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151
在池歸舟注意到那些環繞的心形玫瑰花時, 南餳自然也注意到了。畢竟這擺設實在是太顯眼。
除了玫瑰花,走進過后,還能看見席位上擺放有的星光宇宙蠟燭。即便是白天, 也能看見特質蠟燭燃燒著的漂亮紫粉色火焰。這是字母世界公認的烘托氣氛的裝飾物。
細長的金銀搭配同款餐具整齊地擺放在桌面上, 手柄處有完美心形鏤空。
桌面上還有個金屬擺飾, 丘比特撥弄著愛情之箭,雙發箭矢蓄勢待發。
池歸舟:“……”
南餳:“……”
如果說剛才的玫瑰花還能勉強解釋為頂層花園餐廳的玫瑰園席位特色,那么剩下的這些,情侶席位的特征就實在是太明顯了!
服務員為兩人拉開座椅,面帶微笑說:“歡迎二位,請入座。請問兩位對唱片音樂有什么傾向嗎?”
“呃、不。”池歸舟秒答, “不用放音樂。”
眼看著面前這些擺飾,池歸舟用小拇指想想都知道唱片內容會是什么, 絕對也是情侶套餐的一部分, 播放冒有粉紅泡泡的音樂。
那就未免準備得太齊全、太讓人誤會了。實話說, 池歸舟還沒有完全準備好。
所以為什么紀久你要給情侶vip雙人套餐啊!眼前發生的這幕,簡直讓池歸舟大跌眼鏡。
他根本沒想到紀久這位專注比賽哥身上竟然還備有這種東西——如果是林獒犬送出的, 池歸舟還不會太意外。可這是來自紀久。
情侶vip雙人套餐什么的, 完全不像是紀久會拿出手的東西……所以當初這家伙到底誤解了什么?
回想起之前小樹林時, 紀久和班里同學充滿拳腳的交流,池歸舟內心依舊充滿小問號。他抽抽嘴角, 稍低頭掩蓋。
算了, 不去想了。不管怎樣, 事已至此,還是先吃飯吧。
總不能扭頭就走, 那樣氣氛可就更奇怪了。再說了,坐下吃又如何呢?
反正……嗯, 就當紀久提供的一種全新逗貓環境吧。
池歸舟內心呼出一口氣,他率先落座,做了個手勢,話語盡量保持平穩說:“坐吧,學長。這邊環境還是挺不錯,據說飯菜也十分可口。”
“……”南餳一舉一動顯得有些僵硬,他表情處于某種薛定諤的空白,沒怎么聽池歸舟說了什么,只是慢慢坐下。
周圍噴灑了淡淡的香薰,甜美香氣縈繞在周圍。這股甜甜的味道一點也不膩,輕盈舒適地環在兩人四周。
不得不說,此處的確是絕佳的情侶卡座。環境極美,座椅舒適,裝飾與氣氛都非常到位。
南餳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視線落在桌面上擺放的心形鏤空餐具,純白睫羽快速扇動。
等等等等等。這是什么意思?
南餳思維時鐘般一格格跳動,仿佛與心臟產生共鳴,他擱置在桌面上的五指緩慢收攏。
……小學弟是打算和自己說什么嗎?是自己想的那樣嗎?當幸福來敲門!!?
視線里全是冒著粉紅泡泡的裝飾,南餳覺得自己仿佛進入了某個幻境世界,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如果是,這種時候,自己是不是應該更主動一些?可其實他還沒想好真正的臺詞……!
這種一生只有一次的、關鍵的時候,不好好準備怎么行!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現在是在做夢,在做一個場景和人物構建無比真實的幸福夢境。
不知不覺間,南餳表情逐漸變得軟化起來,他眼眸中盛滿紫色的明艷霞光。
池歸舟沒和南餳對視,他視線依舊落在干凈的純色綢緞桌布上。
思考過后,他決定先行解釋一下:“實話說,我也沒想到,紀久送來的套餐卡竟然是這樣的席位。”
“紀久?”聽到額外的名字,南餳眸中霞光一晃,“這是他送你的卡?”
為什么他和小學弟的故事里,會出現第三個人的姓名!!這人送小學弟情侶席位套餐卡是什么意思?!
他神色頓時有些繃緊,像是充滿警覺的大白貓,探敵雷達直愣愣豎起,旋轉三百六十五度。
“對,紀久幾天前送的。”池歸舟平靜答,緊跟了句,“他送給我們兩個人的。”
送給自己和小學弟兩個人?聽到這里,南餳的探敵雷達又宛若蝸牛觸角,緩慢收攏。
與此同時,他的表情隱隱浮起些許不明顯的茫然。
沒記錯的話,紀久是他們這次比賽的競爭對手之一。為什么這家伙會突然送給他和小學弟一份……情侶套餐vip席位卡?
這是企圖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擾亂道心嗎?還是什么隱藏情敵的全新款式套路,要打破他的溫水煮青蛙??
可聽小學弟曾經的介紹,這家伙也不是那種會搞這種小手段的人吧。
南餳這次是徹底不懂了,為什么紀久會突然來個猝不及防的助攻,讓他們兩個人通通都沒反應過來,就被粉紅泡泡撲了一臉。
知曉面前陣勢不是池歸舟有意為之后,南餳心底約莫有點失落。他眼睛眨動,稍稍從剛才的迷離中脫離。
如果有尾巴,大白貓的尾巴也要軟塌塌成一灘了。
他還以為眼前是夢境照進現實,結果是誤會套入現實啊。
池歸舟眼簾稍垂,繼續說下去:“雖說有點意外紀久選的套餐,不過也很適合我們。”
此話一出,南餳心臟再度漏停一拍。
[很適合]——!?
他忽地抬頭。
南餳不確定自家小學弟言語里的“適合”,是對餐廳位置和時間的認可,還是另一種更曖昧的意思……
他雖然總能精準識破別人的內心、看穿那些交易伙伴笑容背后的面目,但他卻無法辨別池歸舟模棱兩可的話語。
有時候他覺得對方似乎是故意撩撥,可凝神回望,小學弟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自然而然。這讓南餳內心每次都恍若貓爪撓墻。
或許正是因為太在意的了,才沒法真正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南餳手中捏著筷子,眼睛直勾勾盯著尾端的愛心鏤空。
餐廳上菜員拖著托盤走來,一道道精美菜肴擺在桌面上。成雙成對的甜品、繪制著愛心的水果雕花擺放在旁側。
兩人開始正常用餐。他們都偏向于食不言的類型,會用認真的態度對待吃飯。
只是這一次,南餳的注意力沒那么集中。他機械般動著筷子,余光總是不自覺地就瞟向了對面的黑發青年。
頂層花園餐廳的設計非常到位,日光沒有完全直射,環境亮度卻極好。
金色光輝映照著黑發青年的側臉,光澤映照下甚至能夠看清細小的絨毛,他整個人仿佛散發著暖融融。
池歸舟皮膚白,在光下甚至隱隱有種透明感。他吃飯速度不慢,咀嚼的幅度也不大,一口一口吃著,每一口都無比認真。
南餳只是注視著對方用餐時的樣子,內心就有種平靜的滿足感。他用同樣的速度進餐,只覺得口中的飯菜都美味了不少。
池歸舟好似沒注意到南餳的目光,他吃完正餐,又用小叉叉起白色瓷盤里的奶油小蛋糕。
精巧奶油小蛋糕被一口吞下,唇邊不經意間蹭上一抹奶油。奶白點綴在唇角,看起來格外明顯。
南餳注意到這幕,握住筷子的手稍頓。
池歸舟抬起頭,他右手已經叉上了第二塊奶油蛋糕。
見南餳盯著自己,他將奶油小蛋糕叉進自家學長面前的小盤:“嘗嘗看,他們家的蛋糕味道不錯。甜而不膩。”
南餳聚焦點完全不在蛋糕上,他目光隨著面前黑發青年唇邊的奶油游走。
“怎么了,學長?”池歸舟見南餳沒碰蛋糕,仰頭出聲問道。
“……你。”南餳食指抬起,指了指,“你這里沾到奶油了,小學弟。”
“現在好了嗎?”池歸舟抽出桌上的濕巾擦了擦。可放下手時,唇角還有一點點奶油殘留。
“沒,還有一點。”南餳重復指了指,“這里。”
池歸舟又抬手擦了擦。但偏移了方向,沒有觸到那抹奶白。
“還要再靠右、靠下一點。”南餳提醒。
“還沒擦到嗎?看不見就是不方便——不然麻煩學長幫我擦一下吧。”池歸舟干脆重新抽出一張濕巾,塞到南餳手中。
他前身向前微微探出,仰著臉。
因為濕巾接連擦拭過的緣故,整張唇被擦得有點紅、還泛著點水光,看起來水潤柔軟、非常好親。
南餳目光落在那張唇上就移不開了。他手中攥著被塞來的濕巾,耳膜鼓動著心臟的跳動聲。
這是故意的嗎,還是無意的?
總是被小學弟若有似無地撩撥,南餳像是追著逗貓棒后的大白貓。
他不想顯露侵略性的尖尖牙,還想著耐心地溫水煮青蛙,直到他們一同戳破那層窗戶紙前都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可現在又實在克制不住,想要主動撲上去一次——
南餳細密睫毛像是蝴蝶展翅,一下下顫動著。他狹長紫羅蘭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面前的人,仿佛在通過眼睛織一張說不清道不明的網。
面對乖巧仰臉的池歸舟,南餳攥著濕巾的五指用力收攏。
他盯著那微微抿起的粉色的唇、以及唇邊的奶油,只覺得頭腦熱熱的,耳邊不知名的低語在呢喃。
……親上去吧。親上去吧。去親去咬吧。
南餳仿佛被誘惑的野獸,攥著濕巾的手依然擱置在桌面上,上身卻向前傾著湊近。
池歸舟注意到南餳的湊近,稍微一怔,有些愣住了。
好像逗貓逗過頭了?他訝異著,但沒有閃避,內心撲通撲通跳動。
……等等,不會吧、不會真要親上來吧?現在?!
池歸舟不可避免地感到緊張,他不知道具體該如何做才合適。要迎上去嗎?要后退嗎?要無視嗎?
紛亂思緒涌動在腦中,于是他干脆下意識半閉上眼睛,決定裝看不見,任由事情發展。
溫熱的呼吸打在臉頰,池歸舟知道這股氣息源自靠近的學長。他感到熱意從面部流淌至全身。
此時此刻,除了自己的心跳,他什么都聽不到了。
幾秒、幾分鐘、亦或者更久或更短——
池歸舟感到唇邊有淡淡的涼意,是濕巾的觸感。
他睜開眼,看見自家學長垂著眸子,用濕巾輕柔擦過他的唇角。
“好了。”南餳收回探出的身,聲音有些沙啞,“擦干凈了。”
南餳看起來神色如常,整張臉還是美麗的平靜。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另只手都快把大腿掐青掐紫了,才忍住沒在剛剛親下去!
忍者神貓!他就是忍者神貓!
南餳終究是讓理智壓過本能,他怕太過突兀的舉止嚇到小學弟……
畢竟,這樣親昵的舉動不是學長和學弟之間會有的,他不想在無名無分的時候做這種事。
南餳整個人胸腔里還燒著一團燥熱的火,即便手中攥有涼涼的濕巾也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只能再度在桌子下面狠掐自己的大腿,來對抗內心貓抓一樣的蠢蠢欲動。
甚至剛才說話時,南餳都沒敢直視面前人,擔心眼睛里藏不住的情感會蔓延而出,也怕注視著面前人,自己會忍不住繼續踐行剛才沒完成的那件事。
池歸舟耳朵尖有些紅,他同樣錯開了視線,內心刷屏:怎么了,怎么回事,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就差點變成那樣的發展了??
過頭了——至少以目前的關系來看,剛才舉止太過頭了。池歸舟搭在桌子上的手略微收攏。因為學長和學弟是不可以親嘴的。
……下次逗貓可得注意,不能過頭了。
池歸舟視線沒有目標的亂飄。
他稍一低頭,恰巧瞥見自己腰間的挎包不知何時被頂開了敞口。一條小黑蛇正探出半個身子望過來,豆豆眼閃著點點光。
池歸舟:“……”
你看什么看!異獸不許看!
池歸舟稍微有點惱羞成怒地將小黑蛇強勢塞回去,把小挎包的拉鏈拉好,將鎖扣扣穩。
完成這一系列動作的同時,他余光里忽地晃入一道熟悉身影。
池歸舟定睛看去,看到坐在旁側不遠處的一桌的一道身影——那道身形很瘦,周身氣勢透著股柔意,不用仔細看,便能辨認出坐在那邊的是唐向晚。
唐向晚怎么在這里?!見到這個人,池歸舟頓時收攏飄散的神思,渾身上下精神起來。
唐向晚不知是什么時候在的,他獨自一人坐在那邊,手中似乎端著杯紅茶,目光正隔著一段距離,平視而來。
在池歸舟視線落過去時,他坦然對視,微微勾起一個不可言說的淺笑。
池歸舟:“……”
不是、你也看什么看啊!
第152章 152
唐向晚沒有隱藏自己的意思, 因此,在池歸舟注視過去后,南餳也很快注意到了那道身影。
南餳從自家小學弟口中了解過唐向晚相關的事, 他也私底下查過對方的信息, 只是關于對方的有效信息比較少, 所能搜集到的不過是人生經歷。
唐向晚曾經生活在一個小城,學習成績優異,生活經歷平平。
之后上大學,他才考入了首都奧德佩斯學院,并在后來被第二繼承人所青睞,選中作為親信的一員。
或許唯一有價值的一條是:唐向晚名義上是首都唐家人關系不親近的遠房親戚, 但實際上,他不是真正和唐家有血緣關系的人。
他是那小城里唐姓夫婦領養的孤兒, 那對唐姓夫婦沒有生育能力。
南餳再進一步搜集信息, 就找不到更多了。因為唐向晚被收養的時間在十五年前左右, 當時是聯盟和異獸戰爭頻繁的混亂時期,信息雜亂零散, 流民和孤兒再常見不過。
雖說不確定唐向晚的過往, 但應該可以確定的是, 對方是戰爭遺孤。
腦海中短暫回憶之前的情報訊息,南餳剛才感到發熱的頭腦也冷靜些許。思考正事, 讓他胸腔中膨脹的粉色泡泡消散不少。
他最后瞥了眼池歸舟, 見對方唇邊干干凈凈, 不再有多余的奶白,內心的貓抓撓才真正舒緩下來。
池歸舟抬頭, 望著不遠處的唐向晚,他沒預料到會在這里碰見對方。
而且看樣子, 唐向晚也不是來用餐的。他桌面上沒有擺放餐盤,飲品只有一個青瓷紅茶杯,不過倒是平放著一份文件。
距離和視角關系,池歸舟看不清那份文件是什么。
唐向晚端起手中的紅茶杯,隔空舉了下,像是在與池歸舟禮貌碰杯。他微笑。
池歸舟短暫思考了下,決定過去打探一下情況。臨近最后的決賽,也是臨近輿論翻盤的要點,他從不放棄任何一絲能夠抓握住的線索。
他回望向南餳。
兩人沒有對話,但南餳卻默契地能夠通過眼睛,已經看出小學弟內心的想法。
他知道,池歸舟打算過去打探一下消息。
于是南餳指骨輕點桌面,暗示桌上那盤還沒有被動過的紅棗甜餅,無言表示:捎帶上這個,更合適。
池歸舟了然,畢竟總得帶點什么才不顯得突兀。他順勢端起那盤紅棗甜餅,走向不遠處的唐向晚的位置。
南餳沒有動,依然安安靜靜坐在原處。
一是為了看守他們的位置,免得等會服務人員誤以為他們已走,將還沒有完全吃完的餐食收走清理。
二是因為南餳知道池歸舟曾經和唐向晚有過接觸,相較于自己,唐向晚或許會更樂意與池歸舟單獨多聊些什么。
雖然理智上非常清楚明白、行動上也已經做出了正確決斷,但南餳目視著池歸舟端著甜品一點點遠離自己、走向別人,內心依舊有種微妙的抓撓感和患得患失。
……早知道剛才還是親下去了。
南餳單手捏住筷子,用筷子頭無機制地戳著近在眼前的奶油小蛋糕。就要當著周圍電燈泡的面親。
占有和標記是Alpha刻在骨子里的天性,信息素和啃咬都是彰顯存在的一種方式。
南餳沒辦法釋放信息素、也不愿無意義地咬疼小學弟,所以他現在想的只是一些更親昵的互動。
忍耐是一種本領。它可以將沖動壓下,但這不代表可以消除。
那些被抑制的情感囤積在胸腔里,宛若吸飽了水汽的棉花,沉甸甸墜著。
南餳這個位置聽不見池歸舟和唐向晚的對話,此時他也沒辦法幫更多,而更多的正經事討論也得等池歸舟回來才行。
于是在這漫長的空白等待時間里,他只能思維發散不停漫游,想東想西想一些別的。
好想親親親親親親……可是學長是不能親吻小學弟的。要怎么樣更進一步?要什么時候跨出那一步?什么時候可以親親親親親親?
南餳用筷子機械般戳著面前的小蛋糕,等他回過神來時,精致漂亮的小蛋糕已經變得千瘡百孔、破破爛爛,奶油滑蹭到盤子上,點綴的紅色櫻桃醬與奶白色混合相容。
“……”南餳沉默半秒,有些心虛地將一團亂的小蛋糕叉起吃下,掩蓋住表面淡定平靜之下內心起伏不定的波瀾。
端著紅棗甜餅走過去的池歸舟,可不知道背后的學長正像是神經質的大白貓在那邊搗騰。他的注意力此刻放在眼前之人身上,
唐向晚見池歸舟走來,神色微微浮起些訝異,只是很快消解在微笑中。
池歸舟將那盤紅棗甜餅擱置在桌面上:“好巧。嘗嘗這個?”
“真巧,在這里遇見。”唐向晚頷首示意,他低頭瞥了眼池歸舟放下的甜品,抿唇笑了,“謝謝你的分享,只是……這個我還是不嘗了。”
池歸舟跟著低頭,近距離之下才看清那些小圓甜餅上竟然還淺淺印著字:[棗生貴子]。
池歸舟:“……”
不是、異世界怎么也有這個諧音梗文化啊!!
他默默將甜品盤推到一邊,假裝無事發生。
反正他的本意也不是真的來給唐向晚送點心,不過是端著個東西過來坐下,不會顯得太過突兀罷了。
甜品只是個敲門磚作用,不必要非得吃。現在正巧,把這個最尷尬的東西端出去了,等會他和學長就不會吃到了!
唐向晚禮貌搭話:“聽說你們的機甲實機研學進程非常出彩,恭喜。”
機甲實機研學?聽到這個,池歸舟立刻反應過來——唐向晚提到的是應該是當初薇薇兒星的事情!
他們小團隊被遣送到邊區薇薇兒星研制新型機甲的實機,在官方名義上的稱呼便是【機甲實機研學】。
當初薇薇兒星被海盜威脅,在池歸舟和南餳的幫助下順利反殺。
考慮到薇薇兒星官方形象和后續安全保障問題,這件事是沒有廣泛傳播與報道的。
但這僅代表大眾層面知道的少,可不意味著聯盟不知道。想必軍區有和聯盟官方有進行例行匯報。
既然聯盟高層都知道了那時候薇薇兒星的事,難道還看不出無需精神力的新式機甲的應用價值嗎?
池歸舟干脆順著回答:“主要是新型機甲無需精神力的功能立了大功。薇薇兒星軍區也申請第一批使用新型機甲,如果聯盟這次能夠采納我們的設計思路,改進后批量生產,想必他們會很樂意當第一批接受者。”
“……”唐向晚沒有就此接話,他端起自己的紅茶杯,笑容不變。
池歸舟也沒打算真的從唐向晚口中聽到什么肯定回答,他算是看出來了,聯盟高層——至少現在那位舅老爺和第二繼承人領導下的聯盟高層,不想要改變與革新。
他目光隨意移開,余光恰巧瞥見桌面攤開的文件。那似乎是一份策劃書,上面是規整打印的文字。
這不是什么機密文件,唐向晚也沒有隱藏的意思,甚至更往前推了下,給池歸舟看。
“今天能在這里遇見,還真是挺巧。我平時可不來這里用餐,只是今日在和這邊的負責人確認下周的晚宴流程。”
“新聞上午會過報道,不知道你是否留意過。下周這里會舉辦一場大型慈善晚宴,籌集捐助給邊區人民的慈善資金。”唐向晚眉眼稍彎,“屆時,第一繼承人和第二繼承人都會出席。”
比起[慈善晚宴]這個詞,池歸舟更在意的是后一條信息——第一繼承人和第二繼承人都會出席。
他原本以為,第一繼承人只會在高校機甲設計大賽決賽與首席執行官一同出場,沒想到在此之前,便已經可以私下里自由活動了!
……應該算是自由活動吧?至少能夠在公眾面前露面,而不是長時間被軟禁在后方。
池歸舟內心思緒流淌,他兩手搭在一起。看來那位舅老爺的倒下,真的放寬了不少束縛的韁繩。
不過這么一想,那位舅老爺倒下的時機還挺巧,正好是處在這樣動蕩多變、又急需確認決策的時刻。
那位舅老爺,會不會不是單純因為身體意外而住院的?池歸舟內心淺淺陰謀論了一下。
害人者,人恒害之,說不定那位舅老爺也是馬失前蹄,被不知名的某人給坑了。
不然發病怎么會這么巧,而且他前段時間身體還很健康。或許是被人下了毒、誘發疾病的。
如果真是這樣,就不知道到底是哪位能夠順利給這位舅老爺下毒成功了。
池歸舟腦海中思緒涌動,但他面上沒有表露出什么,只是依著剛才唐向晚的話題往下說。
“是嗎?沒想到聯盟還組織了這樣的大型慈善晚宴。如果資金兌換成資源,能夠全部輸送到邊區的話,想必能夠很好地緩解前線壓力。”
“當然會了。”唐向晚微笑,“聯盟也是如此考慮的。”
池歸舟繼續試探下去:“沒想到這次第一繼承人也會到場,我聽說他因為曾經的某件大事,一直以來都處于被軟禁的狀態。”
“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唐向晚回答。
池歸舟可不滿足于這樣滴水不漏的狀況,他進一步說:“所以這次第一繼承人到場,是算作自己獨立出場,還是第二繼承人監管下的出場?”
唐向晚看了池歸舟一眼,笑了:“這是能聊起來的內容嗎?”
“為什么不能。”池歸舟眼眸略眨,“既然當初軟禁第一繼承人的理由是[給人民贖罪],那身為民眾一員,我當然得關心一下他的所謂的贖罪情況。”
唐向晚噗嗤笑起,他單手托腮:“你的說話藝術,倒也挺精巧。”
他沒等池歸舟接話,接著好似隨意道:“雖然是第二繼承人派我來對接,但實際上,這次晚宴是首席執行官安排的,不是第二繼承人安排的。”
聽到這里,池歸舟就懂了。看樣子,這是第一繼承人獨立出場,從弟弟的陰影覆蓋下站出來的一次出席。
唐向晚接著說下去,聲線柔和:“第一繼承人,和第二繼承人,他們在機甲方面的主張時不同的。”
他眼眸稍抬,看向池歸舟,唇角勾起優美弧線:“你知道哪一個更支持你,對嗎?”
唐向晚將手放下:“如果你想如開頭所言的,將新型機甲推廣,就得清楚誰是你的敵人,誰是你的朋友。然后等你的朋友、或者幫助你的朋友——走上去。”
池歸舟眼眸稍微睜大,他聽出唐向晚話語里的暗示,模仿著對方剛才的語氣:“這是能聊起來的內容嗎?”
“有什么關系?”唐向晚反問,他輕笑,“我們不是在私下里的交流么?反正誰都不會說出去的。”
池歸舟沒有直接表態。
雖說唐向晚表現得有所偏向,但考慮到對方目前實際所在的陣營,池歸舟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在詐自己。
于是他暫且不直接發表對一二繼承人的看法。
比起直接的表態,池歸舟更想多撈一點信息,他接著慢慢道:“說起來,這么多年都沒見到第一繼承人,也不知道他現在具體怎么樣。”
“聽說被軟禁久了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點問題,第一繼承人現在還好嗎?”
“這樣私人的事情,又怎么能具體知曉?”唐向晚端著手中的紅茶杯,輕抿一口,“更何況那位是第一繼承人。”
“第一繼承人在公眾印象里,不是出了名的冷面嗎?”
這一點,池歸舟之前從李教授那里得知過真相,實際上不是第一繼承人情感不豐富,而是面部神經和淚腺有問題,沒辦法表現出來。
只是這一點,礙于皇家臉面(所以星際時代為什么要搞這個),沒有廣泛傳播。
池歸舟覺得唐向晚這個級別應該知道真相,所以剛才的話語,才會加一句[公眾印象里]這個限定。
唐向晚用小勺攪動著紅茶杯,細密睫羽微垂,聲音柔聲說:“一個人無論被怎樣對待,都不會展露出什么表情……那么,只要對他的傷害不在過于明顯的表面,又有誰能看出來?”
池歸舟聞言,頓時打勾了之前自己內心的推測。
第一繼承人大概率不是真的毫發無損,他很可能傷到了腺體!
腺體是隱私部位,不會被輕易窺探。如果第一繼承人腺體受損,無法使用精神力,第二繼承人就占據相當大的優勢!
——當然,那是以前。
池歸舟現在的研究,恰恰正是在這個優勢權威上面動土。
好。池歸舟現在確信,第二繼承人必須要下去,不然他們的新式機甲不可能得到推廣,因為這是在動搖那人的優勢。
內心確定方向后,池歸舟有那么一瞬間笑了下,順便冒出張表情包:你直接給我坐下!.jpg
沒想到自己竟然是這樣的心態。不是順應高山,而是誰擋路就讓誰下去,即便那人是高高在上的權威。
不過話又說回來,誰又能永遠高高在上的?真正連綿不休的從來不是皇家。
“要決賽了,加油。”唐向晚舉杯,微笑祝福,言語聽起來無比真誠。
池歸舟回望,內心斟酌思考著。面對唐向晚,他決定試著多說一點。
主要也是因為再度思考后,覺得對方更偏向于友方,而某個關鍵又隱蔽的情報,也只能依賴于這樣的身處敵營的友方,否則無果。
池歸舟垂眸,看似隨意接話:“是啊,快決賽了。最近專注于機甲設計,我都落下了不少星際生物課程。”
“上次學習的內容還是千里鳥,你知道千里鳥嗎?聽說和異獸有過通訊的人,小指會有三道黑線。”
池歸舟非常順暢地自然而然說著,好似沒有別的意思。
唐向晚捏住紅茶杯柄的手卻微不可查地收緊了下。他很快調整好,緊接著淺笑說:“是嗎……聽起來還蠻有意思。我想我之后也會抽空了解的。”
不用明說,池歸舟就聽出對方的意思。
想必唐向晚聯想到了什么,今后會搜查相關信息。
池歸舟眉眼舒緩,想了解的和想傳達的都說完了,他準備再找個借口告辭。
在此之前,唐向晚又多說了句:“下周的慈善晚宴,你們團隊中林獒犬同學他們家的公司也被邀請了。”
他解釋:“晚宴是允許捎帶親友的,如果你感興趣,或許可以跟著他一起來參加。”
隔了半秒,唐向晚又道:“哦、對了,當然,也可以叫上你的那位男朋友陪伴。”他笑,“我們在這聊,他可一直遠遠盯著看呢,真黏你。”
池歸舟聽前面的慈善晚宴的事,還思考著準備點頭。只是聽到后半句,又硬生生僵住了。
男朋友……什么男朋友,其實還不是男朋友!話說南餳一直在看這邊嗎??
按理說他應該開口否定不存在的關系,但他又有些不知道如何與面前人說(或者是不想生硬否決?)。
池歸舟安靜兩三秒,最終慢慢回答道:“……我會考慮和學長一起去的。”
第153章 153
池歸舟與唐向晚道別, 回到了原位。
南餳依然穩穩坐在那里,表情平靜無比,端得一副大氣姿勢。見池歸舟回來, 他唇角翹起完美弧度:“聊完了?來嘗嘗這盤新上的黑巧泡芙。”
如果不是從唐向晚口中聽聞南餳一直在默默盯著他們這邊, 池歸舟還看不出這幅平靜表象下的潛藏的真相。
他仿佛又幻視了曾經最初來回踱步版的大白貓——表面上瀟灑自如、輕快松散, 實則會在陰暗的角落悄悄焦慮和發霉。
不過,若是自家學長知道剛才自己默認了唐向晚話語中的什么,大概就不會這么無言地蹲在這里長蘑菇了。池歸舟心中勾唇。
雖說如此,他卻不打算將剛剛最后的對話內容告知。
畢竟,默認是一回事,說出口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種事情……總覺得還是有些羞于啟齒。況且現在也不是個好時機。
再加上池歸舟不想當第一個捅破那層紙的人——他還想看看南餳到底要何時才會說、以及要怎么說。
所以, 此時此刻,池歸舟只是坐回原位, 眼眸輕眨, 稍仰頭笑道:“學長, 你剛才是不是在偷偷看我?被我發現了。”
這番話說得無比直接,端坐在對面的南餳手中的小叉一時沒穩住, 直直地捅進了面前的巧克力泡芙中, 灌滿的液體黑巧“噗嗤”就從泡芙中溢了出來。
隔了半秒, 南餳回答:“沒有偷偷。”他漂亮雙眸抬起,“光明正大看的——我想看你, 不可以嗎, 小學弟?”
這一聲反問, 與池歸舟原本設想的回答不太一樣。
池歸舟原本還以為南餳會和之前一樣,純情著耳朵尖泛紅然后偏移話題。沒想到大白貓被逗多了, 現在竟然都有抗性了!
南餳這次沒有移開目光,他狹長紫羅蘭色眼睛直視過來。大概是因為光影緣故, 濃密睫羽打下一層淺淺陰影,眸色顯得比往日要深。
池歸舟對逗貓有一種靈性直覺,他直覺再逗下去,局勢可能就和剛才一樣不可控了。
于是他咳嗽一聲,干脆利落轉移話題,正經低聲道:“我與唐向晚聊了,他現在是來與這邊餐廳的負責人確認下周的慈善晚宴一事的。下周的晚宴,第一繼承人和第二繼承人都會到場。”
“……”南餳慢慢收手,將小叉子叉破的那枚泡芙放進自己面前的盤中,他垂眸片刻,再抬起時,已經和往常一樣了。
所有多余的情緒都收攏,重歸往日的理性。
南餳眉眼稍彎,思考著,平緩說:“慈善晚宴啊。這樣性質的大型晚宴是不限制政商身份的。如此看來,第一繼承人和第二繼承人同時出場,可能是為了借助這次晚宴,確認一下部分站隊情況。”
確認一下站隊情況?池歸舟稍怔,接著迅速反應過來。
這樣大型且名義好聽的慈善晚宴,有錢的企業家和有權的聯盟高層都會出場。
他們在會場上對第一繼承人和第二繼承人的態度,顯然就是一種表態。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會特別明顯地表態表忠心。
畢竟走到今天、站到如今位置上的人,大部分都是老油條。不到最后一刻,他們是不會徹底押寶的。
不過,也不排除部分膽大、想要風險中求機遇的人,在這個變動時期旗幟鮮明地選擇某個陣營。未來若是押對了,就能獲取比其他人更多的利潤。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場晚宴上會有表態情況,唐向晚才會提醒自己一句、并推薦自己也去一趟吧。池歸舟想。
雖說自己目前影響力有限,但至少,目睹現場,可以更確定己方人員和敵方人員。
這些內容不必明說,幾個眼神來回,兩人就默默交流完了。
池歸舟接著道:“唐向晚說,林獒犬他們的星際礦業公司收到了邀請,屆時會出場。我們如果想去,可以跟著林獒犬那邊。要去嗎,學長?”
但是如果去,就不可避免地會遇見第一繼承人和第二繼承人。曾經他們都只是在網絡上見,這算是第一次線下面對,還是在決賽前夕。
池歸舟知道第二繼承人是距離幕后黑手最近的那個,是當年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之一。
他不確定南餳真的見到“兇手”后,心情會如何,能否控制住失去保險絲的高精神力……
南餳用桌上的濕巾擦了擦手,頷首說:“我們去。”他偏過頭,察覺到池歸舟關切的眼神,唇角稍勾,“沒關系,我能控制好自己。”
“你不是還在我身邊嗎,小學弟?”南餳語氣悠哉,他笑,“無論發生什么,你總能拉住我的。”
南餳現在已經沒有曾經那般灰色的精神內耗。經過長時間的鍛煉,他已經可以正常控制精神力。
更何況池歸舟還一直在他的身邊,能夠杜絕一切非正常的意外。
他的精神力失控起來像是沒有韁繩的怪物,但池歸舟總能輕輕松松就將那只怪物安撫住,爪牙尖銳的兇獸在黑發青年面前溫順得像是貓咪。
只要池歸舟在,南餳就不擔心會有失控的情況。
“到時候會有交流的機會。我們也能更了解敵人和朋友——在決賽前夕。”南餳接著說,“順便,在現場,還能具體看看我們的輿論戰成果。”
哦,對。還有輿論戰。池歸舟記起這件事。
不久前,伴隨著第一繼承人要復出的消息,網上就開始萌生對八年前的——現在差不多是九年前的——事件的重新討論。
不少疑點被重新拋出,原本會被查封的話題和關鍵詞現在好像都解除了禁忌。各種各樣的風聲在網上吹來吹去,搖擺不定。
當年925軍的英勇、925星事件的倉促收尾、第一繼承人曾經推行的撫恤政策……這些都與現在的戰爭劣勢相比對。
當下戰爭相關話題是熱點,圍繞第一繼承人以及當年的925軍的事,網上討論熱度節節攀升,短時間里就成為聯盟幾乎人盡皆知的最新最熱話題。
池歸舟能夠看出,這里面肯定有第一繼承人派系的手筆。不然這種話題不可能在網上暢行無阻。
第二繼承人自然也有反擊。雖說不能完全禁止這個話題,但能夠繼續借助這件事,針對復出的第一繼承人。
網上現在是打成一片的混亂。
池歸舟知道己方有人負責策劃輿論就夠了,沒親身參與。他不想耗費太多時間在網上,所以沒怎么關注、也沒怎么在意。但他不關注,可有不少人在意。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網民爭論的只是這件事本事,但是不少身居高位的人,能夠從這次輿論熱潮中窺探出背后兩方勢力的拉扯。
而他們根據所看出的內里的行情,有所表現的時候,就是在兩位繼承人都會出場的慈善晚宴。
想到這里,池歸舟原本[考慮考慮]的想法,便滑向了[確定]。他點頭說:“好。那我們屆時就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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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池歸舟和南餳都確定了要去參加慈善晚宴,但兩人并沒有耗費太多時間在規劃當天的安排上。
前一周、以及準備參加晚宴的下一周,這段日子里,他們兩人都泡在銅爐街道的店鋪中,關起門來完善機甲實機,進行駕駛訓練。
畢竟,到時候決賽可是有模擬任務測試和機甲實戰演戲的。
南餳表示當時候這兩項可以都交給他來完成,可池歸舟覺得將所有事都壓在一人身上是不合理的。
至少也要有個替補,以應對不時之需。
池歸舟知道自己的機甲水平是理論滿分,可實操欠缺。即便有天賦,也必須抓住這段余下的時間緊急特訓。
再多的輿論、再完美的前期準備,如果決賽當天不能展現出來,也就全部白費了。
所以最近的日子里,他幾乎從早到晚待在機甲里,在訓練場地一遍遍重復動作,彌補自己的短板,訓練到手臂和手指都幾乎膨脹到發酸。
池歸舟保持一個姿勢坐久了,血液都有些流通不暢。集中精力訓練了好久,放松的剎那,累積的疲憊感便席卷而上。
從機甲駕駛室登出的時候,他感到眼前一陣頭暈眼花,就下意識栽倒。
糟糕!池歸舟精神一緊,只是遲鈍的身軀沒辦法平穩。
預料當中的疼痛沒有來臨,一雙有力的胳膊精準攬住他——池歸舟撲倒在某個懷抱中。
“……小學弟?!怎么了,沒事吧?”
南餳穩穩抱住池歸舟,聲音充滿關切的焦慮。
“……”池歸舟靠著自家學長,鼻尖嗅到對方身上噴灑的特質抹茶冰淇淋香水。
這款特質抹茶冰淇淋香水,是兩人曾經一起鉆研出來的。這是屬于曾經南餳信息素的味道,池歸舟也喜歡這個香氣。
甜而不膩的氣味讓他精神舒緩了不少。這么靜休一會,頭暈的狀況也好了一些。他緩過神來,也就能提起力氣回答了。
“沒事,就是有點暈。大概是起身太猛了。”池歸舟悶聲說著,“等會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就好。”
南餳沒有松開攬住池歸舟的手,這是他們兩人難得貼得如此近。
只是此時的南餳沒那些旖旎的心思,他瞥見小學弟比往日要蒼白的臉,內心憂思無比。
“……訓練也要注意身體,決賽前更要養好。”南餳低聲說,他單手摟著池歸舟,另只手覆上對方的額頭,“之后兩天,你休息一下。如果非要學,就聽我給你講一些對敵經驗技巧。”
“不要太焦慮,你已經很厲害了。說起來,也該到了講講實戰經驗的時候了,這些東西也很重要哦。”
池歸舟沒有逞強,他知道南餳的安排是正確的。最近他是弦崩得太緊了,如果一直這樣會得不償失。
但他現在還是很暈,于是只能幅度很小地點頭表示同意。
南餳攙扶著池歸舟,讓他輕輕靠在店鋪里的躺椅上。
池歸舟身上穿著一身機甲作戰服。
駕駛機甲通常需要著裝特殊的駕駛服。即是為了方便操作,也是為了安全。
聯盟的機甲駕駛作戰服通常都是比較特殊的材質,比較堅韌,意外發生時能夠一定程度上保護駕駛者。它不是單單是一身衣服,外面還額外扎著層馬甲束縛保護。
為了方便駕駛,馬甲服都非常緊實。
但這樣穿著絕對不利于休息,登出后就該脫下外衣了。
知道池歸舟現在沒什么力氣的南餳,便打算抬手幫對方把外層禁束的馬甲服脫下來。他修長手指按下開扣,撥弄著將一條條束縛帶解開。
一些地方扎得很緊,南餳不得不傾身湊過去,更近距離地幫忙解扣。
他整個人幾乎遮住了所有光輝,陰影完完整整籠罩住身下之人。純白長發沒有扎起,瀑布般傾瀉而下,銀絲垂落盤踞在池歸舟身上。
池歸舟沒有多余的動作,他順從地躺在躺椅上,任由南餳動作。
在解最后一個開扣的時候,南餳聽到店鋪門口傳來動靜。他轉過臉,便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踏了進來。
“嗨嘍?有人在嗎?店鋪門開著我就掀起門簾進來了,應該是這里……?我沒有找錯吧。池歸舟?南學長?你們在嗎?我是來送明天晚宴的請柬——”
林獒犬的聲音,在看清屋內情景時忽地中止。
他瞪大圓溜溜的狗狗眼,看著面前南餳單手撐在池歸舟身上,另只手解扣的動作,整個人僵住了。
“……”
“……”
現場短暫安靜片刻,而后林獒犬發出一聲尖銳爆鳴:“我靠、不是哥們,辦事為什么不關門啊——!!”
“打擾了打擾了哈,不好意思我給你們關門。”林獒犬急匆匆說著,幾乎有點連滾帶爬地掀開門簾出去。
可店鋪外面的門是厚重金屬材質,又被專門卡住,一時半會沒辦法合攏。
南餳和池歸舟就聽見外面林獒犬在和金屬大門斗智斗勇,踢里哐啷響聲一片,非常熱鬧。
池歸舟還頭暈著,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他睜了睜眼:“……誰?林獒犬來了?他說什么?晚宴的事?”
南餳沉默半秒,先把池歸舟身上那層緊繃的束縛馬甲解下,簡單整理了下池歸舟的衣服,然后說:“沒事。我去叫他進來。”
南餳說著,直起身,向屋外走去。
他掀開那層布簾,看見林獒犬還在掰扯金屬大門。
“別掰了。”南餳說,“有固定鎖。”
“哈?啊我就說怎么掰不動,原來卡住上鎖了。”林獒犬嘟囔著,他垂手,仰著頭,“那個啥,我就是剛好路過銅爐街道,就過來給你們送請柬,你們不是最近一直待在這里嗎。”
“先說好,我可不是故意的!不過話又說回來,辦這種事為什么不關門啊我靠,要不要這么——”
對方飛快的語速讓南餳聽得頭疼,他揉了揉太陽穴,干脆打斷問:“你為什么一直仰著頭?”
林獒犬頓了下,悲壯說:“因為低頭,眼淚會掉。”
南餳:“?”
林獒犬滄桑開口:“兄弟,你是贏家你不懂。”
南餳:“……”
南餳放棄去思考林獒犬的腦補思路,他直接說:“好了,進門吧。在等你。”
“進進進門??!”
林獒犬這下顧不得低頭眼淚會掉了,他放棄面對天空仰臉,瞪大眼睛看來,只覺得腦中炸開一噸炸藥。
這是什么、還要讓他進門親自看??!我靠兄弟你別太過分了!!
話說公眾play還是給前情敵看的play真的好小眾的xp啊!對方是什么先天抖S圣體嗎?
原來之前的悠哉隨意和溫柔體貼都是偽裝,實際上是好歹毒一個人!!
第154章 154
池歸舟躺在躺椅上恢復精神。身上的馬甲束縛帶被南餳幫忙脫下, 現在他渾身上下輕松了許多。
閉目養神片刻,他感到頭暈眼花的癥狀好了些,過度疲勞的狀態得到了短暫緩解, 他終于能夠凝聚起注意力, 扶著扶手慢慢起身了。
剛才好像是林獒犬來了……應該不是他的幻覺和幻聽吧?只是沒太聽清林獒犬嚷嚷了些什么, 對方進門又很快沖出去了。
池歸舟揉著太陽穴,余光瞥見窗臺處的小黑蛇。
封千鶩剛才還在那里懶洋洋睡大覺,現在不知什么時候支楞起身子,仿佛那個[不是,哥們]的蝦形狀表情包一樣沖著門口彎。
池歸舟:“……”
能做出這種姿勢,還挺考驗一只蛇的。
八卦是人類的天性, 當然,也是高等級異獸的天性。
池歸舟隱隱約約能夠聽見門口傳來的聲音, 只是并不清晰。他的聽力自然比不上異獸, 哪能像小黑蛇, 在窗臺就能偷聽八卦。
他從躺椅上撐起半個身子,當他兩腳著地坐起來時, 視線瞥見從門口踏入的兩道人影。
然后池歸舟抬頭, 看見南餳走在前面, 斜后方跟著的來者果真是林獒犬——只是林獒犬的臉頰好像莫名奇妙有點腫。
池歸舟:“?”
池歸舟愣了兩秒:“你臉怎么了?”他問林獒犬。
南餳提前一步替林獒犬回答,微笑著慢慢道:“他剛才太激動, 不小心撞到外面的大門上了。我在那邊安慰了他幾句。”
撞到門上?池歸舟看向單手捂臉的林獒犬, 神情微微有幾分遲疑。
話說, 撞在門上應該是撞到額頭,而不是撞臉頰這個部位吧。這是什么小眾的撞門方式?
林獒犬沒反駁, 他視線落在地面上,心底大聲吐槽。什么撞門上啊?明明就是你這個家伙打的!!
——不過這件事說起來, 歸根到底也是他自己腦補太多的緣故。
剛才,林獒犬因為最初的誤會,腦海中冒出了一連串更加不可描述的東西,認為南餳是一個超高校級的抖S偽裝大師,決心要救小狐貍脫離苦海之中。
情緒飽滿的他,緊接著義正嚴詞開口,像是勇士一樣將內心的腦補脫口而出。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完全說完,就被忍無可忍的南餳無言地一拳揍上。
南餳:正義和諧鐵拳.jpg
被揍了一拳的林獒犬懵了,在他短暫怔住的時刻,南餳也語氣平直又迅速地將事實說出。
于是林獒犬終于知道,剛才是自己完全誤會了。
原來不是在辦那種事啊!林獒犬恍然大悟。他還以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
后面就不能再腦補了。因為林獒犬注意到南餳二度忍無可忍,將要抬起的手。
林獒犬有非常清晰的趨利避害靈性,他可不想再度被打。于是迅速收攏神思,表示:好了嘛,不想了。
只是終究忍不住疑問、也是吐槽了句,某種意義上也是他單純狗狗犯賤,外加一點恨鐵不成鋼,嘴硬想過過嘴癮——
‘話說,你們不會還沒有真正在一起吧?不是我說,一點點標記的痕跡都沒有,外人誰知道你倆到底什么情況?哥們你是什么究極保守派,還是那方面有問題?不行就讓賢嘛。’
南餳聞言腳步稍頓。
林獒犬迅速地往前邁步,掀開門簾走了進去。過過嘴癮就行了,他可不想臉上再挨一下,他又不是受虐狂!
南餳沒再動手,同樣進門了。腳步比林獒犬更快一些。
此時,面對著池歸舟注視而來的眼神,林獒犬捂著腮幫子,內心默默委屈:南學長怎么能打他帥氣的臉啊,明明就是那家伙先引人誤會好不好……他就腦補了一下下而已。
說到底,誰看到躺在那里解扣子的畫面不會誤會啊!
再說了,他腦補的不可描述畫面也都是打了超級無敵馬賽克的。不算太過冒犯吧。
林獒犬當然沒有腦補具體的畫面,那可就太超綱了。
只是這些話他當然不能說出口。因為一旦說出緣由,就要解釋更多。
林獒犬不想讓池歸舟知道,自己剛才腦補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故事。
為了保持自己在白月光面前的正經形象,林獒犬最終決定低頭認了剛才南餳那個毫不走心的解釋。
“啊、是的。”林獒犬聲音含糊,“不小心撞大門上了,就是這樣。”
池歸舟:“……”
雖然他覺得事實并非如此,但既然眼前本尊都承認了,他也就不再追問了。是人都有秘密,他也就尊重對方的秘密吧。
“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小學弟?”南餳上前幾步,走到池歸舟身邊,聲音和緩。他從一側的柜子里摸出一塊抹茶白巧,遞過去。“先補充一點糖分。”
“現在好多了,沒事。”池歸舟揚起笑容,他接過南餳手中的抹茶白巧,沒急著吃,而是首先看向林獒犬,“對了、你之前進來的時候說什么?”
“啊?我說‘對不起打擾你們了’——哦、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來送晚宴請柬的。”林獒犬回過神來,他放下捂著腮幫子的手,從自己斜挎著的背包里摸出兩張卡片。
“被邀請方可以攜帶限額以內的親朋,我家已經把你們兩個的名字一并報上去了。”林獒犬說,“這是提前寄送來的請柬,屆時你們拿著這個就可以進去慈善晚宴的主場了。”
“已經寄送來了?多謝啊,還麻煩你特意送到這里。”池歸舟眉眼亮起,他接過對方遞來的請柬,低頭看去。
兩張請柬都是黑底金字,材質手感高檔,上面帶有淡淡的熏香氣息。右下角蓋著鋼戳印記,摸起來是凹凸的花紋,圖案是聯盟旗幟的紋理。
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正規。唯有一點,讓池歸舟眼神稍頓,聚焦停留。
在南餳的名字旁邊,還有一行小字說明寫著:[伴侶]。
池歸舟:“??”
南餳眼神非常好使,他同樣注意到這個細節,一時之間也愣了下。
池歸舟忍不住主動出聲問:“這是……?”
林獒犬撓著頭,認真回答:“啊、這個——怎么說,你們也知道,這種慈善晚宴的親朋是有限額的。我家的名額有限,不足以把你們兩個單獨登記上,所以只能用如此方式上報。”
“方式就是,主要登記池歸舟你的名字,然后讓南學長以你的伴侶身份陪同前往。這樣的話,就能借助規則漏洞,讓你們兩個都能拿到晚宴請柬了。”
林獒犬單手搭在后腦勺,擠了下狗狗眼:“總不能上報學長學弟吧?拜托、這可不是能夠掛靠的關系。”
“所以,如果要讓你們都能拿到去往晚宴的請柬,我能給你們上報的,要么是伴侶、要么是兄弟、要么是父子。”
“想來想去,顯然還是伴侶更合適、也更合理一些。”
池歸舟內心默了下。
按理說,這種情況不應該是[兄弟]更合適嗎?怎么成伴侶更合適了啊。
不過,他本人對此完全不介意就是了。
伴侶啊……池歸舟稍垂頭,瞥著請柬上面的伴侶字樣,淺灰色眼眸輕輕眨動。
南餳一直沒有出聲。
除了最初看到[伴侶]字樣的愣神和耳廓微紅,接下來的時刻他都很好地收斂了情緒,一言不發,安安靜靜等待著池歸舟的選擇。
池歸舟抬起頭,看向南餳。
那雙紫羅蘭色眼眸正盯注而來,美麗之中好似蔓延著重重疊疊的藤蔓。
他的眼神像是編織而成的網,滿綴著沒有言說的情感,密密麻麻撲過來。
池歸舟原本還想左右來回一下,約摸找點小話題逗逗,然后再點頭表示同意。但是在這樣的不加掩飾的濕淋淋眼神注視下,他逗貓的想法稍微一停。
……總覺得今天不適合逗貓,要不還是算了。
于是池歸舟收攏那些玩笑般的心,神情自然地直接說:“既然拿到了這種請柬,為了不被人探出端倪,我們晚宴當天恐怕得認真出演一下伴侶。可以嗎,學長?”
南餳視線從請柬上收回,他望著池歸舟,唇角緩慢綻放出一個笑容:“……我的榮幸。”
=
慈善晚宴就在收到請柬的第二天晚上舉辦。
池歸舟和南餳早就準備好了禮服全套,都是曾經專門定制的貼身款式。
池歸舟對這些不太了解,完全都是自家學長一手操辦的。他就等著從南餳手中接過衣物,換衣服換鞋子就OK了。
南餳今日打扮得格外精致,不過也非常契合這次慈善晚宴的正經主題,沒有花里胡哨,而是無比端正、挺拔、颯爽。
他換好后,就幫著池歸舟換衣物。
經歷過之前的那次實踐活動的舞會,池歸舟已經清楚禮服換裝流程了。
但是這次,他又卡在了襯衫夾這一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襯衫夾先天不對付,這次手里的那枚襯衫夾竟然又非常巧地卡住了一個。
這次,不用池歸舟出聲求助,注意到這一幕的南餳已經單膝跪地,抬手拉拽那不幸卡住的襯衫夾。
南餳的手偏涼,就這么按在大腿肉上的時候,池歸舟還下意識瑟縮了下。
“抱歉。”南餳說,“嚇到你了嗎?”
“啊、不是嚇到,是學長手太涼了,身體應激反應。”池歸舟眨眼,“看來學長要多吃點東西補補。”
“嗯。”南餳笑了,他起身,“以后會的。”
池歸舟將上衣褲子都穿好,認認真真理順了。南餳手中握著領結,抬手示意:“我來幫你系吧?”
池歸舟沒有客套,他干脆轉過身,充滿信任地面向自家學長,微微昂首袒露脖頸,方便自家學長動作。
南餳睫羽低垂,他修長手指順利將領帶系好,一點點收緊。
領結已經打好了,他卻沒急著將手拿開。南餳低垂著頭,輕聲說:“如果要扮演伴侶,在這個世界,還需要比較關鍵的一個點……”
“標記和信息素?”池歸舟還記得當初去蘇家的時候,他們也演了這么一出。
當時他是在后頸貼了創可貼,渾身上下噴了Alpha信息素偽裝劑加抹茶冰淇淋香水。
不過這次參加有眾多高層的慈善晚宴,就不能那么貼個創可貼,又噴致死量的香水了。這種場合還是要注意形象的。
況且,和認為他是Omega的蘇家不同,今晚參加晚宴的人,大部分應該認為池歸舟是個Beta的。因為檔案上就是這么寫的。
實話說,池歸舟覺得扮演Beta比扮演Omega要方便得多,不用考慮偽裝鼓包腺體了。
“Alpha和Beta伴侶會怎么表現?”池歸舟偏頭問。
這個世界Alpha和Beta的組合不太常見。池歸舟沒額外了解過,Alpha和Beta伴侶組合會如何表現。
“Beta沒有腺體,是不能被標記的,但是Alpha還有標記的本能。”南餳說,“Alpha標記的本能無法被滿足,Alpha控制不住自己,通常情況下,就會在Beta后頸多次啃咬留下象征性痕跡,然后時不時蹭上信息素。”
他頓了兩三秒,又很快接話:“但是我不必非要咬你——我們再想想別的偽裝辦法。”
池歸舟安安靜靜聽著。在這次事件之外,他倒是聽出來點別的。
實際上,早在昨天——林獒犬來過后,池歸舟就敏銳察覺到南餳身上壓抑的一種淡淡的焦慮。
當時他還沒太理解,現在一想,結合南餳的表現,池歸舟猜出來了:看起來,是Alpha的本能又在隱隱作祟。
不知道林獒犬那家伙在門口處到底說了些啥,搞得自家學長開始焦慮、Alpha的天性被戳動了。
等著之后問問封千鶩好了,這家伙當時應該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池歸舟想。
Alpha骨子里還刻著占有和標記的天性,時不時就會流竄于血液,搔動著心臟。
但池歸舟知道,學長向來很尊重他的意識,所作所為都在合適的范圍內,從不會主動越界。
大概就是因此,現在才會這么精神緊繃吧。估計是本能和理性又在打斗了,想必自家學長現在內心焦灼又難受。
池歸舟內心嘆氣,決定安撫一下眼前這只緊張兮兮的大白貓。
他主動伸出手,捧住近在眼前的南餳的臉,然后引導著對方,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脖頸處。
南餳沒料到這意外的舉動,身軀一時之間僵住了。
池歸舟拍拍自家學長,聲音和緩說:“沒事,我不怕疼。你咬吧,學長——留下屬于你的標記,給他們看。”
第155章 155
池歸舟讓南餳的頭靠在自己肩上, 將自己的脖頸主動奉上。他聲音平靜和緩,自帶滿值的安撫效果。
就和他曾經能夠順利安撫南餳躁動的精神力一樣,此時此刻, 他的舉止和聲音也在不知不覺間, 讓南餳心底因林獒犬的話語而翻涌的淡淡焦慮逐漸平息。
昨天晚上, 池歸舟私下里拎著小黑蛇,在南餳洗澡時去往陽臺,詢問當時兩人在外面對話了什么。
封千鶩難得有被主動搭話的經歷,頓時非常興奮地得啵得啵得將聽見的盡數吐露——池歸舟便也知道了南餳心緒不安的原因。
無法標記,沒有名分。總被質疑,總被窺探。沒有安全感。
Alpha最需要的其實不是占有欲的彰顯, 而是安全感。社會大眾層面默認的認為需要安全感的是Omega,可實際上, 真正需要安全感的不是Omega而是Alpha。
天性使然, Alpha這種生物就是會患得患失, 焦躁不安。但當他們感受到來自所在意之人的安全感后,那些沸騰的負面情緒便會盡數平復下去了。
近距離貼近池歸舟, 南餳好似被順毛的褪去本能的兇獸, 原本囤積在心底的壓抑緩慢舒緩, 而后重新化作美麗無害的大白貓。
他輕喘著氣,不用費勁神思讓理性和本能斗爭, 也就騰出更多靈活思緒來了。
去除那層霧蒙蒙的不安, 南餳重新凝聚神思, 注意到自己此時正將頭擱置在池歸舟肩側上。
他的耳尖不由久違地浮起些許紅,內心發出防空警報般的鈴聲。
……竟然就這么貼上來了!
如此近的距離, 近到他能嗅到小學弟衣衫皂角的香氣,還有熟悉的沐浴露與洗發水的清香。
為什么熟悉呢, 因為自從同居后,兩人用的就是同一款了。
南餳享受著這份熟悉香氣,靜靜靠著,沒有出聲。
“學長,你咬吧。”池歸舟開口,說道,“為了今晚晚宴一切順利,必要的準備是應該的。畢竟我們的請柬上書寫的備注是[伴侶],肯定要有這個世界伴侶的象征。”
這后面的補充,就是從客觀的層面出發了,和他最初安撫時的語氣不太一樣。
池歸舟雖然沒有看見南餳的表情,但是他能從自家學長呼吸的起伏中,判斷出對方已經從焦慮中抽離、變得冷靜下來。
既然冷靜下來了,就可以正常談論正經話題了。
池歸舟沒忘記今晚應該做的正經事。那便是參與晚宴、收集情報,近距離了解第一繼承人和第二繼承人的情況。
“……”南餳緩慢吐息,他聽著近在耳邊的小學弟的聲音,感觸著對方肌膚的溫度。
那片白皙的后頸就這么展露在他的面前,干干凈凈、順滑無比,像是可口的光亮的奶白布丁,散發著淡淡香氣,誘人無比。
南餳不可避免地感到犬齒發癢,他心底涌起某種饑餓感,眼前有些模糊、難以聚焦,呼吸的速率不由加快了不少。
剛才清醒過來的頭腦,此刻再度被迷得暈暈乎乎。
他輕聲低念著:“……小學弟。可以嗎?”
“嗯,沒事。你咬吧,學長,這次是我同意的。”池歸舟繼續說著,另只手抬起拍了拍南餳的后背,算是某種準許的意思。
同意了。小學弟同意了!南餳腦中重復回蕩著話語。
他稍微抬起頭,眼睛像是鎖定獵物時的貓科動物,甚至隱約有點豎瞳的錯覺。
他緊盯著面前的那片肌膚,重新低下頭。
池歸舟略向一側偏了偏,方便南餳的動作。
銀白色柔順長發輕飄飄劃過鎖骨帶來輕微癢意,池歸舟感觸到后頸愈加湊近的溫熱吐息——
在這個瞬間,一切仿佛按下了慢動作。池歸舟心底有些莫名的緊張。
他緊張不是因為怕疼,他當然不怕疼。
當年遭遇的海盜、異獸、還有各種事件時,他從來沒有因為身軀的疼痛和疲憊而軟弱過。
疼痛是人類的正常感知,它讓人清醒,而不是畏懼。
只是這一次,或許是因為無法確定學長什么時候咬下,池歸舟的感官變得無比敏感。
對方的呼吸讓他不由一陣輕輕戰栗,不知何時垂下的手也攥緊了。
房間里是一片安靜安靜。貓咪、藍色機器刺猬還有封千鶩小黑蛇,都在屋外的客廳中。
現在臥室里只有他、南餳,以及盛放在窗臺的花。沒有誰來打擾。
南餳張開口,他的唇終于貼在了那夢寐以求的脖頸上——小學弟身軀似乎輕顫了下,南餳兩手摟住面前的人,將黑發青年往自己懷中攬。
他的動作并不霸道,可卻如同細密編織的網,溫柔之間收攏了所有活動空間,將目標禁錮在觸手可及的懷抱中。
南餳嗅著清新沐浴露的香氣,埋頭在池歸舟的后頸處。
池歸舟挺直腰背,精神微微緊繃。自從南餳將唇覆上去的時候,他就做好了尖銳刺痛的準備。
可是片刻過去后,他還是沒有察覺到自家學長的啃咬。
南餳似乎根本沒有真正咬下的意思。剛才躁動得最為厲害的犬牙此刻卻小心翼翼收攏了,包裹在唇舌中,沒有讓尖端顯露出哪怕一點。
他只是慢慢地、眷戀地吻著那一小片肌膚,不斷用或輕或重的力道吮吸。
池歸舟渾身仿佛有種微微過電的感覺,一陣陣酥麻從后頸傳至四肢,讓他腳趾也不由蜷縮了下。
明明南餳沒有咬,他卻有種被吸血鬼尖牙刺入后、注入特殊毒素麻痹的錯覺,身上逐漸變得沒太有氣力,軟綿綿一片。
好在南餳一直摟著他,支撐著他的身軀,讓他不至于慢慢滑下去。
池歸舟腦海短暫空白片刻,理智認為最好不要再繼續下去……畢竟他們等會還得參加晚宴!
于是池歸舟抬起手,稍微推了推南餳,擠出聲音開口:“可以了嗎,學長?你怎么不咬我?”
“……”南餳沒再繼續,他順著池歸舟的動作,非常聽話地將埋在對方頸間的頭抬起,松開溫柔制住對方的雙臂。
他出聲回答:“咬下去就太疼了,Alpha的犬齒可是非常鋒利的,我不想讓小學弟疼——現在這樣也可以,足夠了。”
南餳眼簾低垂,落在池歸舟脖頸處。
他的眸色有些深,內里好似翻滾著更多,只是他都克制住了,將那些此時不應該擴散出的心緒,都消解在純白睫羽的扇動之中。
足夠了?聽到南餳的話,池歸舟從自家學長懷中走出,他向著落地鏡的位置都過去,偏身去看——
在他脖頸側面,有著點點深淺不一的草莓印。最深的吻痕在后頸處,池歸舟自己看不太見,只能隱隱瞥見一點點。
這么明顯!池歸舟訝異了片刻,接著了然恍悟。哦,倒是差點忘了,自己是個容易留痕的體質,稍重一點的力度,就會留下幾天不消的痕跡。
“不錯。”池歸舟左看右看,對此非常滿意,“這個應該就足夠說明了。等會我再稍微在后頸處噴灑一點點抹茶冰淇淋的Alpha殘留信息素,就足以表現出我們是伴侶的信息了。”
“做得漂亮,學長。非常合適。”池歸舟展露笑容,半開玩笑說,“這樣大家就都知道我有標記了——哈哈,其實總覺得我也該咬你幾口,彼此都留下痕跡才合適。”
南餳身形稍頓,小指抽動著收緊。
有標記,彼此都留下痕跡……小學弟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而且竟然還夸他做得漂亮!
南餳喉結上下滾動,覺得腦海又是一陣熱浪涌上。他花費了些精力,才將現在不該有的思想全部壓下。
南餳當然也不會忽略今晚的正事,他知道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什么。
所以即便被自家小學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之間撩得不要不要的,他也還是努力平復下來,冷靜開口。
“我們最后再收拾一下東西,差不多就到晚宴的時間了。”南餳說,“捎上封千鶩,以備萬一。”
“肯定帶祂。”池歸舟本來也沒打算留下封千鶩一只異獸在家里,早在之前,他就決定好了每次出門都帶上對方。
只是,現在聽南餳這么一說,他還好奇道:“以備什么萬一?”
“事后有人找麻煩的萬一。慈善晚宴上各派系的人聚集,什么人都有。”南餳笑道,“這么大陣勢的慈善晚宴,實話說,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在這場晚宴上搞小動作——但萬一有那種不長腦子的人呢?”
“順便,晚宴結束后,那段時間也可能有點小麻煩。”南餳分析著,“他們找麻煩不一定是真的對我們做出什么過分的事……只要能耽誤我們的機甲設計大賽決賽就可以了。”
池歸舟聽懂了。他頭腦非常靈活,即便還沒踏入社會、不清楚太多的彎彎繞繞,也能窺探到話語背后的意思。
如果有人晚宴后找麻煩,無論最終吃虧的是自己、還是找茬者安排的人,都會耽誤接下來將要拉開帷幕的決賽事宜。
如果是自己受傷,會直接影響比賽效果。
如果是對方受傷,后續可能會有利用輿論顛倒黑白的連續劇,或者干脆分散觀眾的注意力,讓他們的重心不在機甲本身。
……總而言之挺小人作風,也挺惡毒的。
對付這種手段,就要比對方還要小人、還要陰間!意思也就是——偷偷放蛇,弄死他丫的!
“我知道了。”池歸舟點點頭,“如果有特殊情況,就讓封千鶩私下里特殊解決。”
封千鶩是未被人類記錄的異獸,除了池歸舟和南餳,沒人知道小黑蛇的本質,不用擔心暴露問題。
從祂能出沒的各個地方來看,封千鶩有很好的潛伏能力。而且祂可以很好地控制毒素大小,來決定效果是暈還是死。
祂的毒素人類這邊沒有記錄,治不了也查不出來。再加上封千鶩完全可以不咬,而是通過皮膚分泌毒素的方式制敵。
——總而言之,封千鶩是一款五星好評的居家必備生物武器。
晚宴的打扮沒辦法挎著腰包,等會讓封千鶩身形再縮小一下,收口袋里、或者當裝飾盤著吧。池歸舟想。
兩人打扮好,所有的一切都偽裝完成,之后一同走出臥室。
池歸舟找到封千鶩。此時祂正盤在藍色機器刺猬頭頂,也不嫌棄那些金屬刺扎,就那么讓對方載著自己在客廳遛彎,玩得興致勃勃。
察覺到池歸舟的靠近,小黑蛇豆豆眼轉過。
祂視線明確地落在脖頸處,蛇身一拱,再度變成[不是、哥們]的蝦形表情包,姿態夸張地看過來,順便吐了下蛇信子。
被封千鶩這么注視著,池歸舟再度感到有點微妙的羞惱,他瞪著對方。
怎么了,有什么好看的,看什么看!自體繁殖的異獸不懂這些!
他抬手,彈了下小黑蛇的腦門,說:“談正事。今晚帶你一起去晚宴,但是不能被發現,你能再縮小一下進我口袋,或者變成什么裝飾品的樣子嗎?”
小黑蛇被彈得身形一晃,祂腦袋表演一般炸開、炸出不少細條小蛇沒入地面,接著慢慢修復,身形變小了不少。
封千鶩順著池歸舟的手指攀爬,環在他的手腕上,蛇頭咬住蛇尾,就那么融洽地假扮成漆黑手環。
池歸舟見狀愣了下,狐疑道:“這樣可以?”
實話說,他不太相信封千鶩……但他記得這家伙關鍵深刻還是給力的。
封千鶩動也沒動,似乎已經完美融入了新的身份:一條墨色蛇形手鏈。
南餳走過來,瞥見封千鶩環繞手腕一圈的樣子,神情微不可查地黑了黑,狹長眼睛盯過去的時候隱隱透漏著某種[貓討厭蛇]的氣場。
只是考量過后,南餳沒說什么反對的話,他只是看了又看,然后轉身從客廳抽屜里找出個吊墜紫寶石——顏色和南餳紫羅蘭的眼睛非常像。
“這個偽裝手鏈太素,應該有掛墜才合理。”南餳淡定說著,將吊墜的環狀塞到小黑蛇嘴巴部分,“來,叼一下,這才是完美偽裝。”
封千鶩動了下,小蛇頭稍微抬起,那雙豆豆眼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池歸舟卻莫名幻視了新的表情包。
封千鶩:so?我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
只是最終,小黑蛇還是默默叼住了紫寶石。
還別說,加了個吊墜,遠遠看過去,真的更像是手環了。
捎帶好請柬,南餳開車載著池歸舟前往慈善晚宴的位置。
這里早已拉好新的隔斷和警戒,安保人員來回巡邏。確認請柬真實無誤后,才放兩人進去。
池歸舟和南餳到的比較早,他們乘坐電梯到達會場,尋了處座位。緊接著,兩人聽見不遠處微微的騷動,就像是大人物出場時的前奏。
池歸舟和南餳對視一眼,默契停步,站在不引人注意的邊緣位置,遠遠望去。
被簇擁著的,是電視和報道上常見的身影、金發綠眼面帶親和微笑的第二繼承人。池歸舟中期展示時才剛從大屏幕看見過。
在他身邊,隔著一小段距離,站著許久沒有出現過的、瞳色偏深的第一繼承人!
池歸舟遠遠望著那位傳說中的第一繼承人。
和第二繼承人同時站在一起的時候,他沒有表情的臉不免顯得冷漠。
與曾經的影像資料相比,被軟禁八年的第一繼承人好像瘦了些。但他還是那副冷硬石頭般的氣勢,佇立時像是一顆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竹。
周圍環繞著不少身穿西裝的政商高層,那些笑臉千篇一律,表面熱切之下藏著試探。
他們大多都靠得第二繼承人更近一些,說著些寒暄的話。
第二繼承人表情溫和地回應著這些人,他視線非常靈巧地在四周流轉,平等地落在每個人臉上。
只是在某個轉角,他恰巧瞥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池歸舟和南餳。那目光停駐了兩秒。
然后第二繼承人微笑起,回了周圍搭話的人幾句后,抬起胳膊,將手輕搭在了身邊兄長的肩膀上。
他的姿態顯得親昵友好,一點也不像是有過嫌隙的樣子。
第一繼承人沒有什么特別的動作,他沒有閃避也沒有回應,還是平靜無波的面孔,只是眼珠轉動,看過去。
周圍政商高層看似和剛才一樣,實則都悄悄放低了聲音,窺探這兩位兄弟的第一次互動,試圖發掘兩人之間局勢高低。
第二繼承人開口,笑著說:“非常巧啊,哥。我正好瞥見,你關注的機甲的設計師也在現場——就在那邊。不去關心他們幾句嗎?”
第156章 156
第二繼承人聲音不大, 但因為他說話時,周圍人都默契安靜下來,因此內容格外清晰地傳了過來。
池歸舟自然聽清了對方的話。他稍微一頓, 沒想到站著這么遠、沒近距離上前也能被cue。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是金子在哪里都會被盯上嗎?
第二繼承人的這番話……說他們是被第一繼承人看好的機甲設計師。
明面上看充滿關切、也是與兄長的友好互動, 但實際上, 考慮到當前的局勢,這更像是在點明池歸舟他們的新式機甲是第一繼承人的派系。
——相當于沒等他們彼此試探,便直接劃分了。
池歸舟表情沒有變化,內心眉峰稍挑。
雖說第二繼承人的派系劃分沒錯,可如此明晰地在眾多政商高層面前圈點出來,約莫有點針對的意思。
第一繼承人目光落過來, 又收回,他語氣認真專注:“高校機甲設計大賽進入決賽的都是聯盟未來的優秀人才, 我欣賞所有能為聯盟增磚添瓦的人。公平起見, 賽前我不會對某一組進行額外評價。”
他的回話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將被單獨拎出來的池歸舟他們重新融為聯盟一員,自然順暢地把剛剛劃分的派系捋平。
第二繼承人笑了, 他沒再繼續圍繞這個話題多說什么, 而是頷首道:“慈善晚宴就要開始, 該入場了。”
池歸舟站在原地,目視著那些人逐漸走遠。他內心思緒涌動:第二繼承人表態了, 說不定等會就有那種表忠心的人來試探他們。
池歸舟下意識抬手, 摸了下手腕上的小黑蛇手鏈——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但若真有不長腦子的要做什么, 那他可也就毫不留情應對了!
“走吧,學長。”池歸舟說, “我們也入場。”
頂層花園餐廳面積十分寬敞,足以容納眾多政商高層及其親眷。
位置是都安排好的,池歸舟和南餳同林獒犬他家公司的席位一起,坐在右邊中間位置的圓桌。
隔著一段距離,林獒犬就注意到了兩人。礙于正式場合,不方便大幅度揮手,畢竟那樣實在是太引人注意了。
于是他便只是站起身,挺直腰板,小幅度快速招手示意:“這里這里這里……!”
池歸舟邁步往前走。南餳非常入戲地配合當初請柬上的[伴侶]標識,摟著他的腰,壓低步伐一同走過去。
實話說,池歸舟覺得這種姿勢有點癢。因為他腰間還挺敏感的,癢癢肉一戳就想笑。
南餳的手根本沒有用力,只是虛虛地搭在那里。隨著兩人向前邁步的動作,手掌偶爾蹭過腰間。
實際上就是因為這樣蹭來蹭去才會感到癢,要是用力一些摟住反而就不癢了。
池歸舟忍著癢癢肉誘發的笑意已經很久了,渾身上下都有種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快走到林獒犬那邊時,池歸舟終于有點忍不住了。他略停步,單手抓住南餳的胳膊,直接說:“可不可以用力一點,學長?”
“……什么?”南餳神色看起來有些愣。
“搭在我腰上的手用力一些,”池歸舟說,“你摟我的力度太輕了,輕飄飄像棉花。”
輕到他腰間的癢癢肉一直在打哆嗦!池歸舟可不想等會失態的噗嗤笑出來。
“……”南餳聞言身形稍頓,他沒吱聲,眼睫毛飛快扇動。
隔了片刻,他搭在池歸舟腰間的手緩慢收攏,穩重有力地握住。
通常來說,南餳的手心溫度都像玉石一樣偏涼。但此時,池歸舟卻感受到腰間透過薄薄衣服傳來的炙熱溫度,像是小小的烤爐。
南餳目視前方,表情悠哉平靜得很,唯有滾燙的手暴露了他真實的內心。血液在身軀里快速流竄。
池歸舟眨了下眼睛,這才恍然發覺剛才對話之中的逗貓因素——其實他這次還真的并不是故意的。
只是可能、也許,逗貓已經變得像呼吸一樣自然了。
池歸舟眉眼稍彎,他目光落在前面招手的林獒犬身上,于是也順利錯過了南餳臉上[記小本本]的神情。
“你們來得也挺早啊。”林獒犬湊過來打招呼,他視線瞥見池歸舟脖頸處細密的草莓印,表情愣了半秒。
池歸舟神態自然,注意到林獒犬的目光,他原本還打算開口解釋一下具體情況:“這些是學長今晚……”
今晚?!林獒犬內心大喊。這么刺激?我靠,晚宴前還打了一炮?
沒等池歸舟說完,他就連忙擺手后退:“不不不不不不用講給我聽!三個人的電影,我不必擁有姓名!!”
池歸舟:“?”
南餳輕笑了下,仿佛被逗樂了。
林獒犬匆匆忙忙岔開話題,顯然不想在剛才的內容上停留。他擺正神色,眼眸瞪圓了,帶著點吐槽的控訴:“話說回來,延哥什么時候加入的我們團隊啊?”
“我都不知道——要不是那天從老爹口中得知,延哥現在負責了我們新式機甲的部分法律相關事宜,我還被蒙在鼓里!!”
“你不知道?”池歸舟驚訝道,“我還以為當天回去,夏延就和你說了。你們不是好哥們嗎?”
“延哥也是這么回我的!”林獒犬眼皮耷拉,“他說以為當天你們就和我說了,因為我們是好隊友。”
好嘛。池歸舟懂了。雙方都以為另一人說了,結果就是誰都沒有告知,林獒犬這下徹底成為被遺忘的夾在中間的小丑了。
林獒犬壓低聲線,繼續和他們吐槽說:“我服了,我爹還說是我帶壞了延哥。天殺的,我都不知道這回事好不好?”
“帶壞?”池歸舟挑眉。
“……我家里人想法比較固執,接受不了新事物,就那樣。”林獒犬撇撇嘴,“不過沒關系,反正他們反對就反對吧,也管不了我這個大活人。我是自由的。”
“……”南餳沒回話,瞥了眼已經端坐在圓桌那邊的林父等人。
他覺得事實倒不一定如林獒犬所說。林父心理上的確有可能不接受新設計,但他不一定真的會實際做出什么深刻的反對行為。
——畢竟這是他好大兒的堅持。
但考慮到這件事牽扯到更多人的利益,林父表面上要做出不接受的樣子來,演給其他人看。
要是林父真的反對,身為隊友的池歸舟和南餳可拿不到入場請柬。
心中如此衡量著,南餳望了眼林父的方向,知道這場晚宴里,林父也算是穩定的友方。
在池歸舟和南餳入座前,背后忽地傳來聲音:“池先生,請稍等一下。”
聽到有人呼喚自己,池歸舟轉過臉,看見站在身后身穿制服的服務員Beta。
“池先生,晚上好。”服務員面帶職業微笑,“那邊邀請您過去,麻煩您隨我來。”
“邀請我?”池歸舟稍感訝異,“誰邀請我?”
“……”南餳摟著池歸舟腰部的手收緊了些。
他聽出來,服務員話語里的[那邊]代稱,顯然是指最前方圓桌的位置,也就是繼承人所在的地方。
果不其然,如南餳所推測的那樣,服務員很快接話:“是繼承人大人,池先生。繼承人大人邀請您參與首桌晚宴。”
繼承人……也沒說是第一繼承人還是第二繼承人。池歸舟揚了揚眉。不過兩人都在首桌,所以自己過去的話,是同時有接觸的。
只是他沒想到,竟然會單獨邀請自己過去。
“感謝厚愛。是邀請我們機甲設計小隊嗎?”池歸舟平靜回復,默不作聲修改話語的原意,“我們一共三個人。”
“不,只邀請團隊領袖代表出席——也就是您,池歸舟先生。”服務員繼續說著,“可能與首桌席位有限相關,還請諒解。”
這番解釋倒也合理。畢竟席位都是原本訂好了的,如果繼承人突發奇想想要邀請自己過去,臨時增添一個位置還可以,再多了就擺不下了。
真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探索晚宴,就直接被召喚到大BOSS身邊了。池歸舟內心半開玩笑想。
由于不清楚是哪位繼承人首先發出邀請、以及考慮到當下的實際情況和對方的身份,池歸舟知道自己無法拒絕。
他也沒打算拒絕。
——有機會近距離接觸擋在他前行道路上的大山,當然要好好看看,看看怎么樣用鏟子把它挖走、或者干脆用更強勢的炸\彈炸開一條路。
于是池歸舟點點頭,表示:“好的,我這就過去,麻煩您帶路了。”
南餳視線望過來。聽到池歸舟的回話,他緩慢松開摟住池歸舟腰部的手。
南餳了解池歸舟,理性上,他判斷出小學弟是真心想要靠近試探、獲取更多情報信息。
只是,他的眼神依然充滿黏著,恍若扯起的蜘蛛的白絲。
池歸舟握住南餳的手,稍用力按了按,示意對方不必擔心。當著服務員的面,他總不好多說什么,也不能表露太多。
林獒犬在旁邊小聲嘟囔了句:“上面的人大晚上的拆散黏黏糊糊小情侶干什么。”
服務員眼觀鼻、鼻觀心,全當聽不見。
黏黏糊糊小情侶……池歸舟聽著,眼眸眨動。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是不是自己和學長的相處太過曖昧,讓隊友腦補出了太多還未抵達的進展。
緊接著,他又換了個思路,在心底給林獒犬點贊。這種時候還不忘點出兩人請柬上的情侶人設,了不起!
想到這里,池歸舟張開雙臂,大大方方擁抱住南餳。
他甚至稍微踮起腳尖,更進一步將臉埋完完全全在對方的頸窩,略帶調皮的蹭了蹭。
感受到忽地湊近的小學弟,南餳動作一僵。他鼻尖嗅到撲過來的清香,眼前炸開一片絢麗煙花,甚至忘了回抱。
沒等南餳反應過來,池歸舟便松開了擁抱。他只是淺淺抱了一下,而后仰起臉,眉眼明亮,聲音平穩道:“學長等我,我等會就回來。”
南餳垂下眼簾,凝視著池歸舟,用對外人從來沒有過的溫柔聲線回應:“好。”
他抬手,整理了下池歸舟的衣領。
裸露的白皙脖頸上還有星星點點的吻痕——這是他留下的痕跡。
南餳內心涌上某種奇異的甜蜜滿足。他覺得這種心理不是特別健康,但沒辦法,Alpha天性無法祓除。
他放下手,注視著池歸舟:“去吧。”
南餳目光充滿支持和信任,他知道,自家小學弟非常厲害,什么情況都能應對的了。
自己要做的,不是阻攔,就是相信,然后讓他去做想做的便好了。
自己可以做他的最后的防護線……以及,至少還有封千鶩那家伙隨時跟著。
南餳雖然對蛇有點微妙的敵意,但他清楚封千鶩此刻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池歸舟揮揮手,和自家學長以及林獒犬臨時告別,就跟著服務員一同走向了晚宴的前桌位置。
第一和第二繼承人所在的晚宴圓桌樣式和周圍不同,他們的餐桌更大、裝飾也更華美、菜肴也更豐富。
畢竟是咖位滿滿的首桌,凡是坐在這里的,都是赫赫有名的聯盟高層,還有幾位是商界大佬。
他們表情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職業笑容,看不出藏在外表之下的真正的想法。
除了這些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池歸舟還看見了唐向晚。
與他相似發色眸色的唐向晚,此時正坐在第二繼承人的右邊,像是Omega伴侶。他眉眼溫順柔美,脖頸和手腕上都戴著亮晶晶的昂貴首飾,打扮得尤其精致美麗,宛若洋娃娃。
此時此刻,首桌環繞一圈都已經坐滿了人。唯有第一繼承人和第二繼承人中間,還隔了個空位。
池歸舟注意到了那個空位,內心稍微一頓。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打算讓自己坐在那個位置吧?
左右都是繼承人,這是什么高端座位!——當然了,這種兩方勢力拉扯的情況下,比起殊榮,那里更像是一個夾心烤爐。
但按理說……應該不會安排自己一介小小平民,坐在兩位聯盟繼承人中間。
那里或許只是單純空出來的,避免兩人氣場直接沖突的空氣隔斷。
池歸舟這般想著,覺得繼承人叫自己過來,說不定只是想簡單聊兩句、試探一下,然后就讓自己回到原本的座位。
他禮貌鞠了一躬,算作見面的行禮,不卑不亢道:“各位大人,晚上好。”
“哦,歡迎你。池歸舟……你是叫這個名字,對嗎?”第二繼承人微笑開口,面容顯得頗為親切,“不必緊張,來,到這里來坐。”
第二繼承人做了個手勢,指向自己左邊的空位——也便是他和第一繼承人中間的空出的位置。
池歸舟:?
池歸舟:……怎么還真的讓他坐那個夾心餅干的位置!!
第157章 157
池歸舟看著兩位繼承人中間的那個空位, 稍微一頓,內心默默打出一串:
哎,要上嗎?真的假的, 我坐兩位水火不容的繼承人中間???
話說這個位置留給首席執行官會不會更合適——雖然那位首席執行官因為身體原因并未到場。
隔了兩秒, 池歸舟婉拒道:“感謝厚愛, 您說笑了。”
“哦、不,這當然是認真的邀請,可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第二繼承人碧綠眼眸彎起,頷首溫言,“請坐,小池同學。我們這里就需要你這樣的新鮮血液。”
就需要我這樣的新鮮血液?池歸舟內心有點想笑。固守傳統的家伙真的會有這樣的想法嗎?恐怕只是浮于表面的話語而已。
第二繼承人的語氣不帶壓迫性, 但這是再次強調邀請。池歸舟稍作遲疑,最終還是選擇落座了。
——雖說這個位置像是散發著瑩瑩金光的寶座、又像是燒得炙熱的鐵爐, 可沒關系, 他的學生身份就是最大的保護法寶。
他是在座的各位之中年齡最小的那個。身為學生, 沒有實際的社會身份,做什么都不用考慮太多。有句經典和稀泥老話說得好——“TA還是個孩子!”
所以不管有禮無禮, 想必都是可以被原諒的。池歸舟不怕后續被挑刺。誰和學生計較?那才是真的掉價。況且可是第二繼承人邀請的。
雖說不清楚第二繼承人到底什么意思, 不過既然對方讓他坐, 那他就坐。
于是一番思緒后,池歸舟大大方方落座了, 就坐在第一繼承人和第二繼承人中間空出的位置。
周圍的政商高層呼吸之間眼神交錯, 面上都還掛著笑容。沉默寡言的第一繼承人眉頭稍蹙, 但終究沒開口說什么。
服務員恰到好處地為池歸舟擺好餐具,連帶著的還有干凈的手帕和餐墊。池歸舟禮貌道了聲謝。
第二繼承人讓池歸舟坐下, 卻沒急著繼續與池歸舟聊什么。
他好像很快忘了自己叫來的這位學生,緊接著繼續與周圍的高層攀談起來, 偶爾會偏頭和依靠在他身邊的唐向晚說兩句,逗得唐向晚半掩唇笑起。
餐桌上一片其樂融融,沒怎樣融入這片氣氛的,大概只有向來話少的第一繼承人,以及專注埋頭吃飯的池歸舟。
是的,池歸舟在專注于用餐。秉著多說多錯的想法,他不打算主動開口,只悄悄留著耳朵,傾聽眾人之間的談話。
即便坐在這樣一群人之中,池歸舟姿態依舊沒有絲毫拘謹,自然到像是自己單獨干飯,只專注于面前的菜肴。
周圍人在討論這次慈善晚宴獲得的募捐、邊區戰線的情況,還有伴隨戰爭不可避免會存在的后續影響,比如流民問題。
“說到戰爭的影響,一些黑戶流民就是很嚴重的問題啊。有不少邊區星球的數據沒有和聯盟總部互通,許多檔案都泯滅在戰火中了。誰知道某些流民曾經有無犯罪記錄?”
坐在右手席位第三個的中年人開口,“你說是嗎,小池同學?”
突然被cue的池歸舟抬起臉。
他內心雖然有些訝異,但不算特別意外,有的只是內心浮起的句——啊,果然,該來的總會來,就知道一切不會這么簡單。
早在來這次晚宴之前,池歸舟就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
被邀請來到首桌后,他就更在琢磨這么做的道理:是想要提前磋磨少年人的意氣?還是借著敲打他的由頭來敲打第一繼承人?
此時,聽到中年人忽地提起流民問題,池歸舟內心第一反應是:不會是在說自己吧?畢竟他是個突然穿越的地球人。
不過緊接著,池歸舟又轉念一想,覺得這不是在針對自己。因為他知道,在自己穿來的時候,世界意識就自動補全他的人生。
世界意識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總不會落下令人質疑世界存在的把柄的。
在補全的經歷中,池歸舟一直是聯盟主星的福利院長大的普通孩子,可根本不涉及戰爭流民問題。
那么……是在針對學長嗎?池歸舟眸底中閃過一道光。
自家學長身上的傷痕、以及腺體嚴重受損的情況,都瞞不過當初奧德佩斯學院的入校體檢。不過登記在冊的自然不是真正的原因。
池歸舟之前問過南餳,南餳說,這部分內容,當時的醫生幫他隱瞞了。
登記錄入的是,他搭乘航行器從戰區流落到主星的時候,航行器著陸前遭遇襲擊,落地墜毀,才有了一身的傷。
這部分內容半真半假,因為南餳的確不算是土生土長的聯盟主星人。他真正的家鄉被異獸侵吞,親人也在流亡途中成為亡魂。
在那個混亂的戰爭年代,南餳算是被過路支援的軍區順手拉一把帶起來的,也因此早早就有一腔少年熱血,學會機甲駕駛后就隱姓埋名奔赴前線。
“聽說你們團隊中的某個人,早期檔案可有不少缺失,后來更是落腳在那個黑戶流竄的銅爐街道……”中年男人拖長尾音,晃著杯子中的酒,“這樣的成分,可是非常危險的。”
竟然真的是在針對自家學長啊。池歸舟慢慢放下手中的竹筷,不知不覺間坐直了身子。
如此直接的開場白針對,顯得有點粗糙劣質。不過想來,他們也沒打算用多費腦子的計謀來設計一個學生——萬一學生聽不懂暗語,可就白瞎了一番隱喻。
所以干脆就這么直接說出口,確保自己一定會給出相應的反應。
同時,這個[流民黑戶]的言論,也是說給周圍其他人聽的。讓他們知道,池歸舟團隊里的人背景可不是什么光彩漂亮的大角色。
池歸舟眼睫輕眨。
眼前發話這人,池歸舟晚宴前的調查資料搜集過,他是聯盟榮譽騎士,一個世襲的、專門為貴族設置的沒什么實際權力的臉面職位,職位名叫惠西特。
大概是沒什么真本事的家伙,緊跟著第二繼承人諂媚的哈巴狗。這種時刻,負責當第一個主動跳出來挑起事端的火藥線。
短暫幾秒,池歸舟腦海中已經飛速閃過分析。
“所以小池同學,你為什么會和這種人有接觸?”中年男人笑道,“哦。別誤會,我不是在分裂你們、也沒有譴責的意思,只是……稍微有點擔心。”
“他是我的學長,李教授推薦我同他合作學習。”池歸舟平靜回,“你是在質疑奧德佩斯學院的生源鑒定,還是在質疑繼承人大人的老師的眼光?”
繼承人大人的老師?中年男人顯然沒料到背后還有這么個角色。
“戰爭造成的流民問題,的確是個很值得探討的問題。”池歸舟很快神色一收,正經接話道,“所以我認為今日的慈善晚宴很關鍵,支援前線的資金能夠很好地緩解這個問題。”
“既然您提出來了,想必是對這個流民問題非常有研究?聽起來,您對聯盟和邊區星球數據互通現狀有不少意見,是對聯盟信息部不太滿意嗎?”
沒等中年男人接話,池歸舟又很快拋出后面這段話,將重點轉移。他沒有過多為學長辯解,畢竟多說多錯,不如直接轉移。
順便,還能給中年男人套層火圈。
“什……哦、沒有。我對聯盟信息部當然沒意見。”中年男人本能接話,他笑笑,捏住酒杯的手稍微緊了些。
牙尖嘴利的小東西。
中年男人眼皮抬了抬,對池歸舟的回應感到詫異。這是普通學生能有的心理素質和言語能力?
池歸舟:謝邀,你面前的是被泥頭車創到異世界\曾經和星際海盜PK\改造無限流感覺的蘇家\與異獸斗智斗勇\預備推倒大山讓改革春風吹滿地的“普通學生”。
不過中年男人到底是世襲爵位,雖說沒什么真本事,但裝腔作勢還是一流的。他很快調整好神色,繼續說。
“實際上,我就是比較擔心你,你這個年紀的學生,和社會上那些鬼精的家伙們還有一定差距,容易被人當槍使了。”
“這次的機甲設計——哎、實不相瞞,可不利于你以后畢業找工作。”中年男人搖頭晃腦,一副長輩的語氣深切道,“太過激了,小朋友。”
“什么是當槍使呀?”池歸舟做出一副吃驚的神色,“我是跟著聯盟指導下的薇薇兒星軍區完善的機甲設計,他們非常支持我們的研究。”
“你覺得薇薇兒星軍區思想太過激了嗎?聯盟當初安排我去研學,原來會不利于我未來畢業后找工作?”
“這……”中年男人有些啞口。
面前這家伙怎么這么牙尖嘴利,隨時都在調換本意!!
“也許你還小,不太懂。我只是提醒,你們團隊里的那個早已步入社會的家伙可能有思想的問題……不然怎么會沒個正經工作,在那種地方開店?”中年男人強行話語一轉,又拐回開頭,“身為聯盟的未來,你可得注意。”
“……”池歸舟腰背挺直,他淺笑一聲,回望過去,“閣下,您確定這么評價有軍功的人,合適嗎?”
有軍功的人。在座的人大部分都稍顯驚訝,神色各異。
而聽到這里,第一繼承人也隱晦地瞥了池歸舟一眼。他動作幅度很小,沒有誰察覺到。
不過,池歸舟當然沒有傻到在這里說當年925軍的事件,況且這件事現在還在疑云重卷的階段,沒到累積揭秘階段。
他開口,吐露的是另一個事:“薇薇兒星軍區曾經給我們頒發過嘉獎證明。這位大人,您這樣議論守衛邊區的英雄,恐怕不合適吧?”
薇薇兒星事件沒有廣泛傳播,聯盟里雖然有人知曉,但僅限于繼承人、唐向晚還有軍事相關部門,其他高層以及商界大佬是不知情的。
此時乍然一聽有軍功,都愣了片刻。
中年男人也沒想到,兩位學生加一位沒有正式工作的游民,竟然還能拿到軍區嘉獎!這怎么會?!
但是,這種事情自然不可能弄虛作假。
首桌上坐著的人們內心都有了新的考量。有軍功和純白板,意義可是完全不同的——前者能夠說明,這個團隊是有真材實料的,也就更值得押寶。
中年男人本想著當著第二繼承人的面表忠心,打壓一下這個上下亂跳的小團隊,沒想到反而起了反面效果。
他忍不住偷偷瞥了眼第二繼承人,內心有點發虛。
第二繼承人依舊面帶微笑,看起來是寬厚的決策者。只是熟知他的人能夠看出,那碧綠眼底深處多了些不耐。
完了。中年男人內心一咯噔。搞砸了。
他張了張口,有點掙扎著想要再多言幾句:“但是,這也不能解釋那人檔案缺失的黑戶問題……”
“惠西特。”第一繼承人冷不丁開口,這是惜字如金的他難道開口。那聲音淡淡的,“這么在意檔案問題,你是對邊區西線檔案對接事件有了更多想法嗎?”
“……!”中年男人頓時冒出冷汗,閉口不言。
邊區西線檔案對接事件是早些年的一起事件了,當時是他們家族負責,結果出了很多問題,導致不少人檔案缺失,甚至有幾出嚴重失誤。
當時戰爭緣故,事件很多,聯盟沒有處置。但實際上這件事,如果真要追究起來,應該是要收到懲處的!
中年男人意外于第一繼承人還記得此事,內心更愕然地回憶起——當時是第一繼承人掌事,那么他恐怕不僅是記得,還留存證據!
第二繼承人這段時間雖然上位,但是屬于第一繼承人的資料是首席執行官幫忙留存的。那部分是無法銷毀的。
周圍其他高層也稍微一頓,視線彼此交接。他們從中也捕捉到關鍵信息。第一繼承人手里恐怕還有不少人的把柄!
那可還是先別當出頭鳥了。不少人垂下眸子。他們可不傻,知道第一繼承人雖然被軟禁了許久,但能力和勢力從來都在,惹不起。
有部分人則心思更活絡一些,想著:要是提前投靠第一繼承人,或者可以借助他手中曾經的資料,掰倒自己的煩人的政敵。
“哈哈,話題扯遠了,是不是?我們今晚的主題可是慈善晚宴,氣氛可別搞沉重了。”第二繼承人及時出聲,揮散這股暗流涌動。
他輕巧地看了眼第一繼承人,親昵笑道:“你說話還是這么沉重啊,就別嚇他了,過去的事再提起手續繁多。為什么非要今夜提這些?”
“……”第一繼承人雙手搭在一起,沒有接話。
第二繼承人面帶笑容,接著岔開話題。于是首桌又恢復了最初的熱鬧。
在眾人舉杯相談,聊得熱火朝天時,某個空隙,第二繼承人稍偏頭,聲音輕緩說:“邀請你來此,是因為我其實非常欣賞你,小池同學。還請你不要介意剛才的小插曲。”
“我不介意,先生。”池歸舟回答。
“你和向晚很像,漂亮、聰明、有能力。很不錯。”第二繼承人笑,輕晃了下手中的杯子,聲音飄忽,“像水晶……我喜歡水晶。”
第158章 158
“像水晶……我喜歡水晶。”
聽到第二繼承人那番輕飄飄的莫名其妙的話語, 池歸舟稍頓,內心挑眉,接上的下一句是:我看你像神金, 我討厭神金。
雖然池歸舟是這么想的, 但他自然知道不能那么直接說。
于是面上, 他只是眼簾稍垂,疏離又禮貌地回應:“謝謝您的夸贊,大人。”
周圍的其他高層都還在互相攀談,慈善晚宴正處于熱鬧中途,背景音喧雜。
首桌很大,相隔的空間也寬, 如果不是高聲說話,聲音基本上只局限在旁邊兩三個人可以聽清的程度。
第二繼承人與池歸舟這番私下的談話, 有人注意到, 但坐在這邊的人都不是那種不會看眼色的家伙, 他們清楚什么時候該刷臉攀談、什么時候該給上位者私人空間。
此時,他們非常理智地沒有來搭話, 紛紛和臨近的人聊別的。
“你值得這樣的贊美。”第二繼承人接續說著, 神色舒緩。
那雙碧綠色眼睛落在池歸舟身上, 在脖頸側面停頓住片刻,而后他自然而然地出聲問, “小池同學現在是有正在交往的對象嗎?”
池歸舟沒忘記這次和學長一起參加晚宴所借助的[伴侶]身份, 當然不會在這么簡單的地方露餡。
他單手搭在留有草莓印的白皙脖頸處, 表現出恰到好處的羞澀,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是嗎。”第二繼承人面帶微笑, “的確,你這個年紀恰巧是初嘗戀果的時候……說起來, 你是Beta,對嗎?那還好一些。”
他的語氣像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切:“Beta不像Omega一樣會被標記,相對來說安全一些、自由一些,選擇權也更廣泛——如果Omega遇人不淑,后半生可會非常麻煩。”
池歸舟垂眸聽著,等第二繼承人說完,他開口回答:“所以醫療科技進步非常重要。目前市面上已經有了腺體弱化研究的最新成果,民間也有非常多的探討。如果聯盟愿意輔助這項研究的完善和推廣,想必能很大程度上改善這個問題。”
“我聽說過。蘇家那位小少爺?”第二繼承人單手搭在下頜,一字一頓平緩說,“的確是個富有創新的思路。不過,在腺體上動刀,這件事本身所牽扯的各項問題,還需要細細琢磨、慢慢研究。”
說白了就是不支持唄。拖延時間大法。
池歸舟其實也沒指望能夠說服第二繼承人,他只是聽對方突然提起,便見縫插針拋出這個事情而已。
此時聽到對方的回話,池歸舟就更進一步確信了——第二繼承人的思想偏向于保守一方。他更愿意維護當前的社會階層構造。
“像你這么優秀的Beta,理應有更廣闊的前景、更豐富的選擇。”第二繼承人接著說,遺傳母親的姣好面容讓他的笑容多了更多親和魅力,他語氣像是夸贊般說,“現在的那位交往對象真的配得上我們聯盟的小天才么?”
“我建議你不要太早定下什么……不然,容易錯失很多機會。因為未來,你會遇到更多能幫你往上走的人。你想往上走,不是嗎?”
聽到這里,池歸舟一直乖巧低垂的睫羽忍不住抬了抬。他覺得自己好像聽出了對方話語里的一些別的意思。
……這好像不是單純的上位者對平民、長輩對晚輩的關心,對吧?這里的往上走的機會指的是什么?
結合對方最初的關于水晶的那番話語,池歸舟隱隱預約窺探出些許微妙的意思。但也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不會是那個方面的暗示吧……真的假的?話說怎么就突然看中自己了?第二繼承人難道是什么黑發灰眸愛好者??
他瞥了眼坐在第二繼承人旁側的唐向晚。
今夜晚宴的唐向晚打扮得非常好看,似乎是作為某種象征品被擺出來的。
昂貴繁雜的首飾幾乎從頭到腳,舉手投足間都是金燦燦亮閃閃的皇族貴氣。這些根本不是一個從小城走出、畢業沒多久的人能夠負擔起的。
似乎是察覺到池歸舟的目光,一直安安靜靜坐著的唐向晚稍偏頭,那雙與他相似的灰色眼眸彎起,恍若一折柔媚細柳。
只是眼神恍若無風的湖面,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第二繼承人沒注意——也可能是沒在意兩人的目光交接,他將胸前別著的一串造型精美的純金懷表取下,兩指搭著,輕輕擱置在池歸舟面前。
“作為見面禮、也是替剛才無禮之人的賠罪,還請收下吧,小池同學。”
池歸舟目光掃了眼桌面上的懷表。
這是一個做工精細的懷表,銘刻的花紋凹凸細致,上面還鑲嵌著不少璀璨鉆石,無論放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高端藝術品。
只是,池歸舟沒有在上面傾注過多視線。
他很快收攏目光:“您太客氣了,大人。這很貴重,我不能收。”
“物品的價值是由人來定義的,實際上,人本身才是不可定義的最貴重的存在。”第二繼承人微笑,“我非常欣賞你,小池同學。愿你能成為聯盟的棟梁。”
“如果你想接受更多指導,歡迎隨時來找我——不必擔心,守衛認識曾經屬于我的懷表。”
“……”池歸舟最初只是懷疑,到這里,約莫覺得自己內心的懷疑實際上是事實。
這家伙果真是什么黑發灰眸控吧。當著唐向晚的面就這么邀請,是不是也太那什么了?
而且拜托,自己可還是個沒畢業的學生!
——也或許正是因為沒畢業,才出奇地容易以最低的價格釣上來。
不過,等等。池歸舟內心緊接著迅速思考著。
第二繼承人不像是×蟲上腦的家伙,眼下這種情況,即便他真的對自己有興趣,也不應該把個人私事排在要事之前。
那么這是什么意思呢……結合一下當前局勢,本意是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嗎?
在決賽之前,拋出這樣的橄欖枝,分割真正支持自己的第一繼承人?
無論自己是否真的理解了對方話語里的隱喻,都能感受出第二繼承人的對自己的欣賞。
如果不是從多個地方了解了真相,內心無比清楚對方的本性,池歸舟可能還真會覺得第二繼承人支持自己。
或許這正是一種迷惑手段。讓自己誤以為對方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支持者,從而搞錯了應該警惕的對象。
而后續讓自己前去找他……好吧,不管具體會發生什么,一介平民學生去找繼承人的事,曝光后怎么看都是麻雀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
再加上高層對輿論的一定掌控引導能力,想必將會演變成對自己不利的一些新聞。
短暫片刻,池歸舟腦海中想了許多。他從頭開始理順,敏銳發覺第二繼承人從一開始就在模棱兩可地引導。
第二繼承人似乎是在池歸舟與中年男人的交鋒中,看出池歸舟不是真正清澈愚蠢的大學生,于是換了種方式,隱晦地用炙熱的權勢來釣他。
沒人會不為錢與利動心。
只可惜他錯了,池歸舟的確不清澈愚蠢,但他其實還真的挺單純。
他就是單純想要親自駕駛機甲遨游星空,單純想要給自家學長一個應有的公正,單純想要一個安全穩定的社會——不會走在大街上有人突然發瘋、走出星球又撞見異獸狂潮。僅此而已。
而其他的,那些更復雜、更華美的東西,池歸舟其實一點興趣也沒有。
池歸舟垂眸注視著近在眼前的懷表,沒有動作。他單手搭在另只手腕處,指腹蹭過偽裝成手鏈的小黑蛇。
他在想接下里該如何做。
不能直接拒絕……那太明顯了。池歸舟不想把敵意表現得太過明顯,實際上,他還想著嘗試反過來蒙蔽對方。
但他也不想接受這塊昂貴的懷表,誰知道第二繼承人會不會在這里挖了個他尚且沒有察覺出來的坑?
在池歸舟內心思緒涌動、搖擺不定的時候,旁側一只手突然出現,就那么直接地蓋住、抽走了那塊純金鑲鉆懷表。
“……?!”
池歸舟下意識看過去,第二繼承人同樣掀起眼皮——拿走懷表的人,是坐在池歸舟旁邊的第一繼承人。
第一繼承人仍然是那副沒有表情的死人臉,聲線平直:“公平起見,決賽之前對選手主觀評價、以及進行多余接觸是不符合規范的。”
他聲音是冷冰冰硬邦邦的,池歸舟聽在耳朵里卻覺得暖融融的。
好人啊,兄弟!直接幫他完美拒絕了。
這番稍顯批評式的話語從池歸舟嘴里說出去可不行,因為池歸舟是選手本身、是學生、是晚輩、是下屬。
但由與第二繼承人地位平等、甚至因為兄長名頭而略高一點的第一繼承人說,就再合適不過了。
第二繼承人神色劃過一絲意外,他頓了半秒,而后笑:“你總是這樣……別那么嚴肅,我沒提那場比賽。不過是單純從個人角度欣賞。”
“至于接不接受,應該由小池同學自己來回答才對。不是嗎?”
池歸舟順著剛才拋出的那個恰到好處的話題,擰起眉毛,咬著下唇,表現得像是經典校園文里的堅強小白花,出聲道:
“謝謝您的欣賞,我理解您的好意,但我不想讓其他人誤會——我想憑借我自己的實力,好好比賽。”
這番堅強小白花作態與學生身份再匹配不過了,同時又契合當下的主題。池歸舟很滿意。
第二繼承人臉上的笑容有點干涸了,但他保持著應有的風度,溫和繼續道:“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小池同學。”
他晃了晃手中的高腳杯,“期待你的精彩表現——以及,如果有機會的話,比賽后可以再見。”
哈哈。池歸舟內心笑。有機會的話……如果你還能端坐在現在這個位置上的話。
他知道,首席執行官與第一繼承人變革反擊的真正第一槍,就在這次決賽。
自己和自家學長,將是最銳利的那把破曉之劍,這把劍的支撐者來自更廣泛的民眾。第二繼承人小瞧了那些平日里被忽略的聲音的力量。
除此之外,或許還有一支藏在陰影里的暗箭。
池歸舟余光隱秘地瞥了眼靜坐在第二繼承人旁邊的唐向晚。你的箭會對向誰?
=
慈善晚宴進展非常順利,來參加的每家都募捐了一筆款項。最后由第一和第二繼承人進行的演說也非常精彩。
忽略掉其中的彎彎繞繞,單從新聞宣發效果來看,今夜的晚宴很成功。
晚宴結束是有序的散場。因為人有些多,池歸舟首先在手機上給自家學長發了消息,說先等等,等人群散了些,再去約定好的地點碰面。
中途,他還去了趟洗手間最后一個隔間,想將自己腿上那過緊的襯衫夾帶子松一松。一晚上了,勒得他大腿有些酸痛。
小黑蛇不再叼著紫水晶,祂墨色身軀神奇地將那個掛墜融入,順著手臂爬上去,爬到池歸舟耳邊。
不是嘶嘶的蛇信子聲,而是聽得懂的話語。封千鶩湊到他耳邊嘀嘀咕咕:“嘿、剛才那個綠眼睛的家伙是想當你的伴嗎?”
“他是神金。”池歸舟直言。
小黑蛇歪著腦袋,祂理解了片刻,而后換了話題:“剛才有個服務員偷偷摸摸跟著你,我下去蹭了些肌膚毒素——然后他現在應該是昏頭轉向了。”
有人想跟著?池歸舟內心一頓,知道學長之前的提醒應驗了。
果然,這次晚宴可不簡單。池歸舟內心隨意想著,頷首夸了句:“做得好,回去請你吃點心。”
封千鶩似乎心情頗好,他冰冰涼涼的身軀趴下,滿意地繞回了曾經的手腕位置。
池歸舟松散了下襯衫夾,重新整理好衣服,走出洗手間隔間。
南餳已經在約定好的地方等待了。他眼尖,先一步看見了池歸舟,三兩步上前迎上來。
此時此刻,池歸舟面上才揚起今晚真正的笑容,他走近自家學長:“我們回家吧。”
兩人一同乘坐電梯到一層,步行前往停車場。南餳的車停在稍遠一點的戶外停車場。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晚風微涼,清新剔透令人舒服。頭頂是墨藍色夜空,星星點點撲撒在帷幕上,向遠方無窮無盡蔓延。
環境靜謐安詳,池歸舟久違地感受到某種平和。晚宴上那些雜七雜八的煩心事,也都消散得差不多了。
他望向遠方,想著即將到臨的決賽,內心舒緩明暢。
南餳看起來心情也還不錯,神色悠閑輕快。他與池歸舟共同享受了片刻的夜景,在走到車旁的時候,偏頭問:“今晚怎么樣?那邊沒有為難你吧。”
[那邊]自然指的就是第二繼承人。池歸舟笑了下,頷首回應:“沒事。沒有為難。”
“有伴!”封千鶩不知合適從袖口探出個小蛇腦袋,歡快地話癆道,“來了一個新的伴!是個名叫神金的伴。”
南餳:“?”
這話說得有點莫名其妙,南餳聽的也是滿頭霧水。他下意識看向池歸舟:“……什么?”
“啊、這個事。”池歸舟有點不知道怎么說,便咳嗽一聲,用半開玩笑的語氣道,“那邊的確沒為難我,只是貌似……想潛我。”
話音落下的那刻,池歸舟聽到什么東西斷裂的清脆“咔嚓”聲——
他下意識望過去,然后看見南餳手中的車把手竟然被硬生生從中捏斷了!
不是掰斷,是捏斷,另一半還卡在車那里。
池歸舟:“……”
他有點目瞪口呆,不過第一反應還是:“學長你手沒事吧?”
南餳慢慢收手,他手掌寬大、手指修長,這是一雙可以殺人的手。他沒有第一時間回話,美麗面孔凝著層夜色深沉的霜。
只有封千鶩還在樂呵呵地得啵得啵得:“潛?什么潛?我也想潛!”
第159章 159
封千鶩不是個傻子, 但某些時候完全可以把祂當成傻子看待。畢竟祂思維和正常人實在不太一樣。
池歸舟聽見封千鶩的話,眉眼忍不住無奈半彎。
考慮到今晚這家伙好歹幫了自己一把,他決定替這個嘴上沒門的奇葩舍友說句話:“學長別在意——祂就是個小傻子。”
南餳表情依舊凝著一層冰霜, 毫不客氣地單手捏著小黑蛇的腦袋把祂揪出。
大概是聽進去了那句“祂就是個小傻子”, 他沒有將封千鶩怎么樣, 只是臭著一張臉把這聒噪亂動的家伙往后隨手丟了出去。
封千鶩順著南餳的動作飛出去,非常自然地摔落在地,然后啪嘰裝死。
隔了半秒,祂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從身上彈出來那塊之前吞噬的紫水晶,還特意模仿出了游戲里叮鈴爆金幣的音效。
池歸舟:“……”
不是、哥們, 你到底都在人類社會學些什么東西啊!!
南餳原本冷若冰霜的面孔,也在這樣的迷之插曲中稍微融化了些許, 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只是當他視線收回, 瞥見池歸舟, 記起剛才自家小學弟話語中透露的信息后,周身的氣勢又緊繃起來。
南餳另只手里握緊車把手殘骸, 咯吱碎裂的聲音一點點傳來。
他臉上揚起笑容, 笑起時有種美麗的鋒銳, 只是沒有真實的笑意。冰冷的殺意像是雪山上最陡峭的寒風:“那家伙……說要你怎么著?”
“他說了些暗示性的前置話語,之后送我懷表, 讓我去找他, 說給我往上走的機會——當然, 我肯定沒接受就是了。”池歸舟聳聳肩,“另一位, 你知道的那一位,最后幫我解了圍。”
南餳紫羅蘭色眼眸凝聚起, 狹長睫羽投射下長長的一片弧形陰影。
池歸舟上前,兩手搭在南餳握住的拳頭上,掰開那攥緊的五指。
他低頭,看著自家學長的手。
剛才南餳那一瞬間展露的手勁,讓池歸舟都愣住了。
他知道自家學長體力好、力氣大、手指靈活,但沒真正直觀面對過對方的力量。
異世界的車輛外殼是這個世界特有的某種金屬,輕巧但硬度大,按理說需要工具才能切割……但南餳竟然徒手就能將車把手從中捏成兩半。
之前,哪怕是最初南餳精神力失控的時候,也未曾對自己用過那樣大的力氣。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學長,恐怕在混亂中扔在努力保持著理智,控制擁抱的力度。
南餳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一點點試探著去觸碰和占有。
池歸舟仿佛能幻視那種超級無敵謹慎一丁點一丁點挪步子的大白貓。
不過說起來,這就是頂端機甲維修師的力量嗎?雙手都可以當拆卸工具了。池歸舟內心感慨了句。
怪不得之前家里大掃除,清理上面玻璃的時候,學長能夠輕松抱著托舉起自己。
雖說震驚于南餳剛才一瞬表露出的強硬手勁,但池歸舟更多在意的是對方掌心里的深紅印記與劃破的傷痕。
他撫摸著那雙殺過異獸也殺過人的手,安撫說:“好了,學長,別在意。反正我也沒什么事,就當是對方過過嘴癮好了。”
南餳瀑布般的銀白長發自然垂落,他眼簾低垂。
過嘴癮嗎。
南餳感受著身軀中精神力緩慢顯露鋒芒的樣子,察覺到別人對自己珍寶的窺視,Alpha骨子里的保護欲和獨占欲都在尖銳地張牙舞爪。
他曾經用匕\首近距離挑開過異獸的頭蓋骨,也橫著刺穿過傷害小學弟的海盜的太陽穴。如果給他機會,他當然也能悄無聲息又狠厲地將刀鋒戳進那張亂說話的嘴巴。
南餳從不是什么心慈手軟之輩,也當然不像外表那般慵懶無害。在之前年代能上戰場的人,都有對外足夠狠絕的心。
只是暫時不能打草驚蛇。南餳冷靜想著,內心對狙殺第二繼承人下馬的事有了更堅決的心。
“……”他平復呼吸,盡量收攏自己靈魂透露的鋒芒。
南餳不想在小學弟面前表露出尖利的刺,免得嚇到對方。雖然內心有種膨脹的想要攻城略地的情緒。
池歸舟神態自然,他將那捏斷的車把手殘骸從自家學長手中抽出,然后握住南餳的手:“我們回家吧。”
回家。回他們的家。南餳回望池歸舟,狹長眉眼略微彎起,這笑容是回應給自家小學弟的。
他將潮水般蔓延的思緒收回,低聲呢喃說:“好,回家。”
兩人上車。雖說車把手被捏斷了一半,但剩下的部分還能用來開門,不影響。
池歸舟進入副駕駛前,沒忘記彎腰把地上持續性裝死的封千鶩拾起,連帶著那枚蹦出來的紫水晶。
當池歸舟把小黑蛇捏起來的時候,封千鶩也不再裝死了,祂順勢纏繞在指間,支楞起半個身子,吐著蛇信子好奇著興奮道:
“所以,潛是伴的意思嗎?那個人要找你當伴?那我也想當你的伴!真有趣。”
池歸舟輕聲與祂說:“不——伴是不能同時擁有多個的,只有一個。”
他不指望封千鶩能夠具體理解人類思維,只是給對方固定的科普,讓這家伙不要再口出狂言了。
“一個。”封千鶩歪了下蛇頭。頓了片刻,祂仿佛理解般點了點,“因為你已經有了一個伴,所以你不能潛。”
“……”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吧。
池歸舟決定不和面前這個自體繁殖沒有伴侶概念的異獸糾結字詞。
不過,嚴格意義上,他和南餳還沒有彼此坦白、確認名分,不算是伴。
“一個,這也太少了。”封千鶩蛇類小尖牙露出,“太孤單了。”
“一個足夠了,本來人也就只有一顆心。”池歸舟另只手彈了下封千鶩的腦袋瓜,直接道,“再說了,多難道就好嗎?你不就有很多個,也沒見著你不孤單。”
封千鶩是孤獨的、無聊的,所以祂才會重復開啟自己的輪回獸生,寄生在不同的地方,刷新記憶,爬出來找樂子。
也是因此,祂才會在這個周目,賴在能說得上話的自己還有自家學長身邊。
小黑蛇不回話,豆豆眼往前看,好似什么都沒聽懂一樣裝傻。
這家伙總能在恰到好處的時候,表現得像個恰到好處的傻子。
池歸舟沒有繼續追問,他站起身,車子那邊的南餳已經等很久了。
銀白長發男人甚至往這邊邁出了幾步。
“聊什么呢?”南餳眨眼道,“看小學弟你一直蹲著,我還以為你找不到紫水晶了,想來幫幫忙。”
“水晶在這里。”池歸舟展開掌心,給自家學長看他特意用指腹擦拭過、像南餳眼睛顏色的漂亮水晶。
與此同時,封千鶩歡快地開口接話:“我們在聊伴!好舍友說他不能潛,因為已經有伴了——我猜是你,你是他的伴!因為只有你抱著他啃。”
抱著啃……這是什么形容詞。池歸舟果斷地捏住小黑蛇的嘴巴。夠了,閉嘴!
他單手捏好封千鶩,打算再回復南餳的話語。只是抬頭,便看見面前人夜色下也掩蓋不住的微紅面頰,那雙眼睛透亮無比,閃爍著某種特別的情緒。
南餳似乎完全沒聽后面的奇葩形容詞,注意力放在了[有伴]和[你是他的伴]上面。
這兩句的殺傷力完全蓋過了之前所有的負面情緒,直接殺穿他的心臟!
安靜、美麗、星空之下,是適合吐露心意的絕佳環境。因為危機感而蠢蠢欲動的表露欲,此時又在騷動,讓他心臟跳動的速度持續加快。
清輝月色下,南餳覺得視線約莫有點晃。
因為要開車,他今晚其實沒有喝酒,只喝了一點果汽,可此時此刻,頭腦竟然有些莫名的醉意。
他往前走出幾步,走近池歸舟。那雙手抬起,約莫想要捧住池歸舟的臉,但終究在最后一刻調轉方向,暫且擱置在了肩膀上。
南餳喉結上下滾動,他望著池歸舟的眼睛,望著那雙從最初到現在不改明亮的淺灰色寶石。
就是這樣的眼睛、這樣的眼神,牽引著他走出泥沼、走出深淵,走向坦坦蕩蕩的大路。
南餳想起身上的負擔,想起即將面對的決賽,嘴唇翕動后,又將那些直白的吐露吞咽回去。
……再忍忍。再等等。等一切結束。
等他確定能給對方一個真正的美好的未來,再去給出最后的珍重承諾。
“學長?”因為南餳一直沒出聲,池歸舟便開口呼喚了句。
從思緒中驟然被喚醒的南餳思緒一頓,下意識就順著之前聽到的、不過腦子的那句說了出來:“以后,我還能抱著你啃嗎?”
池歸舟:“……”
南餳:“……”
只有罪魁禍首封千鶩高高興興支楞起身子,覺得自己剛才形容詞沒錯。
“唔……”南餳支吾,尷尬到額頭有些冒蒸汽,他現在恨不得再把小黑蛇團成一團丟出去!這是什么鬼形容詞!!
池歸舟頓了下,說:“不可以。”
這短短的、平靜的回復,就像是一盆冷水,無端從頭澆下。
南餳覺得身子泛著細密涼意,從面前人那不含情緒的回復中,他窺探不出那些深層含義。
這個不可以是什么意思?——是拒絕嗎?南餳垂落的手僵硬到幾乎沒有血液循環,整個人仿佛浸泡在水中無法呼吸。
好在、他還沒有說出真正的最后的那句話……
“但是溫柔的印記,”池歸舟緊接著轉換表情,展顏笑起,他摸著脖頸上今夜種下的小草莓,“我同意。”
南餳瞪大眼眸。這一整個大轉折讓他心情簡直過了個過山車。
聽到那句[我同意],他終于能夠浮出水面,再度呼吸。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南餳張了張口,語言無法完整拼湊成更完整的句子,他唯一能說的,是輕聲復述那句將他拽出湖水的話語。
“……我同意。”
=
決賽前的最后幾天,是檢查項目書、完善機甲樣機、簡單模擬實訓熟悉手感。按理說,不會再有什么變動了。
可藍色機器刺猬卻在最后的時段,主動扒拉著找到南餳和池歸舟,說:“讓我也參與吧。”
“你?”乍一聽到,池歸舟還有些意外,“你要怎么參與,刺刺球?”
“別小瞧我,我可是超級厲害的智腦!”藍色機器刺猬挺直自己的小胸脯,“我聽說了,你們這次決賽特別麻煩,還有新項目——那當然得我上。我有最優秀的處理程序和最豐富的戰斗經驗。”
藍色機器刺猬是智腦。池歸舟被這么一提醒,才記起來這回事。
他都差點忘了,這是自家學長曾經機甲[小奇跡]的智腦,陪伴學長少年生涯的朋友。
池歸舟望向南餳。
南餳聞言,神色同樣劃過愕然,他眼簾稍垂,接著搖頭道:“不必。我們的機甲樣機已經有智腦了,是薇薇兒星軍區支援的一款,程序已經足夠了。”
“但它才沒有我智能哩!我可是有自主意識的高等智腦。”藍色機器刺猬叉著腰說,“我比那種智腦更優秀,你知道的。”
南餳笑了,他用哄孩子的語氣說:“當然,你最優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板。”藍色機器刺猬用電子童音嘟囔著,說道,“我現在是機甲智腦的殘余,之前受過一次大的傷害。現在二次裝載的情況下,如果再收到大的傷害,可能就承受不住、要報廢啦。”
“……”南餳沒說話。顯然,這是事實。
這么嚴重?池歸舟驚訝。他沒料到會有報廢的情況,也不知道到底會是怎樣一種報廢。
如果以最壞的情況考慮,報廢的話,刺刺球的人工智能自我意識還會存在嗎?
實話說,池歸舟已經習慣了這個有點吵鬧、愛吃月油的小家伙,它對學長、對自己來說,都是超越機械的陪伴。
“可我是機甲智腦,就應該待在機甲里才對,不然這樣碌碌無為,不也就相當于報廢嘛!”
藍色機器刺猬站在桌子上,它身形小小的,卻仿佛擁有大大的力量,“現在終于有機會重歸屬于我的戰場,那就裝載我,讓我和你們一起作戰。”
它看起來一點也不畏懼報廢的風險,充滿熱情和向往。
“……”池歸舟看了眼南餳,沒有開口,決定將這件事的決定權留給自家學長。
南餳純白睫羽垂落,他一動不動望向桌子上的小刺猬,長久地凝視著,內心似乎在搖擺。
“別忘了[小奇跡]。”藍色機器刺猬電子眼眨動,聲音堅定地擺正了,懷抱著滿滿的熱忱。
“——再次啟航吧,Sir。”
第160章 160
高校機甲設計大賽。決賽日。
今日是艷陽天, 太陽高懸于天空之上,火辣辣的日光烘烤著大地。
觀眾席人聲鼎沸,各個比賽分場的位置都坐滿了。來自各家報社的記者扛著設備, 不辭辛苦地蹲守在選好的最佳機位。
聯盟已經許久沒有如此熱鬧的比賽了。
這次高校機甲設計大賽, 熱度之所以如此之高, 主要還是受當前異獸戰爭背景、以及最近一段時間不斷發酵的925軍事件疑云的影響。尤其是后者。
當初的925軍事件本身就是一起轟動全聯盟的大型事件,如今網絡上圍繞著最新揭露的疑云和線索更是吵得熱火朝天。所以鬧到現在,幾乎人人都知道了。
人天生就有一顆八卦的心、外加些許逆反心理和悖逆情緒,大部分人都喜歡看上層翻車與事件的反轉,用“不可說”的陰謀論去解析事件。
——不過這次,他們的陰謀論還真就說對了。
隨著一些當年925星系統原始觀測數據的放送、還有一點點堆砌出現的其他證據, 原本的“925軍玩忽職守導致異獸大屠殺”言論似乎有些立不住腳了。
第一繼承人這些年來長久處于被軟禁狀態的不合理之處,也終于被遲來地發現與討論。
唐家這些年來沒什么作為、還享受優待的特權, 也被不少人詬病。
許多網民都喊著要求公開當時聯盟和唐家確認的那人的真正名字, 以個人名譽頒發獎勵, 而不是跳過個人直接優待家族。
當網絡解開相關話題的禁忌,人們發覺跳得最歡的那幾個也都沒有被禁言和拘禁后, 膽子便大了許多。
部分當年就察覺一二卻被捂嘴的知情人, 此時也終于有機會在這放寬的波浪潮中發出聲音。
總而言之, 現在網上的輿論呼聲最多的是“重新調查當年925星事件”。
民眾的確容易被信息蒙蔽,但小民也有小民的智慧和屬于他們自己的感受。
現在聯盟對外的打仗打成那樣, 除了異獸進化的緣故, 還有這些年來聯盟高層不思進取、只顧美型機甲的緣故。
大部分人都知道原因——還不是因為第二繼承人喜歡美的東西, 市面才去迎合上位者。
結果呢,當初簽訂的和平協定其實根本就是短暫休戰, 連十年的門檻都沒撐過!
現在戰爭又打起來了,聯盟這些年計劃的短視之處就暴露出來了。
可能遭受生命威脅的情況下, 民眾怎么可能不生氣。
除此之外,或許也有些白月光濾鏡、以及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效應,現在他們又開始懷念冷臉冷面執行力卻一流的第一繼承人,覺得那才是戰爭時期所需要的鐵血上位者。
網民不便于直接討論繼承人的相關事情,但能借著925軍話題,暗戳戳表達著“應該讓第一繼承人重回職位”的意思。
池歸舟忙里偷閑,翻看了幾次網民的大討論,還覺得挺有趣。
實話說,雖然他知道南餳、耿遠濟還有第一繼承人的勢力收集與放出了不少這些年來獲取的當年的證據,但沒料到輿論風波竟然在賽前就如此劇烈,并且有一邊倒的趨勢。
他原本還以為要等決賽上第一繼承人彰顯存在感之后,才會有更多傾向于第一繼承人的聲音。
現在來看……要么是首席執行官和第一繼承人的輿論引導能力一流,要么是民眾早就積怨已久、有宣泄口便迫不及待表達了。真相大概是兩者的結合。
池歸舟還特意關注了下那位舅老爺的信息,沒聽說有更多好轉情報傳來,還在監護室里昏迷著。
挺好的。池歸舟想。不管這家伙是自己身體崩了、還是有人下毒,都對自己這方有利。
希望這家伙能躺得再久一點。
除卻圍繞高層的討論,池歸舟還看見很多人真心實意地關注機甲設計大賽的決賽。
現在已經有更多民眾在[最期待的決賽機甲]統計中,給池歸舟他們團隊的無需精神力即可駕駛的機甲投票了。
戰爭當前,外加前不久蘇爾若他們腺體弱化的研究成果激發過大討論,人們此時思維活躍得很。想要變革的人明顯超過了守舊派。
當然,守舊派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但他們也都不同程度上,給池歸舟的機甲設計貢獻了點擊量——因為他們也忍不住點進來。
踏入決賽場時,池歸舟心情是一種廣闊的平靜。南餳走在他的身邊。
決賽時要測試許多數據,為了公平和規范,駕駛員名單是固定的。一個團隊只能上報一名駕駛員,外加一名替補。
林獒犬的駕駛水平……連著看對方鉛球一樣墜機好幾次后,池歸舟和南餳都默默表示“人都有不擅長的東西,哥們要不還是算了”。
說起來還挺神奇,明明操控面板大部分都是林獒犬設計的,按理說他也應該是最熟練的,況且他機甲游戲打得也很好。
但他就是實際操控時總是會上下顛簸,難以穩定,有點暈機甲實操的樣子。
不過就算林獒犬能夠駕駛機甲,這次駕駛員估計也不會寫他的名字。因為林獒犬是個健全的Alpha。
為了充分展示他們這臺機甲的應用,駕駛員最好是有代表性的——腺體損壞的南餳,以及檔案是Beta的池歸舟。他們都無法正常使用精神力。
池歸舟上報了自家學長作為駕駛員,他知道學長比自己有經驗。而替補一欄,他填上了自己的名字,以備萬一。
賽場只會讓選手進入,所以決賽的時候,非機甲駕駛者的林獒犬是不和他們一同進入賽場的,最多只能留在后臺。
林獒犬不愿意待在后臺,呆坐著也干不了什么。
于是他冥思苦想后,果斷決定混入觀眾之中,到時候負責喝彩鼓舞,當一個合格的氣氛選手、不穿裙子的拉拉隊員。
為此,他在決賽當天還特意扛了小音箱,以及花錢買通了部分人和他一起充當氣氛組。
當林獒犬扛著貴得要死的高品質音箱,哼哧哼哧找到自己的座位時,他聽到有人在好像對自己說話。
“咦、小伙子,你是那個……那天暈車的那位?”
旁側傳來的聲音,讓林獒犬抬起頭。他看到了一名中年司機——當初乘坐飛船從薇薇兒星回來后,南餳打車送他回去的那個出租車司機。
林獒犬還記得當初和司機聊了什么,這是期待他們無需精神力機甲設計的司機。
因為當時被路人肯定了,他還非常高興,所以印象比較深刻。
“啊、您好。”林獒犬平日里還是懂禮貌的,他頷首回話。
看著面前司機身邊的女士和小女孩,他怔了下,接著反應過來,“您今天和家人一起來看比賽?”
“對啊!哈哈,我們全家都來了。”那名司機非常自來熟地聊著,“這票可真不好搶,哎呀,多虧了我家夫人的手速和幸運,才搶到了三張票……這次決賽是開賽以來最熱的一屆了吧。”
“是吧。”林獒犬不太確定,因為他之前可從不關注這個。
但他想了下,覺得這種比賽能夠達到座無虛席、甚至要搶票的地步,的確非常非常少見。
“哎呦,當時我們全家都在搶票,我就是刷新了一下,那個手機上的票數就秒沒,嚇了我一跳。”司機拍著胸脯繼續道,“好在最后順利拿到了三張。”
“其實這個有現場直播,就算搶不到票,也可以看。”林獒犬說。
“那怎么能一樣!而且現場看得更清楚,也是第一時間知道結果的嘛。”司機晃著腦袋說,“況且,在現場才方便喝彩啊什么的,表達支持是要這么做的吧?我家寶貝連夜準備的。”
他話音落下,坐在旁邊的那名短發女孩就抬起臉。她眼睛亮閃閃的,手中握著個機甲模型:“飛!”
林獒犬看過去。
女孩手中握著的手工模型雖然粗糙,但模樣和顏色涂漆很眼熟,非常明顯,就是他們團隊無需精神力的機甲樣機的樣子——決賽前,他們公開過樣機圖片。
“這……”林獒犬微微有些驚訝。
“我的不少在公司工作的朋友,今天都打算請假來現場看比賽。巧的是什么,巧的是老板也要來看比賽,干脆放了天假,哈哈哈。”司機爽朗笑道,“我們Beta單獨拎出來可能沒什么影響力,但是我們聚在一起,也能起到個鎮場作用嘛。”
Beta沒什么影響力嗎。若是曾經,林獒犬或許會覺得這句話沒什么問題。
但是現在,他不覺得Beta是應該被忽略的群體,他們也有著不可小覷的力量。
如果人類真的要戰勝異獸,就不能忽視聯盟中的每個群體。
“不管最終結果如何,我們就是希望能親眼看看——”
司機抱著女兒,遙遙望向決賽現場,聲音寬厚明朗,“看一架我們Beta也能駕駛的機甲,高高地飛起來。”
=
第一個項目是數值測試。
這個環節是個走流程的環節,沒什么炫技或觀察的成分。
駕駛員駕駛機甲分別通過幾個測試,現場記錄數值,確保公平公開公正。
第二項模擬演習以及第三項實戰對決,才是更讓觀眾期待的環節。
決賽場后臺。
南餳坐在凳子上,放松身軀。
他剛駕駛機甲完成了數值測試環節,現在他們機甲樣機數據正在錄入模擬倉,預備等會的模擬演習。
“等會要抽場地和任務,不知道會抽到怎樣的演習題目。”池歸舟單手托腮,坐在南餳的身邊。他半開玩笑道,“要是海盜主題,那可就有經驗了。”
南餳翹了翹唇角,姿態輕松回答道:“無論是什么都沒問題。”
規則表示,如果模擬演習環節任務失敗、或者演習中機甲被判定為報廢,該場駕駛員就當于被判定出局,后續就要由隊伍里的替補駕駛員出場。如果沒有替補,則團隊直接出局。
雖說駕駛員上報了他和自家小學弟,但南餳打算自己全包攬了。
畢竟模擬演習和實戰對決,尤其是實戰對決,是有實際危險性的環節。
實戰對決是今年新加的,沒有往屆的經驗作為參照,誰也不知道會有什么情況發生。
而且南餳知道他們將要對決的是百戰百勝的[第一紅鶴]曉豆花。
希望一切順利……不、是一切必須順利。南餳純白睫羽輕緩扇動。
自己好歹是有更多作戰經驗的機甲駕駛者,最后一場實戰對決,不能讓小學弟去赴那個險境。
他內心這么想著,眸色逐漸凝聚起來。他不清楚等會將會抽到什么,不過他已經下定決心,要順利拿下。
“學長?學長?”
耳邊傳來呼聲,將南餳從思緒中拽出。
“難得見你表情嚴肅的樣子,原來學長也會緊張嗎?”池歸舟表情帶著些好奇,他接著笑起,“放輕松,你肯定沒問題。”
“自然。”南餳點點頭,他眉眼稍彎,沒有將剛才腦海中的內容說出口。
不遠處,廣播聲音響起,表明機甲數據已經錄入模擬倉,現在候場選手可以前往比賽場地,進行任務抽取和模擬演習了。
南餳起身,準備過去。
池歸舟抬手,滿滿當當抱了抱自家學長——他的動作非常自然,收緊的雙臂略微用力。
只是他并沒有抱很長時間,短促收緊后,又迅速松開。
“不要有壓力,做你自己就好。”池歸舟淺灰色眼眸注視而來,“無論如何,還有我呢——我也是機甲駕駛員。我們一同承擔。”
“……”南餳先是一頓,接著笑了,“嗯。”
他最后揮了揮手,而后單手揣兜,走向廣播通知的模擬倉。
工作人員已經就位,南餳循著抽取的簽碼,找到屬于自己的模擬倉,順利登入。
倉門合攏后,周圍是一片黑暗。
短暫片刻后,模擬倉啟動,他就像真實駕駛著機甲一樣,自家機甲數據錄入后,面前呈現的就是他們機甲樣機的駕駛艙模樣,連帶著智腦也一同載入。
“Sir!準備完畢!”藍色機器刺猬聲音歡快。
南餳勾起唇角,他按下腕部手環的按鍵,表示自己已經可以抽取模擬演習的任務和場地了。
面前的屏幕這時候是黑屏,等他按下按鍵、與外面確認完畢后,才開始出現兩個白框,像老虎機一樣嘩嘩刷新著看不見的文字。
第一個框先停住,顯露出這次模擬演習的任務。
【演習目標:45分鐘內,擊殺30只中型及以上異獸。】
哦。南餳內心思考。對他們這款輕機甲來說,有點難度,但還好,不算特別刁難。
他視線移到另一邊。
第二個框的刷新也緩緩停止,最終定格顯露出這次模擬的背景場地。
【地點:925星。】
南餳目光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