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綠色的小刀洞穿腹部，劇痛襲來，克拉克的淚水像是被踹壞的水龍頭，不要錢地往下掉。

    孩子的尖叫在瞬間破音，眼前哭泣的超人卻勾出一個陽光般的笑容，紅色的披風被解下，披在孩子的身上。

    “不要怕，幫我一個小忙，做一個好夢吧。”

    眼見男孩在小球的控制下陷入美夢，克拉克捂著傷口轉身，不管再來幾次，他果然還是不喜歡受傷，這也太痛了。

    來不及抹去淚水，他看向走出陰影的男人，想要用交流讓對方放下戒備，克拉克不知道對方看到了什么，居然會這么憤怒。

    “b，布魯斯，冷靜一點，是我啊。”

    灰色的蝙蝠失望，顫抖，緊緊握著手中的綠色小刀。

    “卡爾！”

    那個男孩難道做了什么違背白色神明意志的事情嗎？不要，不能再有人因此離去，父母不應該失去孩子，這不是他想要的世界，一定要，阻止他。

    “我不是卡爾，我是克拉克啊。”

    意識體的觸角先克拉克的軀體一步接觸到灰蝙蝠的身體，莫名熟悉的奇異溫暖再次籠罩著布魯斯全身。他眼中面無表情高懸于天的白色國王居然緩緩落下，對他露出一個很久沒有見過的溫和笑容，曾經的明日之子出現在他面前，向他張開雙臂，承認那個早就被拋棄的名字。

    “克拉……克？”

    “對，是我，布魯斯，你能先把氪石小刀放下嗎？我覺得有一點難受。當然，如果你覺得那樣會感到安全的話，我也不介意，不過，能不能不要再捅一次，真的有點疼，要捅也捅同一個地方，拜托。”

    白色和藍色在布魯斯的腦海中交戰，他到底，在哪里？

    剛剛，自己，在做什么？

    緩慢前進的克拉克終于用實體抱住布魯斯，他的傷口因為氪石的存在依然在向外流血，蹭得灰蝙蝠的制服都臟了。

    啊，又要清洗制服，好麻煩，克拉克苦哈哈地想到。

    懷中人類的心跳逐漸趨于平穩，回到那個克拉克所熟悉的頻率上。

    “超人，在公眾場合，用代號。”

    氪石刀被小心地收回鉛盒，克拉克的傷口因為氪石的消失迅速愈合，只剩下制服上的紅色能證明鋼鐵之軀也會受傷。

    “好的，b，我一定會注意的。”

    41.

    【不愧是蝙蝠俠，理智值恢復得真快。】小球在一旁評價道。作為人類，能夠這么快適應平行宇宙稻草人的恐懼毒氣并掙脫出來，即使有之前注射的中和劑作為幫助，也讓小球很驚訝。

    小球發現克拉克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自己，疑惑地撞了撞他的腦袋。

    【怎么了，克拉克，感覺你心情不太好？】

    克拉克的意識體觸須輕輕拍著布魯斯的后背，像是在安慰對方。

    【哎，那畢竟是布魯斯，他選擇把最后一支中和劑給孩子用，我不應該感到驚訝，不是嗎？】

    【英雄的選擇，有什么不對嗎？】

    【我只是覺得很奇怪，按理來說，我應該平等地愛著這個宇宙中的一切，我有照顧他們的義務，但，按照祂的劇本，我只應該注視蝙蝠俠以及其他支柱，其他人都是無關緊要的。小球，你不覺得這很矛盾嗎？】

    克拉克的淚水砸在灰蝙蝠的肩頭，他望向漂浮在空中的小球，傳遞出心中的疑問。在進入這具軀體之前，他從未有過這種憂慮，宇宙意識不需要思考這些，就像是之前回答00主意識的那句話——主意識的劇本高于一切。

    祂們要做的就是照顧花園里的那幾朵要被展示出來的花，像一個勤勞的園丁，確保他們按照要求綻放，或者枯萎。

    那，其他花朵呢？

    小球沒有回應克拉克的疑問，只是安靜地漂浮著，發出柔和的光芒。

    三種選擇在克拉克的腦海里交戰：宇宙意識的本能讓他關心所有但不能出手影響，主意識00的劇本讓他將所有事物分成三六九等，而布魯斯的行動，英雄的抉擇又讓他看到了第三種解法。

    依靠復制自02前輩的本能，以及各種手冊為行動方針的克拉克，第一次開始了屬于自己的思考。

    自己作為超人幫助人類是因為人設的驅動，那，這些英雄呢？他們不知道自己身負劇本，他們那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克拉克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布魯斯將其他人類的性命放在自己之前。

    祂們，宇宙意識，依靠傳承自初代的本能行事，祂們的行為邏輯都是一致的，克拉克沮喪地想，人類的思考對他來說果然還是太微觀了。

    【蝙蝠俠捅的不是你的腰嗎？怎么看起來像捅壞了你的腦子？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你只要規避重鑄就好，太過糾結可能會讓主意識發現端倪的。】

    【是……是這樣嗎？】

    【當然。】小球極其肯定地回答，【這是當然的，相信我。】

    41.

    “你很怕疼嗎？”

    是布魯斯的聲音，他的話語把克拉克從思維的泥漿中拔了出來。

    克拉克勉強擠出一個鼻音算是回答。他真的很怕疼，無法想象布魯斯作為一個人類是怎么堅持下來的，還弄了那樣一身傷。

    有那么一瞬間，只有短短的一瞬，這個念頭甚至連克拉克本人都沒有抓住，卻被一直監督他的小球收入眼底，那是他其中一條思維觸須末端閃爍的假想。

    如果，他是說如果，他一開始選擇扮演蝙蝠俠，從其他宇宙撈超人的話，眼前這個布魯斯，鮮活的，有別于所謂蝙蝠俠手冊的布魯斯，是不是就要死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成為劇本的犧牲品，花園里腐爛丟棄的花朵。

    布魯斯剛想要結束這個讓人尷尬的擁抱，就發現現在需要支撐的不是他，而是這個哭泣的氪星人，或者說氪星犬人。

    那對熟悉的耳朵又出現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條低垂的白色狗尾巴，那條尾巴正因為痛楚而微微抽動。

    布魯斯沒有說話，反而將手放在克拉克的頭上，這次，他確實摸到了那柔軟的、有別于頭發的毛發，他故意加重手下的力氣，但從克拉克的表情上看，對方完全沒有感覺。

    “怎么了，b？”耳邊克拉克的聲音還有些沉悶，尾音還帶著因疼痛而生的顫栗。

    “抱歉。”看看藍色制服上的血跡就知道剛剛那一下自己捅得有多狠了，但布魯斯依然無法理解克拉克對自己的寬容。他應該生氣、應該質問，甚至應該對自己有所防備，就算是善良的超人，也有向同伴抱怨的權利。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大狗只是抱著他，任憑眼淚滑落。

    布魯斯有一瞬間的恍惚，他剛剛是不是還聽到對方容許他在傷口上再捅一刀？只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單純的‘想要一個和平行宇宙類似的搭檔’，這種想法真的能讓一個外星人做到這一步嗎？還是說這是某種補償機制？克拉克因為愧疚于沒能救下同宇宙的布魯斯，所以要對布魯斯這個平行宇宙的個體進行過度補償？

    布魯斯不是沒有見過平行宇宙的其他正義聯盟，他也和那個超人交談過，就算是多年搭檔，那位超人也表示自己有時候會想要把蝙蝠俠的腦袋擰下來。

    雖然是開玩笑的說法，但這么對比，那位克拉克就比眼前的更加鮮活。

    “沒關系的，這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道歉，再說了，我去曬一會太陽就能好。”克拉克放開了布魯斯，用笑容回應對方的關心，他將角落里睡著的男孩抱在懷中，“我先把這孩子帶出去，他正在做噩夢，b，你還要做收尾工作，對吧？我就先不打擾你了。”

    眼見布魯斯點頭，克拉克身后白色的尾巴開心地輕輕晃動，風一樣消失在原地。

    布魯斯看了一眼對方離開的方向，低頭整理布萊恩實驗室里的資料，解開布萊恩的手機密碼并不是什么難事，便攜式數據掃描器將手機里的內容全部存儲下來。在等待紅燈變綠的過程中，克拉克的紅披風已經重新回到他的肩上，他注視著某個方向默默說道。

    “哥譚警察馬上就要搜索到這邊，b，我們應該走了。”

    設備的指示燈從紅色變為綠色，表示手機里的所有內容都已經被成功拷貝到內部存儲中。

    兩人分頭離開，布魯斯還要去詢問那個被帶走的教授，鑒于他沒有被藥片搞壞腦子，小法爾科內很可能會找他的麻煩。不只是這件事，布萊恩的通訊內容也要仔細檢查。

    克拉克跑去了宇宙里，他要先去曬一會太陽，但和布魯斯保證自己會一直聽著那位教授的心跳。

    克拉克：不用擔心，b，肉眼看上去我的傷已經完全好了，請不要有心理負擔。

    克拉克：從夜空中看哥譚，她很漂亮，不是嗎？

    克拉克：圖片.jpg

    42.

    小法爾科內果然不打算放過老教授，不過他的計謀全部落空，氣急敗壞地想派人沖進警局也沒有得逞。紅色的披風飄揚在上空，是無聲的警告。

    布魯斯在此期間發現了更多的線索。

    這個實驗基地不僅是小法爾科內的資產，鮑爾斯科技公司也有參與。結合之前在古恩太太孤兒院發現的資料以及即將到來的韋恩集團周六新聞發布會，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通過分析實驗基地、孤兒院和韋恩集團的數據，注意到鮑爾斯科技通過復雜的金融操作，秘密注資到小法爾科內的項目中，并逐步滲透韋恩集團的管理層。

    之前調查的時候他就關注到，最近幾個月，韋恩集團內部幾位關鍵管理人員的決策明顯偏向鮑爾斯科技，這絕不是巧合。

    布魯斯還發現他們頻繁與韋恩集團的高層接觸，得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測：鮑爾斯科技不僅參與了非法實驗，還計劃通過收購或者別的手段控制韋恩集團來掩蓋他們的罪行。

    韋恩集團的高層可能會發生變動，或者會有影響韋恩集團未來發展的事情即將發生。

    他要做好準備。雖然韋恩集團不能完全治好哥譚的舊疾，兩者牽連太深，但如果集團也就此滑落深淵，哥譚普通人的生活將更加舉步維艱。

    韋恩集團的新聞發布會定在下午兩點，留給他的時間還算充足。

    布魯斯決定混入新聞發布會。如果真的發生自己所預想的最壞情況，他有必要出現。

    在那之前，他需要給自己找一身合適的西裝。

    43.

    克拉克一直在守著教授，這是布魯斯的指令，讓他確保教授的安全。

    新聞發布會！

    克拉克想起自己還欠著上司一篇有關醫藥企業內幕的報道，現在還要再加上下午的發布會。

    打工人的生活也太艱難了！小狗抹淚。

    他們這些記者需要提前到會場架起設備，克拉克還要準備提問材料——感謝平行宇宙的克拉克！——他自己準備的問題怎么看都不是人類能想出來的。

    吉米在他身邊小聲感嘆哥譚生活的不容易，就在剛剛兩人開車來的路上還看到有人想要襲擊警察——克拉克知道那是小法爾科內的手筆——但是犯人的手槍被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飛鏢打偏。

    “哇哦，難道哥譚也有像超人一樣的外星人嗎？”坐在出租車后座的吉米略帶興奮地詢問。

    克拉克推推眼鏡，他‘看到’了布魯斯，但按照那堵墻壁的成分，他不應該看到，所以只是和吉米一起小聲感嘆哥譚的治安。

    兩人運氣極好地順利抵達發布會現場，已經有更卷的同行搶先一步來到會場，克拉克幫著吉米整理攝像設備。

    新聞發布會的會場內，韋恩集團的高層們已經陸續到場，克拉克在其中看到了不屬于該集團的人物。

    吉米沒有認出來人，低聲詢問克拉克知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德雷克·鮑爾斯，鮑爾斯科技的接班人。”

    “哇哦，那家企業啊，但他們怎么會在這里？”

    克拉克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反正等一下他們就會宣布真相了。

    發布會準時開始，韋恩集團的管理層代表上臺，面帶微笑地向臺下眾多的記者宣布：“今天，我們很高興地宣布鮑爾斯科技公司將成為韋恩集團的第二大股東。這次合作將進一步推動韋恩集團的發展，為哥譚市帶來更多的就業機會和經濟增長。”

    話音剛落，現場的記者們紛紛舉手提問，而就在此時，一個身穿灰色西裝的身影從后臺走出。他的出現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這位新來者氣定神閑地走上臺，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藍色的眼睛像是要沁出水來，對投來的各種目光都熟視無睹，可見他早已習慣這種場合。

    他，是天然的視覺中心。

    灰色西裝裁剪得體，襯托出他修長的身材。克拉克聽到身邊的記者們竊竊私語，他們沒有認出來眼前的人是誰，但是看氣場那家伙應該不是什么普通人。

    “大家稍安勿躁，”他輕輕拍了拍手，聲音清晰有力，“作為韋恩集團的最大股東，我想問一問，為什么這么重要的決定，我會不知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