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 91 章
尤金再次接觸了那些碎片。
這一次, 他看到了末路。
深淵的縫隙是哺育大陸的渠道,最終也成了刺入深淵的利劍。
陌生的并不屬于這片大陸的力量從縫隙里鉆入深淵,形成一個又一個細小的漩渦, 吸納著深淵的力量。
深淵里逐漸成型的不斷演化的生物們注意到這些漩渦, 開始它們還可以憑借本能避開, 但隨著這些漩渦不斷擴大,越來越多的生物不得不加速離開漩渦籠罩的范圍,如果慢了一步, 便只剩下被吞噬的命運。
當這大大小小的漩渦布滿整個深淵的時候,深淵徹底被割裂成無數碎片。
這就是深淵之死。
尤金猛地睜開眼, 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從旁邊攀上一只手,不太熟練地給他拍著背。
不白意識到這份碎片沖擊力有些大,擔心地貼著尤金的額頭, 想要幫他撫平精神力。
突然靠近的氣息讓尤金本能地一抖, 接著不動聲色避開。
不白:嚶!
尤金難得感到一點愧疚:“沒什么問題。”
即使只是跟著這碎裂的記憶去觀看, 他都沒被那漩渦背后的恐怖力量震懾住了。
但是——“那些漩渦是什么?”
不白皺眉,很努力地思考:“不知道,那些東西突然就出現在那里了。”
尤金只能夠自己做一些推測:從之前得到的信息來看, 深淵某種程度上是這個世界的母體或者說核心, 有點類似于他所在的國家創世傳說中的混沌。這種級別的存在會被什么東西所吞噬呢?
還是說, 深淵的末路本身就是世界演化的一部分?
尤金進一步思考, 漩渦割裂了深淵,一方面驅使更多生物進入大陸,豐富了大陸的生態, 另外一方面還有一些深淵的碎片通過縫隙進入大陸,引導人們進一步學習魔法。
這個推測有一定可信度。
“那你又是什么?”尤金繞回一直以來最好奇的問題。
不白:“我不確定, 之前我和深淵待在一起,之后我從縫隙來到大陸,遇到了很多和亞伯他們一樣的人,然后長大,沉睡,然后就是命運降臨的時候,我遇到了你。”
他睜著一雙湛藍色的眼睛,淡定地說著類似于命中注定的話,倒是讓想要再次解釋人和人關系和社交尺度的尤金默默咽回了后半句話。
唉,都沒怎么見過人類骯臟齷齪心思的怪物說話肯定是不對勁的啦。跟他說清楚又好像在污染他。
尤金抽抽嘴角,干咳一聲,把思緒引回推理階段。
從不白的身份來看,很有可能就是被之前的法師們撿到的深淵碎片,在進入大陸之后不斷進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和他之前的推理續上了。
還是等日后有了更多信息后再繼續清理吧。
尤金把問題拋到一邊,專心處理接下來的問題:不白短時間變不回原來的樣子,那么該怎么把新冒出來的人介紹給其他人呢?
于是,第二天一早,尤金干脆直接帶著不白去上班了。
城堡大廳里負責接待的前臺獸人小姐瞬間瞪大眼睛。
尤金朝她一點頭,介紹自己身后的人:“這是不白,登記好他的信息,以后他就是領主辦公室的秘書長。”
獸人小姐目光在兩個人之間來回片刻,嘴角很快掛起神秘的興奮笑容:“好,恭喜領主大人!”
尤金:?
獸人小姐趕緊改口:“歡迎不白閣下加入領主辦公室。”
不白矜持地點頭。
在不向尤金撒嬌的時候,他這副皮囊很能唬住人。白發黑皮,湛藍的眼神如同冰川般冷冽,面無表情時鋒利過頭的五官更像是雪原上的狼崽子。
獸人小姐眼神更亮了:好耶!這就是來人間傳播福音的神子和為他鎮壓一切不信者的騎士啊!
一路上,不白除了僅僅貼著尤金后背以外,都牢牢記住出來前的教誨,少說話,少傻笑,保持住了一個秘書長應該有的氣質。
等到進了房間,他才終于松一口氣,迫不及待地從背后抱住尤金,深吸一口氣才覺得自己活過來。
“主人~我怎么覺得他們都在看著我~是不是都不喜歡我啊~”
尤金:……
他才剛剛接受不白變人之后還是熱愛貼貼的習慣,尊重了他的天性,現在又被突發變異的一口茶味驚出一身雞皮疙瘩。
“你別這樣說話。”尤金捂臉。
都怪亞伯上次茶里茶氣,現在都把人帶壞了!
“哦。”不白乖乖點頭,果然是還有進步空間,需要加油修煉!
他昨晚被教導使用了魔法晶石。
這是今年才讓研究院徹底研究成型的局域魔力交流網絡,所有擁有魔力且進行了專業的中學等級魔法教育的人都可以使用該網絡發布信息進行交流,極大地提高了辦公效率。
可惜,這東西需要幾個足夠強悍的魔力中心提供運轉,范圍也僅限于一棟城堡,所以還沒有被推廣向整片領土,暫時只能夠在領主府內使用。
而不白也被臨時開了一個賬號得以進入領主府的魔力交流網絡,很快就注意到里面也有一些人會說一些熟悉的白天亞伯說的那一類話,而那些人說什么領主大人管這個叫茶藝。
既然是主人命名的東西!他一定要學好!打敗亞伯!
可惜今天白天首戰失利,還需要好好學習。
可惜不等他拿出晶石繼續學習,尤金又再次展現出自己資本家的丑惡嘴臉,順手把一疊文件分給不白。
“這些我大概看過,沒啥問題,你幫我蓋個章簽個名就行。還有另外那一疊,你按照不同分類給我分好……”尤金看看他現在只剩下的兩只手,再次懷念起十幾根觸手的美好日子,那會兒工作效率是真的高啊,“就和以前那樣吧。”
不白放下晶石,完全沒有意識到前方是工作地獄,搖著尾巴高高興興開始干活。
也因此他錯過了內部網絡里今天掀起了一陣輿論旋風——
“驚!領主大人今日帶著情人現身!”
帖子一出,整個工作論壇都炸了,一瞬間連局域魔力網絡都有些卡頓,燒一刷新就看到下面蓋起十幾層樓。
“怎么可能!我們領主大人不是行走在人間沒有情欲的神明嗎!他怎么會有情人!到底是誰去爬!床!了!”——這是領主大人的毒唯。
“網管在哪里?現在趕緊把這個造謠的家伙抓起來!”——這是完全不想相信的領主大人的毒唯。
“誰也別攔著我!一分鐘之內我要知道那個人的所有資料!然后剁成肉泥扔給史萊姆吃!”——這是相信了的極端毒唯。
“話說領主大人居然是有感情的嗎?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嘿嘿嘿……”——這是已經開始做夢的毒唯。
在大量狂熱粉絲刷屏之后,終于有幾個還能夠理智思考的開始分析。
“其實還是有跡可循的,之前好像領主大人就安排人給他做衣服了,注意一下時間地點,是半夜,領主大人的臥室!我想尖叫了!”
“而且領主大人今天是親自把他領過來的,職位是秘書長誒,一個要全天候陪著領主大人的工作崗位,之前我們領主大人根本沒有立過這個職位!”
“還有一個點,領主大人之前的寵物就叫做不白,好像在領主大人還在北邊那邊呆著的時候就已經養了這只寵物了,現在這位名字也叫做不白,你們細品,我已經腦補出破鏡重逢的故事了。”
“我還見過那個秘書長,論長相算是勉強配得上我們領主大人,嘖嘖嘖,黏人的要命,走路的時候都往領主大人身上貼。”
“所以我說他肯定是蓄意勾引!”剛剛才開始稍微正經討論點的樓層又迅速變為毒唯發泄怒氣的底盤。
最后,試圖嗑一口領主大人×秘書長同人文學的只好轉移注意力,私下里用魔力拉個網出來發點東西。
這倒也不算違規。
尤金對于手底下人的這些小創作看得很開,好幾次見到和菲爾瑞,和班尼,和泰絲等等等等的同人文都只是微微一笑,裝作沒看見他們偷偷拉群討論這些的樣子。
然而,今天瘋狂討論的帖子和私下里的同人小群卻在傍晚時分被突然全部刪除。
艾文慘叫一聲,關上晶石,嚇得她身邊的紅皮膚都是一個哆嗦。
經過伯特勤勤懇懇地治療,紅皮膚再次擁有了健康的雙腿,現在還在復健中,她被一嚇就沒扶住拐杖,差點栽到地上。
艾文趕緊一邊道歉,一邊把人扶起來。
“怎么看個晶石還驚驚乍乍的?”紅皮膚抱怨。
“嗐,因為我們那個小群被封了嘛。”艾文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紅皮膚:?
領主大人從來都挺寬容的,怎么今天突然清洗了局域網?
艾文左右看看,低聲說:“禁止討論秘書長有關事項的公告是亞伯發的,但是刪除帖子和小群的魔力明顯是領主大人的。”
“根據領主大人名言,敵人越是禁止討論,往往越有大問題。”她滿臉悲痛,“我之前只是想隨便磕一磕,不會真的要搞到真的吧!我不接受啊!!!”
我不能接受!
尤金又看了一篇這些人在短短一個下午激情出場的糧。
不得不承認水平很高,看得人面紅耳赤口干舌燥——假如其中一個主角不是他的話!
呵,尤金又銷毀了一篇同人文,果然還是工作太少了,讓他們都有空寫這種東西!
第092章 第 92 章
中央大教堂。
在戰爭之神的信徒們戰敗之后, 光明神再次回歸了他崇高的王座。
于是光明神的頌歌便日日夜夜回蕩在大教堂之中,全國各地的光明神信徒都為之欣悅,更有虔誠者開始踏上去王都朝拜之路。
在眾信徒匯聚于王都的時候, 新上任的總教皇也舉行了一次大型賜福儀式。
在那一天, 無數白鴿被放飛回蕩于藍色的天幕之下, 中央教堂前圍坐著無數身著金白兩色長袍的信徒,虔誠的大聲唱著圣歌。
圣香被焚燒的氣息彌漫在整個王都之中,伴隨著一次又一次被灑下的金色圣水。
對于窮苦無依的人來講, 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次儀式。因為光明神的神父們普遍擅長治療神術,他們會在今天免費地義務地為無數窮人進行治療。
愛拉就是為了過來的。她的母親在一周前晚上踉踉蹌蹌回了家, 之后就躺在床上一病不起, 身上的體溫沒有降下來,甚至還開始散發出腐爛的氣味。
家里沒有錢去請醫生,而愛拉已經盡可能用了所有她知道的周圍能用的草藥, 最后只能夠求助于這一次光明神的賜福。
上城區的奢華讓愛拉無所適從。即使是在王都也有著涇渭分明的貴族與平民之分, 而平民之中從來不缺少因為種種原因, 甚至只是因為貴族的一次消遣,而窮困潦倒的人。
他們都瑟縮在城市邊緣,能夠有一間勉強遮蔽風雨的屋子都算得上幸運, 更不要說穿的干凈整潔, 衣冠楚楚。
所以, 愛拉身上骯臟的衣服與周圍一片高潔的金白兩色格格不入。
不少匯聚在這里的大人物都下意識皺起眉, 想要招手讓身后忠誠的仆人們把這個骯臟的東西帶走——這種東西怎么配出現在偉大的光明神面前呢?
好在,他們還記得今天是賜福的日子,理論上所有人都可以來這里瞻仰光明神的光輝。
愛拉一邊在心里祈禱著不會被一位霸道的貴族扔出去, 一邊小心翼翼地來到了排隊等待賜福的隊伍里。
這支隊伍大部分都是衣服整齊的平民,見到她的時候, 雖然眉頭皺了皺,但好歹是給她讓出一些位置。
“臟兮兮的小東西。”負責賜福的神父剛剛用圣水洗完手,皺著眉看了她一眼,“哪里不太舒服?”
愛拉趕緊開口:“是我的媽媽快要死了,我希望光明神可以為她賜福。”
神父冷漠地一揮手:“你的母親不夠虔誠!想要獲得光明神的賜福,必須自己親自過來!”
愛拉一愣:她分明看到排在自己前后的人很多都健健康康,應該也是為別人過來要求賜福的呀!
但是她后面的人已經等不及了,踹了她一腳:“滾啊!”
愛拉一頭栽倒在地上,被人踢到一邊。
那人身板結實,氣色紅潤,顯然是個有些經濟實力的自由民:“我是為我兒子求一些賜福的,希望他能健健康康長大。”
神父露出笑容:“請您伸出手來。”
愛拉躺在地上抬起頭,看見那人伸出的手里夾著兩塊金幣,輕輕地放在神父張開的手上。
神父臉上的笑容更加誠摯:“您一家真是虔誠的信徒,愿光明神保佑你們。”
一塊繪制著漂亮復雜的圣紋的石頭被交給那人。
神父低頭輕蔑地看了一眼她,對身邊的仆從說:“還不快點把這臟東西清理掉?”
不等氣勢洶洶的仆人挽起袖子過來,愛拉一個翻滾,趕緊跑了出去。
她明白了,所謂虔誠,就是比誰金幣更多!
眼淚在她的眼眶里瘋狂打轉,眼前視線一片模糊。
從這里跑回家再回來需要兩個小時,要是背著媽媽過來還需要更多時間。她別無選擇,必須要盡快帶著媽媽過來,因為光明神的賜福儀式會在太陽落山的時候結束!
噗通——
愛拉撞到了人,直接向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隔著朦朧的淚眼,她看見了對方衣服上低調的紋路——這肯定是一個貴族!
愛拉立刻瑟瑟發抖起來,跪倒在地上,頭緊緊貼著地:“對不起,尊敬的大人,很抱歉沖撞了您,請饒我一命!”
在王都的貴族沒有一個是像他這樣身無分文的小丫頭惹得起的!
好在,對方只是略有詫異地嗯了一聲,然后彎下腰。
愛拉本能地蜷縮起來,以為需要挨一頓痛揍。
然而,對方只是輕輕的抓著手臂把她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尤金打量著面前瘦弱至極的小女孩,還是有些驚訝:不白明明已經用隱蔽魔法降低了他們倆的存在感,結果還能被撞到。
不白趕緊湊到他耳邊為自己辯解:“我的魔法絕對沒有問題,要么是運氣不好,要么就是她有問題。”
尤金哦了一聲,淡定地向旁邊移開一步,省得又被這大型生物貼到身上,注意力依舊停留在小女孩上:“看起來沒有大問題,很不好意思撞到了你。”
愛拉眼前清晰了些,結果就對上擺著臭臉的不白冷冰冰的眼神。
她心里一陣驚恐,差點又沒繃住眼淚。
尤金不動聲色地在不白身上掐了一把,在腦海里通過契約強調:“別繃著臉了,笑一笑。”
不白:鯊魚微笑.jpg
愛拉:“嗚哇!”
在尤金看過來的一瞬間,不白立刻露出苦惱的神色:“我可能做錯了什么,對不起,小朋友,你千萬不要怪我。”
尤金呵了一聲,沒管他拙劣的茶藝,而是耐心安撫了小女孩一陣,從她嘴里斷斷續續問出了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如果只是需要金幣的話,我可以給你一些幫助,”尤金從兜里掏出一把金幣,想了想還是只取了三枚,免得小女孩因為身上有太多金幣被盯上,“準確來講是補償,很不好意思,剛剛撞到了你。”
愛拉高興起來:如果只是幾個銅幣的話,她還會擔心這是個陷阱,但是像她這樣的小丫頭在奴隸市場上都賣不出兩個金幣,那絕對就只是她遇上了一位格外仁慈善良的大人!
她忙不迭拿過金幣,千恩萬謝之后立刻掉頭跑了。
等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尤金才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你在她身上發現了什么?”
雖然不白是深淵生物,骨子里是帶著點野性難馴,又缺少一些人類社會的社交常識,但對于人類總體態度還是友好的,尤其是像幼崽這樣的弱勢群體。
今天怎么會特意去嚇唬人家?
不白砸砸嘴,皺起鼻子,最后還是選擇摟著尤金,一頭埋在他的脖子里蹭了一會兒才覺得好受點:“她身上有股讓人惡心的氣味。”
尤金習慣性地伸手梳理著他銀白色的頭發,感受著毛茸茸的手感:“什么類型的氣味?”
不白扭頭看了一眼遠處金碧輝煌的中央大教堂。
“是嗎?有點意思。”尤金手里轉動著金幣,上面赫然閃爍著一個小小的追蹤魔法。
愛拉在心里感謝著那兩位貴人,瘋狂地向前跑著:她一定要在太陽落山之前拿到藥!
可是,還沒有等靠近中央大教堂,她就看見帶著滿臉遺憾散去的人群。
發生什么事情了?
她下意識放緩腳步,因為慌張而心跳得飛快。
“別再上前一步了!”衛兵將冷冰冰的盾牌抵在她面前。
“可是,”愛拉試圖爭辯,“光明神的賜福儀式不是持續到太陽落山嗎?”
“那是給那些大人物的賜福儀式,”衛兵高高在上地睨了她一眼,“像你這樣灰撲撲的賤民能夠享受光明神的光輝一個小時就已經是偉大的教皇給你們的仁慈了。”
愛拉手顫抖起來,努力掏出一枚金幣,踮起腳遞上去:“求求您,就讓我去看一看!我媽媽真的需要光明神的賜福!”
衛兵眼底流露出貪婪的光芒,卻沒有立刻收下金幣,而是極為冠冕堂皇地怒吼一聲:“你這是在侮辱我對光明神的虔誠!”
愛拉被嚇傻了,像個鵪鶉一樣瑟縮在原地,甚至都沒有避開衛兵朝她抓過來的手。
衛兵抓著她進了大教堂旁邊的衛兵哨所,滿意的又抖下來兩塊金幣,這才把人扔到地上:“你自己想辦法進去找神父吧。”
愛拉想要回那兩塊金幣,但看著高大的衛兵還是沒敢作聲,只能夠點頭道謝,然后貓著腰從哨所里溜出去。
這會兒那些大人物們還沒有來到中央大教堂,只是一些仆從們提前過來清理現場,鋪設大人們需要的東西,場面亂糟糟的。
愛拉這才有機會溜進中央大教堂。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恢宏復雜的建筑物,又急著躲避來來回回的人,很快就在這復雜精巧的設施中迷路了。
“教皇冕下。”
愛拉突然聽到一個稱謂。她又是驚喜,又帶著點膽怯地湊了過去,隔著薄薄的墻壁,聽到了對話。
“您又要去查看儀式的祭品了嗎?
一道慈祥而威嚴的聲音響起:“是的,光明神賜下神諭,需要我們盡快開始儀式。”
教皇冕下需要去查看祭品,那些祭品的房間在哪里,她能不能提前過去呢?愛拉在心里思索著,光明神平等地愛著所有人,而教皇冕下一定也是這樣。她要告訴教皇冕下有的神父需要收錢才給人治病,那教皇冕下一定會懲罰那個神父并且幫助她的!
這樣想著,愛拉更是努力地開始查看起整座教堂。
就在她某一次為了躲開正端著蠟燭走過的神仆的時候,一不小心將手摁在旁邊墻壁上的神明浮雕上。
浮雕微微亮了一亮。
愛拉只覺得腳下一空,接著便跌落在硬邦邦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
她慌張地爬起來,生怕抬起頭迎接她的就是衛兵的長矛。
然而,她看到的卻是比衛兵長矛更加輝煌而不可抗拒的東西。
那是抬斷了頭都看不到頂峰的山一樣巨大骨架,遮天蔽日震撼人心的巨大骨翅,以及鋒利的閃著寒光的爪子組成的龐然巨獸。
如果愛拉有更多見識,這一刻一定會驚叫失聲——
緊緊的盤踞在這間密室之中的,分明是數十頭早已消匿在世間的龍的骨架!
第093章 第 93 章
愛拉被嚇得不輕。
她像一只可憐的小動物一樣蜷縮在一起, 生怕這死后依然威風凜凜的巨大骨架會給她一爪子。
好在,那些骨架只是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很快就被纏繞在脖子上, 生生釘進肩胛骨之中的鎖鏈所阻攔, 變回冰冷的骨頭。
愛拉等了許久不見危險降臨, 膽子終于大起來,手撐著地面站起來,好奇地打量著雕刻著散發著金光的圣紋的鎖鏈。
這些都是被神明困住的來自深淵的怪物嗎?真是偉大恐怖的力量啊。
她又從恐懼之中生出一分崇敬來, 做出祈禱的手勢,開始輕輕念誦著稱贊光明神的句子。
直到密室的門再次亮起。
愛拉驚慌失措, 本能地躲到一座骨架后面。
穿著一身華麗閃爍著金光的長袍的教皇冕下大踏步走了進來。
他似乎一開始沒有發現躲在骨架后面的瘦弱女孩, 而是做出祈禱的手勢,開始大聲贊美起光明神。
金色的光輝從頭頂落下,很快就變做無數金色的符文, 烙印在長長的鎖鏈之上, 將蠢蠢欲動的群龍骨架束縛得更牢。
他做完這一切, 似乎臉色都白了一點,表情卻是滿足的:“希望這些來自深淵的怪物不會再危害人間。”
這一切都是如此符合愛拉的想象,讓她鼓起勇氣站了出來, 用細弱得比一只剛出生的貓崽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說:“尊敬的教皇冕下, 我可以跟您說一些事嗎?”
教皇帶著無懈可擊的微笑, 看著這只迷途地撞進他懷里的羔羊:“當然可以, 光明神的光輝會照耀在每一個虔誠信仰祂的人身上,我的小羊,你看起來不是很好, 是遇到什么事了嗎?”
愛拉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我……謝謝……我碰到了一件事。”
她訴說了自己母親的重病和貧窮的窘境,控訴了驕橫跋扈的貪婪神父和強占儀式的貴族。
教皇臉上依舊是弧度沒有半分改變的憐憫笑容, 伸手輕輕摸著她的腦袋:“真是可憐的孩子,我會處罰那位神父,并且教導貴族們要謙卑,要虔誠,要和供奉主的人和平共處。”
愛拉感動無比,眼淚迅速溢滿眼眶:“謝謝您!真的謝謝您!”
“至于你母親的病,”教皇溫柔地說,“我手上有一樣東西可以拯救她。”
他張開手,里面是一片小小的金色的六芒星晶體:“請讓你的母親吞下這片晶體,但不要讓她看到這是什么。”
愛拉激動不已,哽咽著道謝,跪在地上,高高舉起手接過了這片晶體。
教皇垂眼看著她,像是一片無比包容的海洋:“愿你的母親早日沐浴到我主的光輝。”
“太謝謝您了!”愛拉想要再付出一些東西,卻發現自己身上已經空空蕩蕩。
教皇也看出她的尷尬,沒有要求什么東西:“快點離開去找你的母親吧,避著些別人,也不要告訴你的母親,這是我贈送的,就說只是好運在山上找到的吧。”
大概這才是真正的光明神的信徒吧,愛拉眼里含著熱淚,畢竟那是怎樣一位平等愛著世人的神明啊。
她快速起身,按著教皇指引的方向狂奔出去。
看著她離去,才有仆從們悄無聲息的從房間的陰影里走出,冷冷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教皇無需解釋自己的用意,而是一抬手:“繼續獻祭吧,我們的神明正在渴求著祭品。”
于是那看似溫和的鎖鏈瞬間彈出無數獠牙,狠狠地釘入骨頭中,從里面吞噬著殘余的力量,上面的金光隨之越發燦,然后聚集成一團,自下而上的涌入光明神的光輝之中。
于是,下方的密室之中,就連早已死去的骨架也隨之顫抖哀嚎,發出凄厲至極的野獸嘶吼,而最上方的神像,則是光輝照耀世人,笑容悲憫到無懈可擊。
愛拉路過這尊神像,只迷醉于祂表面的光輝,卻從來沒有想過去看一看長袍底下的東西。
或許是教皇真的在幫她,回去的路上沒有遇到任何神仆,一帆風順地沖出了中央教堂,沖過了正在被貴族們享用的廣場,跨過了主城區,越過平民區,終于一頭鉆進了最最貧瘠的地方。
她臉上帶著熱情而喜悅的笑容,到家的時候還扶著膝蓋喘氣的,但聲音已經因為興奮而上揚:“媽媽!我回來了!”
愛拉的母親死氣沉沉地躺在床上,因為她的話微微抬手:“我的小愛拉,你今天過得還好嗎?”
“今天是光明神賜福的日子,所以我去了廣場一趟。”愛拉高高興興地過去。
“難怪你身上……”母親嘟囔著,摸索著抓住她的手,“玩得開心嗎?”
“我是去求賜福的,”愛拉抱怨著,“但是神父必須要有金幣才愿意給賜福圣紋,不然就必須人親自到場。”
母親發出了一陣笑聲,帶著點悲涼,又帶著點嘲諷。
愛拉無法理解失明的母親此刻的心情,也不敢和她無神的眼睛對上,開始半真半假地講起今天的故事:“然后我就想回來把你帶過去,結果路上就撞到了一位先生,好在他給了我一些錢,但是在回去的時候貴族老爺們已經包下了廣場。”
母親:“那群惡心的蟲子!”
愛拉擔憂地看她一眼,幾乎以為她是產生了什么幻覺,開始講起自己編造的故事:“所以我就拿著錢去醫生那里給你買了一些藥。”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手,盯著散發著誘人光輝的六芒星晶體,靠到母親的嘴邊:“媽媽,你趕緊吃藥吧。”
“你就不應該去接觸神父……”母親還在抱怨,但是張開了嘴,毫不設防地讓女兒把好不容易獲得的藥物喂進嘴里。
那晶體一碰上她的嘴唇就迅速化作一片金色的液體,一下子就涌入縫隙中填滿了她的喉嚨,直沖進胃里。
母親抱怨的話突然停止了——
她陡然瞪大眼睛,發出了一聲恐怖得幾乎不是人聲的凄厲尖叫!
愛拉被嚇得從床上跳起來撲到床邊,想要看一看母親的情況。
然而,母親卻一把推開了她。
愛拉睜大眼睛,那一瞬間她分明看見母親的手變成了鋒利的帶著紫色的爪子!
接著,在最恐怖的噩夢里,也無法看見的東西出現在她面前。
她的母親在床上抽搐著,接著身體扭曲成恐怖的形狀,渾身上下都開始冒起黑色的煙氣。
一股力量正抓住了她的身體,像是扭麻花一樣隨意蹂躪著,直到榨干所有能榨取的東西。
愛拉無法理解這一切,恐懼地站在原地。
直到一個尖叫聲響起:“你媽媽怎么了!別待在這里!我們要被發現了!”
從地底的陰影里猛地探出一只留著長長紫色指甲的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拽入陰影里。
“你是誰?放開我?”愛拉本能的恐懼著想要從這個影子里鉆出去。
帶著點不耐煩的女聲呵斥她:“安靜點,再不跑都要被教廷的人抓住了。”
教廷怎么會刷人?
愛拉不相信,但是她已經被身后的陰影牢牢綁住四肢,飛快鉆出屋子,咻的一下竄到不遠處的屋頂下的陰影里。
她眼前一亮,發現自己正在對面看著自己家的房子,而街上正像那個神秘女聲說的那樣,有一大群的衛兵涌了出來,領頭的赫然是那個被她揭發收受金幣的神父!
“不對,教皇冕下明明答應我說那個神父會被處罰的,”愛拉喃喃自語,“他知道了什么是來報復我們家嗎?”
但是身后的影子比她更激動:“你在說什么?教皇?!她怎么會允許你去找那么危險的家伙的!”
愛拉不滿,但看著神父一腳踢開屋子就要帶著士兵把她媽媽抓出去,立刻軟下身子哀求:“求求你了,我想救救我媽媽,你能夠現在帶我去找教皇冕下嗎?他一定會幫助媽媽的!”
“是什么讓你有了這么愚蠢的想法?”紫色的指甲幾乎要撕開愛拉的胳膊,說話的人語氣中帶著狐疑,“教皇跟你說了什么?”
愛拉不理解她為什么會對偉大的光明神有這么大的抵觸,或許因為她也是埋伏在陰影里的怪物?
“求求你了,”愛拉只能繼續哀求,“教皇愿意給我媽媽準備治病的藥,也一定會幫我救出媽媽的。她突然變成那個樣子,一定是因為被惡魔寄生了!只有教皇才能夠拯救她!”
包裹住她的影子陡然凝固了。
紫色的指甲終于狠狠嵌入她的胳膊里,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痕跡。
女聲變得格外低沉:“什么藥?你把藥給你媽媽吃了?”
愛拉本能感到不安:“對。”
一片沉默。
緊接著的是近乎瘋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蠢貨!”陰影蠕動著吐出一張面目猙獰的臉,一下子貼在愛拉眼前,“你以為你母親和你都是光明神垂愛的信徒嗎?”
“不,你們和我一樣都歸屬于深淵,而被神所標記,你交給你母親的藥恰恰將她推進了死亡。
她一把將愛拉推到了陽光底下。
愛拉腦子還是懵的,張皇失措地扭頭看向已經被神父從床上拖到陽光下的母親。
“媽媽!”她尖叫著沖過去。
下一秒,神父已經抬起手,將金色的圣紋亮了出來。
那一道光明至極威嚴至極的光芒從他的掌心射出,下一秒就洞穿了愛拉的心臟。
愛拉身體猛地頓住——
下一秒,與疼痛一起綻放的還有本能。
陰影在剎那遮蔽光明,堵住了即將碎裂的心臟。
愛拉突然明了了自身與種族的起源和未來。
她,她們,是從深淵逃離的女巫,也是被神明標記的巫女。
所以,在教皇的引誘下,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母親,將她獻祭給神明的兇手——
是她自己啊。
第094章 第 94 章
尤金指尖在空中一點, 將剛剛買下的監測器隱藏好,宣告在王都這個高危地區的工作告一段落。
經過一段時間的監測,尤金之前的猜想得到了印證——大陸上的魔力濃度一直是在上升的, 因為深淵的魔力在經過馴化之后, 被源源不斷地傳送到了大陸上。
然而, 對于魔力的學習和使用是否會進一步促進魔力濃度的增加?
為了印證這一點,尤金必須要尋找一個對照組,因此, 他一眼就盯上了大部分法師都不敢踏足的王都。
亞伯聽到這個消息震撼不已:“您居然還想要去王都一趟?!現在的教廷和國王最想殺死的就是您!還有神明那無所不在的目光總會垂落到王都的教廷中!”
尤金尷尬地摸摸鼻子:“但是現在除了我,別人就更不敢去王都了吧?”
亞伯沉默, 旋即起身:“我去找幾個善于隱藏蹤跡的法師去。”
然后, 他剛剛離開領主辦公室,尤金二話不說跳到不白身上:“跑!”
不白立刻抱著他,直接從窗戶上一躍而落, 瞬間便隱沒在陰影中。
尤金不用想就知道, 等亞伯回到辦公室之后, 一定會對著空空如也的房間大發雷霆。
回憶了一下自己欠下的工作,尤金只能在心里祝福亞伯好運,啊, 順便還得祝福將來回去的自己。
“現在就回去?”尤金和不白嘀嘀咕咕, “我都好幾年沒出門了, 這次回去他們肯定嚴防死守,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如再多走幾個城市?沒準還可以再拐幾個法師回家……”
不白果斷點頭。他還想讓二人世界延續更長的時間。
隨即,尤金夾在指尖的金幣一亮。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西方——上次撞見的那個小女孩似乎出了點問題。
“好像有深淵的味道。”不白聳動著鼻子, 很快分辨出其中熟悉的東西,“也有神明的味道。”
他熟門熟路地抱起尤金, 再次進入陰影中飛速向前。
貧民窟。
愛拉在極度的悲痛之下,找到了自己的力量,屬于深淵的氣息降臨在這片大地上,就連耀目的陽光都一時被遮蔽。
神父和帶來的衛兵們被這恐怖的場景所震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不敢上前一步。
“咦?”另一位女巫發出疑惑的聲音,從陰影里漫步走出。
黑色的陰影迅速組成長裙,將她包裹在內,只露出一個隱隱綽綽的曲線和長而鋒利的紫色指甲。
“原來你擁有的天賦是這樣的,很有用,卻不能保護自己。”她有些嘆息地說著,拎著后脖子將爆發之后陡然脫離的愛拉扔到身后,對著面前的神父輕蔑一笑。
下一秒,陰影如同狼群一般撲了上去,瞬間便撕碎了周遭的衛兵,卻在面對神父的時候遲遲不上前。
女巫一皺眉,再次加大輸出。
狼群終于怒吼一聲撲了上去。
接著,一道金色的流光從遠處射來,一瞬間便擊穿了頭狼的腦袋,將它擊倒在地!
“該死的圣騎士。”女巫哼了一聲,從陰影里撈出幾個瓶子,狠狠向前扔去。
神父知道這些邪惡的東西最擅長制作奇怪的藥劑,踉蹌著后退幾步,卻還是一腳摔倒在地上,一張口就吸入了騰空而起的綠色藥劑,整張臉也變得和藥劑一樣綠。
下一秒,他肥壯的身軀陡然變成一只巴掌大的丑陋的皮膚流著毒膿的□□:“呱!呱呱!”
圣騎士們這才姍姍來遲。披著閃爍著寒光的沉重鐵甲的一行人來到這里,紛紛舉起盾牌,將神父護在身后。
“小心!”
“先準備光明凈化術!”
“誰可以解除蟾蜍詛咒?”
綠色的藥劑瞬間便被浮起的金色光芒吹散,而就在這么一瞬間的功夫,女巫已經卷起因為首次天賦激發而脫力的愛拉準備從陰影里離開。
“別走!”新上任的騎士團長怒吼一聲,對著地上蠕動的陰影投出手中的長矛!
那長矛剎那間便出現在陰影上空,上方的圣紋一節節亮起,如同高高在上的太陽般威嚴熾熱,接著,這輪巨日毫不留情的砸向陰影,瞬間便將所有的藏身之處毀去,逼迫女巫只能以肉身硬扛攻擊!
愛拉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她只能夠聽見女巫慘叫一聲,接著身體便像被灼燒般快速泛起焦痕跡。
她出于擔憂,竭盡全力壓榨的天賦再次起到了作用,原本已經消散的陰影再次浮現在她們身邊,身周所有歸屬于深淵的靈魂都開始變得強大。
女巫借著這樣的力量再次加速,一瞬間便帶著她逃離了圣騎士的攻擊范圍。
下一秒,她們從陰冷黑暗的護城河里探出頭,大口大口地喘氣著。
愛拉哽咽著,磕磕絆絆地說著話:“對不起……對不起……”
女巫翻了個白眼:“這話和你媽說去,我和你媽有點姐妹交情,你可以叫我姨媽,小女巫。”
愛拉抽噎著:“他們為什么要……”
“你還不知道嗎?”女巫冷笑,“我們的祖先天生適合容納一切力量,無論是魔力還是神術,兩股力量生來在我們體內保持平衡,所以我們是女巫也是巫女。如果選擇了深淵的碎片就是女巫,如果選擇侍奉神明就是巫女。那些圣子圣女本質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只不過他們選擇了另一條道路。就像你決定要對抗神明力量的那一刻,你就停止了成為圣女的蛻變,命運的天平移向了深淵的那一側。”
“但神明需要的卻不是純粹選擇祂的信徒們,而是臍帶的一端聯系著深淵的我們。”女巫壓低聲音,“我們才是被神明打上標記的祭品。”
愛拉明白:“所以媽媽那一天受傷回來就是從他們手中剛剛逃脫。”
“而你又把她再次送回了神明手里,”女巫回答,“你說那位教皇給你了一塊六芒星形狀的晶石,我見過那個東西,它是神明溝通大陸的媒介,瞬間可以抽干一個女巫身上所有的力量。”
愛拉還想問:“為什么?”
女巫沉默:“女巫總是在被追殺,被火刑燒死,但最近有很多姐妹們都是被活捉,我也不知道他們突然想做什么。”
愛拉咬了咬嘴唇,開口:“我想要把媽媽救回來。姨媽,你知道她會被關在哪里嗎?我想一個人去試一試。”
“你一個人?”女巫挑眉,“你不會詛咒,也不會毒藥,就算是天賦魔法也只會一個增幅,是打算去教廷送禮物嗎?”
“不好意思,打擾兩位女士了。”另一道聲音從岸上響起。
隱藏在陰影里的女巫悚然一驚,一下把愛拉拉到身后,抬起頭看著面前一身灰色長袍的青年。
第一眼看過去只會被魔法所影響,只覺得對方低調而沉默,但細細一看,就會為那美到極致的容顏所震懾。
這是純粹的壯大到讓人生不出半點褻瀆之心的美,美到極致以至于已經被賦予上一層神性。
女巫一瞬間甚至以為她是不是撞見了某位神明親自下凡的化身。
好在,對方身邊的人已經開始不耐煩地擾動起周圍的陰影來。
它身上有著最純粹的深淵的氣息,不同于女巫身上兩者交錯,這股氣息來自于深淵的最深處——野蠻、暴虐、混亂。
總之絕對不可能成為神明的仆從,倒更像是被那些法師們從深淵里抓出來的怪物。
“法師閣下,您好。”女巫不冷不熱地點頭。
她不太喜歡這群傲慢的法師,正如法師往往不喜歡完全靠天賦施法的女巫們,但在教廷長達數千年的追殺之中,雙方陣營也算是達成了友好合作的關系。
愛拉也注意到了尤金:“謝謝您的三塊金幣。”
不白點點頭:“你現在聞起來比之前好多了。”
之前他只能夠感受到愛拉身上刺目的神明的力量,一部分來源于她自己心中正在傾斜的天平,另一部分則來源于神明的印記。
現在就只剩下了被神明視作祭品的標記。
愛拉低下頭:“是我太蠢了,如果不是我這么蠢,媽媽也不會……”
“有信仰并不愚蠢。”在和不白溝通確定愛拉身份之后,尤金也了解了女巫/巫女這一種族,一看現在愛拉身上的氣息變化,大概猜出其中的原因,“你只是被欺騙了。”
愛拉淚眼汪汪地看過來。
尤金低笑一聲,摸了摸她的腦袋:“你要做的是讓欺騙你的人付出代價,為母親報仇。”
是這樣嗎?愛拉一時愣住了。
尤金留給她一些思考消化的時間,轉頭詢問女巫:“剛好我也想要調查一下教廷捕捉女巫的事情,不知道您有沒有什么消息。”
女巫略一沉吟。
對方一看就是高等級的法師,手段比女巫更多,說不準真能發現教廷的陰謀。
尤金又從懷里拿出一個小小的徽章,上面是玫瑰與雪花的標志:“我是來自于北域的法師尤里,如果確定這邊教廷的陰謀,我會告訴北域的法師組織,及時采取行動。”
北域的赫赫威名顯然也已經在女巫中傳播來。
她們或多或少都見證過北域在進攻時那摧枯拉朽的力量,和大量啟用的魔法符文,心里多少有些羨慕。
這下,女巫也不再猶豫:“好,我有一個朋友大概知道她們會被抓到哪里。”
第095章 第 95 章
“應該就是這里了。”女巫熟練地帶著人從陰影里走出。
他們此刻正站在中央大教堂對面的哨塔上, 居高臨下地看著廣場上正在享受祝福節的余韻的人們。
夜色已深,陰影遍布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正是深淵生物們最好的舞臺。
不白熟練地將觸手探出, 很快就皺起眉:“到處都被擋住了。”
“這里到處都是用神術布置的保護罩, ”女巫聽了聽她的朋友的話, 皺著眉轉述,“在大神殿旁邊二號懺悔室下應該就是我們的目標。”
尤金不動聲色地挪動著腳步,而不白這會兒倒是極有眼色地伸出手, 將他和女巫的朋友隔開。
那位神秘朋友此刻正端坐在女巫的掌心,大小不過半個巴掌, 有著灰白色的毛發和極長的胡須, 紅色的眼睛時不時看過來,甩一把無毛的細長尾巴。
是的,那正是剛來領地就給尤金造成巨大心理陰影的動物——老鼠。
好在, 他面上總是可以繃住一派云淡風輕的表情:“或許我可以試試。”
愛拉好奇地看過來。
尤金笑笑:“通過一位朋友, 我還算比較了解神殿常用的一些神術, 也因此從中拆解出了他們常用的基本構架和幾大基本語言,可以很好的閱讀這些神速的構成,并且根據他們的構成方式進行反向拆解, 甚至使用我們魔法的符文對其進行篡改和反向入侵, 一般來講, 我把這個稱之為黑客行動……”
他一開口就有滔滔不絕的趨勢, 可惜,對面呆著的并不是聽到這些復雜的學術理論很快就會興奮起來的法師,而是雙目逐漸無神, 甚至開始覺得頭痛欲裂的女巫。
女巫把老鼠放走,伸手示意:“我知道了, 您一定是一位很偉大的法師,請您盡快開始吧。”
尤金不得不停下來,又看看小小年紀聽到這些東西就開始眼皮打架的愛拉,身為師者的本能開始痛心疾首:這個年紀你是怎么睡得著的?!有這么大好的天賦怎么可以不愛學習呀?!
不白輕松地讀懂他的心情,沒忍住發出一聲悶笑。
尤金繃著臉從他身邊走過,不動聲色地踹了一腳觸手。
不白笑容滿面跟上:連無語的表情也這么可愛。
這一套理論確實行之有效,尤金站在不斷扭轉著圣紋的保護罩面前,一抬手便輕松停止了它的運轉,接著輕輕松松將復雜至極地紋路在指下拆解。
等到面前空出一片空白之時,尤金又從脖子上摘下一塊吊墜,上面赫然是鐫刻著極為復雜魔法符文的一塊魔晶:“這是我們北域研發的U盤,可以用來儲存一些魔法術式,或許對你們女巫的天賦魔法也有用。”
女巫好奇地湊過去看了一眼,很快又和聞到橘子的貓一樣皺起鼻子退開了。
不過這東西確實有用。
尤金一把它靠近保護罩,黑色的魔法符文便快速彌漫,像是瘟疫一樣,瞬間侵染了整個保護罩,在它發出警報之前便迅速劫持了指揮中心,阻止了向神父們預警,同時為他們這些入侵者打開一條道路。
愛拉看向尤金的目光充滿了崇拜。
女巫哼了一聲,一胳膊夾住小朋友,帶著她趕緊沖向密室。
二號懺悔室剛好位于正東方向,一般來講,被認為是光明神的居所方位,自然有大量的光明神神父在此處工作。
到處充斥著的光明神的力量讓不白打了好幾個噴嚏。
一行四人都開始感覺到力量被壓制,好在,無星無月的黑夜終究是深淵的主場,幾人順利躲過排查,在陰影中找到了通向地下密室的路。
尤金如法炮制,打開了門。
下一秒,女巫足下的陰影就變成狂暴的狼群,齊齊向天發出無聲的嘶吼——與其說威懾還不如說是極盡悲憤。
而愛拉也在瞬間爆發力量,帶來了比黑夜更深的夜色,使得周圍的狼群體型都增大了一倍。
女巫的力量來源于心靈,因此,任何一個女巫看到室內這般慘象的時候都不可能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是數百具正被懸掛在半空中的女巫。她們身上的血肉已經被全數抽干,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皮包裹著嶙峋的骨頭,雙手被一層金色的鎖鏈束縛著,吊在天花板上,每當鎖鏈上的金色圣紋運轉一周,她們本來就如同螢火般岌岌可危的呼吸就會衰落一分。
下午才被抓住的愛拉母親已經瘦到不成人形,勉強睜開眼睛看到來到這里的兩人還在努力用喉嚨發出氣音:“快走,別過來……”
下一秒,鎖鏈上的紋路再次亮起,加大了抽取的力度。
吼——
狼群中的頭狼先沖了上去,露出森森獠牙一口咬在鎖鏈上,然而,鎖鏈紋絲不動,反而頭狼發出一聲哀嚎,夾著尾巴退了回來。
愛拉母親的氣息更衰弱一分,只能張著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們是在用女巫的力量抵抗女巫。”尤金快速辨析出其中紋路的作用,皺著眉阻止了還想要繼續救人的女巫。
女巫咬牙切齒:“這幫畜牲!”
愛拉:“您有辦法救救媽媽嗎,求求您了。”
尤金面色凝重。
不白已經及時將觸手鋪展在這片密室之中,將收集到的信息傳遞給他。
因此,尤金知道,這間密室上面的圣紋只是一個大體系中的小部分,必須要將整個完整的系統看清楚,才可能安安全全拆掉這一部分,否則,這些被獻祭的女巫們都會先一步被抽干。
“我們得去找到源頭。”尤金仰頭看著這無數鎖鏈,“但是上面的神父會更多。”
女巫陰沉著臉色,手里已經出現了好幾瓶綠色的藥劑:“我可以為你拖十分鐘。”
于是,正在這夜晚里認真供奉神明的神父們都開始注意到角落里飄起淡綠色的煙霧。
“這是什么東西?”
“好像不對勁。”
“該死的。”
無論是茫然的還是憑直覺感受到危險的,亦或者是知道內情迅速找到敵人的,他們都在見到綠色的煙霧的一瞬間暈了過去。
神殿中的無數圣紋都開始閃爍著金色的波紋,然而,下一秒,黑色的紋路就取代了它們,暫時將一切鎖死。
尤金被不白抱著沿著鎖鏈一路來到了終點。
那些鎖鏈到半路就被隱藏起來,然后被他們找到,強行現形,因此此時本應該是最為眾人敬仰的中央大教堂的神殿之中,密密麻麻都布滿著沾著人血的鎖鏈。
它們交織成網,將汲取到的一切力量都忠誠的供奉給中心——
光明神的神像。
那白色的神袍之下,掩藏的正是抽取大陸生命力的恐怖真相。
尤金卻沒有立刻動作,而是仰著頭看著這尊栩栩如生的神像,再次體會到創游戲的妙處。
他這么多年一直在抽空反復回憶自己穿越前看過的這部游戲的相關內容,甚至將一些經典的宣傳片場景畫了下來。
所以,這尊神像一出現在眼前,尤金立刻就回憶起走神道路線的玩家們常常發出的一張圖片。
神明雕像居高臨下,從冰冷的石像逐漸長出鮮活的血肉。
新世界的基石任務,一旦開始,神明雕塑頭頂就會出現神將倒計時。
提高任務進度的方式只有一種——獻祭。
那么,現在,這尊神像的頭頂是不是也已經漂浮起了類似的進度條?
尤金不想去賭,所以他抬起了手。
鮮血自細白的指尖流下,在地上繪制成復雜的魔法陣。
“愛拉,麻煩你為我增幅。”
夜色因他的祈求而陡然擴張,本該神圣的殿堂之上開始有混亂野蠻的氣息浮現。
血色的魔法陣以他為中心展開,尤金彎下腰,指尖與突然從地里鉆出來的一只白骨巨爪相觸,下一秒,一尊龐然大物被他拉了出來!
今夜注定并不太平。
國王的寢宮遲遲沒有熄滅燈火。
憂慮的國王坐在椅子里,眉頭緊鎖。
他忠誠的大臣還在想辦法為他排憂解難:“尊敬的陛下,這是唯一的辦法。”
國王搖搖頭:“我們已經向教廷割讓了太多利益,我有一個新的想法。”
大臣豁然抬頭。
“光明神一派只是貪圖北域那一些信仰罷了,真是愚不可及,”國王冷笑,善于玩弄權術的他已經窺見了當今平衡局面之下脆弱的支點,“我那位弟弟根本不信仰神明,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瀆神者。”
國王盯著大臣:“我們都知道他用什么力量讓教廷失敗的。”
大臣:“可是教廷不承認魔法可以這么強大,這個傳出去會動搖大家對神明的信仰……”
“所以當我們證明北域就是使用魔法的時候,教廷必須要出手。”國王猛地抬高聲音,猛地站起身,前傾的身體像是蓄勢待發即將捕獵的瘋獅,“現在就派人去傳播這個消息,我要讓整個王國都知道北域就是魔法師的邪惡巢穴,任何加入他們的人都會變成深淵的傀儡。我要讓北域的人知道他們正在被魔鬼蒙騙!現在的享受不是沒有代價的,他們死后的靈魂都會被投入深淵!”
國王倒回椅子里,眼睛死死鎖住大臣:“你能做到的,對嗎?畢竟你也不是什么虔誠的信徒。”
大臣垂下頭:“我會完成您的要求。”
第096章 第 96 章
今夜本該平靜, 可是新上任的教皇始終有些焦躁難安。
柔軟的床榻沒有成功讓他入睡,反而讓他在夢中驚醒,披上外袍, 走到窗邊。
夜晚是光明神最厭惡的時刻, 黑夜女神的衣袍遮住了一切, 只有大地上還倔強地留下一點燈火。
教皇讓仆人們進來點亮燈火,映照的整個房間金碧輝煌,光明滿到幾乎要溢出來。
他終于覺得安心了一點。
變故就在此刻發生。
巨大的轟鳴聲從一邊的中央大教堂中傳來, 伴隨著的還有讓人印象深刻的低沉吼聲!
龍?
教皇猛地站起來,在仆人們惶恐的眼神下沖出臥室, 一把推開門——
門外是尖叫著驚慌失措的人群和被倉促點燃的燈火, 而在下方潰散逃離的人群之上,則是在天空中盡情舒展著骨翼的本該滅絕已久的奇幻生物。
“那是什么?!”
“這是深淵里爬出來的惡魔嗎?”
“教皇大人!”
教皇定定神,即使只穿著單薄的睡袍, 他身上似乎還有著威嚴的氣概:“那是龍。”
他說:“早就已經被神明厭惡的來自深淵的怪物。”
似乎是聽到來自下方的詆毀, 骨龍在空中打了個響鼻, 一偏頭,一股帶著幾乎可以洞徹靈魂的寒意的吐息被噴在這個方向。
吐息所過之處,似乎連冰塊都隨之凝固!
而教皇身上光明大放, 一只手向前伸出, 頃刻之間便堵住了吐息, 只是手上青筋暴起, 奔騰的血液幾乎要撕開脆弱的皮膚!
巨龍在空中盤旋不斷,時不時提拉到萬米高空之上,急速墜落, 伸出巨大的爪子,狠狠敲擊著大教堂的屋頂。
它正在極端暴怒之中。
“骨龍先生!”尤金正試圖與他對話。
他剛剛利用了愛拉對于深淵生物的增幅借助不白的力量強行撕開空間, 以亡靈法師的手法召喚了遠在北域上空的骨龍。
畢竟這里處于王國中心,他們又即將要快速擊碎神像,然后帶著大量的女巫離開,自然需要一個能攜帶大量無戰斗力人員,移動速度夠快,防御夠高,戰力頂尖的助力,因此骨龍脫穎而出。
尤金的計劃卻在把骨龍從召喚陣中拉出來的那一刻起開始失控。
骨龍被拉出來的前一秒還在哼唧:“怎么大半夜的讓人上班?你這樣子我要去勞動保護協會投訴你的!就算你是領主,也不能夠強迫任何一個居民進行工作!”
尤金:“十倍加班費。”
“成交!”骨龍天性愛好奢華,買起東西來花錢如流水,常年缺錢,這句話瞬間踩中它的死穴,“唔,你那里真是一股讓龍討厭的氣味,要打架的話,別忘了幫我預約明天紐爾曼的鱗片保養服務。”
“OK。”尤金抓住向它伸來的手,撕裂空間,硬生生召喚出這樣一尊不可思議的堪比神明的造物。
骨龍大半個身軀已經從召喚陣中升出,腦袋左右移動著:“好家伙,你這是在教堂里啊,嘖,假惺惺的神像,看著就讓龍想磨爪子。”
接著,它腦袋突然停在了一個方向,黑洞洞眼眶里悠悠燃燒著的鬼火也不再跳躍,反而凝固起來,像是萬古不化的寒冰,又像是即將噴發的火山,在平靜之下暗潮涌動:“我好像聞到了熟悉的氣味。”
它的聲音格外低沉,而試圖聳動鼻子的動作也小心翼翼至極。
尤金看向他注意的方向,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精神力隨之急劇轉動。
“他們怎么敢!”一聲怒吼在他們耳邊炸起!
不白反應最快,觸手在一瞬間從四面八方的陰影里竄出來,交織成巨大的黑繭,瞬間將尤金包裹在內,細小的觸手攀上耳廓,及時地攏住耳朵,左擋下這一季怒吼帶來的傷害。
女巫一邊牙酸,一邊也反應過來,及時將被龍嚇到呆滯的愛拉籠罩在陰影的遮蔽下,自己則皺著眉頭捂住耳朵:“媽的,瘋龍,亡靈法師果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骨龍這在怒吼后拔地而起,急劇地俯沖,用銳利的爪子,用強健無比的身軀,用天生的強大魔力,肆無忌憚地開始破壞其周遭的一切建筑!
尤金勾了勾纏住他的觸手,輕輕松松把這些東西扒拉下來,但也沒有阻止不白過來貼著他的行為:那黏人精呆久了,總是會習慣的。
這大概也是種族特性吧?他這樣想著,莫名還有點心虛。
當已經進入暴走的骨龍不允許他多想,正在瘋狂的發泄著怒火,引得頭頂的大教堂搖搖欲墜,不斷有大量的磚塊墜落。
女巫已經顧不得這些,周身的陰影都開始咆哮著,四處接住墜落的磚塊,撐起搖搖欲墜的密室來保護族人。
而尤金也將精神力燃燒到極致,眼中一片銀色,大教堂內部無數圣紋在他眼里纖毫畢見,每一處運轉都清晰至極。
毫無疑問,這些圣紋都在從四周崛起醞釀以供給中心的雕塑。
一般的法師站在那里只會以為這是神明獲取力量獲得供奉的一種普通方法,但尤金拿著游戲背景的劇透,看一眼心就涼了一半——果然,教堂正在等待神降。
女巫們本身與巫女一體兩面,會是神明最好吸收的力量,也是使得神明連接大陸連接深淵的關鍵,但存在一個疑點:她們的力量比起神明來講,體量還是太小,神像不會這么快就顯得栩栩如生。
尤金看著身上開始泛出金光,僵硬的石頭上都似乎開始有著肌膚光澤的雕塑,眉頭越皺越緊。
在游戲攻略里面走神道路線的玩家們甚至會將整個城市都作為神明的祭品,那是千千萬人的力量才能成為足夠強硬的錨點將神明從天國拉近大陸。
那么,教廷又是做了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
尤金終于從復雜的路線之中找到了一條強硬的連接著神像不斷輸送力量的道路,而道路的末端赫然是另外一處密室。
他抬起手,在他身后蠢蠢欲動,蓄勢待發的觸手立刻沖了出去,一瞬間便擊碎了所有遮掩。
更加龐大的密室呈現在眾人面前,而這一次沉眠在密室之中的不再是女巫們,而是一只只巨大的恐怖的,此時也是無助的悲慘的,龍。
“難怪,就連龍也被他們抓住了。”尤金細細的撥動絲線,很快就感覺到阻力。
他抬頭對著骨龍:“他們的靈魂之火還沒有被完全磨滅,冷靜下來,開放你的靈魂給我。按照我共享給你的視野,切斷那些絲線,擊碎神像后,我們可以帶著他們一起走。!”
骨龍從潮水般的暴怒中醒來,看了一眼領主。
它選擇相信這位與眾不同的人類,敞開了自己的靈魂。
尤金迅速地沿著雙方的鏈接侵入對方的靈魂,將自己所見到的一切清晰的投影在骨龍的腦海中,并在至關重要的幾個節點上標上紅線。
“同時切斷這幾根。”
骨龍迅速飛升到高空,下一秒鐘比鋼鐵還要鋒利的爪子伴隨著從天而降的巨大沖力飛速地掠過那幾根!
一瞬間,整個王都上下的所有人耳邊都傳來了鋼鐵相撞的巨大嗡鳴聲!
無形的絲線被有形的利爪撕碎,澎湃的能量如海潮一般迅速涌出!
觸手與陰影同時展開形成完美無漏的遮蔽!骨龍也在一擊完成后迅速拔高,躲開這一波沖擊!
尤金依舊站在最前方,身形巋然不動,目光穿透能量的干擾,看見中心的神像開始變化。
雖然大半身軀還只是石像,但是祂的面目已經開始變得清晰,臉上的皮膚越來越柔潤,似乎開始有鮮血在旗下流動,在表皮留下健康的緋紅。
尤金心頭一跳,早已吟誦完畢壓在舌尖的魔法被他即刻釋放!
靈魂守護咒!
幾乎是同一時刻,高高在上的悲憫卻又無情的神像,終于舍得睜開祂那雙垂著的眼!
在這雙眼睛睜開的時刻,處于深夜的王都上空升起了一輪金色的太陽,煌煌光輝差那間驅散黑暗,掃清一切邪惡!
祈禱聲歡呼聲從四面八方而來,惶恐的人們都跪了下來,眼中流下淚水。
“我們的神啊。”“偉大的天上的父!”“主啊!”
在場的所有生物都感覺腦中一陣嗡鳴,有什么銳利的目光自高高的維度之上垂落,兇狠地掃過,幾乎要把他們從靈魂到□□每一片都切開。
然而,尤金的魔力卻像是一層輕紗籠罩在他們頭上,明明隨時會被戳破,卻又柔韌地抵抗住了一切。
神像的眼睛終于開始緩緩閉合。
女巫艱難地喘口氣:“不愧是北域的法師。”
她掀起眼皮還想再說兩句話,就看到站在最前方的人搖晃了一下,臉色蒼白的向后倒去!
尤金感覺到那股目光變得越來越強烈,接著便有一雙手毫不留情的將他從這個軀殼中扯了出來。
靈魂隨之而升起,視野越來越寬廣,從一座教堂到整個王都,再到整個王國,整片大陸……
他越升越高,刻骨的寒冷像是一把又一把刀子戳在靈魂之上,但又有溫柔的細語在耳邊響起,帶來細微的暖意。
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尤金下意識開始翻找起記憶。
噗嗤——
像是扎破氣球的一聲輕響,尤金的視野陡然開闊起來。
那是一片無垠的大海,無數光點正在這片大海上像是小舟一樣,隨著水流飄蕩著。
有的光點兩三成群,有的光點孤零零飄蕩在邊緣,有的光點都是統一的燦金色,也有的是黑白交織……
尤金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了。
這里是世界之外,是所有世界的居所,是至尊法師才能夠觸及的地方——
星界。
第097章 第 97 章
星界并不適合人的靈魂存在, 即便是能攀登至此處的至尊法師也需要用無數高級魔法保護自己。
神明雖然還沒有成功降臨大陸,但祂可以通過積蓄已久的力量以神明的能力將尤金的靈魂抓出來,脫離原本的世界, 讓他消磨在星界。
然而, 尤金暫時還沒有感受到痛苦, 無形的力量在他周身撐開,這股力量是如此的熟悉,迅速勾起了某些已經被尤金遺忘的回憶。
在不久之前, 穿越來到游戲世界的時候,他的靈魂才從這片星界中行走過, 同樣的力量此刻還在保護著他的靈魂, 只是這力量已經在被不斷削弱。
他就像是剛剛沖出水面換氣的鯨魚,很快就要控制不住地墜落回世界之內。
這個猜想一生出,尤金就忍不住在這片海洋中搜尋起來。
一顆散發著五色光彩的世界停留在星界之海的邊緣, 周圍沒有什么光球, 靜謐而溫柔, 像是正在安靜等待著的母親。
尤金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想要投向那片世界——如果他沒有猜錯,這就是回家的道路。
出于一個游子的本能, 他下意識地向那個世界移動了一步。
另一個念頭又在此時像一根繩索一樣攔在他面前, 擋住了即將歸去的腳步:假如我回家的話, 那么這個世界又會變成什么樣呢?
也因此他轉頭看見了剛剛離去的那個世界。
無形的絲線從世界之上伸出, 纏繞在他的周身,形成無形的保護,卻并沒有阻攔他的行動。
那是一顆小小的岌岌可危的光球。
它明明只是枝頭剛剛生出的嫩芽, 卻沒有半點生氣,而是從里到外透著衰竭。
一顆暗色的光球正圍繞著它, 像是蠢蠢欲動地正在狩獵的野狼,逐漸逼近,貪婪地汲取著光球身上的力量。
或許這就是神明的真面目——來自于世界之外的入侵者。
不僅僅是這里正在經受著一場入侵與反入侵的激烈戰斗,放眼望去,這一片表面平靜的星界之海并不是安寧的桃花源,相反,有些世界正在這片海洋之中肆意翻卷,如同大魚吞噬小魚一般鯨吞兄弟,有些世界則在和平共處之中悄無聲息地侵蝕著其他世界,甚至還有一些世界正在被群起而攻之……
競爭與廝殺始終是諸多世界必須面臨的主旋律。
尤金已經感覺到那股保護自己的力量正在削弱,于是不再猶豫,沿著包裹著自己的透明絲線墜向那個世界。
神明輕蔑的笑聲在他耳邊響起:“你居然不準備回去嗎?可真是,善良。”
最后兩個字近乎咬牙切齒。
尤金回以冷笑。
不僅僅是因為善良,因為對另外一個世界割舍不下。
而是尤金始終懷疑這些神明的好心:假如他選擇回歸原本的世界,這些世界之外的獵食者是否又會盯上自己的故鄉?
這一選擇是必須要付出代價的。
原本還努力包裹在他周圍的防護,在下一秒便被恐怖的力量所摧毀。
尤金脆弱的凡人靈魂不可避免地暴露在星界凜冽的風聲中,原本順其自然的墜落回歸之旅被阻斷,他只覺得一陣暈眩,下一秒鐘就要被風卷起吹到其他的地方去。
他咬緊牙關,加速吟唱,終于通過契約溝通上世界之內的不白。
“尤金!!!”他聽見不白焦躁的聲音,接著,一股吸引力沿著雙方的契約拉住了他,以極其恐怖的速度將他拽回原本的世界!
眼前一黑又一亮,尤金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哭的一塌糊涂的不白。
“嗚嗚嗚嗚!!!”
簡直是魔音貫耳。
尤金以往肯定會嫌棄地把人拍開,但這會兒他也是驚魂甫定,所以只是乖乖地被人抱著,艱難地從各種各樣的觸手中伸出一只手拍拍對方的背。
“干得漂亮。”他聲音虛弱地夸獎一句。
不白這才停下來,冰藍色的眼睛盯住他:“我真的以為你要死了,你明明說不會有危險,你可以擋住的。”
尤金也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意外,純屬意外。”
畢竟不白和深淵關系密切,也就意味著他身上有著一部分這個世界的本源,說不準和他一起出手,反而會成為神明的餌料。
倒不如像現在這樣成為他和這個世界之間的錨點,在關鍵時刻幫助他回歸。
不白明顯已經氣得開始磨牙,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頭撇向一邊,不說話了。
然而,那些黏膩的觸手還在倔強地圈著尤金的手腕,甚至開始沿著手腕爬行,溫柔而不容抗拒地探入手指的縫隙。
女巫吹了個口哨,拍了拍目不轉睛盯著這里的愛拉的肩膀,在她耳朵邊偶遇了兩句。
小女孩頓時耳朵紅了,眼睛亮閃閃地看過來。
尤金大概知道她們在說什么,可以立刻澄清,但是莫名有些心虛。
他試圖把手抽出來,然而失敗了,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靠著觸手放松下身體。
唉,不白這會兒還在生氣,還是別火上澆油的好。
他成功說服自己。
“希望尊敬的領主大人這會沒有給我打擾,”骨龍少有沉默這么久的,這回終于找到機會見縫插針開口,“非常感謝您釋放了我們一族的成員,但現在的回歸之路上似乎又遇到了一些麻煩。”
它在半空中一個急停,張開巨大的骨翼護住身后緊隨著他飛行的三三成群拖著無法行動著的同族的巨龍們。
尤金站在龍背上看去。
他直接對上了三雙燦金色的眼睛——
那是活生生的巨龍,是正被教廷所控制著的頂級武器。
北域。
約翰已經拿到北域居住許可證一個月了。作為國王下面最重要的財務大臣安排進來的間諜,他非常具有專業素養的熟悉了北域的生活環境,在此處找到了一份合適的工作——能源礦采礦礦工,做五休二,一天工作八個小時,同時可以享受免費的醫療服務和夜校學習。
夜校里面到處都是北域正在進行魔法教學的紕漏,而能源礦嘛,據說以前叫做晶石礦,現在逐漸揭露這是重要的北域能源,工資待遇極高,在北域移民之中相當搶手。
當然,根據約翰的專業目光,這肯定是魔晶礦。
他把這些發現記錄在自己的小本本里,心里不住嘆息:北約這邊的日子是真的好,單單是食堂的伙食就比在大臣家里吃的好許多,更不要提輕松的工作和極其和諧的環境。
這樣想著他的組長也剛好結束工作過來,高高興興和他打個招呼。
而工作時候都繃著點的巡查組成員也稍稍放松,對著他點頭:“路上注意安全。”
約翰繃緊的身體微微放松,同樣點頭:“謝謝。”
他又在手里的本子上記下:這邊的小管事態度極為親切。要是在他們大臣那邊,訓練他們間諜的想管事們一個個趾高氣昂,見到了都得跪下來。
“你在弄什么呢?”一位前輩走過來,笑嘻嘻勾住他的肩膀,即使約翰及時關上本子,還是被他瞟見一點,“正在練習文字?字寫的真不錯。”
約翰羞澀一笑:“我之前在一位貴族家里做事,有幸學了一點。”
前輩點頭,攬著他的肩膀往偏僻點的小路走:“我好像還看到你在里面講了講夜校的事情,符文課什么的……我沒有看錯吧?”
約翰背后的冷汗一下子下來了。
他看到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
很快,約翰就回憶起自己最近接到的任務,打算將計就計。
他臉上露出一點為難的神色:“這件事情我也是剛發現的。我知道前輩你是一個正直勇敢的人,所以想先和你講一講。”
前輩挑眉:“什么?”
約翰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我發現我們符文課教導的根本不是圣紋!而是魔法符文!”
他的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眼睛卻是極為冷靜地打量著面前人的反應:這天真的平民恐怕會被這個發現嚇到半死吧?
然而,前輩居然只是哦了一聲,揉了揉他腦袋:“不錯,觀察力挺強,也很有膽子,我還是過了半年才確定的呢。”
約翰:啊?這發展他屬實看不懂了。
前輩不僅不驚訝恐懼,反而還興高采烈地舉起手:“檢查的!我們課后興趣小組里又可以多一個人了!”
約翰拼命甩手想要離開,卻完全推不開這位在礦井做了整整一年挖礦數量名列前茅的礦工強健的臂膀,只能眼睜睜看著監察組的那一群人臉上都露出神秘的笑容,朝著他步步聚攏。
“這么快就發現我們在學的東西的真實面貌了呀。”
“這小子肯定潛力不錯。”
“就是就是。”
……
本來應該高高在上監督著平民動手的監察組長矜持地一點頭:“不錯,約翰,歡迎你以后加入我們的符文小組,我們課后興趣小組可是有紅皮膚法師親自指導的,只要基本符文學會了,還可以學習一些手勢魔法,歡迎加入。”
約翰:?
不是,我都說了魔法你們居然一點都不害怕的嗎?你們一點都不怕該死的魔法師把你們抓去獻祭深淵嗎?
他的目瞪口呆顯然被解讀成了另一種意思。
前輩高興地拍著他的肩膀:“瞧瞧這小子,知道自己以后可以成為有力量的法師,都被高興傻了!”
第098章 第 98 章
哈里斯和約翰一樣, 也在為國王的命令而奮斗。
不同于約翰一下子就進入了至關重要的魔晶礦崗位,他是以俘虜的身份加入改造的。
這也是北域讓他覺得奇怪的地方:偉大的國王從來都會無情的碾碎所有的敵人,而愚蠢的北域領主不僅沒有立刻把這些俘虜們變成奴隸, 居然還好吃好喝供著他們!
哈里斯心里憤憤不平地想, 又啃了一口今天晚飯的黑面包。
嗯, 真香!
他依依不舍地用黑面包把吃剩下的肉湯吸干凈,美滋滋塞進嘴里。
“趕緊起來,晚上還要去上課。”小組長催促著他們。
這位小組長是這一批俘虜里面最主動要求上進的。
據說他有一位失散多年的兄弟, 當年去做了強盜,剛好就搶到了北域頭上, 同樣成為了俘虜, 但在勞動改造后,多次在勞動比賽中名列第一,還在上一次的礦坑事故中提前發出預警, 立下功勞, 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名優秀的巡查組成員, 這相當于直接就可以為領主大人做事了!這一份工作甚至是保證終身的!
有這樣一個例子在前,小組長每天都干勁滿滿,也就格外看不慣只知道貪吃懶做的哈里斯。
哈里斯嗯了兩聲, 終于依依不舍的跟著去上課。
他這段時間也收集了一些北域使用的符文不是圣紋的證據, 打算和身邊的人講一講。
哈里斯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打量著他身邊的人, 很快作出決定。
這位已經被北域洗腦的小組長絕對不行,還是得找同樣懶散的。
他迅速把目光鎖定在另外一個小組長作為頭痛的混子身上,幾步湊過去。
兩人混子惜混子, 對視一眼都露出笑容,閑聊了幾句。
等到上課時候, 哈里斯借口要上個廁所,離開課堂,不一會兒這個混子也溜溜噠噠出來。
“快說,你拿了什么好東西?”混子推搡他。
哈里斯肉疼地把自己拿積分兌換出來的肉干拿出來:“分你兩口。”
混子這會兒倒知道不好意思了:“怎么今天這么熱情?”
“有事悶在心里找你說呢。”哈里斯嚼著肉干,皺眉看著教室,“你不覺得我們學的那東西有點奇怪。”
混子眼底精光一閃:“哪里奇怪了。”
“我聽說你以前也做過牧師的男仆,那些陌生老爺們平常用的是什么東西你應該是知道的吧。”哈里斯回答。
“只不過是符文有點不一樣而已。”混子說著向后退了兩步。
哈里斯趕緊上前拉住他的手:“你肯定知道吧!那玩意兒絕對是魔紋!”
哈里斯提高聲音:“你想不想要跑回去?想要回去我們現在就把他們落到魔法師的手里的事情告俘虜!到時候所有俘虜一起跑!肯定有用!”
然而,混子反應比他更快,一把抓住他的手扯出廁所:“可算是等來衛兵了!今天誰都別想攔著我拿這個功勞!”
混子洋洋得意:“這里有個叛徒!他肯定是奸細!我舉報!舉報他犯事了!”
衛兵們冷酷的目光投了過來。
哈里斯:……
他渾身冷汗想要抽回手。
小組長等人也聽到動靜沖了出來,聽到混子噼里啪啦說完前因后果。
小組長臉色立刻冷下來:“真是個可怕的異教徒!居然敢污蔑我們領主大人這樣虔誠的信徒!他明明就是神明特意留在人間的化身!引導我們共赴天國之人!”
他無比虔誠地做了一個祈禱的手勢。
其他學員同樣信心滿滿:
“就是就是!”
“我們領主大人明明是神明!”
“他怎么可能會是魔法師?這絕對是污蔑!”
……
哈里斯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你們不是被迫留在這里的俘虜嗎!一個兩個都這么忠誠干什么!
混子更是纏著衛兵:“這一次肯定得給我記點功勞吧,我什么時候可以轉正吧,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為領主大人服務了。”
衛兵只是點點頭,轉頭看向哈里斯,拿出最新的一份公告。
這張公告紙大家都很熟悉,每當北域有什么特別重大的事情要宣布的時候,領主的公告就會傳遍北域的每一片土地,所有人都能夠第一時間知道政策的改變。
“其實這位學員說的沒有問題。”衛兵面帶微笑,臉上甚至泛著詭異的紅暈,“這是我們領主大人的親筆信,他將會告訴我們,我們并不是那該死的令人作嘔的腐朽神明的信徒,我們屬于魔法之神!”
他張開了這張公告,上面所書寫的內容與它的概括相似,只是口吻更加委婉,筆跡則是領主一貫優美至極的字跡,下方但是赫然印著領主大人的標志!
如假包換!他們的領主大人親自承認了他們北域都在學習魔法!
在場所有人的神色像是被冰塊凍住一樣凝固著,緊接著,這一段話被人迅速消化。
出乎意料的,手里還做著神明祈禱姿勢的渾身上下充滿圣光的小組長居然是第一反應過來的。
他一下子松開手,迅速掰成魔法師的標志:“太好了,原來領主大人這么早就讓我們成為了偉大的魔法信徒!感謝偉大的領主讓我們有朝一日可以窺見魔法的奧秘!”
其余人也像是一下子被解了凍,臉上迅速迸發出極致的喜悅來:
“好,也就是說以后我就是一名偉大的魔法師了,那些魔法師能做的我都能做了!”
“聽說魔法師可以活很久,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長生不老了!”
“該死的神明,我遲早有一天要以魔法師的名義向祂們復仇!”
……
最后一句話格外刺耳,哈里斯看了一眼,說出這句話的居然還是前圣騎士。
真是人心不古!
難道這一切也在那恐怖的北域領主的算計之中嗎?
哈里斯心痛至極:他怎么敢告訴所有人自己在學魔法的呀!
可惜,再怎么想不明白也改變不了哈利斯迅速被人抓住的事實。
小組長更是飛速領悟了魔法師精神:“現在就應該把這個叛徒送進深淵吧!這種惡心的神明走狗就應該獻祭給深淵!”
一群曾經最害怕深淵最厭惡深淵的家伙毫不猶豫點頭附和:“啊對對對!”
“對什么對!”衛兵一頭黑線,到底是我太保守,還是你們有點太極端了,“法師不需要把人獻祭給深淵換力量!只要你們好好學習,每一個人都可以變成大魔法師!”
城主辦公室。
在經歷了領主大人失蹤的雞飛狗跳之后,已經形成一套完整體系的北域政務系統迅速恢復了正常運轉。
亞伯也在繁忙的工作之下停止了發現領主跑路后的暴怒。
只不過亞伯作為各種意義上的常務副領主,工作任務又翻了一番,光憑精力藥劑二十四小時工作已經滿足不了他:據說研究院最近接到任務,正在想辦法為他量身定做一個時間魔法陣,保證一天能夠有48個小時。
倒霉間諜們的遭遇也迅速隨著北域的強大信息網絡傳遞到這里。
比起滿臉憂色的護衛隊隊長,目前的北域政治核心人物亞伯淡定的很:“這個領主走之前就作出安排了。”
“所以我們領主真的沒有和法師勾結吧!”隊長不抱希望的問。
“怎么能算勾結呢?”亞伯回答,“我們領主本人就是大法師,比我還厲害點。”
隊長:……
信息量太大,他一時半會沒轉過彎:“那我們怎么辦……立刻封鎖消息嗎?”
“公布吧,領主大人早就留下信了。”亞伯淡定的從抽屜里面抽出一張羊皮卷。
隊長遲疑:“萬一要是整個領地動彈,民眾都恐懼出逃……”
說著說著他就閉上嘴領悟過來一件事:這年頭難道還有比北域更好的地方嗎?
被獻祭給深淵只是一個傳說,但被貴族虐殺,被教廷壓榨,被凍死餓死累死卻是實打實的現實。
果然,公告一出,北域上上下下不僅沒有人恐懼叛逃,甚至那些自詡自己最敬仰神明的人都立刻把自己家里的雕像砸了,指天畫地發誓自己絕對是法師,絕對不當神明走狗。
北域日報更是一年接到好多個反神明的投稿,當即抓住機會開展走進法師專欄,采訪北域幾位大法師,一洗往日里教廷頒布的關于法師的種種謠言。
唯一的輸家可能只有某位光明神圣子伯特。
“嗚嗚嗚嗚嗚!管管那一群瘋狂的法師吧!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被人綁架丟進深淵里的!”伯特抱著衛兵們的大腿狂哭。
為了避開某些極端的人群,他已經在護衛隊辦公室里睡了三天了。
終于,伯特作出決定:“要不現在教我魔法吧!這該死的圣子誰愛當誰當!”
反正現在北域關于光明神的信仰銳減,他就算回到教廷,也絕對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信仰的銳減就像是扇動翅膀的蝴蝶,跨過北域與王國之間的交界,成功影響了正在生死時速逃離的一行人。
“你有沒有感覺到這些龍的眼睛在改變。”尤金最先憑借天賦的敏銳度發現這一點。
女巫這會兒也是一身狼狽,原本漆黑的影子都顯得寡淡,像是灰蒙蒙的云。
“所以呢?”她又一次撐起陰影,阻擋了這些巨龍吐出的火焰,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示意她停止透支力量。
“龍的眼睛代表著力量,它們的眼睛在變暗。”骨龍沙啞的聲音響起,“所以,它們的力量在減弱。”
隨著翅膀被打碎三處,它的飛行有些歪歪扭扭。
“當我們反擊的時候了。”
尤金從不白的庇護中探出頭,雙眼已經是凜冽如刀光的顏色。
他吟唱著,一手抓住觸手穩定身形,另外一只手張開五指,向著巨龍的方向重重一抓——
“現在,你們得聽我的命令!”
第099章 第 99 章
巨龍遮天蔽日的身軀終于有了片刻停滯。
它們原本只是沉默地進行著攻擊, 這一刻卻爆發出尖利刺耳的鳴叫,仿佛有一千根絲線正在齊齊斷裂。
尤金眉頭越皺越緊,潔白如玉的手上更是暴起青筋。
下一秒, 他手臂用力向后一拽, 終于將兩只龐大的巨龍揪住, 狠狠甩向一側!
骨龍眼中魂火一閃,抓住機會噴出一口吐息。
極度冰寒的溫度瞬間凍結周遭的空氣,竟是一寸一寸將那些巨龍的骨骼變成了粉末!
“巨龍永遠不會成為傀儡。”骨龍低沉的聲音響起, 抬頭直視著天空中的光芒萬丈的太陽,“巨龍永遠自由!”
它一振翅膀, 帶著被他們救來的無數前輩的尸骨, 以極快的速度沖向自由的邊界。
尤金經過剛剛的爆發再次陷入脫力狀態,艱難地拍開試圖給他會觸手的不白,扭頭詢問女巫:“你現在怎么樣?”
老實講, 現在女巫比之前還要狼狽, 而愛拉更是因為剛剛覺醒之后就持續透支力量陷入了昏迷。
但她卻一掃之前的陰郁:“爽快!”
女巫抹去唇角的鮮血, 眉眼冷艷:“老娘看他們不爽很久了!”
情緒的涌動總能進一步增加女巫們的力量。
被陰影包裹著帶走的女巫前輩們殘存的力量呼應著,齊齊發出尖銳的咆哮,像是千萬是盤旋在暗夜中的烏鴉的呼嘯。
增長的力量讓骨龍速度更快, 轉眼間變像一筆利劍一樣撕開天空, 直接沖破教廷提前設下的天羅地網, 遠遠地便看到王國與北域交界處的保護罩。
北域已經提前在邊界處駐軍, 高塔之上的衛兵遠遠的便看到空中飛來的巨大陰影,和對面陣營里面突然發生的喧嘩和被推出來的巨大武器。
她眉頭皺起,敏銳地意識到情況不對, 手里已經舉起了每一個哨兵都必須要配備的望遠鏡。
透過望遠鏡的小孔,哨兵一眼就認出來正在快速但不太平穩飛來地是他們北域里面的骨龍先生——她在參加哨兵考試的時候為了更快到達考場, 就狠狠心花錢買了骨龍先生直達的票呢。
更重要的是,她用望遠鏡掃過正在骨龍上方的女人和女孩,迅速將目光鎖定了容貌格外顯眼的兩位。
那不是她最偉大最尊敬的領主大人和他的緋聞情人嗎?!
哨兵心跳如擂鼓,嘴巴先于大腦一步發出尖銳爆鳴:“領主大人!天啊!領主大人!”
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撕心裂肺的喊聲迅速引起其他人注意。
隨著一個又一個望遠鏡被舉起,發出尖銳爆鳴的人越來越多。
“不行,這些人都打算攻擊領主大人!”哨兵一橫心,直接伸手按向觀察臺的紅色按鈕。
隨即,銀色的炮筒齊齊抬起,黑洞洞的炮口直接對著下方已經準備進行攻擊的兵營。
“為了領主大人——開跑!”
轟!轟!轟!
銀色的光芒如同漫天射出的箭雨一般灑落下去,但它的威力卻比普通的弓箭更恐怖。
兩大魔晶礦三天的產出量在這一瞬間被徹底燒掉,換來的力量摧枯拉朽般襲擊了所有軍隊。
圣光剛剛升起就被殘忍地泯滅,只留因為爆炸而陡然升起的火光。
女巫還是第一次見證這種恐怖的以人工奪天之威的偉力,嘴巴張大的可以塞下一整個鴨蛋:“我的深淵啊……”
尤金咳嗽兩聲:“這就是藝術。”
女巫:那你們還挺超前的哈。
在炮火的掩護之下,骨龍順利跨過軍隊的圍追堵截,收起翅膀,直直沖進巨大的保護罩中,緊接著就像一把劍一樣筆直朝下墜落在地。
不白不滿地咕嚕兩聲,及時用觸手把人牢牢圍住,抱著尤金倒在地上。
柔韌的觸手緩沖效果極佳,尤金只感覺身體陷入了巨大的果凍中,稍微彈了兩下之后便穩定下來。
“尤金。”不白叫著他的名字,像只小動物一樣在他身上嗅著,確定他的狀況。
尤金猝不及防被這樣一張相當符合審美的臉貼近。溫熱的吐息幾乎是噴在脖頸處,讓他耳根微紅。
他故作鎮定地仰起頭,試圖拉開距離:“我沒事,你放我起來!”
女巫要護著的東西就多的多,好不容易穩住落地的時候整個人都脫力,抱著小女孩站著,看他們兩個黏黏糊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兩位不要再秀恩愛了,我眼睛真的很痛。”
不等尤金發作,不白依依不舍地把觸手從尤金腰間抽出,解釋:“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他是我的主人。”
尤金收獲了女巫意味深長的目光——
你們法師平常玩的都這么野呀!
尤金:我不干凈了!
他對上不白無辜至極的目光,暗自咬咬牙,但士兵們已經圍了過來,沒給他留下過多解釋自己私生活的時間。
“領主大人!“哨兵眼睛亮晶晶的,“歡迎您回來,我們不負您的期望,現在已經成功摧毀敵方基地,是否需要立刻開展反擊!”
他身后的人也已經迫不及待蠢蠢欲動。
要知道軍功都可以兌換大量的積分,還可以從那些該死的貴族老爺的財產里面分一杯羹。在之前的戰斗中,有不少人不僅平平安安從戰場上下來,還一夜發家,現在所有人都如狼似虎地盯著那么點功勞呢!
可惜,領主大人只是淡定地整理了一下披風:“不必心急,我有一些另外的考量。”
其下攻城,上兵伐謀。
比起注定要做出犧牲的戰爭,他已經找到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辦法。
不到一天的功夫,邊境上發生的事情已經被送到領主辦公室。
亞伯怒氣沖沖的沖過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正在辦公室里慢條斯理喝茶的尤金。
茶幾上自然早就已經畫下了火焰符文,只需要把奶鍋放在上面就可以得到一鍋煮的咕嚕咕嚕的牛奶。
尤金拿著天平正在稱量茶葉和冰糖,隨意地扔進鍋里,悠閑至極。
相比之下,向來都被認為是一位花瓶的領主情人此時卻是手忙腳亂,十八根觸手都在空中飛舞,將公文一個又一個的翻開瀏覽,還不忘留出兩根觸手來小心翼翼地討好氣頭上的領主。
真是好一副溫柔鄉里樂不思蜀的昏君圖像。
亞伯一眼確定領主大人此時身體狀態良好,魔力也已經恢復的差不多,頓時氣不打一來,惡狠狠漂浮在身后,像山一樣的高的公文狠狠砸在桌上。
當然,沒砸成功。
不白靈活的觸手一下子就纏繞出這些公文,把東西拉到自己桌上,狗腿至極。
“哈。”尤金沒憋住笑。
亞伯冷哼一聲:“局域網里面那個論壇的……”
不白的觸手咻的一下就離開了,主打一個靈活應變。
尤金還沒有意識到這個論壇是什么,但本能地心驚肉跳了,暗自琢磨得找個機會去查查看。
他煮好奶茶,一份推給亞伯,另外一份捧在手心:“我這次去也是有目的的。”
“什么事情可以勞動您費心費力啊。”亞伯冷笑,“偉大的無所不能的魔法之神行走在人間的化身的領主大人。”
這話可太陰陽怪氣了。
尤金自問也有想出去玩一天的私心,加上這樣來回一趟險象環生,絲毫不敢頂嘴,只能轉移話題:“來看看我發現的這一些數據吧。”
他一伸手,觸手就已經自覺地把需要的資料奉上。
那是厚厚一疊密密麻麻的數據,全部都來自于這些日子里北域建設的觀測站。而另外一只手拿著的則是藍色字體所書寫的全新數據。它們的來源毫無疑問是尤金冒險走了一趟的王國境內。
“按照研究院的說法,我們這里的魔力濃度正在不斷增長,可能與我們正在加強的魔法實踐有關,但事實可能并不如此。”尤金說。
亞伯已經看完了增長幅度完全一致的兩組數據,臉色微變:“即使是被斷絕魔法使用,嚴格管制魔法的地方,魔力濃度也在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增長。”
“顯然,人力的改變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數字。”尤金評價,一只手輕輕指向地面,“真正正在改變這片大陸的,是它。”
整片大陸的起源,這個世界的搖籃與母親,被誤解被排斥的——深淵。
曾經進入星界的記憶正在逐漸褪色模糊,但尤金卻清晰的記得一件顯而易見的事情:比起其他穩定不變甚至是垂垂老矣的世界,他所在的這處位面正在進行著成長期脫胎換骨結節拔高的變化。
或許,這就是神界那一群貪婪的吸血鬼盯上這片地方的原因。
“如果魔力濃度不斷上升會發生什么呢?”亞伯提問,但是他已經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有所預見。
“那么,魔法將不再是個別極具天賦者才能夠掌握的奇跡。”尤金淡淡道,“我們北域能夠推行的不再是單純的符文,還有大量的基礎魔法,甚至是,批量制造禁咒。”
亞伯盯著他輕飄飄開合的嘴唇,只覺得背后已經滿是冷汗。
領主大人的計劃卻絕不僅止步于此——
他緊接著毫不留情地拋出另外一道驚雷:“我已經找到了一個辦法,可以提前讓大家體驗這樣的世界。”
第100章 第 100 章
教廷。
王都最輝煌的建筑, 整個大陸的朝圣之地在幾天前毀于一旦。
那一天,所有居住在城中的子民們都看見了上空飛舞著的邪惡的巨龍摧毀了本該高高在上的神像。
這是所有人都永生難忘的陰影。
無數人痛哭著跪倒在地上,開始質疑這個世界上神明的存在。
更有一些虔誠的信徒一步一跪走向教堂, 奉上所有的財物試圖彌合碎裂的神像。
教皇帶著哀憐的神色接納了所有痛苦的人們, 又用這樣的神色站在騎士團面前:“所有的兄弟們, 我們共同的父親,我們位于天上的主在今天遭受了巨大的創痛,邪惡的法師從深淵來臨, 但這不是毀滅,而是神明對我們的一次考驗。”
他很清楚在這眾目睽睽下被破碎的神像將會擊碎很多人的信仰, 這種時候就必須要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并且依舊維持住神明高高在上的姿態。
“想要升上神國,就必須要在血與火之中經歷磨練,而現在就是神明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 所有虔誠的子民們都會拔出劍來, 為我們偉大的神明降臨于世開辟道路。只要我們可以驅趕深淵, 用法師的血與肉祭奠神像,神明就會降臨在世界上,將我們所有人帶進天國。”教皇的聲音響起, 不急不緩, 帶有說服人心的魅力。
本就極為虔誠的騎士們很快就從動蕩的信仰之中回過神, 目光逐漸變得堅定。
他們紛紛拔出長劍, 一通指向天空:“驅趕深淵,迎接神降!”
教皇經過一番演講,總算提升起了騎士團的士氣, 回到馬車上。
他把簾子放下來,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冷漠。
“我真是小瞧了北域的領主。”他咬牙切齒, 眼中滿滿的都是怨恨。
這一次整個中央大教堂都受到了損失,毫無疑問也動搖了他身為總教皇的威嚴和光明神一脈的地位。
一想到那一些其他神靈的教皇在背地里的竊竊私語和神仆們帶有懷疑的目光,教皇就是一陣頭痛。
除此之外,世俗權利的代表貴族們的態度也值得玩味。
教皇閉上眼睛在腦海里一一回憶這些貴族們這段時間的行動。
有些還算虔誠,派出家里的仆人幫助教堂的重建,又捐獻糧食捐獻物資。
但更多的人則是敷衍的給出一些幫助,然后高高在上的等待著。貴族早就已經不滿這些擁有奇特力量的神權代表已久,如今看到魔法的力量更加強悍,難免生出想要扶持起另外一股力量與教廷權衡的想法。
其中的代表人物無疑是之前還頗為虔誠的國王——據說,這個該死的男人已經在王宮里面大肆召見全國各地的魔法師,私下里面密謀著能不能在關鍵時候也給教廷這么一下狠的。
如果要是國王有著絕對可以與他們抗衡的力量,而不是像之前那樣,教廷不直接統治這個世界只是因為神明不允許,所以施舍給他們自由的話,神職人員的地位恐怕會一落千丈。
教皇冕下作為曾經的神權輝煌時期的代表人物,難免也會第一個被清算,甚至成為國王祭刀的材料。
他憂心忡忡,頓時又對尤金越發的憤恨起來。
馬車不一會便回到教堂。
這不是正在重建中的中央大教堂,而是地位要次一等的皇家教堂,遠遠地便可以看見輝煌的王宮。
教皇停下腳步看了一眼王宮,神色晦暗。
神仆卻在這個時候機會匆忙地趕了過來,一點都不掩飾臉上的驚懼神情。
“冷靜從容!你是怎么被訓練的?”教皇壓低聲音怒斥。每一位神仆在上任之前都經過嚴密的訓練,絕不應該表現的如此冒冒失失,特別是在現在這種關鍵時刻,這樣的神仆就是在丟臉。
神仆也沒有辦法。
他滿臉痛苦:“北域已經宣布他們使用的都是魔法了。”
什么?!!!
神仆繼續說:“現在北域已經承認是他們摧毀了神像,并且宣稱現在是魔法的時代!”
教皇只覺得頭暈目眩,抖著手:“他怎么敢?”
難道北域就不怕教廷的軍隊攻擊他們嗎!難道北域的子民在接受了那么多光明神的恩惠之后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背叛領主嗎?
“北域的人現在已經拆毀了所有他們土地上的神像,自稱為不信神明的人。”神仆擊碎了他最后一點妄想。
教皇已經開始無法呼吸了。
他眼前不斷的閃爍著極為燦爛的光明,那光明是如此的熾烈,不負以往的溫柔,像是一團暴怒的火焰。
那團火焰從至高之處垂下眼來,也不符合形象的冰冷聲音在他耳邊開口:“三個月,除掉北域,重建信仰。”
神明不可違抗的意志瞬間沖刷了教皇的靈魂。
“教皇冕下!”
神仆驚恐的看著堂堂教皇暈倒在地,剛剛把人扶住,想要叫牧師,就見到教皇陡然睜眼,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不用治療,現在扶我進皇宮去見國王!!”
北域。
研究所上下都行色匆匆,喜氣洋洋。
在研究所的塔尖,法師們一改往日的沉默嚴肅,像一年級的魔法學徒一樣興奮地交頭接耳:
“終于,我研究了這么長時間的項目,終于有了結果。”
“還好菲爾瑞大法師成功培育出了深淵史萊姆亞種,不然我們也不能夠獲得如此合適的材料。”
“也幸好各地的檢測站找到了深淵縫隙開啟規律。”
“最重要的當然還是我們偉大的領主大人提出來的這個想法!太天才了!”
……
尤金在他們激動的目光之下從容地走向了精心搭建的裝置。
不白緊跟在他身邊,隨著移動,足下的陰影不斷流動,隱隱約約顯露出觸手的形狀。
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邊境。
王國的軍隊被一批批地運往前線,如今已經成功補完尤金逃亡時撕開的缺口,在邊境線上筑起高高的城墻。
原本難得一見的神圣的符文也被發放到每個人手中。
站在高臺上的伯爵努力調動著大家的士氣:“北域雖然有邪惡的法師,但是我們也將得到神明的庇護。”
可是底下只是想起了稀稀拉拉的鼓掌聲,更多的士兵都在竊竊私語。
隨著精銳的士兵一波波被消耗干凈,上前線的士兵們大多都是貧窮的自由民和奴隸。
他們很多都已經成為北域商品的忠實擁躉,甚至有一部分家人早就已經去了北域。
“仔細看看這個圣紋也跟魔紋沒什么區別呀。”
“我之前買過北域的商品,上面就有這種東西。”
“說起來神明的神像都被砸了,他們弄出這些東西數量很少,只有貴族能用,我們都拿不到,但是那邊只要幾銅子就可以。”
“所以還是魔法師比較厲害吧。”
“我也覺得。”
他們低聲討論著,眼睛左右亂轉,目光交接的時候都看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難道還要來前線為那個該死的教廷拼命嗎?他們來這里不就是為了距離短一點好早點投降去北域嗎?
更有里頭帶著他們來的人拍著胸脯保證:“我有一個兄弟,之前上戰場就被北域俘虜了。只要舉手投降的夠快,根本死不了,還能夠很快過上有房子住一日三餐有東西吃的日子!”
一句話,立刻解決了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們想盡辦法都沒有完成的士氣問題。
許多士兵立刻挺直腰板,目光炯炯。
當然,為的肯定不是貴族老爺們宣傳的東西。
和他們格格不入的則是教廷從各地召集的最后一批精銳。
他們都穿著白色的盔甲,臉上是痛苦而堅毅的神色。
這是必須要付出一切的信仰之戰。
圣亞倫正在擦拭著他的長劍,擰著眉頭看向北域在宣布魔法存在之后建起的高塔。
那是無數次在他手下的魔法師們做夢都想建起的法師塔——一位法師的居所、實驗室和畢生所有魔法經驗的大成之作。
這樣的高塔不止一座,僅僅出現在邊境的就有整整十二座,高高懸浮在空中,居高臨下,試圖以凡人的身份挑釁神明。
“是時候讓你看看我們厲害了。”圣亞倫冷酷地說。
下一秒,空中的十二座高塔突然有了異動。
黑色的烏云瞬間覆蓋了晴朗的天空,像是一塊幕布遮住了一切光芒,帶來無窮無盡的令人作嘔的深淵的氣息。
而那股氣息不僅盤踞在塔尖,還在某一個瞬間被人凝聚起來,化作一道長矛直直地沖向天空。
嗡!
在一陣低沉的悶響后,盤踞在空中的屬于深淵的氣息陡然炸開,向四面八方飛去。
圣亞倫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他高高地舉起長劍,醞釀好神明的力量在自己周身形成保護罩。
然而,那偉大的圣光并沒有如約亮起,相反,他周圍的騎士們發出了一陣驚恐的尖叫。
“魔法的力量!”
“魔法師!”
“該死的叛徒!”
……
什么?!
圣亞倫一開始尋找那位突然出現的魔法師,而他脖子上掛著的監測魔法師的吊墜也在此刻起了作用。
吊墜頃刻之間便被黑色所污染,但依舊頑強的指向了一個方向。
圣亞倫死死盯著那個方向——那分明指向他的胸膛。
他顫抖著手看向自己舉起的長劍。
不詳的黑色已經污染了神圣的光明,變做充滿魔法力量的保護罩。
圣騎士團長做出了決斷:“把這個潛入我們之中的魔法師殺死!”
圣亞倫瞪大眼睛,卻被一把劍穿胸而過,胸口濺出一簇血花,向后摔倒在地上。
不,我怎么會是魔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