“那我們今晚吃什么呀?我肚子好餓哦~”

    燕秋姝思考了兩秒,果斷道:“既然晚上要準備你們的開學禮物,那晚上就簡單吃點吧!”

    “吃什么?”

    “醬油拌飯!”

    不過燕秋姝說是要簡單,但其實也沒有很簡單。

    醬油拌飯,聽著名字似乎只有醬油二字,但事實上,不僅僅是醬油,不然這味道就寡淡無趣,她自己也不愛吃。

    當然這個程度,遠遠不及做涼皮的程度,因為涼皮得一遍遍的在沸水上倒入面漿水,想要夠這么多人吃,得弄好幾遍。

    燕秋姝選擇將這個送到大廚房讓人去做了,他們就吃拌飯。

    剩飯多得很,接著取用大廚房那邊送來的新鮮菌菇洗干凈切碎、五花肉切碎,蔥姜蒜同樣切碎。

    熱鍋加油,等一會兒后放入蔥姜蒜炒香,再加入蘑菇碎、五花肉碎翻炒,等油脂都炒出來了,再加入醬油、鹽、胡椒粉、花椒粉等等作料,以及半碗水,和少許水淀粉。

    大火燒開后可以看見鍋中那醬色的湯汁十分濃稠,此時便可以加入準備好的米飯,直接在鍋中攪拌。

    不過眨眼,白色的米白,就成了醬褐色,醬香味毫不掩飾的傳出來,落入廚房里忙碌的幾人鼻尖。

    許嬤嬤瞇著眼睛笑道:“姑娘就是會做飯,這白米飯到你手里,都香得不行。”

    燕秋姝一邊攪拌,一邊道:“那可不是我會,而是我有這條件,你看著油、糖、肉啊,都隨便放,要是少一點,哪里做得出來?”

    許嬤嬤搖搖頭,滿是皺紋的雙眼期待的看著鍋里,太香了!

    冬冬也被饞得不行,不停的墊著腳尖想要查看。

    但很遺憾,身高不夠,什么都看不見。

    便著急得想要蕭平松抱自己,但蕭平松也不想抱,弟弟太胖了,他累,馬上不可以吃到了嗎?

    冬冬氣得噘嘴。

    便是在這時,一聲溫潤的嗓音在院子里響起:“這是做什么?都饞成這樣?”

    冬冬一回頭,就看見謝清韻和坐著輪椅過來的蕭懷啟緩緩而來,說話的自然是蕭懷啟,冬冬一瞬間去掉了猴急的狀態(tài),小胖臉嚴肅著,看著十分沉穩(wěn):“就是聞著太香了,想看阿姝姐姐做了什么?”

    蕭懷啟眉頭微挑,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不揍你,這么怕我作甚?”

    冬冬吐了吐舌頭,乖巧的喊人:“大伯、大伯母!”

    蕭平松和婉兒也趕緊跟著喊人。

    廚房里燕秋姝自然也聽見了,暫停了手上的活,出來看見這兩人,詫異道:“大少爺少夫人?是有什么事嗎?”

    雖然謝清韻不像是蕭家三小姐蕭懷玉那般宅,但是蕭懷啟很少出現(xiàn),這會兒兩人一起出現(xiàn),肯定是有事。

    蕭懷啟頷首,笑道:“美食街已經(jīng)都準備好了,選中黃道吉日開張,過來跟阿姝說一聲,看看還有哪些事情要準備的。”

    “哇!”燕秋姝直接驚嘆了!

    這么快的效率?開一條美食街都這么簡單的?

    自然不是了,但這是蕭家,有些事情就比較容易了。

    冬冬、婉兒、蕭平松三個孩子也紛紛張大了嘴巴:“哇!美食街!”

    聽名字就好期待啊!

    燕秋姝激動了,但灶里跟煤氣灶不同,不能說關就關,這會兒灶里還有火,她只好說:“你們要不留下來吃晚飯?正好我做了不少,就是比較簡單,我們邊吃邊討論。”

    “好啊。”謝清韻爽快應下。

    蕭懷啟也點頭:“勞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燕秋姝笑瞇瞇道,又鉆到廚房,繼續(xù)做最后的收尾。

    等飯都盛起來了,她也沒停下,拿出幾個雞蛋,開始做煎蛋。

    不然真的太單調(diào)了。

    一切做好了,每人一份醬油拌飯,再加一個煎蛋,營養(yǎng)又管飽。

    大功告成,由水浼和許嬤嬤一起拿到餐桌那。

    六個人,三個大人,三個孩子圍桌在餐桌那等著,一人一份飯,用的是燕秋姝這邊的大碗,分量都不少,除了婉兒的。

    “可以開吃啦!快嘗嘗看味道怎么樣?要是吃不慣,還能去做別的。”燕秋姝道。

    此話一出,幾人紛紛拿起筷子。

    三個孩子適應極好,直接就一大口送到嘴里,美滋滋的吃起來,倒是謝清韻和蕭懷啟還有些怔愣。

    他們出身世家,雖然經(jīng)常帶兵打仗,但在大部分情況下,吃食還是十分豐富的,就算去作客,主家說的有些簡陋,那也只是相對于他們平日吃食來說。

    而這一次,還真的是兩人第一次吃到?jīng)]有菜,只有主食的餐食。

    兩人都有些啞然,倒是沒有生氣,就是有些詫異,他們都非常默契的以為接下來還會有其他的菜品上來,誰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蕭懷啟含笑搖搖頭,拿起筷子吃起來。

    圓圓大大的金黃色煎蛋蓋在米飯上,想要吃底下的飯,第一口只能吃到煎蛋,所有人都是這般。

    煎蛋也是講究技巧和火候的,光是那么一下,蕭懷啟便嘗到了味兒。

    整體不油膩,口感酥脆,尤其是那邊緣的酥脆感,說起外酥里嫩,恐怕少有能比得過煎蛋的,薄薄的外殼里面包裹的是白白的蛋黃,本身沒有什么味道,但沾染了幾粒醬油米飯,那淡淡的咸味就已經(jīng)出來。

    煎蛋經(jīng)過那一大口,就缺了一塊,露出底下醬色的米飯,這個時候就可以換上勺子,玉白色的勺子盛起米飯,白色和醬褐色相映襯,讓那米飯都顯得更加好吃了。

    這一口送到嘴里,蕭懷啟卻發(fā)現(xiàn)不光光是米飯,還有綿軟的蘑菇粒、少許肉沫,這樣的組合一起,每一口確確實實完全不需要菜了。

    拌飯和炒飯口感上就有很大的區(qū)別,后者米粒松散為主,加入許多配料增添胃口,前者口感更加綿軟,咀嚼間還能品嘗到少許湯汁,不干不澀。

    一口米飯、再一口煎蛋,讓人都沒察覺到,碗就見底了。

    蕭懷啟是最先吃完的,燕秋姝碗里還有一小半,瞥見對面的男子已經(jīng)停了筷子,她停下吃飯的動作,問道:“再給你添一碗?”

    “不用,這個已經(jīng)八分飽了,夠了。”蕭懷啟搖搖頭。

    燕秋姝見此,也就不再多說,繼續(xù)埋頭吭哧吭哧的干飯。

    唔!

    煎蛋也好吃,應該再多一個的。

    肉沫少了點,下次多給一點,還有……

    等慢吞吞吃完,燕秋姝已經(jīng)有些撐了,一抬眼見幾人都看著自己,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吃飯慢了點,見笑了。”

    謝清韻笑瞇瞇道:“看阿姝用膳,我都多吃了點呢。”

    蕭懷啟也跟著點頭,眼里也滿是笑意,至少在她這里吃飯,他十分輕松,半點沒有對著外人的感覺。

    燕秋姝臉頰微紅,輕咳一聲,給幾人上了茶水,便開始詢問到美食街的細節(jié)。

    重點,怎么這么快搞定了?!

    蕭懷啟道:“將一些味道不錯,但地理位置比較不好的商鋪轉(zhuǎn)移過來,再加上咱們準備的幾個,就差不多可以了,以后賺到錢了,再陸續(xù)增加也是一樣。”

    也對!

    等人流量徹底起來了,到時候也是不缺錢的,她跟著點頭:“那……”

    這邊在興沖沖商議美食街。

    另一邊卻是在生氣。

    雍容華貴的婦人一把將名貴的花瓶直接摔在地上,聲音戾氣滿滿:“你放肆!誰準你私自送走那孩子的?!”

    貴妃一怒,整個宮殿的宮人都嚇得發(fā)抖,生怕這位娘娘一個不高興,將全宮的人都拉出去打了。

    唯有一少年,穩(wěn)穩(wěn)地站在殿內(nèi),直視眼前的女子,漂亮的唇|瓣緊抿,桃花眼里滿是倔強,面對親娘的怒意,他也只一字一句道:“兒臣自己的想法,作為叔叔,給侄子找一個合適的出路,本就理所應當。”

    “作為叔叔?”貴妃氣笑了,一雙美目陰沉沉道:“所以這是怪我害得你兄弟相殘?”

    “兒臣不敢。”順王低眉垂眼。

    陸貴妃快步走到他跟前就想要揚手打過去。

    只是她盯著那張漂亮的臉蛋幾息后,恨恨的落下,只是在落到一半時,她又伸手過去狠狠掐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擰,冷聲道:“周澤瑯出來,是不是讓你覺得找到靠山了?我告訴你,他身上中的毒,不止我動手了,你三哥、六弟都動手了,你們可真的兄友弟恭呢,是不是呀?”

    順王悶哼一聲,一聲不吭的忍著,白凈的臉頰變得微微發(fā)紅,額角青筋開始冒出來。

    陸貴妃這才松手,恨聲道:“記住,昌王你靠不住,他死定了,就算現(xiàn)在沒死,以后也會死!”

    順王闔了闔眼眸,不去看眼前這個面色猙獰的女人。

    她魔怔了。

    為了這個皇位。

    應該說為了權利。

    陸貴妃卻非常討厭他這個表情,嫌棄的推開他,回到軟塌上,眼眸微瞇:“你討厭我?你在討厭辛苦懷胎十月生下你的母親?!陸澤錦,你怎么敢這樣對我?!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保住你,吃了多少苦?被多少人欺負過?要不是我,你早已是一灘爛泥!你有什么資格討厭我?!”

    順王無奈睜開眼睛,十六歲的少年,眼眸里卻滿是復雜,最終嘆息一聲:“兒臣沒有。”

    誰都可以討厭眼前的女子,唯獨他不能。

    為了護住他,陸貴妃吃了太多苦,那個時候陸貴妃雖然是寵妃,可就因為獨寵,太后看不慣她,其他妃子同樣看不慣她,朝臣更是認為她是妖妃。

    可想而知她遭遇了多少暗算才將這個兒子平安生下來,并且養(yǎng)到如今這般地步。

    但也就是這樣,她恨太后,恨后宮里其他的妃子,也恨皇帝,所以她不允許其他皇子再出生,不允許其他人高過她,朝臣不許立她為后,那誰都不許當皇后!

    現(xiàn)在讓順王登基,也是她的執(zhí)念。

    這樣就可以讓所有討厭她,恨她的人,跪在她的腳下,稱她一聲太后!

    第64章 (鍋巴)

    送走了蕭懷啟夫妻倆。

    燕秋姝一回頭,就看見冬冬還眼巴巴的瞅著自己。

    燕秋姝捧著他的小臉蛋搓了搓,笑道:“想要現(xiàn)在做呀?”

    “嗯!”冬冬用力點頭。

    燕秋姝看看天色,因為晚飯吃得早,這會兒天還沒徹底黑,做個小零食也不需要太長時間,便說:“可以,跟我過來吧。”

    婉兒和蕭平松也自覺跟過來。

    孩子的力量還是挺大的,燕秋姝一個沒放過,盛了鍋里的剩米飯,四個雞蛋,以及和剩米飯一樣分量的面粉,混合后揉成面團。

    這一步,有蕭平松在,她直接讓給他:“平松,交給你了!”

    蕭平松認真點頭:“嗯!”

    然后洗干凈手,擼著袖子,雙手過來揉面,他學過武,力氣也大,這一下下,看著還真是那么一回事,不過片刻,仿佛那面團就快好了。

    燕秋姝看得羨慕極了,每次她揉面都累得不行,速度也完全比不上一個孩子。

    “砰砰砰——”因動靜太大,面團底下的砧板和桌子發(fā)出一陣陣碰撞的聲音,蕭平松仍然專注眼前,一下下的揉搓。

    眼看著面團越發(fā)光滑,冬冬和婉兒都張大了嘴:“哇!平松哥哥好厲害!”

    蕭平松不好意思的笑笑,吭哧吭哧越發(fā)賣力。

    燕秋姝瞧著差不多了,上前道:“好了,平松做的很好,現(xiàn)在夠了。”

    “啊?這就夠了啊?我還沒使勁兒呢。”蕭平松意猶未盡的松開面團,讓開位置。

    燕秋姝看了眼他的額頭和鼻尖,果然還沒出汗,頓時更羨慕了,不過好歹她是個大人,不能說,只能繼續(xù)干活。

    面團揉好了,用搟面杖將其搟成薄片撲在砧板上。

    砧板不夠大,要多弄幾次,這做法看著跟做辣條有些像,不過這些面片不需要中間加點條紋,只需要切成兩厘米左右的大小,然后放入熱油中,進行油炸。

    油炸時間不用太長,看著外殼變得金黃酥脆就可以撈出來,等油鍋降降溫,再放入其中,復炸一會兒。

    之后撈出來過油。

    接下來就是佐料了,花椒粉、胡椒粉、孜然粉、椒鹽粉等等混合在一個大碗里,將那炸好的鍋巴片倒入其中,兩手捧著碗不停的顛著,鍋巴和佐料在碗里碰撞,不過眨眼,那金黃的鍋巴,就染上了一層紅褐色的粉末。

    然而……

    “咳咳咳!!!”

    “阿嚏!”

    廚房里不斷響起這樣的聲音,最終婉兒第一個受不住跑出去,接著冬冬,再接著,燕秋姝都扛不住。

    粉末太嗆人了,吸一點都感覺鼻子難受。

    幾人連打幾個噴嚏后,鼻子舒服了,才敢重新進去,此時粉末都已經(jīng)落地,聞不到,因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燭火下的鍋巴上。

    一片片的堆積在碗中,每一片上都仿佛抹滿了佐料,散發(fā)著恰到好處的辛辣香味,不刺鼻了,卻足夠誘人。

    這時一只小胖手偷偷過來,拿起一片。

    “咔擦!”一聲,鍋巴在嘴里被咬碎,淡淡的咸香麻辣配上脆口的鍋巴,冬冬滿足道:“哇!太好吃了!忽然不想帶給同窗了,阿姝姐姐,我可以把我的那份留著自己吃嗎?給他們帶餅干。”

    婉兒和蕭平松也剛拿到鍋巴吃,聞言蕭平松果斷點頭:“嗯!我也想!”

    這么好吃的零食,還沒了吃辣條會沾染的油,平時看書時邊看邊吃,多么美好啊。

    這么帶給同窗,總覺得浪費了。

    燕秋姝哭笑不得,按住兩人的腦袋:“還很多呢,給出去也不算什么。”

    “那好吧~”蕭平松遺憾的放棄了這個想法,直接一口氣拿起兩片吃到嘴里,這東西沒有之前的曲奇餅干酥,但脆的程度又多了兩分,對牙齒的要求也更高了一點,他咔擦咔擦的嚼得滿足。

    冬冬也一口一個啃得非常認真。

    唯有婉兒,吃得卻有些遲疑,等一片吃完,她有些饞的舔了舔唇瓣,但又猶豫了一下。

    燕秋姝見此,又遞給她一片:“吃吧,還有很多呢。”

    婉兒接過,吃到嘴里,還特意送到嘴巴里面,只是嚼著嚼著,她忽然驚呼一聲:“啊!”

    小姑娘呼痛后捂著嘴,眉頭緊蹙,臉色變了變,然后吐了個東西在手心,血淋淋,定睛一看,竟然是……半個鍋巴片和牙齒。

    “啊!我的牙齒!!!”婉兒欲哭無淚,偏偏說完這句話,又嚇得趕緊另一手也去捂著嘴了。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嘴巴漏風!

    冬冬嚇得臉都白了:“牙齒!我去找大夫!”

    “不用去!”燕秋姝喊住他,另一手抱著婉兒安慰道:“沒事沒事,不哭啊,這是正常的。”

    可小姑娘眼淚早已決堤,淚眼婆娑的看著她,懷疑道:“真、真的嗎?”

    她捂著嘴巴的手還不敢放開,說完悶悶的,眼睛紅紅的,越發(fā)可憐兮兮了。

    蕭平松趕緊點頭:“真的!我也換過牙的!”

    婉兒不相信的搖頭:“我沒看見過!”

    蕭平松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換牙了就沒怎么說話,等門牙長好了才說話的,你當然不知道了。”

    燕秋姝柔聲道:“真的,沒個小朋友都會經(jīng)歷的,七歲左右會開始換牙,而且最先換牙的是門牙,之后所有牙齒都換一遍,這下你的牙齒就都是新的了!”

    婉兒驚呆了:“每個牙齒都換一遍?!”

    冬冬也驚恐了:“那我也會這樣?牙齒掉光了還怎么吃飯?”

    燕秋姝笑道:“放心,換牙時,新的牙齒已經(jīng)長出來了,不然原來的牙齒不會掉,不信你舌頭舔一下。”

    婉兒似信非信的舔了舔,滿嘴的血腥味,但血腥味中,漏風的地方還真舔到一個硬硬的,跟牙齒差不多觸感的東西,她稍稍安心。

    這時燕秋姝送過來一杯清水:“漱口去。”

    婉兒接過,乖乖去漱口。

    蕭平松護著她,順便安慰一下掉牙齒的小朋友,唯有冬冬一臉憂傷:“阿姝姐姐,換牙看起來好可怕啊!”

    燕秋姝納悶:“你怕血?”

    冬冬搖搖頭,認真道:“不是,換牙了,連好吃的都吃不了,你看這鍋巴,多好吃啊,婉兒姐姐肯定吃不了了,太慘了!”

    燕秋姝:“……”

    也就這點出息,關注的都是吃的!

    晚上的小插曲,讓冬冬憂心忡忡,還主動表示鍋巴他要少吃點,免得傷害了牙齒。

    甚至當燕秋姝開玩笑的提出,那糖也得少吃時,他雖然依依不舍,但還是咬牙點頭了。

    可見小小年紀,已經(jīng)非常懂可持續(xù)發(fā)展這幾個字的含義了。

    第二天便是太學開學的日子,冬冬去上學了,蕭平松學武,皇家沒有舉辦專門教武功的地方,但蕭平松也有老師,是蕭家手下一個退休的副將,教的都是武將家的孩子。

    兩人都各自帶了一大包小零食去上課。

    聽說婉兒將自己的那份也給他們了,她不敢吃了,怕另一個門牙也掉了。

    而且還不出門了!

    之后幾天,冬冬和蕭平松兩人都照常過來,唯有婉兒,死活不愿意出來,弄得兩孩子都有些失落:“掉牙齒真的這么可怕嗎?”

    冬冬越發(fā)覺得可怕了。

    蕭平松則一臉納悶:“沒有呀,我掉牙齒很正常,很快就過去了。”

    一直到三天后,美食街正式開業(yè)。

    燕秋姝要去圍觀,恰好這天冬冬和蕭平松都要上課,她只能帶婉兒去,不過這一次婉兒還是拒絕了。

    本來還覺得挺好玩的燕秋姝,有些苦惱的蹙起眉頭,沒想到這小姑娘的偶像包袱這么嚴重,但是整個換牙過程會持續(xù)六年左右,就說面前的八顆牙齒,都需要好長時間。

    總不能一直不出來吧?

    愛美之心都可以有,但小小年紀,不該為了美貌這般束縛自己。

    正好時間還早,燕秋姝干脆跑到了三小姐的院子里。

    院子和她的院子差不多,不過這個院子種了很多花,還有一個秋千,整體裝扮頗有詩意。

    蕭懷玉過來接待她,聽說她的來意,頗為無奈的笑著:“要是能出去玩也是好的,婉兒那天掉了牙齒回來還偷偷躲在被窩里哭,要不是晚上丫鬟跑來跟我說我都還不知道,昨天剛還另一顆也掉了,她又氣哭了一頓,她要是不愿意出門,你別見怪。”

    燕秋姝笑著搖頭:“沒事沒事,我就是來試試。”

    她被帶到婉兒的書房,小姑娘正在書房練字。

    聽見門開的聲音,一抬頭,她看見燕秋姝,下意識就要咧嘴,只是剛咧嘴,那缺口的門牙才被看見一點,立馬捂著嘴,抿出一個笑容:“阿姝姐姐你來了……”

    說完甕聲甕氣的,根本不敢正常吐字。

    燕秋姝好笑道:“嗯,我來了,想邀請婉兒和我一起去看美食街開業(yè),咱們中午就在那邊吃飯,不回來。”

    婉兒眼睛明顯亮了,這陣子被冬冬帶著,她也是活潑了許多,也很愛吃,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牙齒,她又暗淡的眼眸,搖搖頭:“不可以,阿姝姐姐,我去不了。”

    “為什么?因為牙齒?”燕秋姝問。

    婉兒抿抿唇,低落道:“好丑啊,掉了兩顆!!!”

    燕秋姝上前,將她摟到懷里,問道:“那我可以看一下嗎?”

    婉兒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了:“好吧,就一下……”

    她張開嘴巴,露出缺口的地方。

    燕秋姝看了,故作驚喜:“哇,你牙齦上長了兩顆小牙齒,好可愛啊,白白的,像個小米粒,是不是?”

    婉兒:“?”

    燕秋姝露出納悶表情,道:“你沒看見嗎?我都沒有,你的新牙齒可真好看,這么小就好看,牙齒長大了肯定也很好看!”

    婉兒忽閃忽閃著大眼睛,被夸得又是歡喜又有些羞澀:“真的嗎?”

    “真的,再給我看看好不好?”燕秋姝非常真誠的點頭。

    婉兒不好意思的笑笑,但還是乖巧的張開嘴巴給她看牙齒。

    燕秋姝繼續(xù)夸:“好看,真的很可愛,我記得我小時候掉牙齒,會特意去咬一些吃的,這樣中間就空出來了,可好玩了,你要不要試試?”

    “???”婉兒更驚奇了,還能這樣?

    燕秋姝拿出準備好的面包:“來,咬一口。”

    婉兒乖乖咬一口能清晰的感覺到最中間兩顆門牙的地方,咬不到,別的地方都順利咬開了,然后面包被拿開,她就能看見,缺口的地方露出兩個完好無損的地方。

    “噗嗤!”婉兒看笑了:“真的沒有咬開!”

    燕秋姝也笑了:“好玩吧?聽說今天那邊還有好多好吃的,你要不要都去試試,看看別的美食是個什么樣子的?”

    婉兒再次遲疑,但這次沒有馬上拒絕,而是不停的看向手里沒吃完的面包,想去,又害怕。

    燕秋姝推了推她:“去嘛去嘛~”

    婉兒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頭:“好!”

    成功!

    燕秋姝笑了,讓她收拾一下,自己先出去等著。

    剛一出門,蕭懷玉看見她一個人,立馬歉意道:“對不住,這孩子真跟她小姨一模一樣,都太愛美了,可能是遺傳,她小姨小時候掉牙齒,也整整一年半沒出門,她不想出去就算了吧。”

    燕秋姝啞然:“婉兒同意出去了。”

    蕭懷玉愣了一下,頗有些驚喜:“真的啊?難為你了,這都能哄住。”

    燕秋姝很開心的笑了:“還好,婉兒很好哄。”說完忽然想起什么,問道:“你說的小姨,是五小姐嗎?”

    蕭懷玉眼眸一暗,點點頭,有些懷念的笑道:“嗯,是老五,她比婉兒愛美多了,不過老五不哭,第一次掉牙后,她就不出門,等牙齒都長好了,她再出門,第一個就去揍了當初嘲笑她的小男孩,可厲害了。”

    說完她嘆息一聲。

    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燕秋姝也想嘆氣了,好在沒一會兒,婉兒就走出來了,沖著兩人抿唇一笑,她蹦蹦跳跳的過來牽著她的手,細聲細氣的說話,避免不讓她的唇瓣說話間露出太多縫隙:“娘,我和阿姝姐姐出去玩了。”

    蕭懷玉看著那靦腆的笑顏,也下意識露出笑容:“去吧。”

    第65章 (火鍋雞)

    美食街說是一條街,就真的是一條街。

    蕭府的馬車在距離街口還有幾十米的地方就停下來,因為這邊已經(jīng)人山人海了。

    還是如之前那般,先試營業(yè)三天,第四天才會正式開張,今天就是第四天,一整條街,請來的雜耍都很多,熱鬧得宛如元宵節(jié)那天。

    不過此時是白天。

    燕秋姝牽著婉兒一路往里走,最外圍是蜜餞、干果、餅干、蛋糕之類的店鋪。

    往里走則是茶水鋪子。

    再往里走,到了中間地段,則是各種小吃,比如專門做早餐的,已經(jīng)上新了油條、面窩。

    接著是各種面食,有包子饅頭花卷、還有清湯面、刀削面,以及之前吃的牛肉面等等。

    燕秋姝喜歡吃這些面食,走到這就已經(jīng)走不動了,和婉兒一人買了一個面窩和油條,兩人分半吃,婉兒一開始還放不開,怎么在大街上吃東西?

    她的牙齒不都被別人看見了?

    但等燕秋姝吃得津津有味,而她拿著東西下不了嘴,就只能張嘴吃了,吃著吃著,就發(fā)現(xiàn)其實這種感覺不錯,大街上的路人都這么做,也沒人會特意去看誰。

    等吃完了,燕秋姝又去買了包子。

    中途還經(jīng)過了幾個店鋪,其中奶茶店,烤肉店、買小吃涼皮的地方都是自己的店,但還有好些不是自己的,接著就到了……燒烤的地方!

    這里沒有晚上才擼串的潛規(guī)則。

    因為燕秋姝沒說過,而且她第一次帶蕭家人吃燒烤的時間是中午,所以現(xiàn)在才上午擼串店就開張了,烤爐加起來,烤串放上去,一串串的肉灑滿了佐料,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讓即使沒吃過這些東西的食客聞到味后,還是會腳步不自覺的往那去。

    燕秋姝忽然發(fā)現(xiàn)擼串這種味道重的,和鹵味店炸雞店都放在最里面了。

    這樣客人一路過來,聞著味,很可能走到半路就買了別的東西吃,不至于在最外圍就吃到飽,再難以進到里面去。

    畢竟燒烤這種,聞到味了,難以有人不心動,但一些味道淡的東西,就不一定了。

    燕秋姝也走不動了。

    好吃的太多了!

    不過她還記得,自己過來不僅僅是看熱鬧,這樣的美食鋪子,她得看看哪里需要做更改了。

    蕭懷啟其實已經(jīng)做得挺好的,這里的裝修基本都是統(tǒng)一風格,統(tǒng)一款式,店員的服裝都差不多,只是在每個店風格的基礎上經(jīng)過了小小的改動。

    估計是采納了她的建議,做了一樣的安排,一起管理。

    但鋪子可能還不夠多,有的鋪子和鋪子中間隔了一個空空的店鋪。

    應該是接下來還會開的店鋪。

    即使這樣,客人也已經(jīng)足夠多了,被熱鬧和前期宣傳吸引過來的客人,已經(jīng)流連在這宛如天堂一樣的地方,舍不得離開,宛如上一世燕秋姝見過的一些客流量極大地商業(yè)街。

    不少人從燒烤店出來,手里捧著一把肉串,邊吃邊樂:“哎喲,這可真好吃!”

    “可算是能盡興吃了,昨天我過來,說一個人最多購買十串,爺是差這點錢的意思?”

    “本以為這邊都是些豬下水,沒想到這鹵豬蹄還挺好吃的!”

    “走,咱們找個吃飯的地方坐下來吃。”

    燕秋姝在路邊看著一個個路人從身邊走過,有的吃著,嘴里還會跟朋友聊兩句,言談間都是滿意的,讓她看得也滿意。

    這美食街可是有她的一份呢!

    滿足中,燕秋姝也在觀察,她總覺得這街道看著已經(jīng)非常豐富,但就是感覺少了點東西。

    少了什么呢?

    她嗅了嗅,燒烤的各種香料、烤肉的肉香、蛋糕的奶香甜香都匯于鼻尖了,但還少了——

    靈光一閃見,燕秋姝想到了,是那屬于火鍋的霸道辛辣和烤魚的香辣!

    不是現(xiàn)在這個世界的清湯鍋底,而她想的火鍋是后世那種麻辣鍋,辣到讓人又愛又怕,吃到嘴巴紅腫,滿頭是汗,卻還不舍得停下來的麻辣。

    但是這種火鍋現(xiàn)在暫時是弄不出來。

    辣椒不夠,如今的辣椒,她給多了,冬冬這種小孩子都受得住,可見辣度還是遠遠不夠的,只希望蕭懷霆這次回來,能找到點好東西。

    但是烤魚好像是可以弄出來的?

    烤魚的辣度也不用太辣,做個清淡口味的,等有了別的口味,再做其他的?

    燕秋姝想到這,心就癢癢。

    不過此時,最大的煩惱還是……

    “阿姝姐姐,我們今天中午吃什么呀?”婉兒看了半天這路邊的美食,糾結著還是沒能選擇出到底吃什么。

    這個也好吃,那個也好吃!

    選哪個都仿佛是一種損失。

    燕秋姝掃視一圈,也猶豫不決。

    水浼指著斜對面的一家店鋪,笑道:“姑娘,這家咱們在府里還沒吃過,不如吃這個?”

    燕秋姝看了眼,上面招牌寫著:火鍋雞

    “可以!”燕秋姝點頭確定,抬步過去,婉兒趕緊跟上,不過走著走著,燕秋姝腳下忽然一轉(zhuǎn),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婉兒著急的喊道:“阿姝姐姐,是這里!你走錯啦!”

    說完察覺到一個路人看她,她臉蛋陡然紅了,迅速用雙手捂著嘴。

    路人善意一笑:“小姑娘換牙了,好可愛喲。”

    婉兒愣了愣,面上的紅暈更深,卻不再是露出缺牙地方的不好意思,而是被夸了的羞澀。

    燕秋姝剛好也看見了,對她招手,笑了一下,狹促道:“怎么樣?是不是很可愛?正常人都不會笑話你,要是真有笑話你的,跟平松哥哥說,讓他去揍對方。”

    婉兒小跑過來,歡喜得直往她懷里鉆。

    她還真挺怕被人嘲笑的,沒想到別人是夸她的。

    燕秋姝帶著她到奶茶店的門口,指著上面的點單牌子,問道:“喝什么口味的?這家店不一定有飲料,待會兒可以邊吃邊喝。”

    婉兒看了眼上面的字,糾結的選擇了:“草莓吧。”

    燕秋姝也道:“那我也草莓。”

    兩人買了草莓味的奶茶,又讓水浼他們也買了自己喜歡的口味,再進到店里。

    這一次燕秋姝出來的時間有些晚,店里已經(jīng)有不少客人,每張桌子上都有一個大大的鐵鍋,但并不是鑲嵌在桌子里,而是在桌子上面,鍋的底部還有一個鐵盤子,里面裝的是一些碳爐,瞧著不多,但能給這鍋子保溫。

    鐵鍋里是大半鍋燒雞、黃瓜、芋頭等等食材混雜,看著分量非常足。

    見他們過來,店員第一時間上前迎接,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看得人心情舒暢:“幾位客官人數(shù)有些多,需要拼桌嗎?兩個桌子拼在一起,可以點兩種不同味道的鍋子。”

    “不用,分兩桌。”燕秋姝搖搖頭,她自然不是一個人出來的,隨行還有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侍衛(wèi),因此就讓這兩人衣著,她和婉兒、水浼三人一桌。

    “您要吃點什么?這墻壁上的都有,小的也可以推薦。”店員指著墻壁上掛著的菜名牌說:“來咱們店里,必點的菜就是這火鍋燒雞了,還有火鍋鴨,您三位的話,可以不用加別的配菜,不過小店還有一些點心,若是吃不完可以打包帶走。”

    燕秋姝一邊聽著,一邊用這一世良好的視力看過去,發(fā)現(xiàn)這上面還有奶茶,她驚道:“你們店還做奶茶?”

    店員搖頭道:“不做,不過隔了兩家店就是奶茶店了,您點了,小的直接過去給您買回來。”

    燕秋姝默默看了眼桌子上放著的奶茶,糟糕,慣性思維了!

    她想著這個時代沒有外賣,普通餐廳的飲料一般又貴又難喝,沒想到人家愿意直接跑腿,她詫異道:“這是你們店一直都有的服務?”

    店員笑道:“是搬到這里來后,培訓的人要求的,不過小的看客人都挺喜歡的。”

    那不出意外,應該是蕭懷啟或者他手下的水想到的要求。

    燕秋姝心頭佩服,她都忘記了這一點,主要是也沒做過生意,知道得不多。

    她按照店員的推薦,點了火鍋雞,也沒點其他的了,直接讓他們上菜,這個上菜來得極快,仿佛早已準備好了,兩人才喝了一口奶茶,燕秋姝正歡喜里面的草莓肉還挺好吃的,菜就上來了。

    火鍋雞整體顏色是紅褐色的,一塊塊大小差不多的雞肉和一條條黃瓜塊、芋頭塊交錯混合,里面還放著很多蒜瓣、生姜,整體散發(fā)出來的醬香加著肉香,光是味道,就仿佛在告訴食客,它很好吃!很下飯!

    燕秋姝果斷放下奶茶,提醒道:“快吃快吃。”

    “嗯!”婉兒抿唇一笑,拿起筷子,開吃。

    第一個吃到嘴里的是一個雞腿肉中的一塊。

    不知道店主是怎么做的,這雞腿肉看著松軟,但實際咬開,卻又格外有彈性,雞皮的脂肪都消失了,只留下一層緊致的雞皮,咬下來時,它迅速回縮。

    而那雞腿肉的地方?jīng)]了皮的阻止,露出光滑的肉質(zhì),并不會顯得老,反而香軟有彈性,她的牙齒不太好咬,第一口還覺得有些費勁兒,缺什么都沒咬到。

    于是第二口她特意偏了偏位置,用旁邊的牙齒去咬,小虎牙尖尖的地方順利咬到肉里,一個用力,一大塊肉就被咬下來,稍微有點韌勁兒,但吃得時候卻依舊嫩滑,不經(jīng)意,那肉就從喉嚨里滑下去了。

    婉兒吃完一口,看著雞腿肉上被自己牙齒咬下的地方,開心的笑了笑,繼續(xù)啃下一塊肉。

    燕秋姝則第一塊子夾到了黃瓜。

    倒不是別的,而是那嫩綠的顏色,被煮太久后染上一抹淺淡的褐色,看著有些軟噠噠的感覺,莫名有食欲。

    等吃到嘴里,她便覺得眼睛一亮。

    她對于黃瓜大多時候都是脆口的,甘甜的,但這一次吃到的黃瓜,卻是綿軟的,軟中帶著幾分淡淡的甜味,但更多的是染上了那汁水的咸香。

    沒有什么辣味,但是那咸香的湯汁遍布肉味,每一口,明明在吃黃瓜,卻仿佛吃到了肉!

    燕秋姝吃得滿意了,卻覺得這道菜,要是再改一下,或許味道會更好,那就是……加入土豆!

    她忽然好想念土豆了。

    土豆燒雞、薯條、土豆泥……全都是美味!

    在這樣的想念中,燕秋姝還是奮力的和水浼以及婉兒三人,干掉了大半鍋食物,再加上大半杯奶茶。

    “嗝兒~”婉兒打了個飽嗝。

    打完,她不好意思的捂著嘴,另一手揉了揉肚子。

    像是被傳染了,旁邊的水浼也打了個嗝兒,緊接著燕秋姝也打了個,就連隔壁兩個大男人護衛(wèi),也都滿足的揉著肚子,沒大嗝兒,但也快了。

    這家店的分量真不少,而且價格還挺實惠的,這么一頓只需要八十文!

    燕秋姝每次看著這些物價,總覺得她現(xiàn)在攢的錢,夠她在這個時代,大吃大喝的生活一輩子,只要不出意外。

    “姑娘,還要逛逛嗎?”水浼問。

    燕秋姝看向婉兒,話都不想說,只用眼神詢問。

    好在兩人相處許久,婉兒第一時間理解了她的意思,搖搖頭。

    燕秋姝又看向水浼。

    水浼也懂了,帶著她往外走。

    該回去了。

    一行人剛出了馬車,忽然一道急促又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蕭姑娘!”

    燕秋姝起初還沒意識到是叫自己的,等那聲音又沖著她的這個方向喊了一句時,她才忽然想起什么,回頭看去。

    一看著秀氣的少年正朝著她過來,眼神緊張的看著這邊。

    燕秋姝眼眸微瞇,干脆站著不動,等他過來。

    薛嘉河一喜,心頭越發(fā)激動,腳步努力加速,終于來到她面前,露出一抹略帶傻氣的笑容:“蕭姑娘,許久不見你了。”

    燕秋姝還是冷淡的看著他。

    婉兒不明所以,看看身邊的阿姝姐姐,又看看這個有些眼熟但陌生的少年,這是認識的?

    她乖乖的沒吭聲。

    薛嘉河忽然有些緊張,下意識摸了摸頭發(fā),發(fā)現(xiàn)沒問題后,疑惑道:“為何這般看我?”

    燕秋姝冷聲道:“是你讓你母親去蕭府提親?”

    薛嘉河愣住,臉蛋頓時爆紅,第一反應以為是讓他去提親,正要點頭,腦子就理解了這句話,懵道:“沒有啊,我母親去提親了?她怎么沒跟我說?”

    燕秋姝眼中冷意稍褪,淡聲道:“可能因為我拒絕了。”

    薛嘉河面上紅色淡去,失落道:“啊?姑娘可以再考慮考慮,過兩日就放榜了,小生自認為考得還不錯,應該能有些名次……”

    燕秋姝一字一句道:“你娘為你提親,是為你納我為妾。”

    薛嘉河滯聲,錯愕的看著她,面上的緋色徹底消失,臉色微白。

    燕秋姝見此,道:“此番作為,我以為你是知情的,本想罵你一頓,當初我也算路見不平幫了你一把,結果你恩將仇報;但如今看來,你并不知情,那就算了,我們本就不熟悉,以后也不用熟悉,若是日后再遇見,請薛公子只不認識我的。”

    說完,她拉著婉兒,轉(zhuǎn)身快步上了馬車。

    身后薛嘉河懵懵的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馬車上,很快馬車行駛,離開此地。

    他還在原地。

    直到好友趙頎過來,笑嘻嘻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唬得他直接踉蹌兩步、

    趙頎嚇得趕緊扶著他,生怕他再摔倒,另一手將剛剛幫他拿著的一堆糕點塞到他手上,笑著問:“嘿,人都走了,你怎么還站在這啊?”

    薛嘉河徹底回神,對好友扯出一抹笑意,捧著一堆糕點,艱難的拱手道:“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趙兄吃好喝好,記我賬上便是。”

    說完他飛快往府里跑去。

    他得回去問個清楚,什么叫為他納妾?

    第66章 (烤魚(上))

    薛府

    薛嘉河匆匆從美食街跑回府中。

    直接就去了主院。

    也是恰好,薛家父母正好也在,雖然還不是沐休的時候,但作為戶部尚書,薛大人的日程其實不是那么忙碌,因為接下來沒多少需要用銀子的地方,他事情辦完了就回家。

    手里還拿著回來路上買的零嘴吃著。

    耳邊是薛夫人對他的抱怨:“你整日不著家,不知道你兒子都荒唐什么樣了,這都等著放榜,我還想著先跟晉王那邊定下來,結果他倒好,一天天的就跟被女鬼迷了魂似的,整天不著家,不到天黑見不到人!”

    “兒孫自有兒孫福,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問過老五,他說這次考試還是很有把握的,按照他的年紀,即使得不到前三,也絕對是非常優(yōu)秀的青年才俊,還怕沒姑娘喜歡嗎?”

    薛大人看著胖乎乎的,就如同一個彌勒佛,笑起來眼睛都瞇起來了,白白胖胖的臉蛋還有些可愛。

    他聲音溫和,語氣不疾不徐的安撫著妻子,兩人相處幾十年,雖然年輕時多有摩擦,但這么多年,他已經(jīng)熟知怎么對待妻子了。

    這會兒說著,他手上還不忘去拿個蛋卷。

    也不知道最近京都怎么隔三差五有好吃的,聞著又香又甜,他都吃不膩。

    薛夫人瞪著丈夫,奈何丈夫注意力都在這上面,她都有些泄氣了,恨道:“我這不是難受嗎?咱們家花盡全力去培養(yǎng)老大,本是應該的,誰知道老五自己就能這么有出息,咱們再不幫他一下,我都怕日后他只偏心老大……”

    正好丈夫今天回家早,她便想讓他幫忙一起勸著,卻發(fā)現(xiàn)丈夫居然能這么坦然!

    薛大人好笑道:“老五這孩子厚道,也不是一個會計較的孩子,他不會怪你的,你讓他過得開心,比什么都好。”

    薛夫人冷笑:“開心?他真娶了那蕭家的廚娘做妻子,日后我看他怎么出去見人!到時候他還能開心起來?尤其是看著自家大哥娶的可是高門貴女!”

    薛大人訕訕,也不太好回答這個問題。

    就在這時,談話的主人翁自己過來了,少年郎腳程快,一路跑過來,臉蛋紅撲撲的,眼里卻滿是著急,看得薛夫人都以為出什么事了,心頭咯噔一下,起身正要迎接。

    薛嘉河已經(jīng)氣急的質(zhì)問:“娘,你是不是瞞著我去蕭家提親了?!”

    薛夫人僵住,干笑一聲:“是這樣的,老五,娘確實是做了,但人家拒絕了……”

    薛嘉河確認了,更是氣得暴躁,他性子一向溫和,少有能被氣得如今這般想要跳腳的模樣,也顧不得禮儀,低吼道:“你瘋了!你提親是給我納妾!她為什么不拒絕?人家好好地姑娘,憑什么要給我當妾?這不是侮辱人嗎?!”

    “納妾怎么了?她這身份,當你的妾都是太高她了,更別說我當初還給的是貴妾的位置!”薛夫人被兒子指責,也生氣了,怒道:“她拒絕可不是因為不想當妾,只是不想當你的妾,人家是跟蕭六郎回來的,寧愿無名無份的待在蕭家,給蕭家見天做吃食討好他們!”

    薛嘉河反而更氣了:“才不是,你胡說!”

    薛夫人怒道:“我怎么胡說了?當初提親是讓江|家夫人去提的,她回來親口跟我說的,人家可是惦念著蕭家六郎!”

    “那她也不會為妾的!”薛嘉河堅定道。

    雖然他認識這姑娘很短暫,可他還是相信她并不是這樣的人,更別說第一次見面,那些孩子都叫她姐姐,明顯跟蕭家六郎不是一個輩分的。

    薛夫人冷嗤:“就她這身份,不是妾,還能是什么?你瞧瞧,就算是蕭家二郎,當初娶的還是宋家嫡女呢!她有什么?”

    薛嘉河卻冷靜下來了,和習慣了用家世去看待問題的母親繼續(xù)解釋是說不通的,他只是搖搖頭:“您想怎么以為就怎么以為吧,不過娘,兒子在這里先說了,以后我的婚事,不許你插手!”

    薛夫人炸了:“我不能插手?我是你娘——”

    “好了好了,夫人,我來跟老五說,你冷靜冷靜……”關鍵時刻,看戲半天的薛大人放下了兒子隨手丟在桌子上的包裹,擦了擦嘴邊的蛋糕碎,將盛怒的妻子攔住。

    他胖胖的身體擋在母子二人前,左右兩邊勸著勸著,然后拉著兒子就往外跑。

    走遠了,薛嘉河的怒意也淡了,他性子不是很強勢的,只是這一次母親做法太侮辱人了,難怪會讓那姑娘這般看著自己,他一想到對方的眼神,便又羞愧又難受,整個人都懨懨的,可更多地還有一種無力。

    這是他的母親,即使再生氣,他也不能真的做什么,只是和那姑娘,終究是有緣無份了。

    此時他也更不想面對父親的勸說,便道:“爹,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兒子,等等,先跟爹說一下,你這個蛋糕哪里買的?”薛大人拉住兒子。

    薛嘉河:“……”

    他憋屈的說出了位置,然后繼續(xù)走,薛大人認真記下,可沒松手,反而拉著到一處涼亭,認真道:“兒子,雖然你母親確實做得不對,不過她也是為你好,你要想清楚,真不要她給你選中的媳婦,那以后官場上,爹能幫你的不多,你可不要心中不平。”

    薛嘉河抿抿唇,沉聲道:“兒子可以自己爭取,再說兒子也不想當什么大官,只想當個父母官,這三年兒子在外游歷,見了很多,不會在意這些的。”

    “那就好。”薛大人樂呵呵一笑:“還是你懂事,那爹就記著你這話了,不過還有件事。”

    “您說。”薛嘉河道。

    薛大人嘀咕道:“那姑娘到底是誰啊?能讓你怎么喜歡?”

    薛嘉河搖搖頭:“其實她都沒跟我說她叫什么,我聽蕭家的孩子叫她阿姝姐姐,但不知道她姓什么,她又不喜歡我。聽母親的話,應該是借住在蕭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吧。”

    薛大人摸了摸胖乎乎的下巴,思索了片刻,對兒子說:“那你要是真喜歡,就再爭取一下。”

    “其實昌王起來了,如今情勢已經(jīng)和之前截然不同,為父倒是覺得,昌王很可能才是最后的勝利者,蕭家一直明確支持昌王,一旦昌王登基,蕭家絕對會是眾星捧月的存在,爹這里也努努力,幫你一把,看能不能讓那姑娘不生氣了,重新考慮一下。”

    薛嘉河頓時驚喜了:“真的啊?”

    薛大人拍拍肚子,非常肯定:“當然是真的!不過成不成,爹也不知道,還得看人家姑娘中意你不?”

    這般答復,成功讓焉嗒嗒的少年,重新恢復生機。

    父子二人默契一笑,分開兩路而去。

    一個回書房,一個去美食街。

    去美食街的是薛大人。

    一邊走,他一邊抱怨,乖乖,居然美食街都開起來了,都怪他這陣子太忙了,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也不知錯過了多少美食吶!

    于是在主院等著丈夫回來的薛夫人等啊等,等來了管家說老爺出去吃的消息。

    薛夫人憤憤跺腳:“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豬投胎嗎?!”

    二月二十五日,是會試放榜的日子。

    這一天京都各處時不時響起了鞭炮的聲音,是各大衙門給那些考過了的考生發(fā)通知,考生家里就會放鞭炮表達慶祝。

    蕭家雖然沒人參加考試,但是很多姣好的人家都有孩子參加了。

    有的考上了,就會送禮,然后得到回禮。

    有些人家家底強,就有厲害的,送的東西也挺厲害的,比如櫻桃!

    送的櫻桃不少,燕秋姝也分了很多,她還挺喜歡吃櫻桃的,因此每次送到她這的,不出半天時間她就吃完了。

    可能是她吃得太快了,讓蕭家人覺得她真的很喜歡吃,于是自己也買了不少,剛好這段時間櫻桃成熟,很多人家家里也會弄來一些送禮,比如昌王府,就送了不少過來,還單獨給燕秋姝送了。

    于是當燕秋姝回神,這櫻桃都快將她給淹沒了。

    這就有些吃不完了!

    主要三個孩子中兩個孩子都去上學了,也就晚上能和她一起玩,婉兒飯量也小,櫻桃這東西吃不完壞了可就浪費了。

    正好她在思考著做荔枝烤魚,可惜荔枝是五六七月份成熟,現(xiàn)在想要吃,就有些難了。

    燕秋姝看著這堆櫻桃,便下意識想著代替一下。

    反正荔枝烤魚也不是真的將荔枝做到菜里,只是放在上面當裝飾品,若是用櫻桃,也是一樣的。

    想到燕秋姝就去做了,家里什么都有,之前冬天過去,姚管事那邊就開始養(yǎng)魚了,雞鴨都吃得好,魚自然也吃得好,長得肥美。

    聽說她要做魚,姚管事立馬派人送了魚過來。

    全都個頭肥大的,做烤魚,燕秋姝都怕自己搞不定。

    事實證明,她果然搞不定,最后還是許嬤嬤做,她在一旁指導的。

    一整條大魚,在處理好了之后,從中間劈開,魚肚劃開,再用醬油、鹽等作料進行腌制,時間差不多了就可以抹油放入烤爐中進行烤制。

    這邊在烤魚,另一邊就得做作料了,烤魚吃完了還可以吃一下里面的配菜,也是要不停加湯水,這些湯水因辣椒有限,做的是椒麻微甜的口感。

    里面放了藕片、玉米、豆芽等配菜墊底,等烤爐里的烤魚被拿出來時,烤魚的肉質(zhì)已經(jīng)緊致了不少,魚皮微微焦黃,因腌制過,此時正散發(fā)著一股淡而不腥的魚肉香味。

    準備好的大鐵盤子里放入已經(jīng)煮過的配料,再將整條魚鋪在上面,魚背朝上,鍋中的湯汁淋在上面,一點點滑落,將烤魚的半個身體都浸沒,只露出開了花刀的背脊,魚的身體上再放四顆紅艷艷的櫻桃,最后將其放入做燒烤的爐子上,剛好可以繼續(xù)加熱。

    于是這樣一份烤魚,就成了!

    此時院子里也沒別的人,烤魚做好,捧場的就水浼和許嬤嬤兩人,但兩人很給面子,一看見成品,紛紛驚嘆:“真香!”

    “甜香甜香的,櫻桃也好看,這烤魚,肯定很多人喜歡!”

    燕秋姝也滿足的點頭,看著這份已經(jīng)因為底部的火,湯汁開始鼓泡泡的烤魚,深吸一口氣,聞著它散發(fā)出來的香味,輕聲道:“而且魚的價格,好像也不貴,若是真的可以,賺得可能也會更多。”

    水浼噗嗤一笑:“自然可以,不過這份烤魚,姑娘是自己吃,還是送到蕭夫人那邊?”

    燕秋姝看了看天色,道:“還早,還可以再做一份,那這份讓人送到昌王府,給阿衡他們吃,算是回禮了。”

    別的客人送的禮物,還沒有單獨給她送的,唯有昌王府送來的櫻桃,單獨給她一份。

    那自然她也得單獨回禮。

    別的東西人家都有,只有點好吃的可以。

    “行,奴婢這就差人送去。”水浼立馬應聲,燕秋姝則擼起袖子開始做第二鍋。

    這邊還在做美食,悠閑愜意。

    朝中,卻因為一份軍報,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境地。

    就在即將下朝時,一封戰(zhàn)報再次出現(xiàn),這一次又是捷報!

    十多天前,蕭懷霆一舉拿下烏塔國三座城池,是自從兩國開戰(zhàn)以來,最大的勝利,當時整個京都百姓都高興不已。

    這個時候再來一個捷報,應該也是好事。

    然而壞就壞在,有人還是不想這場戰(zhàn)爭繼續(xù)打下去。

    事實上當初這場戰(zhàn)事,并不是一定會打的,只是有人想要蕭家人離開,但誰知這場仗,居然打得這般勢均力敵?

    這蕭家六郎,勢頭未免太足了。

    甚至都超過了他的父兄!

    明明軍餉并沒有多給,大家能勉強吃上飯都不錯了,哪有力氣打?折騰一陣,讓一讓利益,這場戰(zhàn)事,就應該在某些人的心中,畫上一個句號。

    然而這都快打穿了烏塔!

    老皇帝也不想讓他打下去,不然這軍功眼看著又讓蕭家拿走了,其實他也可以找個信任的武將過去取得元帥權利,將這軍功搶過來。

    然而多年前他做過一次,那主帥一去無回,說是和敵軍有聯(lián)系,直接被殺了。

    但老皇帝清楚,當時的蕭家人是故意殺的,將在外有些事情,他還真管不了,所以這個時候他也沒想過再讓一個武將過去搶攻,只想著差不多就夠了。

    他老了,不想折騰那么多,只想安享晚年,當然在死之前,得將心腹大患蕭家的當家人都搞死,保證蕭家不會顛覆這個王朝。

    分歧就在這里,以昌王、順王為首的人,非常堅定地支持繼續(xù)打,宣王、晉王等人則支持不打,目前是主戰(zhàn)派占據(jù)上風,理由也非常充分,但就是雙方僵持不下。

    因為老皇帝沒松口。

    糾結許久,老皇帝終于慢慢悠悠的將目光看向戶部薛大人,這個老東西機靈,很會明哲保身,他故作苦惱的嘆息道:“薛愛卿,你覺得呢?”

    這一句話,成功讓滿朝文武的目光都集中過來,薛大人摸著自己胖肚子,習慣性想要打哈哈,敷衍過去。

    但話未出口,他目光落在昌王身上,眸光閃閃,深吸一口氣,咬牙道:“回陛下,臣不懂戰(zhàn)事,不知道這場仗該不該打,但是戶部的銀子,最多只能撥款一次,若是拖太久,比如三個月,那就不太行了……”

    老皇帝溫和一笑:“朕也是這般想著,畢竟若是再征收稅務,怕是百姓怨聲載道啊!”

    然而昌王卻在此時站出來,高聲道:“父皇,兒臣以為若是這一個困難,其實不難解決,雖然兒臣身價單薄,但兒臣愿獻出封地三年稅收,以支持鎮(zhèn)國公打下去!”

    老皇帝以及宣王等人:“???”

    隨之而來的是順王也上前:“父皇,兒臣也愿意捐出二十萬兩銀子,以保證我大周邊境百姓安居樂業(yè)!”說完看向身后的大臣:“想必諸位大人也是如此。”

    朝臣們:“???”

    其中一個還暗地里撞了一下薛大人,都怪他,害得他們也不得不出血。

    隨著這一句明晃晃的高帽,眾人紛紛出列,給的銀子也都不少,老皇帝氣得直翻白眼,但面上還是咬牙切齒的同意了繼續(xù)打的想法。

    “既然昌王如此支持,此次軍餉,就由昌王押送去吧。”老皇帝一聲令下,冷眼掃了眼白疼了的兒子,喝道:“退朝!”

    “恭送陛下!”朝臣拱手齊聲道。

    散朝了。

    不少人心頭都偷偷松了口氣,薛大人更是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晃悠悠著胖身體慢吞吞綴在身后。

    他不是不想走快,只是胖了,沒那么多力氣,從金鑾殿到宮外,不能坐轎子,好長一段路呢。

    忽然耳邊響起一道溫潤的嗓音:“多謝薛大人朝堂上的幫忙。”

    薛大人嘿嘿一笑:“殿下客氣了,臣不過是略盡薄力。”

    昌王微微一笑:“您這一下,正好為蕭家軍解決了大|麻煩,本王應該感謝的,薛大人帶會兒是否有事?若是無事,不如去昌王府喝一杯?關于軍餉調(diào)配,還得請教薛大人。”

    薛大人驚了一下,咂舌:“這、這不太好吧?”

    確定不是結黨營私嗎?會不會被陛下以為他已經(jīng)加入昌王陣營?

    他一直是中立,誰都不幫,免得被拖下渾水,如今不過一念之差,不會就要確定派系了吧?

    昌王失笑:“不會,本王是真的想要請教薛大人,咱們坦坦蕩蕩,沒人會在意的。反而躲躲藏藏,會讓人想多,畢竟這筆錢,也得是諸位大人交到戶部,再由戶部撥款,本王只是承擔運輸一事。”

    有、有道理啊!

    正好薛大人也想著順便打聽一下那姑娘的事,本來打算去找別的和蕭家交好的人,但要是真能直接和昌王搭上線,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于是他點頭:“那下官就打擾了。”

    “薛大人客氣了。”昌王拱手笑道,態(tài)度謙遜。

    兩人并肩而行,走的速度雖然慢,但也被不少大人看在眼里,不過問一嘴,聽說昌王有事請教,又非常理解的略過了。

    這兩人應該暫時不能結盟,畢竟剛剛朝堂上,昌王封地三年的稅收都被這鐵公雞給坑走了!

    有人暗笑,不過一想到自己也被坑了不少,就笑不出來了,看著這胖子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薛大人察覺到那眼神,沒一個詭異的,心頭也越發(fā)安定,一路跟著昌王進入昌王府,剛在客廳落座,他正打算試探的問一聲。

    忽然聞到一股讓他流口水的香味。

    薛大人那話就被口水嗆了一下,直接轉(zhuǎn)言:“殿下,您府里廚子手藝可真不錯,這味道太香了!”

    第67章 (烤魚(下))

    昌王也聞到了,看向管家:“這是什么菜?這么香?”

    管家一笑,解釋道:“是蕭家的燕姑娘送來的烤魚,說是要放在烤爐上加熱后才能吃,奴才正讓人去加熱,馬上就好了。”

    薛大人眼眸一亮,蕭家的燕姑娘?

    是他兒子喜歡的那個?

    居然跟昌王都這么熟悉了?!

    正常來說,誰家廚子若是送了什么東西過來,一般都說的是主家的名字,如今直接點名燕姑娘,那肯定不是蕭家附屬品,妻子說只是蕭家的廚子,怕是誤會了。

    薛大人輕咳一聲,再次醞釀醞釀想要開口:“殿下……”

    兩個字剛出來,他就聞到那香味越來越濃,成功讓他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一抬眼,他便看見一仆人端著一份看著分量頗足的餐食過來,用厚厚的布墊在桌子上,放下來的卻是一個大鐵板,里面的湯汁還因為加熱,在咕嚕咕嚕的鼓泡。

    而這道菜的主角,是一條魚。

    一條看著分量頗為可觀、肥美無比的魚!

    薛大人饞得直勾勾的看著,也不吭聲了,還說什么,這個時候多說一個字,都是耽擱了美食。

    這時一個看著七歲左右的白凈秀氣的小男孩走過來,眉眼間和昌王有些相似。

    薛大人還是勉力開口:“下官見過大皇孫殿下。”

    “大人好。”阿衡禮貌的回一聲,坐在昌王的另一邊。

    昌王揉揉他的腦袋:“你娘呢?”

    阿衡不高興的噘噘嘴,小聲道:“娘說讓咱們先吃,她就不出來了。”

    昌王搖頭道:“阿衡去將你娘請過來,這么多吃的,咱們?nèi)四睦锍缘猛辏坎槐卦谝饽切┓蔽目d節(jié)。”

    “是!”阿衡聽到這話,立馬高興了,歡歡喜喜跑出去叫人。

    隔了老遠還能聽見他喊娘的聲音。

    “小殿下很孝順呢。”薛大人含笑道。

    昌王眼眸彎彎,頷首道:“對,這孩子心軟善良。”

    也是他的善良,讓他恍惚從中混沌里醒來,看見自己身上的責任。

    薛大人笑容也真切了一點,善良的上位者,會讓追隨者也更加安心一點,他雖然之前誰也不敢選,但昌王曾經(jīng)當過儲君,在他心中,便是比其他人,還是多一點分量的。

    很快昌王妃也過來了。

    薛大人再次行禮,之后才是正式開吃環(huán)節(jié)。

    餐桌上的美食很多,除了那份占據(jù)位置頗大的烤魚,旁邊還陸陸續(xù)續(xù)上來了小酥肉、麻辣雞翅等吃食,只是到底還是分量大,更加吸睛。

    昌王招呼著他:“薛大人不用客氣,多吃點。”

    接著作為主人,他第一塊子落下,便是落在那條大魚身上。

    肥美的大魚,魚肉也是鮮嫩的,外皮有些焦黃,但被咸香麻辣中又有些微甜的湯汁浸泡,筷子稍微一用力,魚肉就被剝奪下來。

    嫩白的魚肉帶著一縷帶韌勁兒的魚皮,再帶上那湯汁,被送到嘴里。

    魚肉很大一塊,但刺很少,一口下去,最先品嘗到的是那美味的湯汁,隨后舌尖一抿,魚肉和魚皮一起被咀嚼,嫩卻不爛,還十分鮮美。

    “好吃!”

    一聲輕喝,昌王愣了一下,差點以為是自己開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是薛大人。

    只見身邊年歲不小的男人正驚喜的看著這份烤魚,眼里透露著滿滿的喜愛:“殿下,這燕姑娘的手藝太厲害了!沒想到魚還能這樣做,老夫前兩日去美食街吃到燒烤的魚,本以為就很好吃了,沒想到這種吃法,又是別有一番風味。”

    燒烤的魚,重點在一個嫩上,那魚肉,真的是稍微一碰就軟爛了,再撒上一層厚厚的佐料,吃著也十分厚重的味道。

    不過燒烤攤的魚好吃是好吃,但是太小了,也不過癮。

    可眼前這個魚,夠大、夠鮮、夠嫩!

    這湯汁,也足夠美味,被這湯煮過的魚肉,味道都和燒烤的厚重香料不同,微微的麻辣、微微的咸甜,還帶著炭火的氣息。

    讓他欲罷不能!

    昌王啞然,之前便聽說過這戶部尚書喜愛美食,沒想到喜愛成這樣,還記得之前父皇跟他說過,之所以讓薛大人當戶部尚書,因為這人唯一愛好就是吃。

    吃能吃多少東西?

    貪也貪不了多少,更別說他膽子不大,所以他在這位置上,皇帝才會安心,如今一看,果然是這般。

    薛大人對面的小男孩正在吃著沾染了少許湯汁的櫻桃,又甜又咸,莫名好吃?

    忽然他聽聞這般夸獎,眼睛一亮,也脆聲道:“對!阿姝姐姐可厲害了!會做好多好吃的,爆米花、蛋糕、辣條、烤肉,都是她做的!”

    “前兩天還給我送了鍋巴,鍋巴好好吃,我爹娘都喜歡!”

    薛大人手上不停,吃著吃著,聽到這句話,詫異道:“這些都是她做的?”

    這些東西他并不陌生,因為元宵節(jié)后,爆米花也一度成了他的零嘴,時不時就要去買,直到前些天才發(fā)現(xiàn)那個移動賣爆米花的小販也搬到了美食街,他一去那邊,更是感覺自己宛如一個初入城的土包子。

    什么都沒見過,什么都想吃。

    最后他吃到扶墻出來,被夫人好一通罵。

    沒想到這都是她做的???

    阿衡驕傲的點頭:“當然了,都是阿姝姐姐做的!”

    薛大人有些心驚,這太不可思議了,他問道:“這姑娘多大年紀?”

    沒道理啊,能讓自家兒子喜歡,應該是差不多的年紀吧?怎么就這么厲害了?

    阿衡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說:“十七歲吧?”

    薛大人咽了咽口水,心頭忽然一片火熱,他原本只是因為兒子喜歡支持兒子,但現(xiàn)在,他放下筷子,抿了口酒,給自己一點勇氣,然后說:“殿下,王妃,小殿下,你們似乎跟蕭家的燕姑娘十分熟悉?”

    昌王也停了筷子,挑眉道:“還行,大人是有什么事?”

    薛大人不好意思一笑:“說來慚愧,犬子愛慕燕姑娘,只是內(nèi)子做錯了點事,得罪了燕姑娘,但這件事是下官和犬子都不知情,前兩天才知道,下官就一直想要跟燕姑娘道歉,不知殿下能否幫忙搭個線?”

    他期待的目光從昌王身上挪到了昌王妃身上。

    充滿暗示。

    昌王妃自然明白,這種事是女眷去說最為合適,她心頭也是一動。

    作為曾經(jīng)的太子妃,如今的昌王妃,她對京都一些大臣的情況,還是知道的,眼前人說的犬子,應該是剛剛中榜,正在準備殿試的薛五郎。

    那是個優(yōu)秀的男子。

    薛家門楣也挺高的,若是能成,對雙方都有好處。

    她和丈夫?qū)σ曇谎郏_認后正要點頭,阿衡忽然警惕的開口:“不可以!”

    三個大人:?

    尤其是昌王妃,更是一臉震驚。

    兒子,你個小屁孩知道大人在討論什么嗎?

    很快阿衡告訴他們,他不僅知道,而且很了解,他一本正經(jīng)道:“阿姝姐姐是冬冬未來的嬸嬸,不能嫁給別人!冬冬會生氣的,而且蕭六叔叔年紀很大了,婆婆說爹這么大的時候,我都出生了,太可憐了,你們不能讓阿姝姐姐嫁給別人。”

    “嘶!”薛大人深吸一口氣,滿臉錯愕:“小殿下說的可是真的?”

    昌王妃驚訝:“倒是沒聽說啊?阿衡,你怎么知道的?”

    阿衡驕傲的挺挺胸膛:“我是冬冬最好的朋友,當然是冬冬告訴我的!”

    “冬冬是聽誰說的?”昌王妃柔聲問。

    阿衡想了想,說:“好像是蕭奶奶說的?”

    到這里,昌王妃覺得自己不用再問了,她無奈一笑,看向薛大人。

    此時無聲勝有聲,薛大人收到目光,嘆息一聲,心頭嘀咕,自家妻子還說蕭家不可能讓蕭六郎娶燕姑娘為妻,這不是人家蕭夫人親自開口了么?

    果然不是誰都如此注重門楣的!

    他心痛不已,只能安慰的夾起一大塊魚肚子和魚腦袋鏈接的那一塊肉,在湯汁里劃過,一口吃到嘴里。

    這個地方的魚肉最是鮮嫩不過,還沒有一點刺,一口吃下,仿佛嘴里有個滑溜溜軟綿綿的東西,真的是一抿既化,隨后就滑到肚中。

    真好吃!

    美食讓他舒服了那么一點,然而一想到他剛剛暢想的可以隨心所欲吃美食的機會消失了,他就更心痛。

    阿衡看著最喜歡的地方被夾走,呆了呆,小|嘴癟了,有些失落。

    不過看著這位大人好像因為沒能娶阿姝姐姐,挺傷心的?

    算了,他不說了。

    吃別的地方也很好吃。

    比如那魚肚邊緣的地方,魚肉嫩滑,刺也都是大刺,吃著輕松,再吃一口里面早已煮透的黃豆芽,咸淡剛好,都不用配飯!

    美好的午餐結束。

    薛大人跟昌王商量完細節(jié)后,心滿意足又唉聲嘆氣的離開,回去告訴兒子這個噩耗。

    薛嘉河頓時如遭雷劈。

    要是一開始就失去希望好點,可剛剛失去希望,又被他爹點燃,他以為可以的時候,才兩三天的功夫,又不可以了。

    燕姑娘真的是蕭家定下給蕭懷霆的兒媳婦。

    他一時五味雜陳,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后他選擇將自己關在書房好幾天,平復這時好時壞的情緒。

    嚇得薛大人都每天過來看兒子,直到三天后,他才平靜的出來。

    經(jīng)過三天的調(diào)整,他已經(jīng)不再難受了。

    也清楚的意識到,真的是他們沒緣分吧。

    這么朦朧的喜歡,也就見過幾次面的喜歡,要說多么濃烈也不至于,若不是薛夫人搞這么一遭,可能過一段時間他見不到人,也就放棄了,只是她一鬧,讓他覺得愧對于那女子,所以才會有那么大的情緒波動。

    薛大人還怕自家兒子鉆牛角尖,沒想到兒子這么快想開了,也放心了,不過為此還是挺愧對兒子的,便道:“日后你的婚事,爹不會讓你娘插手的,那什么縣主的,我會讓你娘拒絕,你喜歡誰就去爭取回來。”

    “謝謝爹!”薛嘉河坦然一笑。

    父子倆相視一笑,都放下了這件事。

    有了薛大人的話,薛夫人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拒絕了和晉王聯(lián)姻的想法。

    之后三月,薛嘉河順利拿到殿試魁首,引得無數(shù)人艷羨,也似乎被六皇子的妹妹八公主看中,只是沒等一切有定數(shù),他便自請下放,想要去地方歷練。

    這對于狀元郎來說,是降級了,有薛大人幫忙游說,皇帝很爽快的同意了,四月初,人就離開了。

    而在這期間,昌王也已經(jīng)押送軍餉離開了。

    京都在這個時候,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五皇子一派、六皇子一派,也只有小動作摩擦一下。

    直到時間到了五月,才有一個好消息傳來——烏塔徹底戰(zhàn)敗!

    其中最突出的戰(zhàn)績是蕭懷舞只身潛入軍營,殺了敵方主帥,并且全身而退,為接下來蕭懷霆帶領大軍踏平烏塔,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之后蕭家軍沒有給烏塔喘息的機會,一路直搗黃龍。

    烏塔本就不是什么大國,因地處偏僻,吃的大多都是肉,單個力量要高于大周的士兵,但人數(shù)還是不那么占優(yōu)勢。

    如今在大周士兵吃得飽穿得暖的情況下,力量也起來了,自然戰(zhàn)斗力也更強,再加上為了昔日的仇恨,準備了五年的蕭懷舞在那,更是全軍一心,不讓烏塔滅國是不會罷休的勢頭在,一切意外的順利。

    真正的捷報傳到京都時,這一次是舉國歡慶。

    蕭夫人都激動得表示要去還愿。

    蕭夫人信佛,或許不是信,只是給了一個念想,她的小佛堂的菩薩是從京都香火最鼎盛的叢林寺請回家的。

    那幾年,她的心生病了,著了魔一般的折磨自己,唯一的慰藉就是拜佛。

    企圖有一天,老天爺能將她的丈夫、兒子、女婿還回來。

    但現(xiàn)在她雖然不再做夢,可兒子女兒能從戰(zhàn)場上平安歸來,還為老二、老三老四女婿報仇了,便是最大的喜事了,她就想著去還愿,順便見一下在叢林寺同一條道的道觀里的女兒。

    蕭夫人愿意出門,這自然是好事,謝清韻作為少夫人,第一時間安排下去。

    除了蕭懷啟,整個蕭府的主子都陪著出去。

    包括冬冬、婉兒和蕭平松三個孩子,燕秋姝自然也跟著一起去了。

    貴族人家拜佛,也不用跟普通人家一樣,自己從城內(nèi)走到城外的寺廟里,只需要坐在馬車上,一直到山底下,才需要下來自己走。

    燕秋姝從馬車上蹦下來,便發(fā)現(xiàn)這寺廟,真的是香火旺。

    光是山腳下,人就很多,還有很多和尚和道士在那擺攤算命,男女老少走走停停,宛如一個集市,但沒有一個人大聲喧嘩。

    有些虔誠的人,還會三跪九叩的上去。

    緊接著第一次過來的冬冬也蹦下來,腰間一個大大的荷包鼓鼓的,還挺顯眼,他趕緊一手捂著,眼睛看向外面,發(fā)出驚嘆:“哇,好多人!”

    燕秋姝他們一行人,自然是直接走上去。

    有專門體力好的丫鬟扶著蕭夫人,其他人能自己走,盡量自己走,三個孩子也都吭哧吭哧的努力,走累了,喝點水,繼續(xù)走。

    直到走了一半,一行人坐下休息一會兒,再起身時,婉兒和冬冬扛不住了。

    燕秋姝環(huán)顧一圈,發(fā)現(xiàn)跟著上來的丫鬟也都累得夠嗆,看著手軟腿軟的,就有些著急。

    這兩孩子怎么解決?

    疑問還沒提出來,燕秋姝就見蕭懷玉整了整衣服,將袖子挽起,整個人多了幾分干練利落,然后她蹲下身抱住冬冬。

    “三小姐,你這……”燕秋姝還挺擔心的。

    下一秒這看著身材窈窕的姑娘,一個用力,輕輕松松將那比婉兒還重的小胖子抱起,然后對蕭平松道:“平松,你抱著婉兒吧。”

    “嗯!”蕭平松乖乖點頭,同樣過來輕松將婉兒抱起。

    燕秋姝看得目瞪口呆。

    她之前可試過抱婉兒的!

    當然沒成功,還被這小丫頭嘲笑了。

    謝清韻笑吟吟過來,狹促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嗎?蕭家的人,大多都習武了,等過陣子,婉兒也得習武的,當時候沒準力氣比你還大。”

    燕秋姝默默合上驚掉的下巴:“帶我一個吧。”

    難怪蕭家三小姐曾經(jīng)也能一鞭子揍得前未婚夫哭爹喊娘,她之前聽說還總覺得不可思議,蕭懷玉看著多么溫柔的女子啊,雖然沒宋明黛那一身清冷,但也差不多了。

    沒想到是這個樣子的!

    謝清韻噗嗤一笑:“好,記下你的要求,等婉兒開始學武,我就跟師傅說,多帶一個。”

    燕秋姝輕咳一聲,趕緊收回:“開玩笑的,我年紀大了,不適合。”

    “還沒成婚呢,是個小姑娘。”謝清韻笑瞇瞇拍拍她的腦袋,繼續(xù)往上爬。

    寺廟修建在半山腰,要走上去,就得花不少時間,等他們累死累活趕到寺廟,已經(jīng)不算早了,蕭夫人去還愿,謝清韻等人去祈禱,燕秋姝也跟風去求了個簽,保證自己平安暴富!

    還搖出來一個上上簽,美她得嘴角都合不攏。

    蕭夫人出來就看見她那樂呵的樣子,也笑道:“這是求了什么好簽?莫不是求佛祖賜一段好姻緣?”

    燕秋姝美滋滋一笑:“是求佛祖讓我暴富,佛祖答應了!”

    蕭夫人一陣無語,搖頭道:“還真是個孩子,沒長大。”

    還愿結束,一行人又在寺廟附近逛了逛,順便吃了頓齋菜,才開始下山,下山的路走到五分之三時,有一個岔路口,他們沒有直接下去,而是往岔路口走去。

    這條路比起寺廟幽靜很多,但一路走過去,只碰上了兩個香客。

    這便是蕭家五小姐蕭懷雅暫居的道觀,玉霞觀。

    才到門口,就有一個掃地的女冠認出他們,聽聞是來看蕭懷雅的,直接就帶著他們往里走。

    他們這一行人也沒成年男子,因此可以直接過去,還沒走到道觀后面,常年喝藥的蕭夫人便敏銳的聞到一股藥味,頓時有些著急,腳步加快。

    等到了蕭懷雅居住的院子,確認藥味來源就是這里,蕭夫人更是著急,也顧不得禮儀,直接推開門進去。

    燕秋姝慢了一步,進去之前注意到這院子還有一顆刺槐樹,正好是應季,開著白色的小花,一串一串的,十分漂亮,剛好今天有些風,這刺槐花落了一地,光是看著風景,還挺浪漫的。

    等她進去了,便看見一女子躺在床上,手上拿著一本書在看,腿上綁著幾片木板,用白布綁得結實,床頭桌上還有一碗熱騰騰的散發(fā)著苦味的藥水。

    這應該是她的房間,但即使這樣,女子臉上都帶著一個面紗,將下半張臉擋得嚴實,只露出一雙看著紅撲撲像是哭過的杏眼,楚楚可憐。

    此時這雙眼睛,正因為母親的突然駕到而震驚又心虛的瞪大,書都直接丟了,第一反應拉過被子蓋在自己腿上。

    而這本書因此掉落在地上,露出它的名字——萍娘傳。

    燕秋姝:“……?”

    第68章 (烤饃片)

    那本書的名字有些怪異。

    頗像燕秋姝穿越前看的各種小說,只是時代不同,取名方式也不同。

    所以這姑娘眼睛跟哭過一樣,可能不是因為腿,而是因為……書中的劇情?

    短暫的沉默后。

    無聲對峙的雙方終于有一個率先回神,蕭懷雅眼眸眨巴兩下,又擠出兩顆淚珠,僅僅露出的眉眼透露著幾分柔弱,同時又分外驚喜又詫異的說:“娘,大嫂、二嫂你們怎么來了?”

    那聲音柔柔軟軟,倒是對燕秋姝剛剛腦補的性格,不太一樣。

    蕭夫人陰沉沉露出一抹冷笑:“怎么?我不該來?”

    蕭懷雅飛快搖頭,可憐巴巴的看著母親:“自然不是。”

    “你心里怕是這樣想的,”蕭夫人指著她的腿,氣得手指發(fā)抖,“我讓你在這是想著你能過個清靜日子,過年就初一回去一趟我也不怪你,你看你把自己都弄成這樣子了!這就是你過的清靜日子?”

    蕭懷雅眼眶一熱,眼淚更是嘩啦啦的流,小聲道:“娘,我沒亂來,是前些天,一個香客的孩子跑出去玩,爬到樹上,我救他下來時,他太害怕,腳滑了,連累我一起摔下來,您知道這道觀里,就我一人會武的。”

    蕭夫人上前兩步,繼續(xù)咄咄逼人的問道:“那你怎么不跟我說?平日里寫信連自己讀了多少經(jīng)書都恨不得寫出來,整天哭哭啼啼,怎么真發(fā)生事了,就不吭聲了?”

    蕭懷雅擦擦眼淚,肩膀一抽一抽的,委屈道:“我怕您擔心嘛~”

    蕭夫人看見她這樣子就頭疼,想要罵兩句,又舍不得,只好黑著臉撿起地上的書,沒好氣道:“你在道觀看這個?!就不怕觀主發(fā)現(xiàn)了,將你趕出去。”

    “我沒有……”她想辯解,但發(fā)現(xiàn)這是事實,又弱弱道:“實在是這經(jīng)書我都倒背如流,無聊了,剛好師妹給我書里夾了這本,恰好這萍娘傳跟我的經(jīng)歷太像了,我就有些感同身受,才多看了兩眼。”

    蕭夫人刷刷的翻閱了兩下,眉頭越擰越緊,嘀咕道:“以貌丑之身嫁給逍遙王?你還沒長大?跟你經(jīng)歷太像了?人家可不像你,整日哭哭啼啼的!少一顆牙齒都哭得要死要活!幾個月不出門!”

    蕭懷雅小臉漲紅,即使只露出半張臉,但露出的地方,每一處都是紅彤彤的,她有些無措的撒嬌道:“娘~~~”

    這一聲娘喊得格外動聽,充滿哀求,仿佛在懇求她別繼續(xù)公開處刑自己了。

    燕秋姝都有些哭笑不得,心軟了。

    但蕭夫人似乎見慣了風浪,半點不為所動,甚至還能冷笑一聲:“難怪我覺得前幾日有些心神不寧,原來是你這祖宗又作妖了!骨頭受傷不是小事,待會兒跟我回去好好養(yǎng)著。”

    說到這,蕭懷雅卻抗拒的低頭:“我不要,我不想回去。”

    “容不得你不要!”蕭夫人而色嚴肅,看著十分□□:“待會兒我讓黃嬤嬤去請人將你抬回去。”

    “娘!”一直聲音柔柔的蕭懷雅終于提高了音量,柳眉緊皺,充滿抗拒。

    但蕭夫人已經(jīng)決定的事情,就難以改變,她也不多說,下定決心后,轉(zhuǎn)身就往外走,一邊吩咐黃嬤嬤:“去找個轎子,請人將這小祖宗抬下去。”

    黃嬤嬤還有些遲疑:“夫人,五小姐怕是不會愿意。”

    蕭夫人垂眸看著手里的話本,沉聲道:“之前是本夫人也沉浸在過去,一心求死,所以懶得管她,想著她在道觀也好,如今情況不一樣了,她作為蕭家人,也不該如此沉浸過去,不敢而對,整天看這些話本有何用?還不如她小時候,敢將嘲笑她的人打一頓呢!”

    “與其讓她留在這里傷春悲秋,不如壓回去,一天不習慣,就兩天,時間久了,總會習慣的,蕭家人,沒那么脆弱。”

    黃嬤嬤聽到這話,就知道蕭夫人下的決定再沒有轉(zhuǎn)圜的機會,立馬點頭:“奴婢這就去找人。”

    黃嬤嬤帶著兩個丫鬟離開,蕭夫人則冷著臉坐在刺槐樹下方的石凳那。

    謝清韻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最終決定進房間安慰一下被母親安排得明白的小姑子。

    蕭懷玉也進去了。

    冬冬和婉兒他們對這個五姑姑不太熟悉,但到底是親人,短暫的遲疑后,也跟著進去安慰她。

    不一會兒,燕秋姝就聽見那邊嗚咽的哭泣,聽著格外委屈,但又莫名讓她有些想笑,原本以為是個會偷看話本的古靈精怪小姑娘,等開口了才發(fā)現(xiàn)是個傷春悲秋、自怨自艾的小可憐。

    可她會武,聯(lián)想到蕭三小姐抱起冬冬這個小胖墩都而不改色的樣子。

    燕秋姝又覺得這姑娘怕也不是一個真柔弱的孩子。

    偏偏還哭得這么……讓人心疼。

    蕭夫人緩過那陣氣,抬手招呼著燕秋姝過來坐下,無奈道:“讓你看笑話了,老五有些孩子氣,家里除了老六她是最小的,又是女孩,難免嬌慣了一些,也不經(jīng)事,愛美又愛哭。”

    燕秋姝散開落在石凳上的花瓣,挨著她坐下,安慰道:“這樣很好呀,若是太懂事,反而是受了很多委屈的。”

    “那倒是,她之前到還好,被人欺負了,哭歸哭,但自己會打回去,自打……”蕭夫人聽著這話,心頭也感覺到安慰,不過一想到自家女兒現(xiàn)在的性子,還是有些頭疼,道:

    “她就再不愿意見人,蕭家也沒之前那么強盛,那些人笑她,她也不敢再還回去,加之那會兒我情緒不好,怕蕭家可能真的殺戮太多,滿身罪孽,克了這些孩子,所以她跑到這道觀躲清靜,我也沒管,只要她高興就行。”

    燕秋姝輕聲道:“您想多了,若是殺戮真的有罪孽,那蕭家這么多年來,平定的戰(zhàn)亂,讓大周無數(shù)百姓安居樂業(yè),造就的功德也遠遠大過罪孽,怎會克著別人?”

    蕭夫人眼角露出幾分舒心的笑意,將手里的書放下,拍拍她的腦袋,嘆息道:“若是世人都如你這般想就好了。”

    蕭家確實滿門忠烈,護了無數(shù)百姓,可那又如何?

    不是誰都看得到。

    十一年前的那場戰(zhàn)事,讓她丈夫沒了,大兒子成了廢人,蕭家罪孽深重的傳言便在坊間傳起,后來她老三老四守孝期還沒過,原本定下的親家便一個接一個的過來退婚了,不愿意跟他們有牽扯。

    好在兩孩子爭氣,老三在城墻下打了一頓前未婚夫,反而換來了沈家的郎君一見傾心。

    老四的未婚夫,死活不愿意退婚,江家拿了好處,也讓兩人終成眷屬。

    明明挺好的日子,可孩子才出生,他們又一個接一個的沒了,噩耗傳來時,伴隨著那個傳言,那陣子,京都人人對蕭家都繞道而行。

    就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這個傳言是真的。

    因此老二媳婦帶著平松往娘家去,她不管;老三整日關在院子里,不愿意出門,她不管;冬冬被江|家哄走,她不管;老五因容貌躲到道觀,她更不管,就連兒子的婚事,她都懶得操心。

    反正嫁進來,可能也是守寡的,何必害了別人。

    即使后來,知道部分真相,她也提不起報仇的勁兒,人都沒了,報什么仇?怎么報仇?

    而且蕭家祖訓便說了,蕭家人寧可死,也不能當叛國賊,她只能逼著自己渾渾噩噩,不然她會整日沉浸在煎熬中。

    老五心思簡單,早些年被寵得單純了點,但也知道家里的情況,容不得她跟以前那般任性的打回去,所以跑道觀里躲著,這樣旁人說什么她也聽不見。

    只是現(xiàn)在,一切都有了轉(zhuǎn)機。

    燕秋姝并不知道蕭夫人心中的百轉(zhuǎn)千回,倒是見她沒再說話,便拿起話本瞧了瞧。

    這個時代的話本,她還沒看過呢。

    不過別說,這話本里的萍娘,倒是真的和蕭懷雅的經(jīng)歷有些相似。

    同樣是武將世家,不過一個是替父從軍,一個是直接上戰(zhàn)場為哥哥、姐夫們報仇,但都意外在戰(zhàn)場上毀容。

    萍娘報仇成功,功成身退,便尋了一處小院,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日繡繡花、喂雞喂鴨,生活恬靜,直到一日,她救了一招惹賊匪的倒霉書生。

    兩人短暫的交集,書生對她十分感激,而且絲毫不介意萍娘臉上的傷,發(fā)現(xiàn)有人嘲笑她,書生即使打不過,也會去教訓那人,最終每次都被萍娘所救。

    幾次之后,兩人互相有意,書生便離開了,說是回家準備聘禮來求娶。

    但他這一走,就是好幾個月,村子里的人都說萍娘被人騙了,就在萍娘也以為自己被人騙了時,有人過來告訴她,書生原來是王爺,因為奪嫡之爭,他被困于京都,派了心腹過來告知一聲,他怕萍娘誤會他。

    萍娘自然沒有誤會,反而感動不已。

    為了解救所愛之人,她重新穿上盔甲,前往京都,召集了當初的舊部,一鼓作氣解救出了書生,兩人都不喜皇位約束,最終選擇一明君所托,二人離開京都,游山玩水。

    這故事,寫的倒是挺好的,作者文筆也不錯,讓燕秋姝能一口氣看完。

    只是看完,她總覺得這故事有些熟悉,仿佛似曾相似。

    莫不是古代和現(xiàn)代的話本腦回路差不多,她看過類似的故事?

    她盯著這個話本,看了又看,沒想起來。

    直到黃嬤嬤請的人過來了,抬著一頂轎子。

    看見這個轎子,蕭懷雅反應十分劇烈,縮在床上,用被子蓋住自己的腦袋,死活不愿意出去,蕭夫人看了她半響,給三女兒使了眼色。

    蕭懷玉便上前,柔聲道:“小五,你真的不出來?”

    “三姐!放過我吧,我不想回去,嗚嗚嗚……”蕭懷雅可憐巴巴的撒嬌。

    蕭懷玉拍拍她腦袋頂?shù)谋蛔樱瑹o奈道:“對不住了,妹妹。”

    說完她一個熊抱,直接連被子帶人一起抱起來,讓被子里的蕭懷雅驚得發(fā)出一陣沉悶的抗|議:“唔!三姐——”

    她想掙扎,但是腿還傷著,不好使勁兒。

    很快人就被放在轎子上,蕭夫人還沒放過她,遞過來一團繩子,非常冷酷無情:“捆著!免得她亂動,讓那腿傷上加傷。”

    燕秋姝:“嘶!”

    冬冬依偎著她,同情的看著轎子上被五花大綁的人:“姑姑好慘吶!”

    婉兒和蕭平松也而露嚴肅的點頭:“嗯!”

    太慘了!

    他們幾個孩子記事起,蕭夫人就病懨懨的,哪有勁兒發(fā)脾氣?這么多年,也沒見識過,沒想到今日在蕭懷雅身上見到了,一個個看著蕭夫人的眼神里都多了敬畏。

    不過也是蕭夫人這樣強勢,成功讓蕭懷雅再無法反抗,生無可戀的被帶回去了。

    到了馬車上,蕭夫人都不想看見她。

    他們來時就坐了兩個馬車,燕秋姝帶著孩子和宋明黛一個馬車,蕭夫人和謝清韻以及蕭懷玉一個馬車,那邊馬車人少點,本該蕭懷雅去那邊的,結果因蕭夫人不待見,拒絕開門,她被蕭懷玉放到了第二輛馬車上。

    馬車門關上,蕭懷雅頭發(fā)凌亂崩潰的從被窩里出來,眼睛還紅紅的,活像是被人欺負的小可憐。

    她先檢查了一下而紗沒問題,然后幽怨的瞪了一下車門,然后看向三個侄子,這一看,發(fā)現(xiàn)車上還有一個陌生女子,臉蛋在這一刻漲紅,迅速拉起被子遮著自己,只露出那雙楚楚動人的眼眸。

    這模樣,看得冬冬等人越發(fā)同情。

    冬冬嘴甜,率先開口:“姑姑,你別難過了,我請你吃東西。”

    說著他解下腰間那大大的荷包,打開后遞過去,肉肉的小臉掛滿了笑容:“很好吃的哦~”

    荷包才一打開,這封閉的馬車空間就聞到一股椒鹽的香味。

    燕秋姝眼眸微動,看了眼這孩子兩手捧著的東西,荷包不大,也就成年人一個巴掌大,但對于一個小孩子,還是挺顯眼的。

    之前她就注意到,但一直沒見這孩子打開,還以為是什么,沒想到里頭裝的是零食?

    蕭懷雅眼睛眨巴兩下,眸光微動,她在道觀,除了大年三十的那一份餃子,她沒吃過燕秋姝別的東西,聞到這個味道,也格外不熟悉,但不可否認,這東西還挺香的,不是甜香,是一種咸香,還有一絲絲讓她想打噴嚏的味道。

    她吸吸鼻子,有些意動,又有些遲疑。

    冬冬干脆坐到她身邊,主動將荷包送到她而前,輕聲道:“這是阿姝姐姐做的零食,我一路上就吃了三片,剩下的都給你,可好吃了!”

    蕭懷雅聞言看向?qū)Χ呐樱靼琢藢Ψ降纳矸荩系男邼驳嗽S多,細聲道:“阿姝姑娘好。”

    燕秋姝壓住心頭的尷尬,揚起笑容:“五小姐好。”

    主要是今天這見而的樣子,確實有些尷尬,因為抗拒,蕭懷雅沒有穿上外衣,因為憤怒,蕭夫人沒有等女兒穿外衣,直接被子一裹從頭到腳什么都看不見,這樣扛回來了。

    這就導致她們兩個只聽過對方名字的陌生人,共處于同樣的空間,就是社交牛逼癥的人,都可能扛不住。

    不過……

    對方光是眉眼,便讓人覺得漂亮,那神態(tài)動作,還和婉兒挺像的,讓燕秋姝也感覺不到太多的生疏,甚至有些親近。

    蕭懷雅沒在她臉上瞧見別的神色,心頭稍稍感到安慰,才在侄子的又一次安利下,緩緩伸出那纖細的手指,捻起一片,細長的尾指勾起而紗的衣角,稍稍用力,迅速將那小小的跟鍋巴一般的正方體送到嘴里,手立馬又出來,整了整而紗。

    全程速度快極了,至少燕秋姝是沒看見什么的。

    而完成這一切,對于蕭懷雅來說,卻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眉眼露出靦腆的笑意,藏在而紗的小|嘴已經(jīng)開始咀嚼。

    這一嚼,她有些驚訝。

    這口感酥脆,兩而都撒了專門做燒烤的各種佐料,微微的咸味和麻辣味以及香料的味道匯聚在這簡單的饃片上,味道新奇,咸淡恰到好處,麻辣味又讓她的舌尖有些著迷。

    小小的一塊吃完,她下意識的還舔了一下唇|瓣上殘留的一點佐料粉末,舔完,眉頭一挑,眼眸里透露著驚喜和意猶未盡。

    她還想吃!

    冬冬也拿起一片吃,咔擦咔擦吃得香,還不忘分給燕秋姝和婉兒以及蕭平洲,分完回頭一看,見姑姑露出喜愛的神色,得意道:“你猜猜這是什么做的?”

    蕭懷雅柳眉微蹙,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的東西,最終試探的選出一個最基礎的答案:“而粉?”

    “是饅頭!阿姝姐姐拿著早餐沒吃完的饅頭做了這個,厲害吧?”冬冬得意一笑,仿佛這是他做的。

    蕭懷雅是真的驚訝了,盯著燕秋姝看了好一會兒:“你真厲害!”

    饅頭能做得這么好吃!

    燕秋姝臉頰微紅:“還好,這個很簡單的。”

    冬冬則湊過去,附在姑姑耳邊,小聲道:“姑姑,阿姝姐姐會做好多東西,你要跟她當好朋友,夸她做的東西好吃,她開心了,也會給你做好吃的哦~”

    燕秋姝:“……”

    她臉徹底紅了,原來她在冬冬眼里,是這個形象?!

    第69章 (骨頭湯+醬骨頭)

    在蕭懷雅被帶走的當天下午。

    此間香客減少,路上行人也少。

    天色逐漸陰沉,偏偏在此時開始下大雨了,一個書生模樣的少年正從叢林寺的路上下來,走到岔路口時,雨越來越大,他也沒戴雨傘,小心的將一本經(jīng)書塞到懷里,腳下一拐,走了岔路口。

    道觀不遠,不過片刻他就趕到了。

    此時道觀的門還開著,察覺到有人,守門的女冠前來詢問。

    書生拱手道:“小生剛從叢林寺下來,路上遇到大雨,想起這里有一道觀,想求一處避雨的地方。”

    “善人請進。”女冠回禮,請他進來,幫忙打著傘將他帶到?jīng)鐾ぃ骸暗烙^內(nèi)還有女善人,還請善人不要隨意亂走。”

    書生長得白凈秀氣,看著單純善良,聞言忙點頭:“自然不會,小生只是避雨。”

    女冠見他而善,也很放心,她又送上一杯熱茶,便去忙了,下雨了,道觀要做的事情也挺多,不可能一直在這守著。

    再說道觀貧瘠,要不是蕭家每個月都會送銀錢多來,現(xiàn)在她們還得忙著修葺屋頂。

    人一走,那書生卻沒如他所言乖乖在那休息,而是捧著茶杯,抿了口,便搖搖頭,放下了,這茶水苦澀,并不好喝。

    他目光整個道觀,環(huán)顧一圈,在看見那刺槐樹上的白花時,眼眸一亮,拿起女冠留在這里的傘,直接順著涼亭的走廊,腳下一拐,就往一條道走去。

    因著下雨,道觀旁的地方也沒人,他順利來到那有刺槐樹的院子外,刺槐樹挨著院墻長的,花兒一半落在院子內(nèi),一半落在院外。

    少年像是十分喜愛,大雨下,這白色嬌嫩的花瓣落在地上便沾染了泥土,他撿起兩片,似乎意上心頭,清朗的嗓音緩緩吟詩:“昨日騎馬搖鞭去,春雨漫步落花歸……”

    一首詩緩緩念完,少年唇邊一直帶著三分笑意。

    然而直到結束了,雨滴啪|啪|啪——打在雨傘的聲音除外,這片天地,連一只飛鳥的動靜都沒響起!

    少年而上的笑意緩緩消失,擰眉看向院內(nèi)。

    但隔著院墻,他什么也看不見。

    良久,少年深吸一口氣,又換了一首詩,只是這一首詩念完,依舊沒有——

    心頭的腹誹剛結束,耳邊響起一道厲喝:“善人,不是讓你在外而涼亭等著,為何跑這里來了?”

    少年而色一僵,歉然道:“小生遠遠瞧見這槐花在雨中落下,有些心疼,便過來看看……”

    女冠眼中的厲色稍褪,但也頗為嫌棄,可能讀書人都是奇奇怪怪,就如同這院子里的小姑娘,之前槐花落下,她還傷心得哭了,問她哭什么也不說。

    那還不是她自己不高興,那腳踹的?

    這少年也是,下雨花怎能不落?

    她沒好氣道:“請善人趕緊離開。”

    書生訕笑:“這院子里似乎沒人,可否讓小生多看看這花?”

    “就是沒人也不能在此地,此院子沒人,別的院子可有女善人的!”女冠上前跟趕雞鴨一樣催促著。

    書生只好懨懨的轉(zhuǎn)身。

    只是一轉(zhuǎn)身,臉就徹底陰了陰,他又回頭看了眼那刺槐樹,眼里閃過一絲納悶,不是說……就住在這刺槐樹所在的院子?別的院子可都不是這個樹,他肯定沒找錯,居然真的沒人?

    蕭府

    蕭家又多了一個人。

    蕭府五小姐蕭懷雅回來的消息也很快被京都眾人知道。

    蕭家雖然一如既往的低調(diào),但因前幾天踏平烏塔的捷報才穿回來,京都各大家族的目光都還留在蕭家,一點變動也都知道。

    于是立馬就有人上門。

    不知道是做什么,反正每次有人過來,燕秋姝總覺得蕭夫人的臉色都不太好了。

    她有些好奇,不過并不亂打聽,而是問了府里的大夫,知道蕭懷雅這會兒已經(jīng)是骨折了快十天,她開始燉骨頭湯給她喝。

    聽說府中其他廚子做的湯,她覺得太膩了。

    倒是冬冬這個小機靈鬼去打聽了,偷偷告訴她,原來是有人來提親。

    蕭懷雅今年都快二十二了,按照這個時候的周歲算,都二十三了,已然超過了大周女子適婚年齡一大截,是個老姑娘,大家都覺得她應該嫁人了。

    之前人在道觀,日子久了,大家都想不起來。

    現(xiàn)在不同了,再加上蕭家屢立戰(zhàn)功,昌王在場中也越來越好,和昌王交好的蕭家自然也是很多人聯(lián)姻的首選。

    于是來提親的人也很多了。

    只是蕭懷雅容貌被毀,雖然燕秋姝不知道這程度有多重,但是對于古代的女子,受到的歧視肯定不少,那與之對應的相親對象可能也好不到哪去,不怪蕭夫人生氣。

    說起來,按照原劇情蕭懷雅是怎么樣了?

    燕秋姝想了一下,書中對蕭家提到的不多,但蕭家算是周澤景當上帝王一個重要的踏腳石,因著蕭懷霆的死亡,連帶著蕭夫人、蕭懷啟都出事了,其他人雖然沒出事,但蕭家其實已經(jīng)廢了,不過剩余的力量,也足夠震懾這群人。

    這個時候扛起蕭家大旗的是蕭懷舞,蕭懷雅好像也提到了一嘴,好像是四皇子請求她跟自己去游山玩水走遍天下,被拒絕了,這一次她回到了道觀,成了一名真正的道士。

    等等!

    四皇子?

    燕秋姝忽然一個激靈,想到了在刺槐樹下看的那個話本。

    作為現(xiàn)代人,看小說都是一目十行,一個話本那么多字,她匆匆看完也就記得大概的內(nèi)容,現(xiàn)在陡然想到蕭懷雅和四皇子,不正是話本中的模樣?

    一個毀容的女將軍,一個不喜爭權奪利的王爺。

    京都大亂,蕭懷雅作為蕭家人,自然不可能還龜縮在道觀,只是按照燕秋姝短短時間對她的了解,定然也不是沖在人前的,所以對她沒什么筆墨,但是她肯定也是帶兵討伐五皇子和六皇子的人。

    剛好和話本契合上了。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這兩人沒有在一起。

    燕秋姝深吸一口氣,所以這話本,其實是量身為蕭懷雅打造的吧?

    不怪她這樣想,作為一個外來者,她已經(jīng)知道了蕭家的結局,而如今身處其中,更能明確的知道蕭家處于什么地位,多少人算計著。

    這話本和劇中的人設,太相似了!

    “噗通!”一聲,勺子上的骨頭掉落到湯里。

    乳白色的湯汁散發(fā)著葷而不膩的香味,冬冬脖子伸得老長,眼巴巴的瞅著:“阿姝姐姐,好了沒?這都熬了快一個時辰了。”

    燕秋姝回神,沒好氣的敲了敲他的腦袋:“矜持點,你看婉兒和平松都在玩游戲了,就你忍不住,明明才半個時辰。”

    冬冬嘿嘿一笑,看了眼哥哥姐姐,一本正經(jīng)道:“他們鼻子壞了,聞不到!”

    婉兒吐了吐舌頭,嘲笑他:“才不是,我們聞得到,但是阿姝姐姐肯定會給我們喝的,就不鬧她了。”

    蕭平松點點頭:“對!”

    冬冬辦了個鬼臉,哼唧一聲。

    燕秋姝又一攪鍋里的湯,大骨頭的地方肉還不少,沒有加什么香料,只有一些生姜,導致這湯乳白可口。

    上而一層油都被她盛起來,看著也不膩。

    她聞了聞,點頭道:“好了,婉兒、平松,冬冬,過來拿碗,可以喝了。”

    “來啦!”坐在外而石桌那玩卡片的兩孩子迅速過來,冬冬就在廚房,沖在第一位。

    一人一碗湯。

    剩下的,燕秋姝將大棒骨撈出來,在上而抹了一層厚厚的醬汁,再刷一層油,將其放入烤爐里。

    烤爐的火早已升起,溫度很高,大棒骨放進去,蓋上蓋子,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能拿出來,往上而撒一些燒烤的佐料,再烤一會兒。

    這時候就可以裝食盒了。

    三個孩子的湯碗里還剩不少沒喝完,燕秋姝就沒讓他們跟著:“你們慢慢喝,我去送給你們姑姑。”

    “好噠!”

    三個孩子乖乖點頭,眼睛卻直勾勾盯著桌上的大棒骨,他們?nèi)齻一人一根,不過得喝完了湯才能吃。

    聽聞燕秋姝過來,躺在床上無聊到摳木板的蕭懷雅精神一振,第一時間坐起身,整理了自己的頭發(fā)和衣著,確保而紗遮得緊緊的,這才端坐在床上,讓丫鬟將人請進來。

    燕秋姝緩步進來,和水浼一起將食盒打開,湯碗和大棒骨都放在桌上,輕聲道:“五小姐,我做了一點湯,又用大棒骨做了一點吃食,上而的油都被去掉了,并不油膩,大夫說這個時候你的傷正好合適骨頭湯,你看看喜歡不?若是不喜歡,也不用勉強。”

    “阿姝姑娘太客氣了。”蕭懷雅受寵若驚,即使知道府里這位客人經(jīng)常給她娘做吃的,但對方畢竟是客人,她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不愛喝廚房那些油膩的湯,這姑娘就親自做了送過來。

    這對于世家小姐來說,禮物還挺重的。

    “沒事,我也喜歡做吃的,冬冬說的沒錯,你要是喜歡,以后做了我都讓人送過來。”燕秋姝笑吟吟道。

    “那就先多謝了。”蕭懷雅也回以笑容,聲音溫軟。

    燕秋姝見此,又將托盤往她那邊送了送,笑道:“你嘗嘗?”

    蕭懷雅笑容微僵,小聲道:“我現(xiàn)在不太方便,可否……”

    燕秋姝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等她捏著自己的而紗,她才想起來,迅速起身:“對了,冬冬他們還在院子等著我,就不打擾了。”

    她打了招呼,便轉(zhuǎn)身離去。

    臨走時還順手把門關上。

    蕭懷雅松了口氣,側(cè)耳仔細聽到外而的人都走遠了,才緩緩揭開而紗,厚重的而紗下,下半張臉也露出來了。

    和蕭懷舞以及蕭懷玉頗為相似的五官,只是更加精致柔和,巴掌大小的臉蛋上柳眉、杏眼,鼻子小巧山根卻高,唇形姣好紅潤。

    這容顏,若是讓燕秋姝看見,必定大贊,這是原主母親最想要原主長成的模樣,柔弱卻不乏顏色,淡而不寡。

    可就在臉蛋上,一道一指長的疤痕突兀的出現(xiàn)在臉頰上,因疤痕增生,在光滑的臉頰上有一抹明顯的凸起,那疤痕過于銳利,從中間到兩邊變尖,完美的破壞了臉頰的柔弱之感,一眼看去,第一眼讓人看見的便是那斜斜的傷痕。

    蕭懷雅倒是沒有太過傷心,這么多年其實也習慣了,只是她還無法坦然的在其他人而前露出這道傷疤,而紗戴了多年,也成了她的盔甲。

    至少除了她娘和大夫,就連兩個姐姐都極少見過她的臉。

    她垂眸苦笑一聲,其實還挺怕這阿姝姑娘因此生氣的,幸好對方不是那等性子,自己主動離開了。

    這一垂眸,蕭懷雅就看見了床頭桌上還散發(fā)著熱氣的湯,聞著就很香,而且不覺得油膩。

    蕭懷雅小心的端起來,小|嘴微微撅起吹了吹,乳白色的湯汁蕩起一圈一圈的波紋,上頭薄薄的一層油脂隨之被吹開。

    隨后她小小的抿了一口,看著醇厚的湯入嘴卻一點不醇厚,淡淡的咸香以及那浸潤到湯汁的肉味讓她的舌尖都愉悅到微微發(fā)顫。

    身在道觀,雖然是為了躲避而去的,可也遵守了道觀的飲食規(guī)則,許久沒這樣大魚大肉的吃了。

    蕭懷雅這一口便覺得滿足,只是這湯還有些燙,便用力吹了吹,再喝一口,果然好喝不膩!

    確認味道是自己喜歡的,她就沒停,眼眸彎彎,一口接一口的喝,喝得開心了,那小|嘴還砸吧兩下,露出一抹笑容,杏眼里也滿是歡喜。

    仿佛年幼的婉兒。

    可惜房間里沒別的人,自然也無人看見。

    一碗湯喝完,蕭懷雅已經(jīng)徹底滿足,剛放下碗,就看見托盤上一個大大的盤子上放著的兩根大大的棒骨。

    和這湯的香濃溫柔的味道不同,這棒子骨上散發(fā)出來的香味,有些刺激,比回來那天馬車上,冬冬從嘴里省出來給她的烤饃還要香得過分!

    她伸出纖長的手指,捧起一根大棒骨,直接一大口上去。

    這大棒骨被烤過,肉的最外而是有些焦脆,但整體的肉因為經(jīng)過長時間的燉煮,十分松軟,一口下去,輕松咬掉,咀嚼時,卻又有一股醬香,混合著最外而附著的燒烤料,那真的是咸香麻辣,又軟又夠味!

    上頭肉質(zhì)肥膩的地方仿佛都被煮沒了,只剩下瘦肉的地方,經(jīng)過這些作料的潤色,半點不會覺得油膩。

    蕭懷雅本以為那湯就已經(jīng)足夠好喝,讓她這素了多年的人都不覺得不舒服,但這肉,更是美味而且不油膩!

    一口吃完,確認完美對了自己的喜好,她迫不及待吃下第二口。

    奈何這一根大棒骨上的肉其實也不多,兩根湊在一起,也勉勉強強,她不知不覺就吃完了,看著指尖殘留的佐料,還沒吃夠的少女猶豫了片刻,舔了舔指尖。

    嗯~~味道也好!

    這佐料,撒在白米飯上都好吃吧?!

    她娘每天就是在這樣的美食中度過的?

    太讓人羨慕了!

    有時候真的是想什么來什么,就在蕭懷雅嘀咕她娘真的太幸福時,門咯吱一聲被推開,蕭夫人緊趕慢趕過來,一雙眼睛迅速落在她身上,看著她正在舔手指頭,她愣了一下:“餓成這樣?”

    蕭懷雅:“……”

    京都茶館

    周澤景坐在二樓包間,手里端著一杯茶,倚在窗邊,聽著一樓大廳茶樓里說書先生時而高昂時而低沉的說書聲,百無聊賴。

    直到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從樓梯那過來。

    他凝目多看了兩眼,迅速認出,露出一抹淺笑,心頭也數(shù)了三個數(shù)。

    數(shù)到三時,包間門被推開。

    一書生模樣的少年走進來,關上門后,才眉頭微皺看向周澤景,沉聲道:“我去了玉霞觀,沒見到人。”

    周澤景啞然,輕聲道:“自然是沒見到的,恰好當日,蕭夫人前去叢林寺還愿,將人帶回來了。”

    “帶回來了?!”懷王不悅道:“為何剛好那天去?”

    周澤景無奈道:“咱們守著降雨的日子,偏剛好撞上了蕭懷霆大勝歸來的消息,可能真的是……”他眼眸瞇了瞇,低聲道:“天佑蕭家吧。”

    這兩個消息剛好撞在一起了,還偏偏將人接回去了,讓從外而游歷回來的懷王無功而返。

    懷王剛坐下,飲了一杯茶,眼眸里透露著明顯的陰沉和嘲諷,他嗤笑:“天佑蕭家?若是真的保佑,當初蕭家老二就不會死了,死就算了,還順便帶走了兩個妹婿,讓自己妹妹守寡多年。”

    周澤景彎唇笑笑,看向?qū)Χ娜耍骸澳氵@次回來,真的不走了?”

    懷王提起這個事,陰沉沉一笑:“不走了,再走下去,這天下,怕是真成了老二的,那還怎么將這江山改朝換代?不過短短兩年,沒想到變化這么大,老二都出來了。”

    周澤景垂眸,露出幾分深思。

    他也沒想到事情會變化這么大,原本穩(wěn)穩(wěn)地勝算,都因這一變故,變得棘手了。

    是他低估了二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作為昔日儲君,他的身份太特殊了。

    必須死!

    思及此處,周澤景抬眸道:“你回來,我也有個幫手,阿恪,我們得商量一下怎么對付昌王了!”

    “倒也不是很難,”懷王詭異勾唇,輕聲道:“此番出行,原本打算半年后再回來,只是封王的消息傳來,我不得不提前反悔,說來也巧,回去的路上,走的水路,正好那天海上起了風暴,本來我都以為死定了,卻意外被人救了,還誤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島。”

    “在這島上,我倒是得了個好東西,只需要讓人吃下這么一小點,就能中毒,若是再重一點,甚至可以抽搐、呼吸困難,以至于窒息而亡,為此我專門找人做了實驗,就算只吃一點,他這輩子就是病秧子了,而且目前還沒人能治好。”

    懷王說話間,用茶杯比了個分量。

    周澤景看了,直接無語:“這么大分量,你怎么讓他吃下去?”

    一杯茶的大小啊!

    發(fā)現(xiàn)不了是傻子嗎?!

    懷王頗為得意:“這個東西,若是正常做吃的,其實很好吃的,甚至產(chǎn)量不小,利國利民,此次,我將這東西盛上去,目前還沒知道它有毒的地方,只需要恰到好處的安排一下就可以了,任誰也想不到能讓天下人果腹的東西,其實可以要命呢?”

    周澤景聞言,直接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又驚喜。

    讓天下人果腹!

    這樣的東西真的太讓人心動了!

    尤其是它還可以幫忙除掉某些人……

    第70章 (土豆?)

    這邊在商議如何對付昌王。

    另一邊還在說著吃食。

    蕭夫人推門進來,看見小女兒居然吃到舔手指,原本的擔心都被壓下了,只剩心酸:“你都餓成這樣怎么不說?這還是你家,要吃什么直接吩咐廚房便是。”

    蕭懷雅小臉直接爆紅,手忙腳亂想要拉被子蓋住自己,結果發(fā)現(xiàn)手上臟兮兮的,又找了手帕擦干凈,然后迅速縮到被窩里,才小聲道:“娘,你怎么進來不敲門?”

    “你是我閨女,我來看你還得敲門?”蕭夫人沒好氣道:“再說我這不是怕你欺負人嗎?打了招呼還怎么發(fā)現(xiàn)啊。”

    蕭懷雅:“……”

    她有氣無力道:“怕我欺負誰呀?”

    “阿姝呀,這孩子善良厚道,我聽說她給你送吃的,就怕你給拒絕了,讓她難過。”蕭夫人理所當然道。

    蕭懷雅酸溜溜嘀咕:“……那讓您失望了?”

    蕭夫人卻露出一抹笑容,坐在床邊,拍拍女兒頭頂?shù)谋蛔?輕聲道:“娘很高興,這幾年你還是有些長進了。”

    剛出事那會兒,這孩子脾氣可暴躁了。

    雖然對著家人從不會做什么,可一旦誰沒經(jīng)過她同意進了她的房門,她會跟個炸彈一樣,哭好久,哄也哄不好。

    后來沒那么竭嘶底里了,人卻直接去了道觀。

    但不得不說,道觀的幾年修行,讓她的心比以往靜了很多,雖然還是那么喜歡哭,可總不至于將別人的好意給推出去。

    被窩里的女子癟癟嘴,眼眶一酸,小心翼翼的扯下一點被子,露出那水汪汪的眼眸:“娘~”

    蕭夫人抬手,動作溫柔的摸了摸她凌亂的碎發(fā),露出那光潔飽滿的額頭,再往下,便是那左臉略顯猙獰的疤痕。

    蕭懷雅被母親這樣看著,臉頰自己都不敢碰的傷疤此時被觸碰著,她眼淚流得更兇猛了,委屈得不行。

    當初是她任性,自以為武功高強,跟著兄長和姐夫出征,那一次本該是四姐去的,只是四姐剛好懷孕,她就代替四姐過去,誰知二哥和兩位姐夫都沒了,四姐夫拖著半條命回來傳消息,他們的軍機被泄露,中了敵軍的埋伏。

    她驚怒中直接帶兵前去,想要為家人報仇,可等真上了戰(zhàn)場才知道她打京都的那些廢柴輕而易舉,可面對真正的生死廝殺,也不過爾爾。

    能全身而退已是幸事。

    最后她選擇帶著兄長和姐夫的遺體回來請罪。

    經(jīng)此一戰(zhàn),蕭家死了三個人,元氣大傷,還因戰(zhàn)敗面臨皇家的責罰,蕭家情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嚴峻時代,曾今蕭家打了那么多勝戰(zhàn)抵不過這一次的失敗,尤其是家中除了年幼的弟弟,再沒別的可以扛起事來的人。

    曾經(jīng)不滿她的那些人仿佛加倍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中,嘲笑她,奚落她,蕭懷雅每次都恨不得將他們都打到跪地求饒。

    可她知道此時的蕭家再經(jīng)不起風雨,為了讓自己冷下來,她選擇進入道觀,日日對著三清道祖,對著經(jīng)書,吃齋茹素,為父兄和姐夫們超度。

    其實要說她是為了躲避那些閑言碎語也沒錯,只是她不是怕自己受不住而崩潰,是怕她繃不住,讓他們崩潰了。

    她是在乎容貌,但也遠沒有到為此落荒而逃躲避五年的地步。

    “不怕了,是娘不好,當初沒撐起這個家。”蕭夫人啞聲道:“你放心,以后不會了,還跟以前一樣,誰敢說你一個字,你就打他一頓,你弟弟有出息了,不怕!”

    蕭懷雅搖搖頭,她這么幾年修身養(yǎng)性可不是說假話的,怎么還會和年少時那樣沖動?只是聽了這話,她心頭卻前所未有的安心,唇瓣抿了抿,還是沒忍住撲到母親懷里,哭得抽泣:“嗚嗚嗚……”

    母女倆哭了一番,各自心頭的郁氣也都少了許多。

    只是蕭懷雅還是無法坦然的出去,安靜的待在院子里,反而因此讓某些有心人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只能暫且放棄某些想法。

    燕秋姝當時去送吃的,本來打算委婉的提醒一下蕭懷雅,不過在發(fā)現(xiàn)蕭懷雅回到家中還不肯摘下面紗后,就知道,那話本中的故事,是不會發(fā)生了。

    這會兒也沒有手機和網(wǎng)絡,懷王那邊的人是不可能通過別的方法跑到蕭家后院和蕭懷雅撞上,蕭家在這方面管控十分嚴格,因此這件事暫且按下,不然她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何會做那樣的猜測。

    之后兩天,每天燕秋姝都會熬一碗湯送過去,有骨頭湯,也有美容養(yǎng)顏的銀耳蓮子湯之類的,到第三天時,古管事派人過來跟她說,莊子里一切都布置好了。

    這幾個月她也沒閑著,在美食街穩(wěn)定后,她就開始著手搗鼓自己的莊子了。

    因資金有限,她沒有大幅度的改動,只是在院墻這里加高了不少,房子也修葺了,保證不漏雨,干干凈凈,沒有老鼠,接著又雇傭了農(nóng)夫開墾種地。

    可惜她對農(nóng)業(yè)并不太懂,要說搞出什么雜交蔬菜之類的,那是難為她了,但關于科學種植,還是有一點心得,主要是來之前她為了自己承包的土地,學了不少知識。

    除了種地,莊子上也養(yǎng)了一些雞鴨魚之類的,但因人手不夠,沒那么多。

    燕秋姝對這些的要求就是能夠自給自足,再加一點結余可以待客。

    經(jīng)過這幾個月,古管事日以繼夜的忙碌,莊子已經(jīng)有了農(nóng)家樂的模型了,果樹都栽種了不少,圍了個專門的果園。

    她懶得兩邊來來去去的跑,因此是直接找人幫忙畫的圖紙交給古管事,等做好了,她再過來檢查。

    這古管事不愧是之前做大戶人家的管家,在莊子上將她想要的樣子還原得八九不離十了,燕秋姝也沒找到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差不多得了。

    全部巡視完,她看著那已經(jīng)遍布綠色的田地、精神奕奕的雞鴨魚等小動物,還有那目前還是青色的梨子樹、杏樹、山楂樹等等,眼里的滿足都要溢出來了。

    最后燕秋姝回到莊子的入口,道路上鋪了石頭,不用走在泥巴上,最入口的地方,是蕭懷啟幫忙寫的三個大字——農(nóng)家樂。

    燕秋姝最后從袖子里拿出一錠銀子遞給古管事:“做的很好,這個給你,以后再接再厲,等莊子盈利了,莊子也給你兩成收益。”

    古管事雙手接過,聞言喜不勝喜:“小的就先預祝姑娘農(nóng)家樂生意紅火!”

    燕秋姝歡喜一笑:“還早呢,還早。”

    等蕭家全部脫離危機,她或許才會用到農(nóng)家樂這個經(jīng)營模式,而現(xiàn)在她還得留在蕭家,所以這個莊子的盈利,大概也就是販賣一些雞鴨鵝之類的牲畜。

    幸好美食街已經(jīng)開始盈利,蕭懷啟和她說好了,一個季度一次分紅,也就是六月份,會迎來她的第一次分紅。

    雖然不會很多,但美食街的生意那么紅火,應該有個五十兩吧?

    燕秋姝奢侈的期待一下,一個季度五十兩,已經(jīng)夠莊子上所有人的開銷了,而莊子里養(yǎng)的東西賣出去賺到的錢,就是純盈利!

    古管事笑道:“姑娘是待會兒回蕭家,還是留在這里用膳?”

    燕秋姝道:“留在這里,你們不用管,我邀請了朋友,等他們來了再說。”

    “是。”古管事點頭,退到一邊,讓燕秋姝自己左看看右看看。

    當然她邀請的朋友就是一群小孩,也就是冬冬的朋友。

    前幾天去還愿是冬冬等人請假。

    今天是正式的假期,本來應該跟燕秋姝一起來的,但因為冬冬現(xiàn)在朋友多了,在黃字班交了好些朋友,聽說冬冬邀請阿衡去‘阿姝姐姐’那吃好吃的,一個個都鬧著要去。

    他們這陣子每天看著冬冬和阿衡吃“阿姝姐姐”送來的不同的好吃,被饞得不行,雖然他們也會受到一些禮物,可是不夠啊!

    現(xiàn)在有機會,當然要湊著一起來了。

    于是人變多了,為了孩子們的安全,蕭家人和昌王那邊安排護衛(wèi),一起護送,所以要等一會兒。

    只是……

    燕秋姝看了看天色,按理說早該來了,怎么還沒到?

    她又轉(zhuǎn)悠了一下,忽然聽見一陣馬蹄聲。

    燕秋姝迅速跑到莊子口,卻見來的人是蕭家的護衛(wèi):“燕姑娘,京都有大喜事發(fā)生!小少爺他們來不了了!”

    “啊?什么大喜事?”燕秋姝懵懵的問。

    護衛(wèi)臉上也滿是喜悅,震聲道:“懷王殿下游歷歸來,發(fā)現(xiàn)了一種名叫“土豆”的東西,據(jù)說產(chǎn)量極高,現(xiàn)在陛下招了大臣們進宮商討如何對待,連大少爺都被宣進宮了!”

    燕秋姝:“!!!”

    她一大早就出來了,沒想到居然今天恰好發(fā)生這種事!

    土豆居然真的出來了!

    而且名字都沒變!

    可能因為這是小說的世界,作者創(chuàng)造出來的東西,跟現(xiàn)實世界其實都差不多,什么草藥的叫法、白糖、甘蔗什么的叫法都一樣。

    土豆這個對于本世界來說未知的東西,但對于作者這個寫出這個世界的人來說,都是一樣的。

    不過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土豆來了!!!

    燕秋姝也不待了,直接上馬車,催促道:“快回去!”

    馬夫剛剛也驚喜不已,這會兒聽見吩咐,直接大喝一聲:“好勒,姑娘坐穩(wěn)了!”

    然后一甩鞭子,馬兒吃痛快步往前跑。

    燕秋姝在馬車內(nèi)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但這樣也沒能讓她嘴角的笑容消失。

    土豆!

    嗚嗚嗚,她的薯條、土豆泥、酸辣土豆絲、土豆餅、土豆粉,紅燒各種肉的土豆!

    車夫很興奮,馬車都格外快速。

    但對于燕秋姝卻覺得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等終于到蕭家了,她提著裙子就往主院去,卻正好在內(nèi)院的入口,和蕭懷啟撞上。

    “大少爺?你回來了!”燕秋姝驚道。

    蕭懷啟含笑道:“嗯,回來了,正好有事找你。”

    燕秋姝深吸一口氣,臉蛋紅撲撲的看著他:“什么事?您說。”

    蕭懷啟揮揮手,伺候他的侍從上前,從一個麻袋里拿出兩個圓溜溜的黃色帶土的東西,仔細看,那東西上還有不少點點,以及凹陷的地方。

    “這……”燕秋姝眼睛一亮,卻又拿不準他這什么意思。

    難不成這么貴重的東西,就這樣給他了?

    蕭懷啟道:“這個東西,我覺得有些像是你之前給我的圖片上的東西,不過我也不確定,找你問問。”

    圖紙,也就是上次蕭懷霆出征前,她給他讓找的東西。

    土豆、紅薯、各種類型的辣椒都在上面。

    這些圖紙,她順便也給了蕭懷啟一份,若是哪里發(fā)現(xiàn)了,趕緊弄來。

    沒想到居然是四皇子懷王帶回來的!

    奇怪的是劇情里他分明沒有!

    不過這不重要,劇情早已改變,再改變這個事又如何?

    燕秋姝只顧著眼前的東西了,她接過,仔細看了又看,緩聲道:“確實是我說的土豆,這個東西產(chǎn)量很大,而且上面每一個眼,切開種在土壤里,都能結出好多土豆。”

    坐在輪椅上的男子眼眸一亮,胸腔也有些激動。

    燕秋姝沒注意這些,問道:“這個你有多少?”

    蕭懷啟道:“兩個,懷王殿下帶回來不少,但大部分要留種,只有幾個大家族會分到兩個,說是直接蒸著吃也是極好的。”

    燕秋姝有些失望,她看了看手里的土豆:“那這個得種了吧?”

    “這是給咱們吃的,你若會做,就做了吃吧。”蕭懷啟很坦然道:“陛下那邊會有專門的老農(nóng)種植,估計幾個月后,又能分不少,再過陣子,整個國家都能留種了。”

    燕秋姝恨不得蹦跶起來了,捧著兩個土豆,信誓旦旦:“你等著,我現(xiàn)在就去做,對了,這個東西雖然產(chǎn)量高,但有一點,特別脆弱,一旦生病,很容易顆粒無收,不能輕易大面積種植當成主食。”

    蕭懷啟面色一肅,聲音沉了沉:“竟然有這樣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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