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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依戀38

    按照約定時間, 姜晚笙準(zhǔn)時抵達(dá)榮粵宴門口。

    餐廳開在獨棟洋房內(nèi),私密性?很好。

    服務(wù)人

    員在前引著姜晚笙往里走,還沒到包廂, 隔著幾米的距離,就見到了站在門口的陶君然。

    陶君然身穿一套灰色系長?裙, 頭發(fā)半扎垂在肩頭,脖子和耳朵上戴了成套的珍珠配飾。

    整個人周身氣質(zhì)透出溫婉、大方。

    似江南柔水,影影綽綽, 讓人在她面前不自覺放下防備。

    姜晚笙的五官更?像她一些, 從小也更?親她。

    但如今, 面對她, 卻只有緊張。

    畢竟已經(jīng)有四年沒見,即使是親生母女, 也難免變得生疏。

    陶君然很快看到姜晚笙, 立刻往前走兩?步,眼里浮出高興, 手?心?蜷了蜷,動作略顯無?慌亂,不知是該去牽她還是擁抱她。

    最后只是摸了摸女兒的頭發(fā):“晚晚來了。”

    姜晚笙微垂著視線, 有些僵硬:“嗯。”

    “路上有沒有堵車。”

    “沒有。”姜晚笙回答完, 下意識跟了句, “媽媽。”

    聽到這聲稱呼,陶君然神色明顯劃過一點失態(tài),她哽了哽喉咽下苦澀:“你還知道有媽媽啊, 這幾年從不回家, 電話也總是接不到,我總覺得你是不要這個家了, 你這孩子——”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媽媽是真的想你了。”

    看著掩淚的陶君然,姜晚笙心?里很不是滋味。

    說?起來,當(dāng)年那場變故,母親也失去了很多,就連祁琛與自己戀愛、分?手?,她從頭至尾都是毫不知情。

    陶君然所知道的,只有悉心?養(yǎng)大的兩?個孩子,長?大后都不再回家,和她、和這個家都變得愈發(fā)陌生。

    沉默兩?秒,姜晚笙主動打破隔閡。

    她伸手?牽了牽陶君然的手?,說?:“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在英國這幾年確實?是學(xué)業(yè)緊張,加上后來又有疫情,回國更?難了,不是故意不回來看你的。”

    聞言,陶君然眼眶那圈紅緩緩?fù)嗜ァ?br />
    “也是,都回來了,總歸媽媽以后不會?讓你離開我太遠(yuǎn)。”她莞爾,拉住女兒的手?,“不說?這些了,先進(jìn)去吃飯吧,都在等你呢。”

    一邊說?,邊推開包廂的門。

    兩?人走進(jìn)去,姜晚笙抬眼,看清落座的幾人——

    顧文山坐在主賓位,姜承赫隔著一位坐在旁側(cè),顧亦辰作為?年輕小輩隨意挑了一個位置。

    包廂空間寬敞大氣,實?木圓桌即使再有十幾人都能坐下,偏獨獨將主位空了出來。

    只有一人還未到。

    這代表身份與地位的主位是留給誰的,不言而喻。

    出于?禮貌,姜晚笙坐下后先開口一一喊人:“爸爸,顧叔叔。”

    顧文山泰然坐著,頷首應(yīng)下,而后微笑道:“晚笙長?大了,幾年不見,出落得越發(fā)好看了。”

    還沒等姜晚笙說?話,一側(cè)的姜承赫先一步開嗓,語氣盡顯恭維:“顧總您可別夸她,這孩子向來就愛順桿爬。”

    “哪像亦辰,從小就出色,讓人省心?,如今在集團(tuán)里也是獨當(dāng)一面。”

    聽得出來是刻意奉承的話,顧文山只淡淡笑一聲,喝了一口熱茶,沒有回應(yīng)。

    姜承赫臉色微微發(fā)僵。

    見狀,顧亦辰適時把話接過去。

    他笑容溫和明朗,言語得體挑不出錯:“姜叔,我在這的酒窖存了幾瓶好酒,知道您愛喝,待會?都取了孝敬您。”

    姜承赫再一次喜笑顏開:“好好好。”

    窗外秋風(fēng)瑟瑟,屋內(nèi)一片和氣,細(xì)看卻只是表面?zhèn)窝b的光鮮亮麗。

    姜晚笙收回視線,頓覺可笑。

    坐身邊的顧亦辰忽而遞來一杯熱水,看著她,說?:“喝點,熱的。”

    姜晚笙懶得搭理,不搭腔。

    “從哪過來的?”顧亦辰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態(tài)度,唇角弧度溫潤,“下次可以讓我去接你的,濱北很堵,打車不太舒服。”

    姜晚笙終于?抬眸冷漠地看他一眼。

    兩?人的位置在包廂靠近門這側(cè),正?常對話別人聽不到,她壓了點聲音,口吻帶著警告:“顧亦辰,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顧亦辰神色平靜無?瀾,“可可,你總是把我想得很壞。”

    聽到他親昵地喊自己,姜晚笙頭皮緊了緊。

    一句都不想再多交談,她移開目光,眼眸轉(zhuǎn)到別處。

    不確定祁琛今天會?不會?真的來吃飯,也不知道這頓飯到底會?發(fā)生什么,姜晚笙心?底悶悶的,像是堵了一口氣在胸口。

    發(fā)呆的時候,隱隱約約從顧文山與姜承赫那側(cè)聽到有關(guān)“易家”“身世”“易恒”這類的字眼。

    瞬時,她胸口的那股郁悶又變濃了幾分?。

    渾身被煩躁與不安所攜裹,呼吸都覺得難以順暢。

    ……-

    已經(jīng)接近晚上七點,外頭的天漸漸變黑。

    主位依舊空著,祁琛人一直沒出現(xiàn)。

    寒暄早就結(jié)束,廂內(nèi)只剩寂然,顧文山一杯茶續(xù)了又續(xù),眉心?稍許不耐。開口問:“他說?會?來?”

    姜承赫心?提到嗓子眼:“和君然說?是會?來的。”頓了頓,提議,“顧總,不然我們先吃吧。”

    顧文山沉吟幾秒,道:“既然他這樣說?,我們就再等等,不急。”

    這頓飯,顧文山原先無?需屈居來親自參加。

    說?到底,不過是為?了和祁琛見一面,易恒如今的接管人,要想有利益上的合作,飯局最為?方便切入關(guān)系。

    他只有顧亦辰這一個兒子,婚事自然是要細(xì)細(xì)考究,論家世、身份,最匹配的總不可能是姜家。

    但姜家扶持過一個祁琛,這事又另當(dāng)別論了。

    搭上易恒,無?需聯(lián)姻,也能讓集團(tuán)日后的路走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姜承赫抬表看了好幾次時間,不能這么干等下去,他對著陶君然使了使顏色,讓她給祁琛打個電話問問。

    陶君然依言拿起手?機(jī),才?站起身,門外倏然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幾秒后,服務(wù)員推開包廂門,細(xì)風(fēng)卷進(jìn)來一點沉冷的氣息,帶著涼意。

    “祁總,這邊請。”

    ——祁琛邁步走進(jìn)來。

    姜晚笙停下怔怔,抬起眼睫。

    下一瞬就和男人四目相對。

    明明只有幾日沒見,但當(dāng)她落入他眸底的剎那,恍惚覺得短短幾日原來是如此?漫長?。

    姜晚笙張了張唇,還沒等發(fā)出聲音。

    祁琛已然淡淡斂起視線,室內(nèi)昏暗,游離的光影在他冷淡的臉上半隱半現(xiàn)。

    他單手?插兜,目光平靜,姿態(tài)卻是一種游刃有余的懶散。一雙眼幽深,居高臨下之時,自帶寒意。

    下巴微微往下壓,難掩攻擊性?與壓迫感。

    他早就不是當(dāng)年那個拘謹(jǐn)、寡言,卑微到塵土里的少年了。

    室內(nèi)一時沒人開口說?話。

    還是陶君然先反應(yīng)過來,她彎唇:“小琛來了。”她是看著他長?大的,從來不在乎他過去或是如今到底是怎樣的身份。

    祁琛頷首,“陶姨。”

    陶君然覺得他沒變,輕輕應(yīng)了聲。

    此?時,姜承赫也站起來,主動起了話頭:“祁琛你來了,路上是不是堵車了?”

    祁琛對他的態(tài)度不冷不熱的,言簡意賅回了個“嗯。”

    姜承赫毫不在意,繼續(xù)說?,“這是顧氏的顧總,你小時候見過,怕是現(xiàn)在記不得了吧。”

    祁琛輕飄飄掃了一眼。

    顧氏和易恒完全沒辦法比,即使不是這個宴會?,任何場合顧文山都是需要主動上前去和他招呼的。

    于?是顧文山推了推椅子,準(zhǔn)備站起來——

    下一秒,就見祁琛忽而落了座,沒到主位,而是就近在姜晚笙身旁的空位坐下。

    “咚。”祁琛隨手?扔了打火機(jī),和桌面發(fā)出不輕不響的碰撞聲。

    像是一種提醒。

    姜晚笙呼吸凝了一瞬。

    顧文山也噎住,他身形僵定在原地,面色難看。

    看到父親下不了臺,顧亦辰眼底閃過憤憤:“祁琛你——”

    “亦辰。”

    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文山打斷,他擺擺手?,“和祁總好好說?話。”

    話落,祁琛不在意地嗤笑一聲。

    “顧總。”他徑直把顧亦辰當(dāng)空氣,直接抬眼看向顧文山,“我想我們不用浪費時間在自我介紹上了吧。”

    “你我并不算不熟。”

    顧文山擰了擰眉骨,突然想起些什么,但那都是陳年舊事,他覺得不足以放在心?上。

    他同樣也覺得以祁琛如今的身份,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再放在心?上。

    “當(dāng)然。”顧文山笑笑,坐定。

    ……

    一頓飯就這么以尷尬的局面開始了。

    但好在后面的氣氛不算太僵冷,姜承赫與顧文山閑聊了幾句,陶君然偶有在席間問上一些問題,祁琛雖然態(tài)度一直不冷不淡的,但對她的話,總是有問必答。

    姜晚笙從夾筷的剎那就極其緊張,她小心?翼翼地動作,余光總是在觀察身側(cè)人。

    一頓飯她吃的心?不在焉,菜都沒吃幾口。

    陶君然看見以后問道:“晚晚,是沒胃口嗎?”

    “沒有。”姜晚笙含糊其辭,“我吃飯比較慢。”

    話畢,瓷碗里多了一勺蔬菜羹。

    顧亦辰給她舀的,關(guān)切道,“夾不到的話就和我說?。”

    語氣溫柔,靠近她時是極親昵的。

    姜晚笙卻像是過了電一般,她不動聲色地拉開點距離,試圖離他遠(yuǎn)點。

    這樣的小動作,落入別人眼里,倒像是一種害羞。

    姜承赫失笑,話語意有所指:“這兩?個孩子打小關(guān)系就好。”

    “是啊。”陶君然也應(yīng)和道:“我記得小時候晚晚上幼兒園就粘著亦辰,有一天上學(xué)沒見到他,哭著鬧著一晚上不肯睡覺呢。”

    “小琛,我還和你說?過這件事,你還記得嗎。”

    姜晚笙表情凝滯,她稍稍顫睫,打算開口把這個話題跳過去。唇縫才?剛剛挑開,突然聽到身側(cè)人淡然落下一道嗓音。

    “記得。”祁琛手?里把玩著打火機(jī),身形懶散附和出一聲輕笑,看起來毫不在意,“關(guān)系確實?挺好。”

    未說?完的話全然咽了下去。

    一股難以忽視的苦澀,順著喉嚨漫了上來。

    姜晚笙捏了捏筷子,思緒還在流轉(zhuǎn)時,忽地又聽到陶君然輕聲問:“小琛,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順著這話,姜晚笙將視線移過去,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那一圈牙印,很淺卻是那樣的清晰。

    泛著緋紅的曖昧。

    她盯了幾秒,把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想聽他是怎么回答的。

    祁琛神情如常,聲線平和無?瀾:“野貓咬的。”

    “……”陶君然低笑出聲,明顯不信,“不是女朋友?”

    短暫沉默了幾息。

    祁琛把手?機(jī)放下,視線似有似無?地和姜晚笙的在空中交錯:“不是。”

    聽到這里,姜晚笙的心?徹底地沉了下去。

    她將攥緊的手?心?緩緩松開,仿佛松開了某些掙扎。

    他輕易地與她冷戰(zhàn),輕易地答應(yīng)母親參加她的相親宴,輕易地在身上留下一些痕跡,不屬于?她的痕跡。

    他總是這樣輕易,她總是那樣艱難。

    姜晚笙忽然又想起之前,她想幫他解掉腕表,被他冷冷拒絕。他也是如此?,沒有給她一句解釋。

    是懶得和她解釋,還是覺得她根本不值得這份解釋。

    眼底浮出一些水汽,有些難以壓抑。

    鼻尖越來越酸,姜晚笙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失態(tài),她忽地站起身,垂下眼,小聲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沒有等任何人的反應(yīng),她快步轉(zhuǎn)身離開,拉開包廂門時還差點和送餐的服務(wù)員相撞。

    滾燙的湯羹從碗沿溢出一點,碰到她的手?背。

    白皙的皮膚瞬間被燙出小圈殷紅。

    服務(wù)員忙不迭地道歉,謹(jǐn)小慎微地連聲說?著“對不起。”

    姜晚笙卻好似失去所有感官。

    她怔怔看了眼手?,然后不在意地縮了縮:“沒事,不疼。”

    不疼。

    一點都不疼……

    她躲開所有人的視線,往包廂外側(cè)走-

    衛(wèi)生間里。

    姜晚笙打開水龍頭,俯身對著鏡子呆滯了好一會?。水聲嘩嘩有些聒噪,不休不止地往她耳朵里鉆。

    她的思緒被攪得一團(tuán)糟,腦子里揮之不去的,全是祁琛剛才?那副冷漠疏離的模樣。

    不想再在這里待下去了,姜晚笙準(zhǔn)備給母親發(fā)個消息就先回家了,她走出洗手?間,還沒打開微信,視野里突然出現(xiàn)顧亦辰的身影。

    他從拐角處往這里走,在找她。

    姜晚笙眉心?擰得更?緊了,這個時候,她更?不想看見他。但前面只有一條路,要想離開,只能和他半路相撞。

    不然,重新回衛(wèi)生間躲一會??

    就在這時,鼻尖嗅到一點清涼微苦的氣息。

    手?腕倏然被人攏到掌心?,一股力,扯著她往前走。

    沒兩?步,進(jìn)了一個空無?一人的包間。姜晚笙還沒反應(yīng)過來,包間門就被“噠”一下合緊。

    再然后,輕輕聲響,落了鎖。

    姜晚笙微微喘息,抬眼,對上祁琛那雙黑眸。

    他站在面前,靜靜地看著她。

    光影暗淡,姜晚笙卻還是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的痕跡,她咬了咬牙,心?底那層難以言說?的艱澀再一次蒙上來。

    “讓開。”她推他,“我要走。”

    祁琛輕松扣緊她的手?腕,不讓她躲。

    他的眼神冰冷:“去哪兒?”

    “你管我。”

    “我不能管你?”

    “對!”姜晚笙紅著眼看他,“我討厭你管我,我不要你管我!”

    祁琛的臉色也變得很差,他扣她的力道漸重。

    眸色一瞬不瞬地緊盯她。

    推搡時一個椅子被不小心?推倒,發(fā)出一點輕微的動靜,在這個無?人的角落異常清晰,顧亦辰站在門外敲了敲,問道:“可可,你在里面嗎?”

    伴隨著這句話落下。

    祁琛忽地將她按在門上,他的手?托著她的后腦勺,鼻尖相抵,他沉聲問她:“相親好玩么?”

    姜晚笙抿唇,不肯回答。

    祁琛低笑一聲,箍著她的一雙手?,將她身子強(qiáng)硬地扭過去,好讓她的臉全然面向門那一側(cè)。

    包間門上有一扇透明窗,為?了隱私性?,設(shè)計的是單向玻璃。外側(cè)的人看不見里側(cè),里面的人卻能清楚看見外面。

    姜晚笙不僅看見顧亦辰在往屋內(nèi)張望,還看見陶君然和姜承赫走了過來,問道:“晚晚在里面?”

    顧亦辰搖搖頭,他再一次試圖擰擰門把手?,確認(rèn)門真的打不開后才?放棄:“我沒看到她。”

    “奇怪了,去哪里了,剛才?看她情緒好像不太對。”

    父母仍在門口徘徊,試圖給她打電話。

    姜晚笙兀地屏息,好在她有將手?機(jī)調(diào)成靜音的習(xí)慣。一口氣還未完全松懈下來,屏幕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祁琛不知何時從她兜里掏出手?機(jī)。

    他的指腹觸在接聽鍵附近,啞著聲靠近她的耳朵,潮熱滾燙:“相親好玩么?”

    姜晚笙瞳孔微微顫抖。

    “說?。”祁琛指腹看著馬上就要按下去。

    姜晚笙趕緊搖頭,制止他:“不好玩。”她快哭了,“不好玩,相親不好玩。”

    祁琛勾了勾唇,頭頸下挪,冰涼的薄唇覆上她的耳后。

    只一瞬,姜晚笙倏地激了一下。

    她下意識偏頭,躲開他的吻:“你別,爸媽會?看見。”

    “害怕被看見?”祁琛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抬頭,指腹一點點描撫她的唇瓣。他微瞇眼眸,聲線發(fā)冷,

    “昨晚你咬我的時候,怎么不怕被別人看見?”

    姜晚笙愣了愣。

    她小聲喃喃:“昨晚,是我咬的你……?”

    祁琛沒回答她的這個問題,他微微彎腰,用嘴唇輕輕地舔舐她的后頸,到脖頸,到鎖骨。

    冷靜又瘋狂。

    直至將她的耳垂含進(jìn)唇內(nèi)。

    清涼的氣息順著唇腔爬上耳尖,這是姜晚笙的敏感點,她不自覺地軟下身子,喉嚨里溢出一點輕哼。

    “你別……”她的雙眼變得怔松。

    祁琛不為?所動,他的吻是溫柔的,舌尖也是柔軟的,但話語卻發(fā)了狠。

    “和他就能光明正?大。”

    “和我就得躲躲藏藏,姜晚笙,你究竟有沒有一點愛我?”

    尾音字字清晰。

    姜晚笙的大腦突然變得清醒,她掀開眼睫,門外的人已然散盡,她用了全身的勁,推開他。

    祁琛因此?往后退了半步。

    他微皺眉骨,視線緩緩上抬,落在她的眉眼處。

    “我不愛你?祁琛你怎么能這樣問我。”

    這些天被冷處理的難過、委屈,剛才?酒局上的局促,被誤會?的氣惱在這一刻全然重疊。

    混淆成一聲聲質(zhì)問。

    姜晚笙嗓音里有哽咽,“你憑什么這么問我!”

    “你不就是不相信我嗎,你為?什么來吃這頓飯,不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背叛你。”她脊背微微發(fā)抖,“在你眼中,我就是一個見異思遷的人,對嗎?”

    “姜晚笙。”

    祁琛的聲音很淡,警告揉進(jìn)冷漠的目光里。

    姜晚笙再一次被刺痛,她神經(jīng)完全緊繃在一塊,走上前又推了他一把。

    “你說?我不和你說?真話,你說?我不信你,你說?我根本沒想過和你有以后。”

    她用掌心?使勁打他,手?心?都在抖,“我告訴你為?什么。”

    “因為?我不自信,因為?我對我們的感情不自信,因為?我太想和你有以后了!”

    所以才?會?下意識想要對他更?好,下意識將自己放在虧欠的位置。

    做不到落落大方,只能卑微到塵埃里。

    祁琛看著她,眉心?皺得更?深。

    他一言不發(fā),像是沒料到,黑暗之中,他的手?背青筋繃緊。

    姜晚笙胸口起起伏伏,她反復(fù)深呼吸,才?能把話說?完。

    “那你呢,祁琛。”她看他,“你就真的愛我嗎,你想和我有以后嗎?你什么都和我坦誠了嗎?”

    “你到底是因為?不甘心?才?和我重新在一起,還是因為?真的愛我,我常常在想……”姜晚笙的話語變得虛弱,她垂下腦袋,看不見眼底的情緒,“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幸福嗎……”

    “你的手?腕從不讓我看,那里有我們的過去,你討厭它?對嗎,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你從不信我,因為?我不值得你信任,我也知道。”

    這場對峙終究不是電影。

    你我都入了局,無?法做那個客觀的第三方視角,誤會?越堆越深,誰都做不到理智。

    “我常常想,我們也許真的回不到當(dāng)初了。”

    姜晚笙苦笑一聲,眼底有些失神,“和好如初,和好如初,我們好像只能和好,卻不能如初。”

    “我們,我們……”

    “姜晚笙。”祁琛打斷她,他的眉眼暗沉沉,似寒冰,不允許她繼續(xù)說?下去。

    可此?刻的姜晚笙已經(jīng)陷入了混沌。

    她理智全無?,心?臟一抽一抽地疼,她閉了閉眼,“我可以放過你。”

    簡單的六個字,預(yù)兆著某種果斷。

    密閉的室內(nèi),空氣渾濁不堪,氧氣被一瞬間抽干。

    死一般的安靜。

    視線內(nèi)的一切都像是進(jìn)入慢鏡頭,一幀幀失焦。

    話說?出口的剎那,姜晚笙自己也怔愣住了,她眼角滾出一滴眼淚,或許,這就是她的真心?話。

    她不敢看他,也不敢再等他的話。

    “我先走了……”她試圖逃避。

    剛準(zhǔn)備轉(zhuǎn)身,姜晚笙忽而被一道沉冷的嗓音釘在原點。

    “所以,你打算再一次放棄我。”

    祁琛想,他早就瘋了。

    他為?她克制了很多年,一舉一動,都是精心?模擬的。

    可她說?,可以放過他。

    第二?次了,再一次不要他。

    她回頭,看到祁琛雙眼發(fā)紅,滿是血絲,整個人像是垮了一樣。

    姜晚笙張張唇,發(fā)不出聲音。

    “我不愛你?”祁琛從喉嚨里溢出一絲自嘲,“我不懂,還要怎么愛你。”

    “要看是吧,行。”他忽地把手?腕的表帶解開,扔在地上,表盤在接觸地面的瞬間,四分?五裂,折射的光暈都在發(fā)顫。

    姜晚笙瞳孔睜大,她太陽穴細(xì)細(xì)密密地跳動,隱隱約約的預(yù)感從心?底不安地往上竄。

    她緩緩抬眼,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

    上面不是一道疤痕,而是五道疤。

    除去當(dāng)年為?了她劃傷的那一道,其余的傷口全在大動脈上,參差交錯,條條猙獰。

    透過這些傷口,姜晚笙甚至能看到那些殷紅的血液,源源不斷地往外涌,止不住,血腥味濃烈。

    嗡得一聲,她突然耳鳴。

    有電流從她的左耳進(jìn)入,鉆入大腦,頭痛欲裂。但即使這樣,她依舊能夠清晰聽見祁琛在說?什么。

    “和你分?手?后,我沒想活。”

    “你說?得對,我就是個瘋子。”祁琛緩緩抬眼,眼底很平靜,又沾上一點眷念、貪戀、偏執(zhí)。

    他薄唇輕挑,聲線低冷,“從很久之前我就想把你關(guān)起來,我不喜歡你和別人說?話,不喜歡你對別人笑,甚至從你口中聽到其他男人的名字——”

    “我都想把他殺了。”祁琛喉結(jié)滾動,口吻很淡,像是隨口一句,“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可以陪你去死,然后我們一起下葬,來世,我還是你的。”

    底牌亮出來了,他們早就沒了退路。

    在他冷靜的注視下,姜晚笙只覺得肌膚發(fā)青。她整個身子都在抖,控制不住地往后退,差點站不住。

    “你看,裝正?常人你都不愛我。”

    他輕聲笑了笑,“我是個瘋子,你還敢愛我嗎?”

    話音落下,這一方空間只剩無?盡的黑暗,一如當(dāng)年那場脫軌的對峙。

    第52章 百分百14

    六月底, 濱北的夏意正濃,云卷云舒,綠蔭迎著?燥熱的風(fēng)翻涌。

    正午時分, 陽光撕扯光影擠進(jìn)房間內(nèi),稍稍刺眼, 曬得?人懶洋洋地犯困。姜晚笙盤腿坐在床邊,半闔著?眼皮,盯著?窗臺邊沿的爬墻虎發(fā)?呆。

    邊側(cè)地板上?平攤開的行李箱才收拾到一半。

    點進(jìn)一個人的聊天框內(nèi)。

    不知想到什?么, 她輕聲嘆口氣。

    “天天盼著?高考畢業(yè), 真畢業(yè)了又在這兒唉聲嘆氣的。”陶君然忽而推開門, 笑著?走?進(jìn)來, “我們小公主怎么了,有煩心事??”

    姜晚笙收回思緒, 先是抬頭喊了聲媽媽。

    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 腦子在天上?飛呢。”

    “媽媽你怎么回來了呀?”

    陶君然坐了下來:“機(jī)構(gòu)老師給你志愿做了規(guī)劃,我去聽了一下,順便回來看看你。”她問道, “你有意向的學(xué)校嗎?”

    姜晚笙高考分?jǐn)?shù)超一本線三十多分。

    在全市的排名挺靠前的, 可以選擇的院校也很多。

    她想都沒想, 脫口一句:“濱大吧。”畢竟是雙一流,作為第一志愿也有落選的可能性,思及此她又補(bǔ)充道, “只要在濱北的, 都行。”

    看著?她,陶君然笑了笑:“這么肯定, 看來是早就想好了。”

    “嗯……”

    姜晚笙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確實是早就想好了的事?。

    自從祁琛考上?了濱大,她就把?濱大作為了高考目標(biāo)在努力,即使最后沒辦法?同一個學(xué)校,也想離他?更近一點。為此她收了心認(rèn)真復(fù)習(xí),不然以她之?前那個半吊子的學(xué)習(xí)態(tài)度,不可能會取得?今天的成?績。

    不想媽媽看出來,她隨便找了個借口,“我想要離家近點嘛。”

    “其實爸爸媽媽還有一個想法?,你可以聽聽看。”

    陶君然倏然換了談?wù)?的口吻,姜晚笙停下手?上?的小動作,眨巴了一下眼睫,嚴(yán)肅地應(yīng)聲,“好。”

    “有考慮過出國嗎,晚晚。”

    話落,姜晚笙愣了一下,她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出國……?”

    “嗯,比如去澳洲、美國、新西蘭之?類的國家。”陶君然說,“很多國外的名校都是承認(rèn)國內(nèi)高考分?jǐn)?shù)的,只要再考一個雅思就可以了,你曾經(jīng)不是和媽媽說過你想做設(shè)計師,去進(jìn)修,不說學(xué)識,你的見識也會變得?更廣。”

    “女孩子多見見世界,發(fā)?現(xiàn)更多的可能性,不是一件壞事?。”

    “當(dāng)然,這也只是爸媽一個意見,僅供你參考。”

    等這些話說完,姜晚笙有短暫幾秒的迷茫。

    不過她很快就定下了心神,她張唇,臉上?是認(rèn)真的模樣:“我不出國。”

    “見世面?也不一定要去國外吧——”

    姜晚笙抿唇,“我如果?能考上?自己喜歡的專業(yè)更好,考不到也能以后轉(zhuǎn)專業(yè),不想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

    如果?是以前,她大概會回一句隨便吧。

    隨便吧,去哪里都無所謂的。

    但?現(xiàn)在不同了,當(dāng)人有了認(rèn)定的東西,就很難再說出這一句無所謂。

    “總之?,我不想出國。”

    就這一個孩子,原先對她就沒有太多的要求。

    只想她快樂、健康就好,見她這么堅定,陶君然也不再強(qiáng)求。

    “也是。你要真出去媽媽還不放心呢。”陶君然刮了刮她的鼻尖,“什?么都不會做,過去肯定得?餓瘦了。”

    “哪有,你小瞧人啊媽媽。”

    這個話題算是有了結(jié)論。

    陶君然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她看了眼腳邊的行李箱,問道:“畢業(yè)旅行的行李還沒收拾好?”

    “嗯。”姜晚笙鼓鼓腮幫子,“好難收拾。”

    “原來剛剛就因為這個嘆氣。你這孩子……不行讓張媽給你收拾吧,去山里記得?多帶兩件外套,還是有點冷的。”

    交代完,陶君然正準(zhǔn)備出門,突然想起什?么,“對了,哥哥今天從學(xué)校回來了,你等會——”

    話還沒說完,姜晚笙像是聽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手?機(jī)都“啪”一聲從掌心摔到地上?,“祁琛回來了?!”

    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

    陶君然愣了一瞬,“是啊,就在樓下,你大驚小怪的。”

    姜晚笙噎了噎,也覺得?自己有點太明顯了,她抿唇尋了個說辭:“我只是有點驚訝,他?最近不是忙科研實驗的嘛,沒想到會有時間回來。”

    “他?這孩子也是忙,身體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陶君然輕微搖頭,“旅行自己要注意安全,媽媽下午還有一個會要開,就不管你了,等會讓司機(jī)送你去機(jī)場。”

    還沒等姜晚笙回應(yīng),她又加了一句。

    語氣略微有些疑惑,關(guān)?切道,“臉怎么這么紅,空調(diào)調(diào)低點,大夏天別中暑了。”

    ……

    等陶君然離開后,姜晚笙先是走進(jìn)洗手間里,打開水龍頭,低頭洗臉。

    冷水反復(fù)拍在兩頰,熱意卻一點都沒消褪。

    她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感覺整張臉快要燒起來了。臉頰上?浮出兩團(tuán)紅暈,一點點向耳后根皮膚蔓延,看起來倒真像是中暑了。

    好沒出息,她暗自吐槽自己一聲。

    自從那日在學(xué)校祁琛和她告白以后,兩人就再也沒見過面?。這中間的一周,祁琛參加了一個科研實驗研討,封閉式的,連手?機(jī)都沒什?么時間查看,更別提給她發(fā)?消息了。

    斷聯(lián)、見不到面?,讓姜晚笙一度覺得?很恍惚。

    她和祁琛,是真的在一起了嗎?他?們算是在談戀愛嗎?她甚至懷疑,在停電的校園教室里,那場隱秘又盛大的告白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像是一個漂浮的泡沫,在陽光下閃耀著?七彩的光,邊緣透明,一不小心戳破,就是一場虛幻。

    如今,她的指尖已然觸在這個泡沫的邊緣。

    從來膽大的姜晚笙,竟有些膽怯,不敢往前做任何的試探。

    總不能一直在房間里呆著?,猶豫徘徊了好幾分鐘,姜晚笙輕手?輕腳地從屋內(nèi)走?出去,連拖鞋都沒穿,生怕發(fā)?出丁點聲音。

    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好不容易走?到樓梯旁。

    姜晚笙站在二樓,雙手?撐在樓梯扶手?上?,小心翼翼往前探出半個腦袋,眼珠咕嚕轉(zhuǎn)了轉(zhuǎn),往下望。

    視線快速地移動,試圖找到祁琛人在哪兒。

    她沉浸其中,沒有發(fā)?現(xiàn)旁邊湊巧上?樓收拾衛(wèi)生的保姆阿姨。

    張媽不明白姜晚笙怎么會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困惑地開口:“晚晚,你在找什?么?”

    這聲落,姜晚笙被嚇了一跳。

    她輕眨眨眼,還沒來得?及說話,下一瞬,就落進(jìn)一雙漆黑的眼瞳底。

    祁琛站在玄關(guān)?附近,循聲抬頭看著?她。

    他?穿著?簡單,黑色T恤黑色褲子,身形又消瘦了一些,薄眼皮輕耷,目光靜淺。

    四目相?對只有幾秒,姜晚笙心臟卻踩了空,像是被人輕撓了幾下,又酥又癢。

    明明之?前每天都見——

    她怎么會這么緊張……

    她倏地往后退了兩步,把?身子和腦袋完全收回來,藏進(jìn)他?視線看不到的地方。

    胸膛里的心跳聲快要跳出來了。

    姜晚笙捂住胸口,試圖壓下一點聒噪的聲音,這時祁琛發(fā)?來消息:

    【躲什?么呢。】隔著?屏幕,她似乎看到他?在輕笑。

    手?指有點僵硬,姜晚笙故作鎮(zhèn)定地回:【沒有。】

    【你怎么回來了?】

    門口傳來一點動靜,司機(jī)鄭遠(yuǎn)和祁琛在閑聊。

    “小琛,好久沒回家來了,在外面?要記得?照顧好自己。”

    祁琛回得?很慢,似乎在邊發(fā)?消息邊說話,“好的。”

    “孩子越長越大了,我記得?第一次去安城接晚晚的時候,你才到我這里吧,你和晚晚都長大了。”鄭遠(yuǎn)笑得?親切,拍拍他?的后背,問道,“現(xiàn)在這么帥,上?大學(xué)有沒有交女朋友啊?”

    鄭遠(yuǎn)的話才落進(jìn)姜晚笙的耳朵里,她的手?機(jī)就傳來一聲震動。

    祁琛:【不是要去畢業(yè)旅行?】

    祁琛:【下樓吧。】

    姜晚笙低頭,看著?這條信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又聽到祁琛淡聲回答鄭遠(yuǎn)的問題。

    “有的,鄭叔。”

    “我有女朋友。”

    他?收起手?機(jī),似有似無地看了一眼二樓。

    這時。

    最后一條信息也發(fā)?送至姜晚笙的聊天框內(nèi)。

    ——【男朋友送你去機(jī)場。】-

    祁琛是開車回來的,科研所教授給團(tuán)隊配了好幾輛車,手?下帶的學(xué)生平常可以隨意使用。

    車窗半搖下來。

    姜晚笙坐在副駕上?,任憑著?風(fēng)往臉上?吹,風(fēng)是悶熱的,順著?指尖爬進(jìn)心口。

    砰砰砰——心臟跳個沒完沒了。

    隱隱約約好像聽到祁琛說了句什?么,熱浪撲在耳邊,姜晚笙沒怎么聽清,她迷迷楞楞扭頭,問道:“你剛才是說話了嗎?”

    “外面?挺熱的,要不要把?窗戶關(guān)?起來。”祁琛重復(fù)一遍。

    姜晚笙摸著?鼻尖“哦”了一聲。

    他?應(yīng)聲按了個按鍵,車窗搖了上?去,冷氣從風(fēng)口吹出,空間徹底變成?密閉。

    鼻尖完全縈繞他?的味道。

    無法?忽視。

    耳邊的鼓點聲越來越重,姜晚笙的臉也變得?越來越紅。

    祁琛瞥了一眼她臉上?的潮紅,忽地唇角小幅度彎了彎。

    “臉怎么紅成?這樣。”

    他?抽出一只手?來,摸她的額頭,“是發(fā)?燒了?”

    姜晚笙眼睫顫顫,他?手?指觸碰到她皮膚的時候,她整個人幾乎是屏息的狀態(tài)。

    憋著?一口氣,就等他?的手?拿走?。

    但?祁琛好像是故意的,指腹一直貼在她的額頭上?。

    憋不住了,姜晚笙伸手?碰他?的手?指,小聲解釋:“不用摸了,我沒發(fā)?燒——”

    沒說完,她的手?被他?捉住,轉(zhuǎn)而握進(jìn)掌心。

    姜晚笙噎了一下,話倏然卡在喉嚨中間。

    發(fā)?愣時,左手?被牽過去,一根一根擠進(jìn)指縫,變成?十指相?扣的姿勢。

    手?掌貼合的體溫變得?濕熱。

    姜晚笙稍稍扭臉,視線里,祁琛一只手?開著?車,另一只手?緊緊地和她牽著?,他?唇角的弧度變得?深陷了點。

    其實不是第一次牽手?,卻是確定關(guān)?系后的第一次。

    她臉又紅了。

    但?還是悄悄把?手?牽得?更緊了一些。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祁琛真的好會談戀愛。

    以及,她真的好喜歡他?-

    路上?,兩人閑聊。

    姜晚笙想起今天陶君然的話,主動道:“我第一志愿報了濱大。”

    祁琛:“嗯,我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她報濱大,還是她是為了他?報考的濱大。

    還沒等她問出口,又聽到他?說,“我?guī)湍愫Y了所有的專業(yè),一定能錄取的專業(yè)標(biāo)了紅色,有可能性的標(biāo)了藍(lán)色,范圍都在這兒了,看你的意愿。”

    順著?他?的話,姜晚笙發(fā)?現(xiàn)副駕儲物盒里放著?一打文件。她拿出來,幾頁紙,寫滿了標(biāo)注,全是根據(jù)她的成?績做的定向規(guī)劃。

    下面?還有一個文件夾。

    是濱北的其它?大學(xué)的專業(yè)往年?分?jǐn)?shù)解讀,同樣的,標(biāo)記依舊非常詳細(xì),也是只屬于她一個人。

    “……”

    看起來不是一兩個小時能做完的東西,姜晚笙有點驚訝

    ,看著?他?,“你什?么時候做的?這很麻煩啊……”

    “不麻煩,一會就做好了。”

    姜晚笙垂下眼,指尖又翻了翻文件夾里的紙張。

    厚厚一沓,十幾所大學(xué),加在一塊幾百個專業(yè)。連她本人都覺得?麻煩不已,他?卻如此用心。

    她忽地嘆口氣,語氣有點幽怨:“不想去旅行了。”

    祁琛瞥看她:“怎么了?”

    姜晚笙垂垂腦袋,一臉的沒精神,“我想和你待一塊。”

    這場畢業(yè)旅行是早就約好的,高三才開學(xué),阮浠就拉了個群,嚷嚷著?高考畢業(yè)要一起出去玩。

    十幾個玩得?好的都答應(yīng)了下來,挑了云溪的一座桐廬山,相?約著?到時候去爬山、露營,呆個幾天幾夜的。

    高三壓力很大,每次頂不住的時候,大家就會在群里互相?鼓勵兩句。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次畢業(yè)旅行是他?們的精神慰藉與寄托。

    所以,群里沒有人爽約。

    姜晚笙說是這樣說,但?不會真的不去,朋友們對她來說也是十分重要。

    祁琛知道她就是舍不得?,他?沒說話,揉揉她的腦袋。

    默默思考幾秒。

    姜晚笙突然提議:“要不——你和我一起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反正那些人你都認(rèn)識,去云溪的機(jī)票又很好買,你和我一起去旅行唄。”

    祁琛:“不行。”

    “為什?么?”姜晚笙立馬反問。

    “學(xué)校那還有事?。”

    “這不是暑假嗎!你是不是騙我!”

    “沒騙你。科研項目還沒做完。”祁琛看她,“等會送完你還要趕回實驗室。”

    “……不知道的還以為濱大就你一個學(xué)生呢,忙成?這樣。”姜晚笙甩開他?的手?,不高興了。

    祁琛似有似無地笑了一聲。

    “等你回來。”

    沉默。

    姜晚笙不搭理他?,她知道自己沒理,但?就是故意鬧脾氣。可能才嘗到談戀愛的甜頭,結(jié)果?分別在即,又有好幾天見不到面?,她心里有點難受。

    可奇怪的是,祁琛也沒哄她,他?捏著?她一只手?在掌心摩挲,另一只手?放在方向盤上?,專心地在開車。

    目光平和,直視前方。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市中心距離機(jī)場并不遠(yuǎn),今天也不是周末,十幾分鐘就到了。

    姜晚笙情緒變化很快,剛才還在生氣,現(xiàn)在只剩下對祁琛的不舍。她看著?快到機(jī)場了,心里盤算下車的時候要不要抱一下他?。

    正想著?,車卻沒有停在航站樓出發(fā)?層。

    祁琛忽地轉(zhuǎn)了方向盤,往地下停車場開。

    負(fù)一,負(fù)二,都沒有停,直到負(fù)三層,拐到最里側(cè)的角落里的一個停車位,他?才熄火停車。

    很少有人會來這層,周邊黑漆漆的,連車都沒有幾輛。

    姜晚笙滿臉茫然,她打量一圈,轉(zhuǎn)頭問:“來這里干嘛呀?”

    話音落地,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耳邊傳來一聲很輕的聲響——是安全帶叩開的聲響。

    隨后,視線里有黑影壓了下來,光線倏然變暗,鋪天蓋地的冷冽氣息撲至鼻息。

    姜晚笙下意識抬眼,撞上?祁琛深邃的眼。

    他?傾身靠過來,挨得?很近,兩人的呼吸都纏在一塊。

    她甚至能清晰看到他?的睫毛根部。

    祁琛還在靠近,姜晚笙張了張唇,不知道該說什?么。她都不知道該睜著?眼,還是閉上?眼。

    無措時,聽到他?很低的聲音:“今天不僅是來送你的。”嗓音還有點啞,像是被冷風(fēng)吹過,“能不能和你接吻。”

    姜晚笙快窒息了,她耳后根紅了一片,還是說不出話來。

    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突然問出一句,“我們上?次……在教室,我不是……親過你了嗎……”

    “不一樣。”祁琛漆色的眸光從眼尾瞥下來,盯著?她的唇,“這一周,我每天都在想你。”

    姜晚笙眨了眨眼睛。

    “夢里都在和你接吻。”

    說著?,他?摟住她的腰,另一只捏著?她的下巴,低頭碰了碰她的唇。

    心跳錯了一拍,頭皮都有點發(fā)?麻。

    姜晚笙閉上?眼睛,睫毛還在顫。

    他?笑了一聲,低頭又親她。這次不是淺嘗輒止,他?很輕地吮她的唇瓣,濕潤水汽浸在呼吸間,而后撬開她的齒關(guān)?,舌尖擠了進(jìn)去。

    勾著?她的舌,細(xì)細(xì)糾纏。

    像是果?凍,滑膩,柔軟,一點點往里。

    密閉的車內(nèi)全是唾液交換的聲音,唇齒偶有相?碰,曖昧纏綿。

    姜晚笙被親得?有點難耐,她伸手?扯出他?的衣領(lǐng),身子還是控制不住地發(fā)?軟。

    她有點缺氧,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

    祁琛稍稍放開她,給她喘息的時間。

    不過只有幾秒。

    他?又啄了她一口,滾燙的薄荷氣息灑在她的耳邊,“寶寶,你沒有伸舌頭,舔舔我好不好。”

    邊低語,邊摸她的耳垂。

    眼底全是進(jìn)攻性,和平常的他?完全不一樣。

    從沒看過這樣的祁琛,也是第一次聽到他?喊自己寶寶。

    姜晚笙腦子發(fā)?懵,似是被蠱惑,她真的如他?所說,張開唇,伸出一點紅舌,舔了舔他?。

    祁琛眸底變暗了幾分。

    他?抬手?,把?車內(nèi)燈按掉,然后滾動喉結(jié),又壓下來親她。

    這次吻得?很急,很兇,不再克制,細(xì)細(xì)密密的纏著?她,每次只給她很短的時間換氣,很快就又迎上?來。

    兩人皮膚相?觸的觸覺異常敏感。

    這個吻綿綿長、炙熱。

    姜晚笙第一次接吻,差點溺在其中。

    ……

    等結(jié)束的時候,她已經(jīng)眼睛失神,思緒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頭挨在他?的肩窩側(cè),小幅度地喘氣。

    祁琛單手?抱著?她,另一只手?幫她順氣。

    “還好嗎。”

    姜晚笙眸底全是濕潤,唇被吮得?有點微腫,眼角都是緋紅。

    她聲音悶悶地,“不好,和喝醉了一樣……”

    祁琛很輕地勾唇,笑了一下。

    他?評價:“上?癮了。”

    “……”

    祁琛又說,“多練練。”

    姜晚笙狠狠瞪他?一眼,“閉嘴吧你。”

    “還有二十分鐘,再親會。”

    “……你才是有癮吧……”

    “嗯,只對你上?癮。”

    “你真的——嗚……不能再親……嗚”他?咬住她,她放棄掙扎-

    過機(jī)場安檢的時候,姜晚笙的嘴都是紅腫的。隊伍零零散散的,她慢吞吞埋頭站在最末端。

    腦袋耷拉著?,一眼就看出來心情不好。

    一步三回頭,在祁琛的注視下,她小步踏上?飛機(jī)。

    明明只是一趟很短暫的旅行。

    卻有這樣巨大的不舍,說不清楚緣由。

    可能真的是陷入熱戀了,姜晚笙在心底想著?。

    起飛前,手?機(jī)準(zhǔn)備關(guān)?機(jī)。

    她給祁琛留了言:【談戀愛一點都不好玩。】

    【已經(jīng)開始想你了。】

    【我討厭你/大哭.jpg】

    【等我回來,我們就約會唄。】

    還未等到回復(fù),廣播已經(jīng)在播放即將起飛的通知。

    而后,她關(guān)?閉手?機(jī),捏著?一小撮頭發(fā)?,望著?窗外發(fā)?呆。

    云溪和濱北只有幾百公里,飛機(jī)兩個多小時就到了。阮浠她們大部隊早就到了,姜晚笙為了能見祁琛,一直往后拖時間,所以是最后一個抵達(dá)的。

    等落地,阮浠和兩個男生過來接機(jī)。

    見到她第一面?,阮浠就咋咋呼呼,大喊一聲:“晚晚,你嘴巴被蜜蜂蟄啦!這么腫。”

    姜晚笙拍她一巴掌,把?行李扔給她:“被你蟄了。”

    “嘖嘖嘖,火氣這么大。”阮浠白她一眼,把?行李箱放后備箱,“等會到民宿玩會撲克牌?我們還沒結(jié)束呢。”

    “不玩,累了,今天我要先睡覺。”

    “行行行,今天放過你,明天等你休息好,

    再拉你通宵。”

    民宿在山頂,坐纜車上?去的。

    山林高低錯落,清霧好似薄紗,灌木氣息清冽時而有螢火蟲在撲朔飛動。

    整整一面?落地窗,可以看見森林的全景。

    風(fēng)景很好,姜晚笙卻沒什?么心情,她第一時間打開手?機(jī)點開微信,卻發(fā)?現(xiàn)祁琛并沒有回復(fù)她的信息。

    難道是又忙實驗了?

    姜晚笙覺得?還是不要打擾他?的比較好,于是她只拍了兩張照片,一張是房間號給他?報平安,另一張是風(fēng)景圖,分享給他?。

    洗完澡,也有點累了。

    她一邊等消息,一邊躺床上?睡著?了。

    不知道幾點鐘,姜晚笙被一點雷聲驚醒。

    山里常有暴雨,尤其是夏季。

    窗外的霧起得?更濃了,視線里的所有都變得?模糊不清,耳邊是雨聲,白噪音甚至有點治愈。

    姜晚笙裹緊被子,還是有點怕的。

    她拿起手?機(jī),錄了一段視頻,打算分享給祁琛,點進(jìn)聊天框,才發(fā)?現(xiàn)在她睡著?的時候他?有打過來幾通視訊電話。

    姜晚笙趕忙回?fù)苓^去。

    那頭很快就接通。

    “怎么這個點給我打電話啊?”她揉揉怔松的眼,困倦還在眼睫上?浮著?,“你結(jié)束了嗎?”

    “不是想我了?”祁琛的聲音有點悶。

    姜晚笙低嗤了一聲:“那是剛才,早就不想了。”

    “真的?”

    “嗯咯。”

    安靜兩秒,他?忽地開口:“那是我想你了。”祁琛重復(fù)道,“我很想你。”

    “你突然說這些……”姜晚笙垂了垂眼睫,視線往上?抬,手?機(jī)屏幕里的畫面?倏然變得?清晰,大雨里的森林,薄霧中的小路,他?手?腕的紅繩順著?風(fēng)的方向微微晃動。

    她又揉了揉眼睛,確認(rèn)自己沒有看錯,她張了張唇,“你在哪……”

    那頭的鏡頭開始搖晃。

    祁琛邊走?邊說:“你說想我,我就定了一個小時后的航班。”

    “你招招手?,我就來了。”

    腳步聲逐漸清晰。

    “試試看倒數(shù)十個數(shù)。”

    姜晚笙心跳加速,她直起身子,看向一側(cè)的房門。

    十。

    九。

    八。

    ……

    二。

    一。

    敲門聲如約響起。

    心臟有一瞬間停止跳動,只剩怦然動心在獨白。

    ——“女朋友,和我提前約會吧。”

    她聽到那個敲響心房的人在說話。

    第53章 百分百15

    門被?打開, 姜晚笙眼也不眨,懵懵地看著站在外面的人。

    祁琛來得突然,車開到一半又再次折返, 身?上還是那件短袖,已經(jīng)被?暴雨淋透, 雨水順著額前的黑發(fā)往下滴。

    夏夜山林,清冽的風(fēng)沾了點冷意。

    和他的氣息一樣。

    姜晚笙依舊不敢相信,總覺得還是夢:“祁琛……”

    祁琛眼眸如漆:“嗯。”

    “你怎么來了……”

    “就這么來了。”他的話輕描淡寫?, 好像是一件極隨意的事。

    姜晚笙神色稍頓, 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你不是還有科研項目?”

    “沒?事。”祁琛懶懶地看她:“明早就回?去, 不會耽誤。”

    今晚來, 明早回?。

    算下來也待不了多久,卻要來回?折騰幾個小?時, 還被?淋了一身?雨水。

    怎么想都覺得他真是瘋了, 姜晚笙錘他兩下:“你為什么啊?沒?事做了嗎?”

    祁琛靠近,捉住她的手, 牽在手心。

    “為了看你。”他目光自?始至終專注,沒?從她的臉上移開,“想你想得厲害。”

    話音很輕柔, 鉆進(jìn)耳朵里。

    姜晚笙不說話了, 耳后根瞬間變粉色, 酥酥麻麻,有點癢。

    她紅著臉瞪他一眼,余光看到祁琛的衣角還在滴水, 終于想起來拉他進(jìn)屋, 嘴里嘟囔著:“也不知道帶把傘,笨死了。”

    擔(dān)心他會生病, 她徑直推他進(jìn)浴室,“你趕緊洗澡。”

    祁琛沒?動,立在原地看著她。

    “干嘛……”姜晚笙茫然地回?看他。

    “是不是忘記做什么了。”

    姜晚笙沒?懂,話還沒?問出?口,又聽?到他低聲說一句,“親我一下。”

    “……”姜晚笙覺得這人真是親上癮了,上飛機(jī)前不是才親過嗎?

    但她也沒?推拒。

    事實上,她從見到他的第一面就想親他了,只是有點不好意思。看來,她也有癮。

    遲疑幾秒,姜晚笙墊了墊腳,在他唇角飛快地親了一口。

    “行?了吧?”

    祁琛勾唇,他捧住她的臉,低頭吻她的唇,稍微觸碰再離開,一下,兩下,三下。

    像是在逗小?朋友一樣。

    姜晚笙被?他親得笑出?聲,杏眼彎彎,“喂,別弄啦,好癢。”

    祁琛應(yīng)聲停下。

    鼻尖相抵,他蹭了蹭,“這次行?了。”

    姜晚笙整個人軟綿綿的,她喜歡他身?上的雨水味道,語氣卻是害羞地,“你以?前不會背著我談過戀愛吧。”

    “怎么這么會……”

    “喜歡你這么多年——”祁琛嗓音溢出?輕笑,脖頸喉結(jié)被?光覆上一層暗影,“早就無師自?通了。”

    ……

    祁琛進(jìn)浴室洗澡,姜晚笙趴床上,想著兩人到現(xiàn)在都沒?吃晚飯呢,她抱著抱枕給前臺打電話,點了一些餐食進(jìn)房。

    掛電話前,民宿前臺禮貌性問了句:“還有什么需要的嗎?”

    姜晚笙本想說沒?有了。

    余光隨意瞄到浴室那側(cè),雖然什么都看不見,但是水聲清晰,沐浴液乳化的氣味散在鼻尖。

    她驀地止住話音。

    手指蜷了蜷,又展開。

    抿唇斟酌三秒,對著聽?筒說:“等等,還有一個東西?。”

    前臺:“您說。”

    姜晚笙垂眸顫了顫睫毛,抿唇,又說了三個字。

    聲音細(xì)小?,和蚊子音一樣。

    似乎是有點不好意思。

    前臺了然于心,早就見怪不怪了,回?應(yīng)一聲好的,然后掛斷電話。

    姜晚笙聽?著手機(jī)里余留的嘟聲,一時間覺得有些燙耳朵。

    她對這種事并不是完全不懂。

    或多或少的,從朋友口中知道了一些,阮浠甚至還拉她看過片……

    她和祁琛接吻的時候,能很輕易就察覺到他身?體那一處的異樣,真實到無法忽視。

    很喜歡一個人,就會想和他有最親密的接觸。

    她很喜歡祁琛。

    她想把最美好的,都和他一起體驗。

    這沒?什么丟人的。

    ……

    十五分鐘后,祁琛洗完了澡。

    他跟著教授經(jīng)常需要去外地,車上正好備了干凈衣服,他換了件白T走出?來。

    發(fā)尾還是濕的,水霧未散盡,襯得他愈發(fā)干凈清爽。

    此時姜晚笙正盤腿坐在地毯上,面前的茶幾上擺放著兩份煲仔飯,才出?鍋的,熱氣騰騰,香味撲散在鼻尖。

    她卻有些心不在焉,捏著筷子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連祁琛走到她身?邊了都不知道。

    “點餐了?”祁琛也坐下,一只手?jǐn)堊∷难瑢⑺麄人抱到面前,他把頭靠在她的頸窩里。

    瞇著眼,倦怠的模樣。

    姜晚笙神色愣愣,沒?反應(yīng)過來。

    見她沒有回答,祁琛又問,“在想什么。”

    他身?上的味道是慵懶的,混合著民宿沐浴烏木沉香氣味。

    清清涼涼的,很好聞。

    他的嘴唇也是冰涼的,若有若無地擦過她的后頸皮膚,激得姜晚笙有點發(fā)麻,她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

    她坐在他的懷里,后背貼住他的胸膛。

    這樣的動作過于曖昧,但她和他從小?親密,早就習(xí)慣了如此,所以?姜晚笙很快就適應(yīng)了。

    她窩進(jìn)去,和他靠得更近,兩人頸窩里的體溫交融。

    “我剛才在想——”姜晚笙隨口說了句,“你明天的航班定了沒?有。”

    祁琛問:“怎么,

    有事?”

    姜晚笙解釋道:“桐廬山有一座很出?名的寺廟,普元寺,聽?說那里香火最旺,求運祈福都超級靈驗的。”

    她看他,“我想著你都來了,我們一起去一趟唄。”

    “好。”祁琛回?得干脆,“去完我再走。”

    “來得及?”

    “來得及。”

    “太?好啦。”姜晚笙心情超好,她笑吟吟給祁琛遞過去一雙筷子,彎唇,“吃飯吃飯,吃完早點睡覺,明天還要去寺廟呢!”

    飯到中途,祁琛接了個電話。

    是學(xué)校的事,他起身?打開筆記本,報了一系列的數(shù)據(jù)給對面。

    姜晚笙先?一步吃完,她去洗漱,然后掀開被?窩鉆進(jìn)去。等祁琛掛了電話,回?頭就看到她老老實實躺平在床上,眼睛閉得很緊,像是睡著了,但是睫毛還在撲棱棱地顫抖。

    祁琛合上筆電,往外走。

    聽?到腳步聲,姜晚笙倏地睜開眼,脫口而出?:“你去哪兒?”

    祁琛抬眸:“再開一間房。”

    “沒?房了。”姜晚笙回?得很快,說完自?己臉都紅了,“山里哪里有那么多房,肯定沒?了,你就在這里睡。”

    祁琛沒?吭聲,盯著她看。

    民宿屋內(nèi)的燈很暗,微微閃爍,照在他的臉上模糊不清。

    姜晚笙莫名有點心虛,但嘴上還在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喃喃,“干嘛,小?時候又不是沒?睡過……”

    沉默須臾。

    筆電被?扔在沙發(fā)上,祁琛先?去洗漱,而后走到床邊,躺在她的身?邊。

    小?時候覺得安城次臥那張床已經(jīng)夠小?了,不曾想此時,這張雙人床更小?,姜晚笙連動都不敢動,口水直咽。

    原先?她是背身?對著祁琛的,在心底默念了三個數(shù),她慢吞吞地轉(zhuǎn)過身?去。

    下一秒,就對上祁琛那雙漆黑的眼眸。

    他一直在看著她。

    目光明明很平靜,姜晚笙卻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只獵物,被?他盯牢。

    房間里突然變得好安靜,心跳聲在對視里倏然加速。

    “不困嗎?”祁琛的聲音很啞。

    “嗯。”

    話音才落,姜晚笙突然閉上眼,半撐著手肘親上去,唇才貼上去,她就張開,含住他的下唇。

    軟舌舔了舔,她沒?什么章法地吮他。

    祁琛任她親,掌心托住她的月要,不讓她重心往后倒。另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捏姜晚笙的耳朵。

    她的耳垂有一顆小?痣,粉色的。

    耳后根部位還有一個很淡的胎記,像蝴蝶的形狀。

    這些隱秘的部位,都只有他知道。

    濕漉漉的吻持續(xù)了很久,兩人呼吸和唇齒都糾纏在一塊,緩慢舔舐,鼻息潮濕、滾燙。

    彼此口腔內(nèi)的每一寸都被?攪動。

    屋內(nèi)像是開了暖氣,熱意不斷升騰。

    窗臺雨滴細(xì)密地往下砸,樹葉沙沙響,一汪又一汪的水珠往外蔓。

    親到后面,姜晚笙躺倒在床上,祁琛他一只手撐在她的身?體兩側(cè),低頭動情地吻她。她的頭發(fā)被?全部勾至耳后,額前冒出?一層細(xì)汗。

    吻從下巴一路往上移,臉頰、耳垂,再到耳后,睫毛也被?輕輕地觸碰,癢意爬滿全身?。

    衣服早就凌亂,冷白的皮膚大片裸露在外,她是浮在天上的氣球,隨著他掌心的炙熱,來回?飄蕩。

    意亂迷離時,已然過界。

    “祁琛……”姜晚笙仰起頭,有點難耐。

    她的輕喘聲都在嗚咽,眼圈微紅。

    少女懵懂,牙齒咬出?一圈痕跡,“我好難受……”

    祁琛停下動作,抬眸看她,嘴唇邊側(cè)有水漬,沾滿了欲色。

    他幫她捋了捋黏在臉上的碎發(fā),“哪里難受?”

    姜晚笙腦子混沌一片,分不清東南西?北,她的臉頰白里透紅,粉絨絨像是撲了一層散粉。

    她的嗓音脆弱,呼吸急促,話卻直白,“我感覺有東西?流出?來了。”

    身?體的不受控讓她有點羞澀,憋紅了臉,“我想尿尿……”

    祁琛眉心忽而緊皺,手背的青筋都跟著暴起。

    體內(nèi)一股燥熱越涌越烈。

    他緊了緊牙關(guān)

    稍作停頓,祁琛抬手幫她整理好睡裙,然后忍著不適翻身?下床。

    被?子才掀開,手腕就被?人扯住。

    姜晚笙撐著身?子拉住他,眼神怔怔,迷茫又無措,“你干嘛?去哪兒?”

    祁琛喉結(jié)滾動,找了個借口:“出?汗了,洗澡。”

    “你又洗冷水澡。”姜晚笙咬住唇,戳穿他。

    祁琛神色一頓,他的表情有了細(xì)微的變化,“你怎么知道。”

    “我都知道。”

    他的克制,他的難受,她都知道。

    ……

    那是一個寒冬,濱北落了場大雪,漫天白羽飄飛。

    雪層堆滿路面,冷風(fēng)往窗縫里鉆。

    姜晚笙是被?凍醒的,她晚上忘記開空調(diào)了,睡覺又不老實,被?子早就被?她踹到地上。

    她睜開眼趕忙拽著被?子縮進(jìn)去,瑟瑟發(fā)抖按下空調(diào)遙控器,暖氣開了好一會房內(nèi)才熱起來。

    但她已經(jīng)沒?了睡意。

    看了眼時間,凌晨兩點多,外面黑漆漆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姜晚笙窩在床頭刷手機(jī),等困倦再次來臨。

    倏地,屋外傳來一陣窸窣聲響,聽?起來像是水流聲。

    這個點家里還有人沒?睡嗎?

    姜晚笙好奇地起身?,打開門,發(fā)現(xiàn)二樓的衛(wèi)生間亮著一盞暗燈,橘黃色光暈來回?跳躍。

    有人在里面洗澡。

    這層只有她和祁琛住,自?己房間又有衛(wèi)生間,只能是祁琛。姜晚笙搞不懂他為什么大半夜不睡覺,特?地洗澡。

    她門留了道縫,想看看他到底在干嘛。

    十分鐘后,祁琛從衛(wèi)生間里走出?來,他頭發(fā)半干,水珠往下滴,身?上帶著寒意,眸底情緒晦澀難辨。

    趿拉著拖鞋,他往自?己房間方向走。

    倏地,一張照片從手心掉落,幾秒后他撿起來,低頭看兩眼,攥緊在手里,然后抬腳離開。

    樓道燈帶都是打開的,光線充足,躲在角落里的姜晚笙得以?輕易看見那張照片的正面。

    是一張證件照。

    女孩笑意盈盈,對著鏡頭明眸彎唇。

    ——是她的證件照。

    ……

    當(dāng)?時她不懂,為什么祁琛要拿著她的照片,在一月底的大冬天洗冷水澡。

    但后來她徹底明白過來。

    姜晚笙對待感情并不是內(nèi)斂傳統(tǒng)型,相反,她更加外放。很多時候更加勇敢,喜歡表達(dá)自?己的想法。

    “祁琛,你別再忍了。”姜晚笙傾身?靠近,抬頭看他,嘴唇透出?水光,“我喜歡你,我們做吧。”

    尾音落下,祁琛眼底的光暗下來幾分。

    他提醒,“還不夠。”

    時間還不夠,才在一起這么短的時間,他還想做個人。

    姜晚笙聽?出?他話的意思,她不為所動,眉眼認(rèn)真:“可我們認(rèn)識很久了,從小?到大,整整十年。”

    “祁琛,你是我的整個過去。”她眨眼,“也會是我的未來。”

    “我相信你。”

    “既然最后那個人一定是你,為什么還要擔(dān)心,還是說——”

    姜晚笙停頓兩秒,“你沒?想過和我有以?后。”

    她的話字字清晰,浸透純粹與?真摯,是雪山上的霧,純潔到透明。

    有什么東西?在瞬間傾塌。

    祁琛喉結(jié)滾動,他和她對視,那抹情,欲再次染上來,眼神也變得有壓迫感和侵占欲。

    他掀了掀眼皮,“等我會,我去買套。”

    姜晚笙噎了一下:“我有。”她垂垂睫,從枕頭底下掏出?來一個小?盒,“不用買了。”

    祁琛勾唇笑了一聲。

    他單手脫掉身?上的白T,薄肌線條流暢,人魚線清晰。

    干凈又性感。

    窸窣聲響,盒子上的塑料薄膜被?拆掉。

    “過來。”祁琛看著她說。

    原先?還有理有據(jù)的姜晚笙,在此刻突然有點怕了,她咽了咽嗓子,察覺到危險的氣息。

    玻璃漫滿了水汽,一點點升騰,溢了出?來。

    窗外,暴雨傾盆,水珠砸在玻璃上,姜晚笙眼睫上懸掛的淚珠也隨之?滴落。

    世界喧囂,他的嗓音穿透雨夜進(jìn)入空氣——

    “我是你的,姜晚笙。”

    “我是你的……”

    ……

    后來一晚上,淚珠反復(fù)從眼尾往下滴落。

    模糊中,姜晚笙突然感覺,她似乎是第一次真正認(rèn)識面前這個人。

    她忘記時間,只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只著陸的小?魚,大口呼吸汲取氧氣,成了她在這場混

    亂中僅剩的唯一本能。

    第54章 百分百16

    姜晚笙早上是被吻醒的。

    折騰了?一晚上, 就沒睡幾個小時。

    她瞇著眼?推他,迷迷糊糊嘟囔:“別親了?……我?還沒睡夠。”

    祁琛抬起頭?,琥珀色的眸異常柔軟, 薄唇濕潤。他掀她的被子,不讓她繼續(xù)睡。

    本來就有起床氣。

    姜晚笙拽被子還拽不過他。

    一來二去, 急了?,猛地坐起來,瞪他:“祁琛!你是不是找——”

    最后一個字還沒說出口。

    他撐著單手手掌, 越過來和她接吻。他的舌頭?濕濕軟軟, 像果?凍, 唇瓣糾纏, 舌尖含吮,微妙的酥酥感在這個吻里升騰。

    姜晚笙整個人迷迷糊糊地, 呼吸又開始亂了?, 她嘗到他嘴里青葡萄漱口水的味道,清甜得像山里的泉水。

    換氣時她含糊問:“幾點了?……”

    “八點。”他的嗓音浸透沙啞。

    “那還早呀, 干嘛喊我?起來……”

    “不是要去寺廟?”

    聞言姜晚笙愣了?一下,她的臉上還浮著紅暈,眼?神迷茫, 完全狀況外。

    緩神幾秒, 她抓抓頭?發(fā):“我?給忘記了?。”說著就要起床, “走吧。”

    又被拉回來。

    祁琛握著她的手腕,問道:“還疼嗎?”

    不說還好?,一說昨晚歡愉回憶全然順著意?識爬上來, 姜晚笙倏地臉紅, 心跳加速。

    渾身酸痛,身上似是散架。

    她別開眼?, 沒好?氣:“你說呢!”

    他向來疏冷情緒不外露,卻在床上一反常態(tài),像變了?個人,很?深、很?兇。她被他桎梏,一次又一次。

    一盒,用得不剩幾個。

    他像是上了?癮,又或是壓抑太久。

    她都?懷疑他吃藥了?。

    姜晚笙突然想起什?么,才經(jīng)歷過最親密的事,愈加好?奇:“你——當(dāng)時為什?么要拿著我?的照片洗冷水澡。”

    她杏眼?彎彎,笑得俏皮。是故意?問他的。

    祁琛伸手把她撈過來,攬進(jìn)懷里,貼著她的耳朵:“夢到你了?。”

    “那,”姜晚笙抿唇,“第一次是我??”

    “每一次都?是你。”

    姜晚笙目光輕輕地跳動,她臉有點發(fā)燙,但還想問:“除了?拿我?照片,還有什?么——”

    祁琛伏下腰,下巴蹭蹭她的發(fā)頂。

    “還會想你的味道。”

    她沒懂:“哪里有我?的味道?”

    祁琛扯唇笑。

    順著他的視線,姜晚笙看向他的手腕,松松垮垮的一條紅繩,松散地系著。這條紅繩他戴了?很?多?年,她差點忘記——

    這原先是自己的腳鏈。

    姜晚笙愣了?一下,眨眨眼?,她喃喃道:“你真是……”

    挺瘋的。

    后面幾個字她沒好?意?思說。

    但祁琛還是聽懂了?,他虎口掐住她的下巴,扭過來輕咬她的唇瓣。聲線很?低,像是浮上一層薄霧。

    “我?不是你的狗嗎?”

    “不聞主人的味道,活不下去。”

    話語直白,卻是用溫和淺淡的語氣。

    姜晚笙從脖子一路紅到臉,指尖都?在發(fā)顫。

    “你別說了?……”

    說到一半,她突然停住,身后被什?么抵住,透滿野性。

    他又起反.應(yīng)了?……

    姜晚笙張了?張唇,還沒開口,嫩白的腳踝倏地被一只大掌扣住。很?輕的力?道,紅繩轉(zhuǎn)而系在她的腳上。

    “噠”一聲——

    它再次變成她的腳鏈。

    祁琛的嗓音又悶又啞,呼吸都?是滾燙的。

    “踩我?,寶寶。”

    …………

    等出門的時候,還是比原計劃遲了?兩個小時。

    兩人到普元寺已經(jīng)臨近中午。

    這個寺廟位于石頭?峰下,始于唐朝末年,歷經(jīng)幾朝,僅剩殘垣,后來再次被修繕,成為如今國內(nèi)最出名的寺廟之一。

    香火旺,祈福靈驗,尤其是姻緣。

    這也是姜晚笙想要和祁琛來這里的原因。

    山巒碧綠,古樹參天,氤氳的霧氣慢慢散去,石磚上鑲嵌的鵝卵被露水洗得一塵不染。

    雨已停,今日日麗風(fēng)清。

    才到寺院入口處,就聞到很?濃的檀香味,煙霧繚繞,鉆入鼻尖。

    正逢暑期,不少游客慕名而來,人流涌動,姜晚笙牽著祁琛的手慢慢往殿內(nèi)走。

    “你有想求的東西嗎?”走到一半,姜晚笙忽地扭頭?問身邊的人。

    聞言,祁琛和她目光交匯。

    還沒等他說話,姜晚笙瞇了?瞇眼?,她嘖一聲,“你肯定沒有,看起來就無欲無求的,無趣。”

    祁琛還是沒說話,薄唇彎起一點弧度,眸低垂,看不出情緒,只是牽她更緊些。

    路過紅磚青瓦,兩只橘貓趴在上面曬太陽,懶洋洋的姿態(tài),粉色肉墊展開,伸了?個懶腰。

    有一只跳下來想喝小池里的水。

    寺廟的貓大多?不怕人,姜晚笙蹲下身,邊摸它的腦袋,邊又談起剛才的話題:“我?有好?多?想求的東西。”

    祁琛拍拍她腦袋:“是什么?”

    “說出來就不準(zhǔn)啦!”姜晚笙揉揉鼻尖,聲音嬌俏,“都?是最簡單的,我?最想要的。”

    安靜兩秒,祁琛說,“別忘記給自己求。”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姜晚笙吐吐舌,“我?又不是傻子。”

    她突然低呼,“啊!我?腳麻了?!”

    祁琛被她逗笑。

    他拉姜晚笙起來,蹲下幫她揉了?揉腳腕,很?輕柔的力?,而后撣了?撣她手心里的灰塵,牽著她繼續(xù)往前走。

    古剎鐘聲緩緩響起。

    姜晚笙跪在佛祖面前,雙手合十,閉著眼?虔心求愿。

    她確實有許多?想求的東西。

    一愿,家人身體健康平安,無病無災(zāi)。

    二愿,她能和祁琛長長久久,不分離。

    三愿——

    她顫了?顫睫,抿唇低念:

    “三愿,祁琛能夠一直開心順?biāo)欤軌蜃鏊约骸!?br />
    她低眉,一遍遍重復(fù)最后一句。

    模樣端正,內(nèi)心是那樣的誠篤。

    平常總是笑盈盈沒個正形的女孩,也會擺出一副肅然誠心的姿態(tài),只為她喜歡的人祈福。

    這一路,祁琛走得太過辛苦,即使他在姜家,也從沒真正做過自己。他沉默少語,寡言疏淡,好?像自始至終都?是如此。

    但姜晚笙總覺得他不該是這樣的。

    他本可?以是天之驕子,他骨子里的傲氣、出眾,都?不應(yīng)該因為所謂家世而被壓抑。

    祁琛,就該是耀眼?的。

    祁琛并沒有走進(jìn)殿內(nèi),他站在外面,望著不遠(yuǎn)處正在輕閉雙眼?的姜晚笙。

    陽光透過薄霧,灑在她的身上。

    一圈金色將她完全籠罩。

    微風(fēng)吹過,祁琛突然也閉眼?,他眉眼?冷淡,指腹輕觸在腕骨紅繩上,圓珠磕碰,發(fā)出很?輕的脆響。

    再睜眼?時,一個僧人站在他面前。

    “施主,不入殿?”

    祁琛徐徐抬眸,只搖頭?,沉默不語。

    僧人回頭?看了?眼?殿內(nèi)的人,又回身,不知為何嘆聲氣。他低語了?兩句,最后遞給祁琛一條紅綢。

    告訴他,菩提樹下可?以掛綢求愿。

    姜晚笙起身的時候,就看到祁琛低眉,盯著掌心那條紅帶沉吟著什?么。

    她好?奇地問:“這是什?么啊?”

    等祁琛簡單告知她后,姜晚笙張了?張唇,覺得有點驚訝。她拉住他的手指:“這是緣啊,師父親自給你的,去掛起來吧。”

    “好?。”

    兩人來到最邊側(cè)的菩提樹旁。

    香客人頭?攢動,樹枝早就掛滿了?紅帶,風(fēng)一吹便來回飄蕩,像是一副紅色國畫。

    姜晚笙又被角落的貓咪吸引,她跑過去擼貓。祁琛立在樹旁,拿起一只黑筆,卻沒有著急下筆。

    遠(yuǎn)處鐘聲再次被敲響,聲聲空靈,悠轉(zhuǎn)不停。

    他彎腰,寫下兩個字。

    而后懸掛在一隅,垂了?下來。

    祁琛抬頭?看,眉宇從頭?至尾都?很?淺,忽地,越過絲帶,他和她的視線相撞。

    姜晚笙一只手托著腮,對著他露齒笑。揮揮手,她用口語說

    :“快來,我?在等你啊!”

    幾秒后,祁琛舒展眉目,也勾唇,

    那一刻,四周寂然,一股宿命感落入塵世,無形的線將兩人栓緊。

    菩提樹干上系著的銅鈴因風(fēng)而搖出鈴音。

    “叮叮”——

    香火仍在彌散,紅色綢帶上的字跡悄悄展露,簡單二字,寫著:

    娶她。

    …………-

    從寺院出來,姜晚笙接到阮浠打來的電話:“晚晚,你一大早怎么不在民宿?我?敲半天門,還以為你還在睡覺呢,結(jié)果?前臺和我?說你早出去了?。”

    “我?來普元寺了?。”

    姜晚笙玩著祁琛的手指,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靠!你怎么都?不說一聲,自己去的?”

    “沒有啊,我?和祁琛一起。”

    阮浠明顯一愣:“啊?祁琛啥時候來的?”

    解釋起來怪麻煩的,姜晚笙隨口道:“哎呀,剛好?過來了?嘛。”

    一塊長大的,誰不知道姜晚笙依賴祁琛,阮浠下意?識以為她喊來的,也就沒深究。

    “你在山腳下等會,我?們一會就到。”阮浠喊了?一聲,然后捂住聽筒,笑嘻嘻地說,“還有一個人來了?,你肯定想不到,哈哈哈哈哈哈,馬上把你嚇?biāo)溃 ?br />
    姜晚笙低嗤,翻了?個白眼?,不以為意?:“又要玩什?么惡趣味惡作劇了?是吧!”

    “你等會就知道了?!”

    掛了?電話,姜晚笙找了?個石凳子坐下,和祁琛說稍微等一會,他沒意?見,也坐她旁邊。

    突然想到什?么。

    姜晚笙扯了?扯祁琛的沖鋒衣衣擺,斟酌話語:“我?們現(xiàn)在……要公開嗎?”

    祁琛看向她:“你怎么想的?”

    “我?想,”姜晚笙抿抿唇,小聲說,“先不公開。”

    話畢,她立刻解釋,生?怕他誤會,“和好?朋友們倒沒事啦,這群人好?多?都?不熟,嘴巴又大。”

    “我?主要是害怕爸媽現(xiàn)在沒辦法?接受,特?別是媽媽,你知道的,她一直把你兒子,她——”

    祁琛勾勾她的手心,打斷道:“不用和我?解釋。”

    “慢慢來。”他聲音溫和,“這事交給我?。”

    姜晚笙心定下來:“嗯嗯。”

    她突然想到什?么,語氣有點擔(dān)心,“媽媽最近身體好?像有點不好?,張媽昨天還和我?說,最近吐了?好?幾次,不知道是不是胃不好?,讓她去檢查總說最近特?別忙,煩呢。”

    “好?像公司最近出了?點狀況,爸媽都?好?忙的樣子。”

    沉吟片刻,祁琛說:“等我?回去問一下,不要擔(dān)心。”

    “好?。”

    ……

    普元寺算是云溪的一個著名景點了?,附近的民宿離得都?不遠(yuǎn)。十分鐘不到的時間?,阮浠一眾人就來到匯合點。

    開了?好?幾輛車,大多?數(shù)是越野車。

    唯有最頭?那輛最顯眼?,阿斯頓馬丁,銀外黑內(nèi)。

    姜晚笙覺得這車有點眼?熟,她正思考,車窗搖下來,阮浠對她瘋狂招手:“這兒這兒!”

    “這不是你的車吧?”姜晚笙語氣疑惑。

    還沒說完,車窗完全敞開,駕駛座探過來一個身形,眉眼?溫和帶笑:“還記得我?的車?”

    姜晚笙愣住了?,沒猜到是顧亦辰。

    阮浠一看她表情就覺得好?笑,“我?就說你會嚇一跳吧。”

    “這哥一言不合搞突然回國這套。”

    顧亦辰初中畢業(yè)后被父親送到美國讀高中,每年回不來幾次,通常都?是冬天的時候,姜晚笙突然見到他,難免有些驚訝。

    “想不想我?。”顧亦辰笑著問。

    “想你個大頭?鬼。”姜晚笙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馬長大,家里走得也很?近,關(guān)系比一般朋友好?很?多?,“你怎么這個月回來了??”

    顧亦辰:“你高中畢業(yè),總得回來看看你。”

    身側(cè)的阮浠嘔了?一聲:“我?難道不也畢業(yè)?你也太雙標(biāo)了?吧。”話畢,她突然看到姜晚笙身后的祁琛,打了?招呼,“祁琛哥。”

    祁琛點了?點頭?,算是回應(yīng)。

    顧亦辰指腹點了?點方向盤,似乎根本沒看到祁琛這號人一般,嘴唇似笑非笑,弧度收回。

    幾輛車就停在邊側(cè)的停車場。

    往林里走,有一家茶餐廳,大家準(zhǔn)備在這里吃飯。

    祁琛的航班過兩個小時就起飛了?,本來陪姜晚笙去寺院就已經(jīng)耽誤了?點時間?,來不及吃飯,他準(zhǔn)備直接去機(jī)場。

    餐廳外,樹葉被風(fēng)吹得沙沙響。

    姜晚笙小聲說:“我?送你過去吧。”

    祁琛沒答應(yīng):“不遠(yuǎn),我?打個車,你先吃飯。”

    姜晚笙噘噘嘴,不想和他分開,心情有點不好?。

    “回去不就見了?。”祁琛靠近她,垂眼?,“你安心玩。”

    “好?吧……那你保證我?回去的時候你來接我?,我?想第一時間?看到你。”

    “我?保證。”

    “天天都?要給我?發(fā)消息。”

    “好?。”

    “不許和其他女生?講話。”

    “好?。”

    “看都?不行。”

    “好?。”

    姜晚笙沒話說了?,她指尖悄悄戳他衣擺,還是滿臉的不情愿,但是沒剛才那么愁眉不展了?。

    “你走吧,上飛機(jī)和我?說一聲。”

    就在這時,身后突然傳來顧亦辰的聲音,眾人都?進(jìn)包廂里,只有他走出來:“可?可?,干嘛呢,要吃飯了?。”

    姜晚笙被嚇一跳,趕忙松開拽著祁琛的衣角,故作鎮(zhèn)定地回頭?:“你先吃啊。”

    顧亦辰還是溫和的笑:“有這么多?話說嗎。”

    “你管我?。”姜晚笙不耐煩了?,“和家里人說點話也礙你事啊。”

    “也是,他是你哥。”

    說這話的時候,顧亦辰是抬眸和祁琛對視的。

    兩人眼?神在空中交匯。

    四周氣氛莫名晦澀,氧氣抽絲剝繭地被抽離,只剩冰冷。

    第55章 百分百17

    “所以, 你是確定報濱大了?”

    顧亦辰左手翻轉(zhuǎn)著手機(jī),另一只手遞了杯紅豆冰給姜晚笙,側(cè)頭看著她?問。

    “只是第?一志愿報濱大。”姜晚笙停下?筷子, 吸了口冰飲,等咽下?去才說, “考不上就去其他的大學(xué),我沒所謂,在濱北就行咯。”

    顧亦辰問:“就非要留在濱北?”

    “對。”姜晚笙點點頭。

    茶餐廳包間內(nèi)其余人打鬧大笑, 熱鬧嘈雜, 姜晚笙抽空看了眼手機(jī), 給祁琛發(fā)消息:[到機(jī)場沒有呀?]

    那頭很快回?:[剛到, 準(zhǔn)備安檢。]

    [知道了呢,落地平安。]姜晚笙笑眼盈盈, [想你!很很很想你!]

    祁琛:[我也是。]

    祁琛:[好好吃飯, 不要邊吃邊喝冰飲,胃會痛。]

    姜晚笙:[嗤——]

    她?抿唇笑, 放下?手機(jī)繼續(xù)吃飯,但桌上的那杯紅豆綿綿冰當(dāng)真后來?就一口沒再喝。

    坐身側(cè)的顧亦辰將這一切都收進(jìn)?眼底,他雖沒看見姜晚笙到底發(fā)了什么內(nèi)容, 但他知道, 她?在和誰發(fā)消息。

    視線凝了兩秒。

    顧亦辰突然又開口, 語氣聽起來?倒像是隨口一句。

    “你不會是為了他才要上的濱大吧。”

    “誰?”

    顧亦辰似乎并不喜歡這兩個字,淡淡地,說出來?, “祁琛。”

    聞聲, 姜晚笙筷子滯了一瞬,不過很快就裝作沒事人般。

    “沒有啊。”

    她?拿紙巾擦擦嘴, “我就不能是因為想離家近?”

    “嗯。”顧亦辰?jīng)]信,但也沒戳穿她?。他倏然道,“出國?吧,來?美國?,我?guī)湍惆咽掷m(xù)都辦好。”

    姜晚笙覺得莫名?:“我不去,我干嘛要去。”她?奇怪,“媽媽前兩天也問我要不要出國?,不會是你出的餿主意吧。”

    “這算餿主意?”顧亦辰?jīng)]否認(rèn)。

    果然是這樣,姜晚笙瞪他一眼:“怎

    么不算餿主意?當(dāng)時你自己也并不想去美國?讀高中,你忘了?”

    話語落地,顧亦辰有片刻是沉默的。

    “我沒辦法?。”他眉峰幾不可察地皺了皺,“我得聽我爸的。”

    顧亦辰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顧家風(fēng)光,生意做得如日中天,家境富裕殷實。父母雖是聯(lián)姻相?識,但婚后恩愛,就生了他一個獨子,集寵愛于一身。

    他是天之驕子,所有人都認(rèn)為他定然會順風(fēng)順?biāo)?br />
    直到六周歲那年,顧亦辰母親突發(fā)心臟病離世,他幸福美滿的人生在此?刻有了缺角。

    那么小?的孩子什么也不懂。

    崩潰、大哭,但他從小?心高氣傲,不善表達(dá),在外人面?前依舊裝得一副平靜如常的模樣。

    那時,只有姜晚笙看穿了他,她?性格純粹單純,同理心更是出自本能的強(qiáng)。

    人人都叫顧亦辰堅強(qiáng)的時候。

    只有姜晚笙睜著一雙圓眼,拍拍他的背,悄悄和他說:你可以哭鼻子呀,我陪你,不會告訴別人的。

    她?對待好朋友從來?都是這樣,明媚可愛,懵懂到至純至善的地步。

    誰會不喜歡姜晚笙這樣的人呢?

    顧亦辰喜歡她?,可他終究做不了她?那樣的人,沒了母親,父親依舊愛他,對他甚至?xí)嗔艘环萏澢贰5赣H總要有另一半,也許不會再婚,但難免會有一兩個情人。

    豪門下?,很多女人會靠著私生子上位,顧亦辰想要保住自己在家里的獨子地位和身份,就得溫順得體?,行為不能有任何出錯的地方。

    父親讓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比如初中畢業(yè),大手一揮根據(jù)學(xué)業(yè)規(guī)劃師的意見將他送出國?,他有什么辦法?,天之驕子的皮囊下?,不過是個只能聽話的孩子。

    姜晚笙聽到他說這話,明顯一愣,她?是把顧亦辰當(dāng)作真正?的好友的,她?看不得朋友難過。

    “沒事啊——”姜晚笙努力安慰道,“美高不是四年制嘛,還有一年,畢業(yè)就好,回?來?咱們這幫朋友不都在。”

    顧亦辰內(nèi)心的那點示弱只會在姜晚笙面?前展露,他從來?都是一圈子里最有份量的人物。

    倏爾間,顧亦辰重新舒展眉目,又是往日那清朗爾雅的姿態(tài)。

    “我們小?時候很好,對嗎。”他笑著說。

    姜晚笙也抿唇笑,“對啊,小?時候最好了。”她?抬了抬下?巴,“現(xiàn)在也很好啊。”

    “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

    但是,你不再和我最好。

    你現(xiàn)在有了更在乎的人。

    自從那個野種出現(xiàn)開始,姜晚笙的視線就再也沒放在自己身上了,她?無時無刻,不看向祁琛。

    連“可可”這個稱呼,都成了別人的專屬。

    為什么呢,難道他沒那個野種可憐嗎?

    但他好歹是個正?常人。

    思及此?,顧亦辰擺出溫和的笑容,指尖敲了敲手機(jī)屏幕,意味不明的口吻:“你離祁琛遠(yuǎn)點吧。”

    話題轉(zhuǎn)得太?快。

    怎么突然聊到祁琛身上了?

    姜晚笙眼神怔怔,仰頭問:“為什么這么說。”

    “他不太?正?常。”

    姜晚笙:“……”她?用一種麻木不仁的眼神看著他,“哪里不正?常了,你說清楚,不要在這兒誹謗。”

    “也許,”顧亦辰嘴唇拉成一道直線,有點嘲諷的意思,“精神不正?常。”

    這圈好友都愛開玩笑。

    姜晚笙只覺得他也是在玩笑,沒當(dāng)真,但也有點不開心。她?不喜歡別人隨意評價或是開祁琛的玩笑。

    “不要說他。”她?沒好氣地嗆他,“你才精神不正?常。”

    顧亦辰緘默不語。

    他緩緩抻了抻脖子,不由自主哼笑一聲。

    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

    接近晚上九點鐘,一群人來?到民宿旁的溫泉泡私湯。山里溫差大,夜風(fēng)微涼,夏天泡湯倒是比想象中更舒服。

    群山茂綠,松林滄桑卻也株株高聳入云,融進(jìn)?夜色中,展露濃郁青黛色。

    在這樣的天然氧吧里賞泉聽風(fēng)聲,好不愜意。

    私湯帶了音響,放著悠揚的音樂,氣氛放松舒展。

    姜晚笙在溫水里發(fā)了一會汗,昏昏沉沉地很輕快,仿佛踩在云端中,靜謐中,她?只覺得更想祁琛了。

    這種想念會順著氤氳的霧氣不斷拉長,似乎沒法?壓抑,它來?自本能。

    她?裹緊浴袍,找了個角落,坐在木凳上給祁琛打去視頻電話。

    管家送來?一盤水果,姜晚笙捏了一顆青葡萄,冰冰涼涼才凍過的,她?含進(jìn)?去籽還沒吐出來?——

    祁琛已然按下?接聽鍵。

    他人在宿舍,像是才洗過澡的模樣,濕發(fā)半干,水汽滑過他飽滿的喉結(jié),琥珀色的瞳孔輕抬,似冷冬天里淌過林澗的山泉,清冽干凈。

    隔著屏幕,還是能聞到他身上的氣味,沁進(jìn)?鼻尖。

    稍稍對視,姜晚笙驀地紅了臉,她?垂下?頭,顫著眼睫笑。

    祁琛也輕輕地笑。

    他先開口,問道:“笑什么。”

    尾音掉落,姜晚笙抬起下?巴,仔細(xì)看了他兩眼。平常沒表情的時候祁琛的臉更偏冷點,透出難以忽視的距離感。

    但只要笑,會很不一樣。

    尤其是那雙眼,浮上一些濕漉,真的很像只小?狗。

    而且,他只對她?一個人才會露出這樣的笑。

    姜晚笙彎著眼回?答:“我喜歡你笑。”

    “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安靜一秒,祁琛迎著她?這句話,唇角的弧度拉得更深些。眉眼線條舒緩,光垂下?一點暗影。

    他長長的手指觸上屏幕,把對面?畫面?放大。

    而后把話題引開,“在哪里。”

    “泡溫泉呢。”

    祁琛問:“一個人?”

    “一堆人。”姜晚笙眨眨眼,“有男有女。”

    “是嗎。”他的聲線如常,語調(diào)很平,沒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好吧。”

    “噗哧——”姜晚笙忽地失笑。

    她?半瞇著眼,露出貝齒,夸張地說,“你吃醋啦!你吃吃吃吃醋啦!”

    “你完蛋啦祁琛!你真是太?太?太?太?,”她?抿唇,俏皮得要很,“太?喜歡我了。”

    祁琛沒否認(rèn),垂眼看著她?說,“我早就完了。”

    兩人間的氛圍蔓延出一種別人擠不進(jìn)?去的暗昧,裝在瓶子里的綿密泡沫一樣,快要溢出來?了。

    祁琛原先是在浴室的。

    電話一響,他幾乎是邊套衣服邊接聽的,沒來?得及戴耳機(jī),所以聲音是外放的。

    都聽得清楚。

    宿舍不知是誰忍不住了,扯著嗓子從床上發(fā)出一聲哀怨:“這么甜!!!”男生錘墻,“琛哥,你做個人吧,我們這群單身狗做錯了什么——”

    八人間。

    話語出,一呼百應(yīng),通通附和道,

    “這狗日子沒辦法?過了!”

    “在座的各位都是好人,除了你倆!”

    “早八加上科研實驗本來?就煩了,我恨恨恨,我恨這個世界,我恨所有情侶……”

    …………

    祁琛喉嚨微微滾動,干脆地帶上耳機(jī),幾秒后,宿舍里的唉聲嘆氣的抱怨被隔絕在聽筒之外。

    聽完所有的姜晚笙一直在咯咯得笑,肩膀都在顫抖。

    “你們宿舍的人也太?好玩了。”

    祁琛無奈搖頭。

    “如果我進(jìn)?了濱大,到時候去找你的時候順便找他們玩。”姜晚笙說,“都是我的學(xué)長們,到時候賄賂他們一下?,可以好好照顧我的男朋友。”

    祁琛不為所動,他提醒:“我也是你的學(xué)長,找我玩就行了。”

    “找你玩什么。”

    “什么都可以。”

    “真的嘛。”姜晚笙瞇了瞇眼,她?本來?就性格外放,不喜歡收斂自己,加上隔著屏幕的異地戀,更喜歡一些''刺激''

    她?緩緩說出一句話。

    因為他帶了耳機(jī),所以只有他能夠聽到。

    “把你捆起來?。”她?一字一頓,“項圈,你聽過沒有。”

    祁琛不動,有須臾的定格。

    姜晚笙指尖發(fā)燙,但還在繼續(xù)說,“項圈上還有鈴鐺。”

    “我來?買。”

    倏然聽到他這句話,姜晚笙反而止了音,她?發(fā)愣一下?,“啊……”她?就是過過嘴癮。

    可祁琛的口吻卻是當(dāng)真了:“給女朋友做狗。”他聲線不輕不重,卻讓她?有點喘不上來?氣,“天經(jīng)地義。”

    姜晚笙不說話了,本來?泡完溫泉皮膚就沾了一圈紅暈,現(xiàn)在更甚,絨毛上都是血色,像一只水蜜桃。

    “你你你……”她?的聲音不連貫,快

    速轉(zhuǎn)移話題,“你明天還要去科研所嗎?”

    祁琛從喉嚨里蔓出一點笑意。

    “嗯,要去。”

    明天可是周末哎。

    姜晚笙嘆口氣,覺得他有點累,問:“這個科研所的項目有錢拿嗎?”

    “有。”

    “還真有啊。”姜晚笙愣住。

    祁琛的專業(yè)物理系,濱大物理排名?穩(wěn)居國?內(nèi)前三,想來?項目金應(yīng)該不會太?低吧。

    她?換了表情,眼巴巴地望著他:“把錢攢著,給我買禮物。”

    祁琛笑:“好。”

    “那你想好給我買什么了嗎。”她?提醒,“這次生日。”

    還有三個月就要到姜晚笙的生日了,這還是兩人在一起以后過的第?一個生日,她?比過往的每一次都感到更加期待。

    祁琛看她?,忽然說:“想好了。”

    “什么什么!”

    “戒指。”他忽地開口。

    話說得不疾不徐,好似隨口一句,但姜晚笙卻徹底怔愣,戒指這樣的物件代表的是什么,她?清楚地知道。

    太?鄭重了,也太?珍貴了,再開口她?的語氣都變得有些僵硬。“你……”

    “騙你的。”話沒說完,就被祁琛打斷。

    他看向她?的目光沒有任何變化?,唇角的弧度也是,似乎真是一個逗弄的話。

    姜晚笙倏然松口氣。

    她?不是害怕,只是單純的有點被嚇到,如果真的到那一步,似乎確實來?得有點快了。

    他們還沒公開,爸媽的態(tài)度更是個未知數(shù),她?不是不想考慮未來?,只是暫時沒想到那么久遠(yuǎn)的事。她?某些方面?有點喜歡逃避,既然還沒發(fā)生,提前預(yù)料豈不是給自己徒增煩惱嗎。

    她?嘿嘿笑兩聲,又說了其他的話題-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眼見著快到時間,就準(zhǔn)備掛斷電話。

    臨掛前一秒。

    姜晚笙突然想起什么,她?“哎”了一聲,問道:“你是不是和顧亦辰有矛盾啊?”

    祁琛目光稍定,面?色如常:“沒有。”

    “怎么了?”

    “其實也沒事……”姜晚笙咬唇,“就是他今天說了句怪怪的話,我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不過肯定是瞎說的。”

    “說了什么。”

    “說什么精神不正?常——”

    話落,祁琛喉結(jié)微滑,薄眼皮很輕地掀了掀。

    姜晚笙這人藏不住話,她?說完立馬解釋,“他們這一幫男生都這個樣,還經(jīng)常說我有毛病呢,別搭理。”

    “你們沒矛盾就行,我想著他是我朋友,萬一有啥誤會,我總歸要問清楚點。”

    “嗯。”祁琛垂睫,眼底不含任何情緒,“沒放在心上。”

    “早點睡覺,晚安呀!”

    “晚安。”

    電話掛斷,幾乎是下?一刻。

    “啪嗒”一聲,祁琛手中一只黑筆倏地被折斷。

    筆從中間裂開,塑料裂縫處尖銳,直直戳進(jìn)?他的手指皮膚里,鮮血往外冒。

    祁琛垂眸看了看。

    少頃,他站起來?,隨手拿了瓶酒精走進(jìn)?浴室,面?無表情地往手指上倒,酒精分子和傷口親密接觸。

    他似乎一點痛覺都沒有。

    從頭至尾,面?上的神情都極淡。

    處理好,他把酒精瓶扔進(jìn)?垃圾桶里,轉(zhuǎn)而抬頭將目光落在鏡子上。鏡面?透明干凈,清晰映出他的臉。

    視線下?移,落在嘴唇上。

    她?說,喜歡他笑。

    是她?第?二次這樣說了,第?一次是在安城,當(dāng)時祁琛清楚記得她?說他笑起來?好看時,他心跳錯拍的感覺。

    很微妙,舒服的感覺。由此?,他也記住了當(dāng)時自己臉上的那個笑容。

    祁琛扯了扯唇,對著鏡子復(fù)刻當(dāng)年的那個笑,一模一樣,無論是弧度還是眉眼間的形狀。

    模仿了這么多年了,不可能出錯。

    他滾了滾喉結(jié),又想起剛才姜晚笙最后一句話:

    “說什么精神不正?常——”

    片刻后,祁琛收了笑,眼眸再次變成無波無瀾,他抬腳走出浴室。

    精神不正?常?

    說他嗎?

    那又怎樣-

    時間過得很快,姜晚笙畢業(yè)旅行回?來?后,不知不覺就和祁琛談了兩個月的戀愛。

    她?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了,擦分?jǐn)?shù)線進(jìn)?了濱大,雖然專業(yè)不是她?非常喜歡的,但以后的路還很長,上了大學(xué)再轉(zhuǎn)專業(yè)也行。

    況且,還有一個學(xué)霸男朋友可以幫她?整理學(xué)習(xí)資料。

    她?索性更肆無忌憚地享受假期。

    十?月底才到入學(xué)時間,姜晚笙整天都和祁琛黏在一塊。

    他被教授要求留校做項目,為了姜晚笙可以方便來?找他,祁琛沒有住學(xué)生宿舍,而是在校外特地租了一個公寓。

    這個公寓并不大,一室一廳,只有60平,租金卻高得離譜。全?因為位置在內(nèi)環(huán)內(nèi),市中心的最中央?yún)^(qū)域,下?樓就是國?貿(mào)。

    祁琛本來?不用租下?這么貴的房子。

    但姜晚笙從家到這里會更近,一個人呆著點外賣或是出去玩都會更方便,他才選擇了這兒。

    即使她?也許幾天才來?一次,即使他從科研所到公寓需要多轉(zhuǎn)好幾趟車。

    但這樣兩人見面?的次數(shù)太?少了。

    父母忙于公司的事,日常都不著家。

    姜晚笙又高考畢業(yè)了,更是不管她?的行程,于是后來?她?提了一個行李箱,拿了一些日常換洗衣服和化?妝品,就來?和祁琛一起住了。

    他們提前過上了同居的生活。

    一起做飯,一起看電影,一起在洗漱臺邊刷牙,姜晚總是喜歡在祁琛洗臉的時候從背后抱住他。

    嵌入式的擁抱。

    她?覺得一切都是那樣的剛剛好。

    幸福大概具象化?就是如此?吧。

    他和她?還會在這個不大不小?的公寓里留滿痕跡。

    床上,祁琛還是那樣兇,但姜晚笙喜歡他對自己兇點,她?喜歡他得要命,怎么會這樣喜歡上一個人。

    她?的身體?會明確地告訴他。

    一只水蜜桃,剝開外面?的那層薄皮,被舌尖舔舐,被指尖搓捻,桃汁流滿了手心和手背。

    滴落而下?,像在下?雨,溢滿了。

    日子過得不慢不快,脈搏和心跳都在悸動。

    人在放松警惕的時候,總是會認(rèn)為,以后還是會如現(xiàn)在這般美好。

    姜晚笙就是這么認(rèn)為的。

    直到那天,差錯和意外還是突然造訪——

    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鐘,她?才堪堪睜眼醒來?,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準(zhǔn)備賴會床。

    昨晚興致很好,祁琛和她?在落地窗前,熬到了凌晨兩、三點,兩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她?都不想洗澡,最后還是祁琛抱著她?,洗干凈的。

    今天醒來?渾身酸痛,更不想起床了。

    床頭柜上是祁琛新買的弗洛伊德,花束沾滿水汽,生機(jī)盎然,插在花瓶里,擺了好幾瓶。

    她?喜歡花,他就每周都買,換著種類,從不嫌麻煩。

    花香沁人,光影溫馨。

    就當(dāng)她?纏著眼皮,漸漸進(jìn)?入深度睡眠的時候,手機(jī)進(jìn)?來?一通來?電。

    姜晚笙還以為是祁琛,對著聽筒迷迷糊糊準(zhǔn)備撒嬌,下?一秒,就聽到家里保姆張媽焦急的聲音。

    “張媽你慢慢說,”姜晚笙瞬間清醒,掀開被子坐直,她?問,“你說我媽媽怎么了?”

    張媽說話磕磕絆絆,明顯慌得不行。

    “陶總在公司突然流了好多血,暈過去了……被救、救護(hù)車?yán)吡耍 ?br />
    “姜總讓你趕緊去醫(yī)院。”

    “在、在明德醫(yī)院,晚晚你——”

    姜晚笙都來?不及聽后面?的話,切斷電話,隨便套了件衣服,跑出門去。

    甚至沒來?得及和祁琛說一聲。

    第56章 百分百18

    去醫(yī)院的路上, 姜晚笙心臟緊緊糾在一塊,手腳發(fā)麻,身子?不?受控地微微顫抖, 腦子?很亂。

    張媽的話反復(fù)在她耳邊回蕩——

    流了好多血、暈過?去,甚至到救護(hù)車過?來把人拉走的程度……

    到底是多嚴(yán)重, 才?會這樣。

    姜晚笙不?敢想不?敢問,不?安地將目光放在窗外,暑熱濃烈的風(fēng)拍在臉上, 又

    熱又燙, 但她好似感覺不?到。只希望車能開得再快點, 好讓她盡早見到媽媽。

    出租車司機(jī)也察覺到她的狀態(tài)。

    他瞥了兩眼?后排, 一個小姑娘,年齡不?大, 正是人生最脆弱、膽小的年紀(jì), 看?著就?不?太能抗事?。

    司機(jī)嘆口氣,也不?欲作?安慰, 一腳油門踩到底,把車程盡量拉到最短。

    下了車,姜晚笙直奔搶救室。

    她一眼?就?看?到走廊里站著的父親。

    姜承赫眉頭緊皺, 手背布滿了鮮血, 刺目的紅, 看?得姜晚笙不?禁有些頭暈想吐。

    停滯兩秒,她才?跑過?去,語氣焦急:“媽媽人呢?”

    “進(jìn)手術(shù)室了。”姜承赫側(cè)頭回道。

    姜晚笙捏了捏手指:“到底怎么了?”

    這個話問出來, 姜承赫好一會兒沒出聲, 那是姜晚笙第一次從向來威嚴(yán)厲色的父親臉上看?到那種表情——類似于挫敗,又類似于空落。

    他抖出一根香煙, 突然想起來醫(yī)院不?給?抽煙,又放回?zé)熀兄校瑝褐掳驼f:“你媽媽她,流產(chǎn)了。”

    聞言,姜晚笙嘴唇張開又閉合,僵愣在原地。

    她不?可置信,瞪大眼?睫,喃喃:“流產(chǎn)…………”

    “什么時候、媽媽什么時候……”

    什么時候懷孕的。為什么她一無所知。

    姜承赫悶聲開口:“兩個月了,意外懷孕,你媽媽她有輸卵管堵塞,當(dāng)時懷你都用了很多年,根本沒想到會再次懷孕,也就?沒注意——”

    “最近公司項目出了問題,底下工廠死了兩個工人,資金鏈斷了。”他嘆出一口氣,“她很忙壓力也大,身體負(fù)擔(dān)不?了,加上晚上都要靠安眠藥睡覺。”

    “大出血,孩子?已經(jīng)沒了。”

    姜晚笙又問:“那媽媽呢?”

    “醫(yī)生說還在搶救,比較危險。”

    姜晚笙不?說話了,緊閉雙唇死死咬著齒關(guān)。‘危險’二字,仿若一記重錘,從天而降砸得她腦子?懵懵的,耳鳴倏然襲來。

    她無法去細(xì)究這個危險的程度到底有多少?。

    一旦細(xì)究,她便會下意識延伸到,手術(shù)失敗的話。

    如果失敗,如果失敗……

    耳鳴化?作?一瞬間加重,她只覺得頭暈?zāi)垦#瑑裳?一黑,跌坐在冰涼的椅子?上。

    姜晚笙抬了抬視線,手術(shù)室的燈仍在搖晃。

    如今,除了等待,好像別無他法。

    醫(yī)院四處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走廊里到處站著神色緊張又悲哀的人,尤其是搶救室外,白墻靠跡斑斑,祈愿平安的禱告被一遍遍地重復(fù)。

    廣播聲冰涼,每一聲呼叫都扯人心焦。

    氣氛極度壓抑,空氣中像是有無形的手,將氧氣抽干,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等待的過?程,姜晚笙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難熬。

    半個小時后,她的外公外婆收到消息趕了過?來。兩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顫顫巍巍地走上前。

    雙雙年過?八旬,雖然有三個孩子?,但是最疼陶君然這個小女兒,是放在手心里疼著長大的。就?算陶君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女兒,對于他們?來說,她還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

    面對老人們?的詢問,姜承赫大概說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外婆聽完后發(fā)出抽泣聲,眼?淚順著皺紋往下流。

    外公則拄著拐杖,狠厲地敲了一下地磚,質(zhì)問姜承赫:“你是怎么當(dāng)丈夫的!老婆懷孕都不?知道,你成天到晚都在忙些什么!”

    “君然本來身體就?不?好!你最好祈禱她平平安安,不?然我豁出這條老命來也不?會放過?你!”

    姜承赫閉口不?言,他無法辯解,只能受著。

    而另一邊,姜晚笙仍然坐在椅子?上,她還小,遇到這種變故心神都沒辦法安定,更不?可能上前說些什么。

    她眼?神怔怔,連人都忘記叫了。

    不?過?外婆看?到了她,走上前坐在她身側(cè),摸著她的手,哭著說:“可怎么辦啊孩子?。”

    “你媽媽當(dāng)年生你已經(jīng)走了一趟鬼門關(guān),身體早就?虧損,這萬一熬不?過?去可怎么辦啊——”外婆又突然想到什么,“君然是最喜歡孩子?的,只是生病沒辦法再要,就?算熬過?來了,她要知道孩子?沒了,也是受不?了的啊……”

    “我這女兒命怎么這樣苦…………”

    哭聲一聲接著一聲,路過?的病人和家屬紛紛投來目光,包含著關(guān)切、同情、悲憫。

    夾雜著小聲低語與議論聲。

    姜晚笙卻什么都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

    她整個人陷入一種惴惴不?安的慌亂與無措中,頓然想起前段時間陶君然的狀態(tài),在家里就?經(jīng)常嘔吐、發(fā)暈,那個時候她只隨口關(guān)心了兩句,聽到媽媽說沒事?她也就?真當(dāng)沒事?了。

    她的心思全然撲在祁琛和戀愛上。

    當(dāng)時若是她有多關(guān)心兩句,或是邊催邊著陪媽媽去醫(yī)院做檢查,是不?是這些事?情都不?會發(fā)生。

    外婆的話又提醒了她。

    陶君然身體全是因為生她時難產(chǎn)加早產(chǎn)才?會這樣差,不?然僅僅一個流產(chǎn)又怎么會大出血到需要搶救的地步。

    所以?,不?管是原因還是過?程。

    其實全都是她的錯。

    思及此,愧疚的情緒驀然間將她渾身包裹。

    姜晚笙喉嚨里似是咽下一塊刀片,呼吸起伏間,割得她疼痛難耐。

    室外烈日炎炎,滾燙的盛夏,連微風(fēng)都是熱的。

    但一窗之隔的室內(nèi),急救外的白熾燈亮得冰涼,似冰雪嚴(yán)寒的冬月。

    丁點動作?,就?叫人唇齒磕碰發(fā)抖。

    姜晚笙收回視線,垂下無力的長睫。

    鼻尖酸澀,一滴淚珠從眼?尾掉落。

    她想,自己真的是個差勁的女兒。

    她沒辦法原諒自己-

    臨近凌晨,頭頂那束紅色的指示燈才?緩緩變暗。

    主?治醫(yī)生疲憊地從搶救室走出來。

    手術(shù)成功,陶君然沒有了生命危險,但子?宮被摘除,她將永久喪失生育能力。

    等待途中簽了無數(shù)封病重通知書,所有人都做好最壞打算的情況下,這樣的結(jié)果已經(jīng)算是萬幸。

    姜晚笙終于得以?松開一直緊皺的心臟,她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隨后,陶君然被護(hù)士推進(jìn)病房里。

    平常溫婉柔順,從來不?善苛責(zé)任何的女人,此時面目蒼白,唇瓣干涸,虛弱得像一根飄零的蒲公英,隨時會被風(fēng)吹走。

    姜晚笙坐在床邊,握住媽媽的手。

    陶君然的手是那樣的冰涼,連指尖都帶著寒氣,姜晚笙掩著臉又掉了點眼?淚,蜷緊了,試圖把所有的溫度都給?予過?去。

    她眼?眶一圈都是紅的,用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低喃:“媽媽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陶君然還在昏迷中,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但卻憑著意識顫了顫手指,觸在女兒的手背上。

    像是在安慰她。

    姜晚笙哭得更厲害了。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她自己。

    …………

    沒多久后,祁琛趕了過?來,他剛從科研所結(jié)束項目,拿到手機(jī)才?知曉家里的事?。

    他來得速度很快,但卻沒有進(jìn)得了病房內(nèi)。

    姜晚笙的外婆將他攔在門口,老年人從一開始就?不?喜歡祁琛,尤其知道他的身世,對他有一種骨子?里的偏見。

    “你出去。”梅琴蘭看?著祁琛說,“這里不?歡迎你。”

    雖然如此,祁琛還是禮貌性喊了聲“外婆。”

    梅琴蘭打斷他,表情肅然:“你不?要喊我,我只是晚笙的外婆,不?是你的。”

    祁琛微微擰了眉骨,不?再開口。

    梅琴蘭再一次重復(fù):“麻煩你離開。”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但足夠預(yù)兆著一場熱鬧,病房內(nèi)外的人探頭看?過?來,就?連護(hù)士都停下腳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姜晚笙趴床邊不?小心睡著了,但睡得不?深,此時也被動靜吵醒。

    “外婆,你干嘛呢,讓祁琛進(jìn)來啊。”她邊揉眼?睛,邊壓著聲音說。

    “讓他進(jìn)來?讓他進(jìn)來做什么?”梅琴蘭眉眼?沾上一些嫌棄和厭惡,話是對著祁

    琛說的,“繼續(xù)害我們?家嗎?”

    話音落地,姜晚笙意識突然清醒,她倏地站起來:“外婆!”

    梅琴蘭不?為所動,似乎根本沒聽到姜晚笙的話一樣。剛剛失去了一個外孫,又看?著親生女兒遭受如此大的罪,她早就?喪失了理智,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會讓她如臨大敵。

    此刻的她,就?如同祁琛當(dāng)初的那個后媽。

    將意外怪罪于上天與迷信,一遍遍強(qiáng)化?腐朽的思想,當(dāng)作?事?實來看?待。

    “當(dāng)年把你帶回來,我就?是不?同意的。”梅琴蘭挺了挺瘦弱的脊背,擺出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可君然非要帶你回來,我一個老太婆也沒辦法。”

    “天降孤煞,你出生后父母各種血親接連去世,孩子?,不?要怪我說話狠——”

    梅琴蘭做出結(jié)論,“你就?是一個喪門星。”

    已經(jīng)有許多年沒有聽過?這個詞了,祁琛唇角的弧度緩緩壓平,他瞇了瞇眼?眸。

    姜晚笙心臟猛地一抽,她張開唇,卻說不?出話來。

    人群都在議論,尤其是聽到''喪門星''三個字后,明顯唏噓聲變大,目光直直地審視過?來,全然壓在祁琛的身上。

    所有人都是看?客,看?他的笑話。

    她此時的任何話語,都將加劇這場鬧劇的熱鬧程度,姜晚笙不?能說話,只能啞然看?著眼?前。

    “你會給?身邊的人都帶來厄運。”梅琴蘭指了指身后的病床,“我女兒不?就?是下場嗎?”

    “養(yǎng)你到成年早就?夠了,就?當(dāng)我女兒女婿做了件好事?,積了德。可你也該心里有點分寸和良心。給?你這么大的恩,你不?應(yīng)該成年后主?動離姜家遠(yuǎn)點嗎?你到底要害多少?人才?能滿意,你是白眼?狼嗎,不?知道感恩?”

    祁琛從頭至尾都沒動,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他站得很直,姿態(tài)從容。

    極盡平靜的模樣。

    這種泰然自若讓梅琴蘭愈加生氣,怒火中燒,她幾乎是口不?擇言——

    “接下來你還要害誰?晚笙嗎?是不?是?”

    尾音飄散在空中。

    倏地,似是什么字眼?戳中了他。

    祁琛漆色的眸光動了動,身形幾不?可察地微僵,他的視線越過?面前的人,落在身后的虛空中。

    而后,和正倉皇無措的女孩四目相對。

    迎上他視線的三秒后,姜晚笙再也忍不?住,她攥緊手心,嗓音里全是哽咽。

    幾乎是哭著說:“外婆你別說了,你別說了。”

    “我求求你,算我求你,別說了好不?好……”

    別再說祁琛了。

    他沒有錯,為什么要這么對他。

    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隨意詆毀他……

    祁琛眉頭緊蹙,他看?向姜晚笙。

    她以?最痛苦的狀態(tài)煎熬了許久,整個人被疲憊籠罩,原先日日笑顏燦爛的女孩,此刻眼?眶通紅,嘴唇被咬得微微腫脹。

    眼?淚和斷了線一樣,啪嗒啪嗒往下掉。

    砸在手背上,再滑落在地上。

    他知道她眼?淚的味道。

    以?前她看?恐怖片覺得害怕的時候、被補(bǔ)習(xí)班老師打手心的時候、被父親嚴(yán)厲訓(xùn)斥的時候,甚至有分離焦慮幾日見不?到他的時候……

    她總是愛掉眼?淚。

    姜晚笙喜歡在他面前哭,哭累了就?窩在他懷里迷迷糊糊睡過?去,淚痕布滿臉頰時——

    祁琛會低垂眼?瞼,輕輕地舔她。

    幫她舔掉眼?淚,嘗她的味道。

    姜晚笙是甜的,像松軟的草莓蛋糕,甜膩香軟。但,唯獨她的眼?淚是苦的。

    他嘗了很多遍。

    每一次,都是苦的。

    他不?喜歡,所以?后來不?再讓她流淚,更不?會讓她在外人面前掉眼?淚。每次看?到她哭,他都要瘋了。

    那種感覺,讓他失控。

    祁琛滾了滾喉結(jié),他忽然開口,嗓音摻雜砂礫,聽起來有點啞。

    “別哭了,我沒事?。”很輕的一句,說不?清楚到底是對誰說的。

    姜晚笙慢慢止住了哭音,她顫了顫睫毛,透過?濕漉看?向他。還沒等她回應(yīng),又聽到祁琛說話。

    這次,他眼?眸朝向面前。

    對著梅琴蘭,語氣口吻皆是平靜,但卻也是一種默認(rèn)和妥協(xié)。

    “知道了。”祁琛道,“我走。”

    聞聲,梅琴蘭都不?自禁地愣了愣。

    她雖然沒有太接觸祁琛這個人,但也大概知道,少?年性格寡言卻又執(zhí)拗,是骨子?里的傲氣。

    剛才?她只管宣泄自己的情緒,想過?祁琛會沉默閉口不?言,想過?祁琛會非常冷靜,甚至想過?他會出言不?遜。

    但從沒想過?,他會讓步。

    宛如有了什么軟肋,所以?即使被貼上最惡毒的標(biāo)簽,也能忍下,在人群議論聲中,帶著這個標(biāo)簽離開。

    梅琴蘭恍過?神來:“好啊,你自己說的,快走。”

    祁琛不?再回應(yīng),看?了一眼?姜晚笙,就?準(zhǔn)備轉(zhuǎn)身。

    就?在這時,病床上躺著的陶君然倏地睜了睜眼?睫,她才?從麻藥中醒來,意識纏繞成一團(tuán),仍然昏沉。

    她不?知道自己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會躺著,為什么身上這么痛,甚至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哪里。

    但她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了一些不?好聽的話。

    讓她即使在昏沉中,也無法坐視不?理。

    “媽。”陶君然虛弱地挑開唇縫。

    梅琴蘭趕忙回身,回應(yīng)道:“哎,君然,我在,媽媽在。”

    “別老是說小琛。”陶君然抿抿唇,她嗓音很輕,“他是個好孩子?。”

    沒想到女兒都還沒完全清醒,下意識的反應(yīng)竟然是護(hù)著這個孩子?。梅琴蘭皺眉,不?講話了。

    祁琛站定未動,嗓音啞得更厲害:“陶姨。”

    陶君然點頭,笑著回:“嗯。”

    “覺得還好嗎,陶姨。”

    “沒事?,就?是有點困,阿姨可能還要再睡一會。”陶君然其實分不?清東南西北,以?為自己還在家里,交代道,“你自己注意身體,最近你學(xué)業(yè)太忙了。”

    “早點休息,別熬夜了,容易生病。”

    說完就?又閉上眼?,昏睡過?去。

    祁琛眸底倏然染了點很淺的紅意,他視線凝定,片刻后才?低聲回了句:“知道了。”

    …………-

    祁琛離開后,姜晚笙下意識準(zhǔn)備去追他,兩人到現(xiàn)在還沒說上話。趁著外婆去倒水,她拿起手機(jī)往門外走。

    才?到床頭的位置,在走廊打完電話的姜承赫剛好進(jìn)來,他看?了她一眼?,問道:“要去哪里?”

    姜晚笙稍愣,隨便尋了個借口:“回家拿點換洗衣服。”

    “不?用,家里阿姨已經(jīng)在收拾了,等會就?送過?來。”姜承赫道。

    姜晚笙噎住,不?死心:“我還是自己回去拿一下吧,很多東西阿姨怕拿不?全,我——”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就?待在這兒,你媽媽現(xiàn)在狀態(tài)這么差,你不?陪著,跑出去干嘛。”姜承赫忽然說,“這幾個月你在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姜晚笙視線定了定。

    她沒明白父親話是什么意思,但隱約聽出一些不?對勁。

    她從小就?怕姜承赫,看?到他臉上的不?耐煩更不?敢動了,她垂了垂眼?睫,小聲說:“好。”

    “嗯。”

    沉默幾秒,姜承赫單手揣兜,意有所指地又啟唇。

    “你要清楚自己應(yīng)當(dāng)做什么,不?應(yīng)當(dāng)做什么。”

    “有些事?,不?應(yīng)該由我來提醒你。”

    姜晚笙心頭一緊,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抿唇選擇不?語。

    她坐下來,不?知道為什么會異常心慌。

    可能是一時間發(fā)生了太多的事?,平靜的生活被打破秩序,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實際上根本抓不?住很多東西,許多的“本以?為”其實真的發(fā)生時,只能變成“無能為力”

    這種挫敗的心理,讓她有些恍惚。

    早就

    ?過?了病房熄燈的時間,外婆外公身體不?好先回去休息了,姜承赫公司還有一堆事?需要處理,找了陪護(hù)來照顧陶君然,但姜晚笙不?放心,于是她趴在床邊,看?著母親發(fā)呆。

    四下寂靜無聲,只有心電監(jiān)護(hù)類的儀器發(fā)出滴滴的輕微聲響。

    一聲,一聲。

    聽得人發(fā)慌。

    畢竟是醫(yī)院,總是有些害怕的。

    姜晚笙緩了好一會神,而后打開手機(jī),點進(jìn)微信。

    半個小時前,祁琛給?她留過?言:[有事?和我說。]

    姜晚笙抿唇,又想起剛才?外婆那些話,她低頭打字:[外婆她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她什么都不?知道。]

    祁琛:[知道,沒事?。]

    看?到他的話,姜晚笙一時又不?知道該發(fā)什么了。她指尖觸在屏幕上摩挲,輕輕地打出幾個字:我感覺爸爸可能發(fā)現(xiàn)我們?的事?了……

    幾秒后,她又全然刪除。

    這只是不?確定的事?,完全是她的一些沒所謂的設(shè)想,有可能是今天心神太慌亂了,沒必要現(xiàn)在說出來,她更不?想祁琛為此煩心。

    她正猶豫找點什么另外的話題的時候,祁琛又發(fā)來一條:[害怕嗎?]

    姜晚笙嘆出一口氣:[怕。]

    [今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害怕。]

    [怕就?看?窗外,我在樓下。]

    收到消息的剎那,姜晚笙猛地站起來,她走到窗邊往下望。

    夜色朦朧,月光揉碎了往下灑落。

    路燈明晃晃地立著,不?知何時落了小雨,在光下像綿綿柳絮,地面聚滿了一個又一個的小水洼。

    身穿單薄短袖的少?年,微微彎著腰,坐在長椅上。

    細(xì)雨氤氳水汽,停落在他的發(fā)頂。

    停留,深陷,流向眉眼?,滑過?薄薄的唇。

    宛如一部無聲黑白電影,畫面亮度不?清,那個人孤獨又清明。

    病房在5層,往下望視線其實不?甚分明。

    但姜晚笙偏偏覺得她能看?清他的模樣。

    只要那么一個模糊的身影,她就?驀然覺得心定了幾分。

    [你在淋雨。]姜晚笙邊看?,邊打字,[先回家吧。]

    祁琛看?完信息,往上望了眼?,扯了扯唇。

    回復(fù):[想我嗎?]

    很簡單的三個字。

    姜晚笙忽然眸底浮出一些潮濕,她揉揉鼻子?:[想啊。]

    她又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我非常想你。]

    許久,沒再收到回復(fù)。

    姜晚笙反復(fù)看?向手機(jī)屏幕,沒有聲響,再看?一眼?樓下,祁琛的身影不?動,垂著頭,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

    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敲信息喊醒他的時候。

    手心倏然一振。

    來信息了。

    祁琛:[可可,我不?是,別怕。]

    姜晚笙陷入一瞬間的怔愣。

    她有片刻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的含義,但回神的須臾,她立刻明白了祁琛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可可,我不?是。

    我不?是喪門星。

    所以?,你別怕。

    別怕我。

    我不?會傷害你。

    一股心酸加速從胸腔往上蔓延,如潮水,把姜晚笙溺斃在窒息感中。

    她指尖都在顫抖。

    淚水因為來自本能的心疼,而顆顆滴落。

    稍一抬眼?,對話框里又多出兩條信息,是語音條。

    姜晚笙調(diào)低音量,放在耳邊播放。

    貼近聽覺,好像他站在她的身邊,抱著她在低語。

    聲線低啞,被風(fēng)聲雨聲卷進(jìn)去,帶向遠(yuǎn)方。

    “我想陪在你身邊。”

    祁琛輕輕地說,“對不?起。”

    姜晚笙嗓音脆弱,給?他回了一句承諾:“我們?會永遠(yuǎn)在一起。”

    無論任何原因,她都不?會放開他。

    風(fēng)聲變大,雨點也變得沉重。

    祁琛呼吸艱澀,一字一頓,

    “姜晚笙,我愛你。”

    第57章 百分百19

    翌日, 陶君然終于清醒過來?。

    昏迷的一天一夜,于她認(rèn)為,自己不過只是做了場混沌沉沉的夢境。

    這夢被濃霧包圍, 伸手不見五指。

    她在小徑中迷路,明明隱約能夠看到家的方?向, 卻總是走不到盡頭,被類似藤蔓的東西纏住,無法挪動, 稍有掙扎反而越繞越緊。

    陶君然精疲力竭, 胸腔內(nèi)甚至升出一種微窒感。

    就?在這時, 一個小孩從濃霧中走了出來?, 是個小男孩,眉眼純粹帶笑, 和小時候的姜晚笙很像。

    陶君然不禁對他產(chǎn)生一種親切感, 她俯下?身子,柔聲問:“你的爸爸媽媽去哪里了, 為什么一個人在這兒?”

    小男孩眨了眨眼,握住陶君然的手,小幅度晃了晃, 像是在撒嬌。

    而后乖乖地喊了聲:“媽媽。”

    陶君然愣住, 她說:“我不是你的媽媽。”

    小男孩忽然皺眉, 有些不開心,圓溜溜的大眼睛甚至頓時溢出亮晶晶的水花,委屈的語氣。

    “媽媽為什么不要我。”他肩膀往下?塌, “因為我不夠聽話嗎, 媽媽為什么不喜歡我,媽媽為什么不要我……”

    稚嫩的嗓音, 可憐的模樣。

    他一聲又一聲的質(zhì)問。

    陶君然忽而說不出話來?,她分不清夢和現(xiàn)實,只覺得心臟最軟的一角被人生生撕裂,疼痛難忍。

    她想?告訴他,她不是他的媽媽,也不是不要他。

    可不知到底為何,竟一句也說不出口。

    霧漸漸變濃,似是預(yù)兆著?一種分別,果然,小男孩的相貌慢慢消散,明明他依舊站在原地,卻再也看不清。

    他一邊哭一邊說不要。

    “媽媽救救我,我不想?走,你為什么不要我,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童音空洞,仿若一陣風(fēng),虛無縹緲落不在實處。

    陶君然聽著?他的哭聲,那股刺痛感倏然加劇,呼吸都喘不上來?,她捂住胸口,蹲了下?來?。

    她迷茫地看向前方?。

    男孩已然沒了身影,連聲音都消失全無。

    眼角發(fā)?酸,陶君然愣愣地掉了眼淚。

    許久后,她沒有意識地,輕輕地喃喃:“媽媽沒有不要你——”

    遮掩視線的霧氣慢慢彌散。

    天光大亮,陽光穿透云層透了過來?,草地里蔫蔫的小雛菊也朝著?光的方?向綻開花瓣。

    陶君然卻覺得,有什么東西從她生命中徹底失去,她再也抓不住,連一點碎片都不曾擁有。

    …………

    幾秒后。

    陶君然倏然睜開眼。

    醒來?眼皮很重,大腦也被倦怠纏繞,迷糊不清。

    臉頰兩側(cè)還未風(fēng)干的淚痕,以及心底那洶涌的恍然與憂傷,都在提醒著?她,剛才的這場夢境是如此壓抑。

    還好是夢。

    她輕微松出一口氣。

    從思緒中抽離,陶君然抿了抿唇縫,只覺嗓子干澀,想?喝水卻又抬不起來?手指,她費力地挪了挪身子。

    這點細(xì)微的動靜,立刻驚動了病床邊趴著?的姜晚笙。她忙不迭抬頭,怔怔地看向陶君然。

    “媽媽……媽媽你醒了!”

    陶君然有些意外,問道:“晚晚,你怎么睡在媽媽臥室里?為什么不回自己房間的?”

    說著?,她聞到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是家里不可能出現(xiàn)的氣味,她這才想?起來?扭頭看了看四周的環(huán)境。

    一眼,就?認(rèn)出是病房。

    陶君然神?色茫然,“這是醫(yī)院……?”她又垂眼,將目光落在自己的身體?和藍(lán)白相間的病號服上,“我怎么了?”

    姜晚笙目光躲閃,嘴唇張了張。

    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解釋。

    但紙終究包不住火,藏是藏不住的,她最后還是將事情簡單地和母親說了一遍。

    陶君然聽完后整個人像是被定住。

    尤其是聽到,“懷孕”“流產(chǎn)”這樣的字眼時,她的唇瓣都在不自覺地顫抖,臉上僅存的一點血色也在瞬間消失全無。

    長?達(dá)一分鐘的時間,陶君然都閉口不言,眼神?空洞,被人抽掉了骨血一般。

    姜晚笙有些被嚇到,她下?意識握住媽媽的手,卻是異常的冰涼發(fā)?冷。

    寒意從指尖相觸,傳到她的心臟,姜晚笙驀然哽咽,盡力安慰:“媽媽,沒事的,都會?好的。”

    “我還在,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媽媽……”

    陶君然宛如聽不到,她看著?空氣,兀自低語:“是夢,這不是真?的。”

    剛才的虛夢還在腦海里徘徊,她覺得自己只是還沒清醒罷了,試圖掙脫出來?。

    “這不是真?的。”陶君然的眼淚似斷了線,洇濕了枕頭,她情緒十?分激動

    ,“不是真?的…”

    心電監(jiān)護(hù)儀器發(fā)出尖銳的滴滴滴聲音。

    姜晚笙完全沒料到母親會?是眼前的反應(yīng),她呼吸凝滯,僵愣在原地。

    不知所措時,姜承赫迅速從門外進(jìn)來?,他先是按下病床上方的呼叫鈴,然后牢牢抱住異常崩潰的陶君然,試圖安撫她。

    但陶君然像是失了神志,大力地掙脫他的束縛,嘴里不住地喊叫。

    姜承赫側(cè)頭,皺眉看著?身后的姜晚笙。

    怒斥道:“你和你媽媽說了什么!”

    姜晚笙定定地盯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才醒,你非要這個時候告訴她!”

    姜晚笙聲音很小,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

    “行了!別說了,出去呆著?!”姜承赫不想?多言,撂下?一句,就?轉(zhuǎn)頭繼續(xù)勸慰懷里的妻子,

    “君然,你冷靜點。”

    “是我,我在這里,別害怕。”

    陶君然怔然三秒,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姜承赫的手掌:“承赫,孩子,孩子沒了嗎?”

    姜承赫眉心擰得更?緊了,他好一會?沒說話,最后只能輕微地點了點頭。

    他甚至連“我們還會?有其他孩子”這樣的話沒辦法說出口,畢竟她的子宮也在手術(shù)中被一并摘除。

    看到丈夫點頭默認(rèn)的那個瞬間,陶君然最后一點希望都沒了,她死死咬住嘴唇,鐵銹味充斥唇腔。

    倏地,她垂下?眼睫,扯唇,虛弱地說:“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他,我連自己懷孕都不知道,還吃安眠藥,是我害死了他啊……”

    姜承赫否認(rèn):“不是的君然,你沒錯。”

    “是我的錯。”陶君然眼眸里蓄滿了潮濕水霧,她嗓音抖得厲害,“你不知道,我夢到了他,他一遍遍問我,為什么不要他。”

    “他怨我,他恨我不要他。”

    陶君然抽噎著?哭喊,手背的留置針?biāo)矔r溢出血色。

    眼見著?她又要再次崩潰,姜承赫抬高?聲線:“醫(yī)生!”

    收到呼叫鈴的醫(yī)生和護(hù)士恰好進(jìn)了病房,他們立馬了然眼前的情況,按著?陶君然,給她打下?一針鎮(zhèn)定劑。

    “唰”一聲,床簾被拉起。

    醫(yī)生在里側(cè)做后續(xù)治療,一個護(hù)士看到站一側(cè)發(fā)?愣的姜晚笙擋路,催促她:“家屬先出去等待。”

    姜晚笙目光呆滯,她木木地點頭,沒有知覺地往外慢慢走。

    跨出病房門的剎那。

    她無意識地回頭又看了一眼。

    從來?溫婉愛笑的母親正在崩潰大哭,從來?巍然不動的父親此刻急得額前沁出一層薄汗,醫(yī)生和護(hù)士進(jìn)進(jìn)出出,神?色匆匆,低頭交流。

    柜子上的鮮花在混亂中被不小心拂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無數(shù)雙腳無情地踩過它們。

    一切都是那樣的一團(tuán)糟。

    窗簾隨風(fēng)輕輕飄動,看起來?如此不真?實。

    姜晚笙的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耳鳴,她莫名感到心慌,隱隱約約地,有些害怕。

    像是火山爆發(fā)?前的那股滾燙的巖漿。

    強(qiáng)烈的預(yù)感從五感中升騰出——

    有什么擔(dān)憂的事,要發(fā)?生。

    …………-

    鎮(zhèn)定劑起作用后,陶君然整個人癱軟了身子,不再做任何掙扎,眼睫濡濕著?緩緩昏睡過去。

    病房外,身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和姜承赫說明情況。

    姜晚笙站在身后也跟著?默默地聽。

    “姜先生,經(jīng)過我們剛才的檢查,您太太的身體?指標(biāo)沒什么太大的問題,術(shù)后情況也還可以。”

    “但是作為母親剛剛失去親生孩子,情緒難免激動,后期這種情況有可能還會?加重,類似焦慮、低落、無助,甚至產(chǎn)生自我傷害的行為。也就?是我們所說的產(chǎn)后抑郁。”

    姜承赫頷首,心里大概有數(shù)了。

    他詢問:“那我們家屬需要做些什么?”

    “可以在心理科選擇系統(tǒng)的心理治療,如果嚴(yán)重還需要考慮和藥物治療相結(jié)合。”醫(yī)生囑咐道,“但最重要的是,病人不能再受到刺激,一點都不可以。”

    聞言,姜承赫了然,道了感謝。

    等一眾醫(yī)生和護(hù)士都走后,姜承赫的手機(jī)鈴聲再次倏然響起,公司的危機(jī)還未解決,一堆事等著?他來?處理,和姜晚笙交代了兩句,便匆匆轉(zhuǎn)身離開。

    后面一個星期,病房里基本上都是姜晚笙和陶君然獨處。

    以前,姜晚笙是最喜歡和媽媽待在一塊的,做什么都很自在、舒服,可這一個星期,她只覺壓抑。

    陶君然自從清醒后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她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話語,一個人麻木地看著?窗外發(fā)?呆。

    和她對話也不會?得到任何的回應(yīng)。

    其實陶君然的狀態(tài)是極盡平靜的。

    但這種平靜更?像一種麻木的絕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和生氣,連吃飯喝水簡單的生理需求,她好似也完全無所謂。

    就?這樣一個人安靜地躺在床上,任何事或人都引不起她的注意力。

    外公外婆已是年邁,每次來?醫(yī)院都耗時耗力,但仍舊會?每天來?一趟,陪女兒呆幾個小時。但陶君然對他們的存在視若無睹,面對父母的唉聲嘆氣和抽泣也是聽不到一般。

    姜承赫公務(wù)很忙,抽不開身,偶爾來?一次,從來?不會?獲得陶君然半分眼神?。他毫無辦法,身上擔(dān)著?很多責(zé)任,沒有太多精力耗在醫(yī)院。

    只能寄托于心理醫(yī)生的治療。

    可是所有的治療都是有療程的,不會?立馬見效,說到底,最終還是陶君然和自己內(nèi)心的一場斗爭,其他的一切干預(yù)只能是一種輔助。

    姜晚笙看著?病床上躺著?的女人。

    同樣的面容,同樣的眉眼,卻變得如此陌生。

    朝夕之間,母親變成?一株沙漠里的向日葵,沙塵滾滾襲來?,她眼睜睜看著?昔日這朵美好的向日葵慢慢變得枯萎,卻毫無辦法。

    無力、愧疚、茫然無措……

    許多種情緒纏繞在一起,日日折磨著?姜晚笙的心緒,快要把她逼瘋。

    每當(dāng)無法忍受的時候,她就?會?找祁琛充會?兒電。

    陶君然醒后,祁琛每天都有來?看望她,但梅琴蘭對他仍然有偏見,也不想?產(chǎn)生無謂的爭吵引得本就?抑郁的陶君然病情加重,于是祁琛總是在病房外遠(yuǎn)遠(yuǎn)看兩眼就?離開。

    姜晚笙會?趁著?外公外婆照顧媽媽的時候,去和祁琛短暫見個面,自從家里出事后,他們已經(jīng)很難有單獨相處的機(jī)會?。

    本就?在熱戀期。

    彼此都很想?念對方?。

    今天也是一樣——

    兩人躲在住院樓后面的步梯角落,緊緊擁抱在一塊。

    正逢落日,一天快到了尾聲,火燒云散在云層中。

    “我好想?你。”姜晚笙把腦袋埋在祁琛的懷里,悶悶地說道。

    祁琛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她的后背。

    “我也想?你。”

    姜晚笙閉上眼,安靜地輕嗅他身上的味道。

    她突然想?到什么:“公寓退掉吧,我應(yīng)該沒辦法過去住了,等媽媽出院我要回家陪著?她。”

    “好。”他垂眸,“別擔(dān)心。”

    “要是這一切都沒發(fā)?生該多好。”姜晚笙顫栗眼睫,有些挫敗,“再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之前媽媽還說這是高?考以后我的第?一個生日,要好好過。可現(xiàn)在——”

    她咬唇,“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去普元寺的時候我許愿得還不夠誠心,所以上天在懲罰我。”

    祁琛低眉,目光停落在她的發(fā)?頂。

    幾秒后,他松開摟著?她的手,微微彎腰和她對視。

    “和你沒關(guān)系,你沒做錯任何事。”

    他說,“不管發(fā)?生任何事,都別怪自己。”

    有片刻時間,姜晚笙都沒再開口說話。

    她迎上他的視線,看著?他瞳仁里倒影的自己,那種長?久徘徊在心頭的不安感慢慢地褪去幾分。

    倏然間,整個人像被人托住。

    “你會?永遠(yuǎn)陪在我身邊,對嗎?”姜晚笙忽然小聲問。

    她恰好站在木蘭樹下?,風(fēng)吹過,白色花瓣飄落一地,有幾片沾在她的發(fā)?絲中。

    才短短幾天,姜晚笙變得不再愛笑。

    盯著?她恍惚的眉眼,祁琛忽然感覺心臟被人狠狠抽

    了一瞬。

    他伸手幫她把額前的碎發(fā)?勾到耳后。

    姜晚笙沒動,細(xì)細(xì)地眨眼。

    感覺到他的指腹慢慢觸上她的皮膚,帶著?溫?zé)幔奶┝税肱摹?br />
    而后,耳邊傳來?祁琛地磁微啞的嗓音。

    他輕聲說:“我會?永遠(yuǎn)陪在你身邊。”

    “所以,別害怕。”

    ……

    五分鐘后,姜晚笙重新回到病房。

    她輕手輕腳關(guān)門,生怕吵醒正在熟睡的人,不想?,才轉(zhuǎn)身,就?看到陶君然倏地睜開眼睫,而后將目光望了過來?。

    姜晚笙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出聲,她突然聽到陶君然很輕地問出一句。

    “是小琛來?了嗎?”

    話落,姜晚笙愈加怔愣。

    這些天,陶君然日日恍惚,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很少?會?聽到她開口說話。

    更?別說,讓她主動去關(guān)心些什么。

    姜晚笙緩神?,立刻回道:“是祁琛。”

    陶君然又問:“那為什么不進(jìn)來?。這幾天,他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他有每天來?看的。”姜晚笙隨口尋了個借口,“只是每次來?,正好都碰到媽媽你在睡覺。”

    聞聲,陶君然輕微點了點頭,似乎放下?心來?。

    看著?母親的情況似乎有些好轉(zhuǎn),姜晚笙趕忙走上前,趁著?這個機(jī)會?和她多溝通兩句。

    “媽媽,是有哪里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叫醫(yī)生過來??”

    陶君然搖頭,她抬手:“過來?晚晚,來?這里。”

    姜晚笙依言坐在床邊。

    短暫安靜,陶君然再次開口,聲線干澀,仔細(xì)聽還沾上了些許顫抖。

    “最近照顧媽媽,是不是很辛苦。”

    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姜晚笙睜大了點眼瞳,對上陶君然那雙溫婉依舊的雙眼時,這段時間的所有情緒突然找到了落腳點,全部涌上來?,她酸了鼻尖。

    “沒有……”姜晚笙控制不住地哽咽,“我不辛苦,只要媽媽能好起來?,我愿意的。”

    “媽媽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

    “我以前總是忙公司的事,時間沒辦法放在你和祁琛身上,疏于對你們的照顧。”陶君然說,“你和祁琛會?不會?怪我?”

    姜晚笙蓄著?眼淚,搖頭。

    陶君然又想?起那個夢,“那是一個男孩。”

    姜晚笙愣了愣,她知道媽媽說的是那個才離開的孩子,也是她的弟弟。

    一秒后,又聽到陶君然說道,“他走的時候一直在怪我,他恨我,恨我不要他了。”

    “所以最近這些天我沒辦法原諒自己。”

    她滑落一點淚痕,“但是現(xiàn)在我想?明白了,我還有你和小琛兩個孩子。我雖然不是小琛的親生媽媽,但我也一直把他當(dāng)親生的看待。”

    “我應(yīng)該把更?多的愛都給你們,去彌補(bǔ)你們。”

    “我失去了一個兒子,但我還有一個兒子和女兒。”陶君然看向姜晚笙,她輕聲笑,“你們以后都會?有各自的家庭,但不管到任何時候,你們都是我的孩子。”

    “為了你們,媽媽也得堅強(qiáng)。”

    人都需要一些精神?寄托,尤其是最脆弱難捱的時候。

    陶君然想?過從醫(yī)院的頂樓一躍而下?,也想?過閉眼再也別醒過來?,但,她對這個世界仍有眷念和不舍。

    她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姜晚笙和祁琛身上。

    如此,她才能咽下?所有的愧疚和后悔。

    堪堪勉強(qiáng)活下?來?。

    聽到這里,姜晚笙再也忍不住,抱緊陶君然,趴在她的肩頭淚如雨下?。

    一方?面為媽媽能夠好起來?感到開心。

    一方?面又暗自慶幸,當(dāng)初沒有讓家里知道她和祁琛在一起這件事。

    如今,沒有任何會?比陶君然的健康和身體?更?重要。

    其他的,她都可以慢慢來?。

    等到一切都完全變好的那天,再說,都不遲。

    第58章 百分百20

    這次聊天之后, 陶君然的?狀態(tài)變好了許多?。心病慢慢疏解,身體也隨之加速恢復(fù)。

    又修養(yǎng)了兩天,經(jīng)醫(yī)生診斷, 正?式安排出院。

    回到家,陶君然和往常無異, 話?語溫婉淑靜,眉眼柔柔似流水,對誰都和顏悅色。

    根本看不出來她是才經(jīng)歷過嚴(yán)重產(chǎn)后抑郁的?病人。

    唯一的?變化就是她不再把精力放在公司, 時時刻刻都想看到祁琛和姜晚笙, 一會兒不見面?就要擔(dān)心兩人。

    明明無事發(fā)生, 她的?心總是提著。

    心理醫(yī)生表示, 這樣的?行為和心理說明她的?病癥其實?并?未完全痊愈。某種程度上來說,只是將焦慮轉(zhuǎn)移。

    但只要她不傷害自己, 陶君然的?所有需求, 大?家都會盡可能地滿足。

    為此,姜晚笙每日待在家中陪著她, 寸步不離。

    祁琛也從學(xué)校搬回別墅,做完科研實?驗,晚上再趕回家休息。

    兩人雖然都在家中, 獨處的?時間卻變得?更少。

    一來陶君然現(xiàn)在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他們戀愛的?事, 如今更不能被發(fā)現(xiàn),必須小心再小心一些。

    二來當(dāng)人有了秘密以后,會不自覺變得?心虛。

    明明原先姜晚笙進(jìn)出祁琛房間是來去自如, 現(xiàn)在反而有些束手束腳, 一點動靜她都害怕得?不行,生怕露出什么馬腳被發(fā)現(xiàn)了。

    于是, 只能用手機(jī)來和對方溝通。

    夜深時,姜晚笙常常躲在被窩里和祁琛打?視頻電話?。

    姜晚笙把云朵小夜燈拿進(jìn)被子里,映得?她臉透出淡色光暈,她盯看對面?小框片刻,突然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來。

    另一邊。

    祁琛才從學(xué)校回到家,洗了澡頭發(fā)還沒干,他拿著毛巾隨意搓揉兩下。

    聽到她嘆氣,他勾唇:“嘆什么氣呢。”

    姜晚笙垂眸:“覺得?你好辛苦啊。”她說,“白天要在學(xué)校忙,晚上還要這么遠(yuǎn)趕回來,休息也休息不好。”

    “不辛苦。”祁琛望她一眼,把話?題轉(zhuǎn)移,“聽說嘆氣運氣會不好。”

    “真的?假的?!”她果?然睜大?眼,立刻坐直身子,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我把氣吸回來了,這樣有沒有用?”

    祁琛點頭,輕笑?了聲:“有用。”

    他就連眸底都全是笑?意,姜晚笙立刻反應(yīng)過來,他在逗自己,她邊瞪邊說:“好啊你——”

    “有本事明天不要和我說話?!”

    祁琛:“沒本事。”

    “嘁。”姜晚笙整個人又趴下來,她的?臉蹭了蹭柔軟的?枕頭,情緒低落,“想到明天的?升學(xué)宴就好煩……”

    祁琛問道:“為什么?”

    “我想和你單獨過,而不是一堆人圍在家里,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高考畢業(yè)后,姜晚笙的?升學(xué)宴一直還沒辦。

    原定的?是九月初,入學(xué)前。

    陶君然出了意外,就又耽擱了。現(xiàn)如今陶君然已然出院,這項也該提上日程了。

    正?好姜承赫打?算辦個宴感謝一下最近來醫(yī)院看望過的?朋友們,于是借著女兒升學(xué)宴這個機(jī)會,宴請了親朋好友來家里吃飯。

    而且他認(rèn)為一番熱鬧慶祝,也有利于陶君然情緒的?恢復(fù)。

    姜晚笙沒有拒絕的?道理,但也確實?不開心,她早就過了喜歡一堆人圍著她轉(zhuǎn)的?年紀(jì),更想和重要的?人安安靜靜單獨待在一塊,吃個小蛋糕慶祝。

    沉默片刻。

    祁琛忽地啟唇提議:“結(jié)束后,我們回公寓?”

    姜晚笙表情訝異:“公寓沒有退租嗎?”

    “沒有。”

    “為什么啊,你又不去住,浪費呀。”

    祁琛聲音平和,意有所指:“里面?都是你的?味道。”

    聞言,姜晚笙一怔,臉?biāo)查g紅了大?半。

    稍稍安靜。

    “那媽媽他們不會發(fā)現(xiàn)嗎。”已經(jīng)很久沒有約會了,她也心動這個提議。

    “陶姨和我說,明晚不

    會在家里住。”

    陶君然雖然現(xiàn)在重心不再放在公司上,但基本的?一些應(yīng)酬,她還是會陪著姜承赫一起的?。

    話?音落地,姜晚笙眼睫瞬間變得?亮晶晶。

    剛才的?失落也跟著一掃而空。

    “太?好了。”

    她微微偏頭,滿懷期待地看著他說,

    “明天肯定是超級幸福的?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夢都還沒做完,姜晚笙就被吵醒。

    張媽敲門,提醒她趕緊起床,樓下全是客人等?著招待。

    姜晚笙睜眼看了看時間,才早上九點半,她抓抓頭發(fā),嘟囔:“再讓我睡會啊……”

    “小祖宗啊,可不能再睡了,客人都到了哪有主人還睡覺的道理。”張媽走上來掀她的?被子,“快點起來。”

    姜晚笙沒辦法:“知道了知道了。”

    眼看著張媽又要出去忙事,姜晚笙突然想到什么,叫住她:“張媽,祁琛起來沒有?”

    “祁琛?他早就出門了,說是去學(xué)校了。”

    出門了……?

    昨天不說好晚上一起回公寓的?嗎?

    姜晚笙頓住,她擰緊眉心。

    剛想找手機(jī)給祁琛打?電話?質(zhì)問,又看到張媽倏然轉(zhuǎn)過身,她拍拍腦袋,“哎呀你看我這記性,差點忘記了——”

    “祁琛出門的?時候讓我和你說,晚飯左右時間回來,說是要接你出去。”

    姜晚笙:“……”

    她抿唇,“張媽,你話?能不能一次性說完啊……”

    張媽失笑?,解釋:“人老記性也差,不像你們年輕人。好了,趕緊去洗漱,等?會朋友們都來了,看你還穿著睡衣笑?話?你。”

    “知道啦。”

    等?門關(guān)上,姜晚笙先是進(jìn)浴室洗漱。

    出來后她換上提前搭好的?一套衣服:上衣吊帶,下身穿了件白色蛋糕小短裙,一雙皙白細(xì)削的?腿露在外面?。

    樣式簡單,卻襯得?她身材曲線很好,皮膚光滑像剝了殼的?雞蛋,純欲明艷。

    向來不喜麻煩,素面?朝天的?姜晚笙,今天甚至還花時間化了一個淡妝、卷了頭發(fā)。

    如此精心收拾自己倒不是為了今天的?升學(xué)宴,只是因為晚上還有場約會,和祁琛的?約會。

    才放下卷發(fā)棒,門就被人倏地推開。

    阮浠冷不丁冒出來,一邊走一邊咋咋呼呼地開口:“我的?晚晚,where r you?”

    “你進(jìn)門就不能先敲個門!”姜晚笙轉(zhuǎn)過身,翻了個白眼,“嚇?biāo)牢覍δ阌惺裁春锰帲浚 ?br />
    四目相對,阮浠張了張唇。

    她抬高聲線,語氣夸張:“我靠!你今天搞這么漂亮,是要迷死誰啊?”

    姜晚笙笑?,懶得?搭理她。

    阮浠又喊了聲身后的?人:“顧亦辰你快進(jìn)來,看晚晚今天超級漂亮! ”

    顧亦辰本就準(zhǔn)備進(jìn)門,他應(yīng)聲:“就你聲音最高——”

    話?還沒說完,就止了音。

    他目光落在面?前姜晚笙的?身上,短暫停滯,似乎有一瞬間的?失神?,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對著她說,“今天很漂亮。”

    姜晚笙瞇眼回道:“謝謝。”

    門咔嗒一聲被顧亦辰隨手合緊。

    隔絕了樓下的?喧擾,空間里就只剩三人,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guān)系親密。

    阮浠不由?八卦:“不對啊,一個升學(xué)宴至于讓你這么打?扮嗎?”她頓覺不對勁,“說,是不是談狗男人了?”

    上次畢業(yè)旅行的?時候,阮浠也問過同樣的?問題,當(dāng)時姜晚笙幾乎是立刻閉口否認(rèn)。

    因為人多?,有的?是朋友的?朋友,嘴巴不一定嚴(yán)。

    但現(xiàn)在不一樣,顧亦辰、阮浠都是她最好的?發(fā)小,知根知底的?,她沒打?算瞞。況且談戀愛以后她在家在外都憋著不能公開,沒人和她一起分享這種喜悅,她早就忍不住了。

    安靜兩秒,姜晚笙的?臉慢騰騰地變紅,然后很輕地點點頭。

    “嗯,我談戀愛了。”

    “……”阮浠只是玩笑?問問,沒想到會得?到肯定的?回答,整個人都震驚了,“誰啊……”

    姜晚笙揉揉鼻尖,有些不好意思。

    “祁琛。”她說,“我和祁琛談戀愛了。”

    阮浠完全傻眼了,表情懵然:“……什么!!!”

    “你小點聲啊,別給我爸媽聽到。”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阮浠聞言降低了點音量,但語氣仍是不可思議,“你和祁琛哎,祁琛和你哎——”

    “我靠我靠我靠。”

    姜晚笙也不說話?,看她這個反應(yīng)只覺得?好笑?。

    “不是啊,你不天天揚言他只是你哥,你和你哥談戀愛啊?而且你和他的?事我怎么一點都不知道。”

    阮浠下意識回頭問顧亦辰,“你知道嗎?”

    尾音落地,沒得?到任何回應(yīng)。

    顧亦辰的?神?情非常難看,他眉峰緊皺,唇縫壓得?很平。

    他的?視線也凝滯在虛空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浠見他不理自己,只當(dāng)他在發(fā)呆,沒放在心上。她回過頭繼續(xù)推搡姜晚笙。

    試圖從她嘴里多?套出一些秘密來。

    “好啊好啊,根本不是好朋友,什么都瞞著我。”

    “我今天要不是想起來問你,我看你大?概是要瞞我到結(jié)婚,不行,你必須給我點補(bǔ)償。”

    姜晚笙被她撓得?咯咯笑?,她一邊躲一邊笑?著說:“知道啦,我什么都和你說,別撓我啦,好癢……”

    “不行,我恨不得?撓死你!”

    兩人嘻嘻笑?笑?在一側(cè)打?鬧。

    這時,站在后面?一直沉默的?顧亦辰忽地開口,他低聲問:“祁琛他人呢?”

    姜晚笙停下動作,回答:“他去學(xué)校實?驗室了,晚飯的?時候才能回來。”她語氣困惑,“你找他有事嗎?”

    “嗯。”

    顧亦辰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和往常無異,他微彎唇角,擺出一副溫潤的?模樣,“有些話?要和他說。”

    姜晚笙愣了一下,在她印象里,這兩人幾乎是毫無交集,這么多?年,甚至互相交流不超過十?句。

    顧亦辰怎么會突然要找祁琛。

    不過她也只是稍作疑惑,并?沒當(dāng)回事。

    她點點頭,回了句:“那等?他回來,我告訴你。”

    ……-

    升學(xué)宴很快結(jié)束。

    正?餐是午餐,客人們基本上都不留在姜家用晚飯,有些先行返回,有些重要的?賓客則由?姜承赫與陶君然引著驅(qū)車離開。

    二場,前往邊郊的?一家山莊。

    他們最近有個合同需要洽談,趁這個機(jī)會邊度周末邊聊。

    臨走前,姜承赫交代姜晚笙,要照顧好朋友們,說這話?的?時候他是看著坐在沙發(fā)上的?顧亦辰說的?。

    而那時,姜承赫身側(cè)站著的?男人——正?是顧亦辰的?父親顧文山。他這話?是有意說給顧文山聽的?。

    姜晚笙不懂生意場上的?彎彎繞繞,只乖乖回了句:“知道了。”

    至于照顧誰,她也根本沒聽進(jìn)耳里。

    她的?心思早就飄走了。

    從下午開始,她隔幾分鐘就要看一眼手機(jī),迫不及待只等?祁琛快點回來。

    夏季多?雨已是常事。

    大?人們離開后,淅淅瀝瀝的?雨點從天空飄落,沖刷著路邊梧桐樹的?枝干,綠葉被風(fēng)卷在空中,慢悠悠地往下掉落。

    氣溫有些下降,姜晚笙也不覺得?冷,站在門口左顧右盼。

    終于,臨近晚上七點。

    雨幕中,車前燈照亮了別墅前的?路。

    祁琛回來了。

    他把車于車庫停穩(wěn),走進(jìn)家里。姜晚笙抬著眸光開心地看他,但身后還有朋友和阿姨們,她不好做出什么過分舉動,只小聲說了句:“你回來了!”

    祁琛揉揉她的?腦袋,問:“走嗎?”

    聞言,姜晚笙點頭。

    她正?準(zhǔn)備回房拿東西,突然想到什么,指了指后面?,“顧亦辰說找你有點事。”

    聽到這個名字,祁琛幾不可察地壓了一下唇角。

    他側(cè)頭,對上顧亦辰的?眸光。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直直對撞,暗流涌動。

    顧亦辰有幾秒的?時間沒有動,坐著,卻有些居高臨下的?眼神?審視著祁琛。倏地,他站起來,帶著淡笑?走到祁琛面?前。

    當(dāng)著姜晚笙的?面?,對祁琛說:“也沒什么大?事,我正?好要走,司機(jī)在門口接我,不然我們邊走邊說?”

    沒等?祁琛回答。

    姜晚笙先一步答應(yīng)下來:

    “祁琛那你正?好送一下顧亦辰,我先上樓拿東西。”

    祁琛“嗯”了聲,“去吧。”

    顧亦辰側(cè)臉,看向姜晚笙:“我在你桌上放了份禮物,你記得?看一下。”

    他說“禮物”二字的?時候,很輕地加重了音節(jié)。

    有些刻意,卻又像是在隨意。

    “哦哦。”姜晚笙下意識回道。

    ……

    一人一把傘,祁琛和顧亦辰一前一后,往門口方向走。

    皆是沉默。

    無人先開口,偶有悶雷聲,空氣中的?氣氛詭奇得?壓抑。

    “你和姜晚笙在談戀愛?”

    顧亦辰忽地停下腳步,冷聲問道。

    祁琛掀開眼皮:“和你有關(guān)系?”

    “是和我沒關(guān)系。”顧亦辰笑?了聲,“只是覺得?你不配。”

    “這些年霸占著她,終于把她變成你的?所有品,是不是很爽?”

    祁琛皺眉:“她屬于她自己,說話?放尊重。”

    話?畢,他不欲再多?說,撂下一句“你到了。”就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

    顧亦辰懶懶地站立。

    他揉了揉太?陽穴,似乎有些為難,盯著手機(jī)屏幕用不輕不重的?聲音念出一個新聞標(biāo)題:

    [安城一女子下班途中遭強(qiáng).奸產(chǎn)子,男子因□□罪獲刑15年,后被查患有精神?妄想癥減刑入院治療]

    尾音輕飄飄地落地,祁琛背影定住。

    他眼底快速劃過戾氣,轉(zhuǎn)過身來,眉眼冷淡地看著面?前的?顧亦辰。

    “耳熟嗎?”顧亦辰瞇著眼問。

    他笑?著說,“還沒念完呢,''據(jù)知情人士爆料,該女子生子后自殺身亡。''”

    祁琛神?色不變,下頜繃緊,垂在身側(cè)的?手掌倏然捏緊,指骨泛出白色。

    他喉結(jié)上下滾動。

    四周靜得?可怕,落針可聞。

    “祁琛,你的?過去真的?挺精彩。”

    “你媽被強(qiáng).奸,那你,”顧亦辰悠悠地說,“是精神?病的?孩子嗎——”

    還沒等?他說完,下一刻,就被一股勁狠狠摔倒在地上。

    祁琛臉上滿是陰戾,發(fā)了狠。

    扯住顧亦辰的?衣領(lǐng),按著他的?腦袋抵在花壇邊緣,嘶啞著聲,“閉嘴。”

    顧亦辰一點也不掙扎,任由?濘泥和雨水濺到他的?臉上。

    他嘴唇磕出一道傷口,無所謂地吐出一口血水,眼底溢出低嘲:“我就說了,你精神?有問題。”

    “誰都可以和姜晚笙在一起,就你不行,你是個野種,你媽都討厭你,不想看見你甚至要去自殺。”

    “你太?臟了,配和她在一起嗎?”

    祁琛全身也濕透了,眼睛染得?通紅,死死盯著他,一字一頓,“我讓你閉嘴。”

    他收緊了掌心的?力,另一只手攥成拳頭,揚了起來——

    顧亦辰不躲反笑?,咬著牙,告訴他:“順便告訴你,我把剛才說的?這些都打?印了出來,放在可可的?桌上了。”

    “你猜她會不會怕你。”

    祁琛拳頭停滯在半空,臉上的?憤怒、狠厲全然定格,他艱難地掀開眼皮。

    雨其實?不大?,他卻覺得?視線里全是模糊。

    他沙啞的?嗓音里發(fā)出一聲低語:“她不會的?……”

    顧亦辰看著祁琛那副挫敗的?模樣,覺得?心口解氣,他依舊出言刺激,“那你試試,不是要打?我嗎,打?啊!”

    “你說她看完那些東西,是信你還是信我?”

    祁琛半天沒有吭聲。

    眼眶通紅,像是忍到了極點。

    最終,他的?拳頭還是落下,卻沒有朝著顧亦辰的?方向,而是稍微側(cè)了點,掄到潮濕的?地面?。

    石子劃過他的?手背,頃刻間,幾道血痕出現(xiàn)在冷白的?皮膚上。

    鮮血往下滴,混進(jìn)小雨中,化成一灘血水。

    在這個視線不清的?夏日雨夜。

    一切都是黑白為主色調(diào),唯有這些鮮血,色彩鮮艷,清晰地落進(jìn)眼底。

    祁琛緩緩松開扯著顧亦辰的?手,他垂下眼睫,聲線不含情緒地低語:“滾吧。”

    他無力地直起身子,沒有方向,埋頭往前走。

    就在這時,有人在不遠(yuǎn)處喊住他。

    “祁琛!”

    女孩聲音柔弱,透著點顫栗。

    給死一般的?寂靜劃開一道口子。

    祁琛僵住身子,他肩頸線整個繃直,循聲看過來。

    梧桐樹下。

    姜晚笙撐著一把白傘,站在雨中。

    她眼神?里明顯寫?滿了訝異,她看清模糊畫面?的?拐角處,顧亦辰已然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而站在陰暗處的?祁琛眼眸黯黑,掌面?凸起的?青筋布滿了血色痕跡。

    “發(fā)生了什么……”

    面?對她的?問題,祁琛有幾秒的?沉默。

    他看著她的?卷發(fā)被風(fēng)吹起,額前幾縷碎發(fā)也被打?濕,黏在臉頰一側(cè),裙擺微微拂動,她是那樣的?干凈。

    唯有小腿上沾上了一點踩過水坑時潑起的?泥水。

    黑色污點很小,卻在她白皙嫩白的?皮膚上無限放大?,是如此的?刺眼。

    明明她仍舊立在原地,祁琛卻每名覺得?她在渾身顫抖,步步后退,他怔怔沒有動作。

    ——“你太?臟了,配和她在一起嗎?”

    ——“你猜她會不會怕你。”

    聽覺里反復(fù)重復(fù)這兩句,祁琛忽然耳鳴,他慢慢伸出手,嗓音沙啞用近乎乞求的?姿態(tài)低語。

    “可可,不要怕我好不好。”

    “求你……”

    問出這樣的?話?,他卻垂下頭顱。

    不敢抬眼再看她,不敢再接受結(jié)果?。

    他好像總是在失去,沒有任何幸運的?資格。

    倏然。

    他淋濕的?手心,忽地被一股溫?zé)峋o緊牽住。

    祁琛唇顫動了一下,而后眉眼處的?雨水被女孩輕柔拂去。他順著這道力,抬起了下巴。

    迎上姜晚笙有些迷茫的?眼眸。

    “我為什么要怕你?”她墊腳,把傘往他那端撐了撐,“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最信你。”

    祁琛呼吸噎住,肩頸線慢慢地放松下來。

    下一刻,又聽到她說,

    “雨大?了,我們該回家了。”

    她悄悄攥緊他的?手。

    適才丟失的?所有感官都在慢慢恢復(fù)。

    祁琛手指掰開她的?指縫,有些強(qiáng)勢地擠進(jìn)去,和她轉(zhuǎn)而十?指交扣,纏緊,沒辦法分開。

    “好。”他說,“我們回家。”

    準(zhǔn)備離開的?間隙。

    顧亦辰忽地喊:“可可。”

    姜晚笙應(yīng)聲停下,她轉(zhuǎn)過身來,皺眉看著他。

    “周叔已經(jīng)過來了,他會送你回家。”

    “祁琛他——”

    “顧亦辰,”姜晚笙打?斷他,她的?語氣十?分冷靜,“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話?落的?瞬間,雨聲變大?。

    顧亦辰撐著手掌,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把那些資料放在我的?桌子上,可無論怎么樣,祁琛只是祁琛。”

    她輕聲說,“傷害他的?人,我都不會原諒。”

    “這是我的?底線。”

    ……-

    祁琛沒再開車,兩人打?車回的?公寓。

    出租車司機(jī)看著后排兩個渾身濕透的?乘客,表情驚訝,但兩人的?面?孔都透著說不清楚的?肅然,他也不敢多?問。

    一路沉默。

    十?五分鐘后,車抵達(dá)目的?地。

    上電梯后,姜晚笙低頭開公寓門。

    “咔嗒”一聲,門剛解鎖。

    下一刻,她就被人按在墻上,他濕潤的?唇覆了上來,堵住她的?氣息。

    祁琛呼吸很沉,帶著壓抑,像在極力克制某種情緒,他親得?很急,舌頭稍微舔舐,直接擠了進(jìn)來。

    雨水的?青苦,混著他的?冷薄荷氣味,一同攪進(jìn)她的?唇里。

    一點都不溫柔。

    可以說是,強(qiáng)勢。

    他細(xì)細(xì)地舔她,纏著她,不放過她。

    姜晚笙沒拒絕,仰頭迎了上去,她承著他的?吻,配合著他的?吻。

    昏暗的?空間內(nèi),充斥著唾液交換的?曖昧聲響。

    躁動又熱烈。

    兩人身上本就濕漉,衣物黏膩很難受。

    祁琛一邊環(huán)住她的?月要,一邊幫她身上的?腰帶解掉,另一只手卡著姜晚笙的?下巴,抬得?更高,他低頭吮著。

    喘息聲越來越重,在安靜下顯得?異常清晰。

    滾燙的?鼻息一點點交融。

    貼近皮膚,鉆入毛孔里。

    閃電劃過天邊,狂風(fēng)急雨快要落下,眼見著再繼續(xù)下去,即將就要失控——

    姜晚笙忽然往后退。

    祁琛幾乎是立刻把她撈回來,又要低頭吻下來。

    “祁琛別……”姜晚笙嘴唇干得?泛白,她急促呼吸,“你要處理傷口。”

    祁琛不為所動:“不用,別離開我。”

    姜

    晚笙繼續(xù)掙脫他的?手掌,耐心的?口吻:“我在,祁琛我在,我不走。”

    “先處理傷口好不好……”她抬眸安撫他。

    她的?語氣太?過認(rèn)真,嘴唇也因為淋過雨在微微顫抖,祁琛瞇了瞇眼,不再動了。

    姜晚笙去找醫(yī)藥箱,祁琛坐在椅子上等?她,順手把暖氣打?開。

    他視線鎖在她的?身上,一瞬不移。

    像是做了標(biāo)記,不能讓她離開自己半步。

    姜晚笙洗了手,打?開藥箱,給他上藥。傷口上有沾著泥濘的?石子,酒精需要浸滿棉球,使?勁按壓。

    看著就很痛。

    祁琛卻沒有任何感覺,他面?無表情,直直地盯著姜晚笙,要把她牢牢看進(jìn)眼底。

    “你干嘛?”姜晚笙忽地笑?了,她睫毛都在顫,“干嘛一直看著我?”

    祁琛沒說話?,只是把單手長指擱在她的?手腕上。

    姜晚笙又問:“疼嗎?”

    “不疼。”祁琛的?嗓音有些啞澀。

    “我輕點。”

    等?處理好傷口,創(chuàng)口貼貼好以后。

    姜晚笙忽地抬頭,望著他,抿唇問:“要不要和我說說發(fā)生了什么?”

    有片刻的?沉默。

    祁琛輕微蹙眉,似是不想提起。

    “我們說過,要互相信任。”姜晚笙低眉,“你信我嗎,祁琛?”

    見他還是不說話?。姜晚笙也不打?算強(qiáng)求,反正?時間還很多?,她點頭:“好吧,沒事以后——”

    祁琛忽地啟唇:“我告訴你。”

    姜晚笙抬眼,看他。

    他把她撈進(jìn)懷里,她坐在他的?腿上,兩人面?對面?,鼻尖相抵。風(fēng)聲雨聲攜裹在一塊,分不清,世界外混亂不堪,屋內(nèi)卻升騰著絲絲暖氣,溫暖沁人。

    姜晚笙輕輕抬睫,看見自己的?縮影落進(jìn)他的?眸底,像落進(jìn)一片沉寂黑漆的?藍(lán)海中。

    她聽到他用極淡的?聲線,在自己耳邊說——

    “可可。”

    “我的?出生,不被期待。”

    …………

    二十?多?年前,安城孤兒院里多?了一個女嬰,聽聞是走丟了,大?雪天被丟到外面?,被好心人撿回來,送到了孤兒院里養(yǎng)育。

    小女孩性格單純,從小模樣長得?就很好看。

    在一眾孤兒里,她這樣乖巧的?孩子,很快就被領(lǐng)養(yǎng)。

    領(lǐng)養(yǎng)她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患有腿疾,一生未婚,靠著賣肉為生。

    女人在菜場有自己的?一家鋪面?,這么些年來也攢下一些積蓄,但隨著歲數(shù)增大?,愈發(fā)孤獨。

    于是收養(yǎng)了這個乖巧的?女孩。

    取名,于楠。

    于楠來到新家庭后,雖然生活不算富裕,但養(yǎng)母對她也算是捧在手心里養(yǎng)育,把最好的?都給她。

    她的?性格也變得?愈發(fā)善良、純粹。

    街坊鄰里都很喜歡她,沒人不夸于楠這孩子不乖的?。

    于楠從小有一個青梅竹馬,叫祁邵明,兩人就住隔壁樓道,幼兒園開始就在一塊玩了。

    彼此之間沒有秘密,青春悸動也屬于對方。

    自然的?,他們長大?后談起了戀愛,也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兩人感情很好。

    相濡以沫,互相扶持,彼此尊重。

    家庭也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人們就等?著他們孕育愛情的?結(jié)晶,而后兒孫滿堂。

    這樣的?生活,幸福安穩(wěn),于楠很知足。

    她是一個食品廠的?員工,白夜班交替,食品廠在邊郊地區(qū),附近是片荒地,看起來不太?安全。

    平常上夜班的?時候,員工們基本都在宿舍休息。

    但那日,是祁邵明的?生日,也是他們結(jié)婚后的?第一個結(jié)婚紀(jì)念日。

    于楠想給丈夫一個驚喜,所以凌晨五點,剛下夜班,瞞著他激動地往家趕。

    卻不曾想,意外在那天發(fā)生——

    一個患有妄想癥的?單身漢,盯上了她。

    迷暈、強(qiáng).奸,無比輕松地發(fā)生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人身上。

    他不僅侮辱了她,還將她衣不蔽體地丟在廢廠角落,被交班的?同事發(fā)現(xiàn),送進(jìn)醫(yī)院。

    警察來得?很快。

    兇手也很快就被抓住。

    于楠醒來時,就看到哭得?眼睛通紅的?媽媽,不知所措的?家人,還有,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敢松開、渾身發(fā)抖的?祁邵明。

    就此,她的?天徹底塌了。

    于楠一遍遍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場夢,但身體皮膚上存在的?那些傷痕,手腕上被捆綁的?印記,無不在提醒著她。

    她再也回不去以前那樣平穩(wěn)安定的?生活了。

    她有想過自殺,吞下安眠藥時被祁邵明發(fā)現(xiàn)。他一遍遍扇自己巴掌,說都是他的?錯,說如果?她不活了他也不會活下去。

    于楠想,祁邵明到底有什么錯呢。

    她可以去死,卻不能連累她最愛的?人。

    有時候,忍耐著活下來比死了還要難熬。

    于楠決定忘記過去,他和祁邵明約定將這件事完全忘記,就當(dāng)是一場夢,他們搬離原來的?縣城,換了個地方生活。

    那里沒有人認(rèn)識他們。

    他們還是那對相濡以沫的?小夫妻。

    可一個月后,于楠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

    她再一次崩潰。

    原先她日日期盼著能有自己的?一個孩子,但當(dāng)這天真的?來臨的?時候,她卻只覺得?上天在和她開玩笑?。

    明明在醫(yī)院的?時候有避孕,為什么會懷孕。更難堪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這個孩子到底是祁邵明的?,還是那個瘋子的?。

    于楠想過打?掉孩子,但她的?體質(zhì)太?差,醫(yī)生告知她打?胎不僅會不能生育,甚至,生命都會有危險。

    祁邵明不能讓她冒這個險。

    他告訴她,不管是誰的?,都是他祁邵明的?孩子。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失去她。

    于楠一日想開,一日又想不開,就這樣渾渾噩噩熬到了孩子生產(chǎn)的?那天。

    是一個男孩,立冬出生。

    是個很健康的?孩子。

    于楠卻不愿意見他,她視他為恥辱,加上產(chǎn)后抑郁和焦慮癥,于楠看到自己的?孩子就會忍不住地尖叫大?喊。

    祁邵明沒有辦法,只能將孩子放在另一間房,自己一邊照顧孩子,一邊照顧妻子。

    那段時間,他白頭發(fā)多?了很多?。

    于楠既愧疚又沒有辦法,情緒她根本控制不住,她恨自己的?無能,恨上天的?不公,也恨這個世界所有的?幸福。為什么命運不眷顧自己,為什么她要承擔(dān)所有的?痛苦。

    后來,她的?抑郁加重,甚至到了無法入睡、無法進(jìn)食的?地步。

    祁邵明知道都是她的?心病導(dǎo)致的?。

    不能這樣下去了,他決定去做親子鑒定,如果?孩子是他的?當(dāng)然是最好的?,如果?不是他的?,他即使?偽造一份,也要讓于楠心安。

    親子鑒定的?結(jié)果?很快出來。

    很幸運,兒子是他的?。

    祁邵明松出一口氣來,但不等?他趕回家告知妻子,于楠就已經(jīng)受不了,在家中自殺身亡。

    什么都沒留下,只有一封信。

    給孩子取名:祁琛。

    還有,希望祁邵明能好好照顧他們的?兒子。

    于楠下葬的?那天,漫天飛雪,經(jīng)年不遇。

    祁邵明在妻子離世后也荒頹過一段時間,但他一直記得?信里的?最后一句:“照顧好祁琛。”

    他不能倒下,他還有責(zé)任。

    于是他帶著兒子好好生活,為了祁琛的?成長考慮,重新再婚,只想祁琛能有個媽媽。

    擔(dān)心這些事有一天被再次揭開,祁邵明有寫?下一封信,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詳細(xì)寫?了進(jìn)去,鎖進(jìn)銀行保險柜。

    鑰匙只有祁琛成年后才能打?開。

    他告訴祁琛,他是他祁邵明的?兒子。

    也是于楠的?兒子。

    爸爸媽媽,永遠(yuǎn)永遠(yuǎn)愛他。

    …………

    聽完所有后,姜晚笙眼睫酸澀,半天說不出話?來。

    胸膛里溢著的?全是苦味。

    祁琛鼻尖靠著姜晚笙的?頸窩,輕聲說:“所以,可可,我不是喪門星。”

    他苦笑?,“我只是運氣不太?好。”

    姜晚笙心臟像是被人捶了一拳。

    她摟住祁琛,牢牢地抱緊他,嗓音哽咽:“你當(dāng)然不是。”

    “你是我的?。”

    她忍著眼淚,重復(fù),“你是我的?,祁琛。”

    屋內(nèi)有幾分鐘的?安靜。

    祁琛再開口時,聲線啞得?厲害,“你怕我嗎?”

    姜晚笙抬起頭,使?勁地?fù)u,聲音微弱:“怎么會,你不要這么想。”

    祁琛看到她流下的?眼淚,他抬手拂去。

    呼吸凌亂,他沉沉看著她,口吻執(zhí)著,“不要可憐我,我要你愛我。”

    這也是他一直閉口不言的?原因。

    他不要同情,尤其是她的?。

    只要愛,祁琛只要愛。

    這場雨尤其漫長,泛起薄薄一層白霧。

    風(fēng)拍打?街角的?梧桐樹葉,被吹得?來回飄蕩,葉脈依舊清晰,像是一種命定的?輪廓。

    姜晚笙在雨聲的?白噪音中,雙手捧起祁琛的?臉,和他對視。

    她的?手在顫抖,聲音卻是那樣的?篤定:“祁琛,你聽好了。”

    “因為有你在,姜晚笙才能做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姜可可。”

    “你不是我的?嗎?”姜晚笙輕輕地說,一字一頓地說,“不管發(fā)生什么,你永遠(yuǎn)是我的?小狗。”

    她吻他的?眼,“我愛你啊,小狗。”

    第59章 百分百21

    當(dāng)晚的袒露心聲, 最后以互相擁抱著入眠作為結(jié)束。睡醒后,兩人心照不宣地都不再提起昨天的事。

    那個不可告人、深埋已久的秘密,他們選擇讓它?留在過去。

    后面兩天, 姜晚笙是在公?寓里度過的。父母去山莊度周末了?,她也就不用擔(dān)心會被發(fā)現(xiàn)?, 安心地和祁琛待在一塊。

    周日晚上。

    祁琛在廚房里做飯,姜晚笙坐餐桌旁百無聊賴地刷手機(jī),不幫忙就算了?, 時不時還要出聲催促幾句:

    “能不能快點, 別怪我沒提醒你, 把我餓死你可就真?的沒有女朋友咯!”

    祁琛只低頭笑, 手上的動?作沒停。

    他給鍋里的面條加水,湯勺攪了?攪。

    見他不理自?己, 姜晚笙直接用筷子敲碗沿, 邊發(fā)出“鐺鐺鐺”的脆響聲,邊嘟嘟囔囔著快點快點啊。

    故意?的聲響還在持續(xù), 一直到祁琛關(guān)?煤氣灶的火,把面條盛進(jìn)碗里,打開冰箱——

    而?后他從冰箱里拿出一個八寸蛋糕。

    倏地, 姜晚笙停下?lián)v亂的手。

    她眨眼, 張了?張唇, 有些意?外:“你什么時候定的蛋糕?”

    “一只小豬睡午覺的時候。”

    祁琛把蛋糕和小碗面條一同端到餐桌上。

    姜晚笙嘀咕一聲:“誰是小豬……”她的視線不錯開地盯在蛋糕上。

    并非簡單的款式,模樣精致好看。

    很明顯,是特?地私人定制的。

    是一個微景觀蛋糕, 奶油像是打翻的調(diào)色盤, 色彩鮮艷。

    飄雪的雪山,大片的綠地, 以及山腳下那溫馨的小木屋……如?畫一般,甚至能隱約聞到綠葉的清冽味道。

    風(fēng)景十分?眼熟,姜晚笙一眼就認(rèn)出來。

    “是瑞士。”

    瑞士是姜晚笙最喜歡的國家。

    她和祁琛約好暑假去旅行的,但?最近媽媽生病住院,不得已推遲了?這?項行程。

    一直沒提,她以為他都忘記這?回?事了?。

    祁琛拉開椅子坐下來,抬眼看她:“明年?等你生日,帶你去最喜歡的地方。”

    心動?的具象化瞬間沒辦法細(xì)致描述。

    但?在此時,陷入尾聲的這?個夏日,姜晚笙還是因為祁琛的承諾而?心跳錯拍,她喜歡他把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認(rèn)真?放在心上。

    姜晚笙再一次確認(rèn):“不許忘記。”

    “嗯。”

    “明年?不許失約。”

    祁琛揚眉,輕笑出聲,“好。”

    姜晚笙終于滿意?了?,彎唇笑,她瞥了?眼蛋糕又覺得奇怪,“不對啊,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還有三天呢,你買蛋糕干嘛?”

    祁琛沉默下來。

    看著他,姜晚笙頓覺不對勁,她瞇眼問:“快說。”

    遲疑幾秒。

    “那天要去趟外地。”祁琛說,“有個科研競賽要參加。”

    果然如?此。姜晚笙瞪他:“去哪里?”

    祁琛:“海港。”

    “……”她表情變了?,“那么遠(yuǎn)!”

    姜晚笙撂下筷子,眉眼擰著:“你這?完全是先斬后奏。搞不懂你怎么總是這?么忙,整天都是忙忙忙,我馬上假期都要結(jié)束了?,你還要忙。”

    “只有白天,晚上就結(jié)束了?,零點前肯定能趕回?來。”

    “真?的?”

    “真?的。”

    聽到這?話,姜晚笙氣消了?一些,她眨了?眨長睫,不情不愿地回?了?兩個字:“好吧。”

    話畢,又快速地補(bǔ)充道,“那我晚上等你。”

    “好。”

    祁琛笑,他把蛋糕往前推了?點,插上蠟燭,“提前許個愿?”

    “行吧。”姜晚笙語氣勉強(qiáng),“既然你都這?么說了?。”

    祁琛拿出打火機(jī),點燃蠟燭,他看著她說:“許愿吧。”

    姜晚笙應(yīng)聲閉眼,雙手合攏,認(rèn)真?許愿。瑩亮的火光落在她緊閉的眼皮上,變成一個又一個小小斑影,跟著主人呼吸的頻率慢慢地挪動?。

    坐對面得祁琛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臉上,一瞬不瞬,不移開。

    片刻后,姜晚笙睜開眼,小心翼翼地吹滅蠟燭。

    “許的什么?”祁琛開口問。

    姜晚笙搖頭:“說出來就不準(zhǔn)了?呀,懂不懂啊你。”

    祁琛也不再追問,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海藍(lán)色小盒,遞過來,低聲說:“禮物。”

    光那個包裝盒姜晚笙一眼就認(rèn)出來是什么牌子,美國珠寶品牌,挺有名的,單價高昂。

    打開包裝盒后她更感訝然。

    白金色的項鏈,中?間配了?一個滿鉆的小鑰匙。

    安靜地置在黑絨布面里側(cè),璀璨得似黑夜里的北極星,在燈光下格外閃亮耀眼。

    姜晚笙知道這?款項鏈,非常搶手,不管什么渠道買基本上都需要加錢,本就是高奢,標(biāo)價直逼六位數(shù)。

    這?對于一個還在上大學(xué)的少年?來說,實在太過昂貴。

    她皺皺眉,手心蜷了?一下:“太貴了?,退了?吧。”

    祁琛的目光和她對上:“不喜歡?”

    “喜歡倒是喜歡……”姜晚笙下意?識回?道,“但?是——”

    他打斷:“沒有但?是。”

    祁琛不輕不重地開口,嗓音清潤,“在我這?里,你的喜歡更重要。”

    屋內(nèi)安靜,光束溫軟。他的眼眸映著一如?既往的真?誠,說出的話聽起來像是要把擁有的所有都給她。

    姜晚笙輕咳一聲:“喂,別對我這?么好呀。”

    “萬一以后我哪天問你要全世界,你怎么辦?”

    祁琛彎唇笑了?笑。

    后來,他的那個答案,姜晚笙記了?一輩子。

    他說:“是我的問題,我能給的還不夠多,對你還不夠好。”

    話落,姜晚笙靜止了?好幾秒。

    她驀然紅了?眼眶,長睫慢慢溢出潮濕,卻更顯乖順。

    祁琛問她哭什么,她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回?:“因為你對我太好了?呀。”

    沒人會像他一樣對她這?樣好了?。

    祁琛起身?,站在她身?后,低頭幫她幫項鏈戴好。

    滿鉆鳶尾花,襯得女孩本就白皙的皮膚愈加冷白,項鏈鏈條略微有些冰涼,觸在鎖骨上劃過微微電流,有點癢。

    姜晚笙垂眼,指腹輕輕蹭了?兩下,她眼睫顫動?:“我剛才許的愿望,是祁琛永遠(yuǎn)陪在我身?邊。”

    祁琛問:“不是說出來就不準(zhǔn)了??”

    “我每年?都有許這?個愿望,只是今年?一次,不會落空的。”

    盯著她看了?許久,祁琛俯下身?,親了?親她的睫毛:“會實現(xiàn)?的。”

    癢意?順著他的吻,漸漸放大。姜晚笙顫了?顫:“我知道。”她感到有些害羞,隨口轉(zhuǎn)

    了?話題,“你手上沾到蛋糕了?,快去洗手,吃飯了?吃飯了?。”

    祁琛又親了?她一下,兩人嘴唇輕輕觸碰,氣息相啄。而?后他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去衛(wèi)生間洗手。

    打開水龍頭,他擠了?點洗手液,等關(guān)?掉水源的時候,手機(jī)忽然進(jìn)了?一條消息。

    柜姐發(fā)來一張照片:一對對戒。

    樣式素凈簡單,莫比烏斯環(huán)環(huán)狀,內(nèi)里各鑲嵌了?一顆藍(lán)鉆,純度剔透純粹。

    【祁先生,您定制的婚戒到店了?,您是自?取還是?】

    祁琛低頭回?:【過幾天我去拿。】

    柜姐是全程跟的這?個定制過程,知道這?對戒指對他的重要性,她不由關(guān)?心,【是求婚推遲了?嗎?】

    【嗯,暫且不著急。】

    【不管如?何,祝您求婚成功。】

    【謝謝。】

    點完發(fā)送鍵,祁琛點開那張戒指照片,放大看。幾秒鐘他收起手機(jī),勾唇笑。

    想?到剛才只是送個項鏈,她就感動?到哭鼻子的模樣。他不禁想?,明年?瑞士雪山頂求婚的時候,她得哭成什么樣。

    會答應(yīng)嗎?

    祁琛心里沒底,但?他總歸會等到她愿意?的那天,不著急。

    …………

    另一邊,餐桌旁。

    姜晚笙拿起手機(jī),對著脖頸上的項鏈拍了?好幾張照片,眉眼盈盈地保存進(jìn)相冊,唇角輕微翹著。

    整個人仍然沉浸在收到禮物的怡悅中?。

    她才放下手機(jī),忽地振響一聲。

    姜晚笙拿起來查看——

    姜承赫:【明早回?家,來書房找我。】

    【你一個人。】

    姜晚笙愣了?愣,心底莫名涌上一些不安,她捏捏手指,回?了?句:【知道了?。】-

    次日,祁琛去學(xué)校,姜晚笙和他一同出門。

    她沒提回?家的真?實原因,隨便尋了?個借口,只說要拿點東西。

    打車回?家的路上,姜晚笙想?了?無數(shù)種可能性。

    爸爸為什么突然要找她?短信還那么嚴(yán)肅。談心?可他一向很忙,從來不找她談心或是說話。

    而?且,為什么強(qiáng)調(diào)只要她一個人呢?什么事只能和她單獨說?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越想?越亂,思緒繞成線。

    姜晚笙從小害怕姜承赫,面對他,更多的不是女兒那種撒嬌,而?是畏懼與下意?識的躲避。所以她習(xí)慣性提前預(yù)想?最壞的結(jié)果,不至于太過手足無措。

    最壞的結(jié)果……

    倏然間,姜晚笙又回?憶起前幾天在醫(yī)院時,爸爸對自?己說的那幾句話。

    ——“這?幾個月你在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這?幾個月,她做了?什么?

    什么也沒做,只是在和祁琛專心談戀愛。

    思及此,腦子里冒出一個念頭,是不是她和祁琛事情被姜承赫發(fā)現(xiàn)?了?。明明很小心,不應(yīng)該吧…轉(zhuǎn)念一想?,如?果是真?的呢,發(fā)現(xiàn)?了?,然后是來訓(xùn)斥她,讓她分?手?

    姜晚笙盯著車窗外,眼見著還有幾分?鐘就要到家了?。

    她抿唇,暗下決心。

    不管怎樣,反正她不會和祁琛分?手。

    ……

    別墅里空無一人。

    家里阿姨都不在,像是被人刻意?叫走的,連燈都沒開,明明是白天屋內(nèi)卻昏暗不清,隱隱藏著一些低氣壓。

    姜晚笙心提得更緊了?。

    她走到一樓書房前,緩了?緩思緒,抬手敲門。

    “進(jìn)來。”

    她推開門,書房內(nèi)只有父親一人,窗簾緊拉,透不過一絲光亮。姜承赫正半闔眼坐在木桌后,桌前放著一沓照片。

    聽到關(guān)?門聲,姜承赫掀開眼皮,看過來。眉眼緊皺,壓了?類似煩躁的情緒,指腹間夾著一根快要燃盡的煙。

    姜晚笙語速很慢地喊了?聲“爸爸。”

    刺啦——姜承赫把煙按進(jìn)煙灰缸里。

    “你最近是在談戀愛?”

    雖然心底早有設(shè)想?,但?真?的聽到的那一刻,姜晚笙還是不受控地僵直了?身?體。

    她張了?張唇,最終什么都沒說,又閉上了?。

    看她不說話,姜承赫眉眼弧度擰得更深。

    “那我換個問題問。”他將面前那疊照片扔到地上,沉聲道,“你在和祁琛談戀愛?”

    姜晚笙循聲低頭看過去,照片散落在她腳邊,最上面幾張尤為清晰,全是她和祁琛的親密照,有接吻的、擁抱的、牽手的、一起從公?寓進(jìn)出的照片……

    她指尖攥成拳,有些不知道怎么抬頭面對。

    姜承赫往椅背上靠了?靠:“你們上床了??”

    姜晚笙埋頭不答。

    “他強(qiáng)迫你的?”

    “沒有——”姜晚笙幾乎是下意?識地抬眼,她眼眶已經(jīng)紅了?一圈,含著羞恥,“是我……是我主動?的。”

    “你主動?的?”姜承赫氣得咳嗽幾聲,他臉色極差,“我養(yǎng)你長大,吃穿用度都用最好的,就是把你教成這?么不自?愛的模樣?!”

    姜晚笙低睫:“對不起,我……”

    “分?開。”姜承赫利落地打斷她,話語不留余地。

    沉默。沒有得到一句回?應(yīng)。

    姜承赫抬了?抬下巴,口吻肅然:“聽到?jīng)]有?”

    “分?開,和他斷干凈。”

    姜晚笙的嘴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痕,泛出一些血色,她顫栗眼睫,像是鼓足了?勇氣,抬頭和父親對視。

    “不要,我不要和祁琛分?手。”

    “你說什么?”姜承赫眸底映著不可思議和怒氣,他質(zhì)問道,“你再說一遍。”

    “我不要和祁琛分?手。”

    話音落地,姜承赫忽地拍掌站起來:“我看你是瘋了?!”從沒見過女兒對他忤逆,他簡直要怒火中?燒,“不分?手你想?干什么?和他結(jié)婚嗎?還是說你要你媽媽也看到這?些照片才甘心!”

    這?一句提醒到姜晚笙,她懵懵回?視:“媽媽,是知道了?嗎?”

    “你覺得她能知道嗎?她現(xiàn)?在的身?體能接受這?件事嗎?接受她的親生女兒和她從小當(dāng)兒子養(yǎng)大的孩子,談起戀愛了?!甚至床都上過了?!”

    “你讓她怎么接受!”

    姜晚笙呼吸一窒,她最清楚陶君然最近的身?體狀況,也明白媽媽對祁琛的感情,她是靠著還有兩個孩子的念想?才堪堪活了?下來。

    可是,可是……

    她沒辦法和祁琛分?手,說她自?私也好,說她什么都好,她做不到。

    她答應(yīng)過祁琛,永遠(yuǎn)不會放棄他的。

    姜晚笙閉了?閉眼,抖著唇縫挑開,嗓音虛弱微小,似是難以啟齒:“我去求媽媽……”

    “我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諒……”

    聽到這?話,姜承赫有一分?鐘的時間都沒再說話。他完全沒有想?到姜晚笙會如?此堅持,無論怎么威脅、質(zhì)問、嚇唬,都無法動?搖她的決心。

    他眼神中?帶著些許探究,又有些難以置信。

    兩人無聲地對峙,氣氛沉悶?zāi)郎瑫r間仿若靜止。

    最終,姜承赫緩緩坐下。

    再開口時,他的嗓音不再那樣惱怒,而?是平靜,沒有居高臨下的質(zhì)問,只剩對等的談話。

    他淡聲啟唇:“那如?果你媽媽知道,祁琛是個瘋子的兒子,她又會怎樣?”

    “瘋子”二字清晰入耳,姜晚笙猛地抬頭,她連眼都不敢眨:“什么?”

    “不用裝不知道,你總是自?作聰明。”

    姜晚笙目光來回?浮動?,她是真?的害怕了?,鼻息攪合在一塊:“他不是瘋子的兒子,祁琛他不是。”

    姜承赫不為所動?:“誰知道,當(dāng)年?的事現(xiàn)?在誰又說得清楚?親子鑒定?人都沒了?,我說那份親子鑒定是假的,它?就是假的,有這?樣的身?世別說你媽媽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他瞇了?瞇眼,“她甚至不會再認(rèn)祁琛。”

    “她會憎恨祁琛,會覺得祁琛也是個瘋子,還強(qiáng)迫了?她的親生女兒。”姜承赫停頓一下,最后通牒,“也許,我們還會報警,罪名很多,都可以一一安在他的身?上。”

    “……”

    姜承赫不定聲色地點了?根煙,繼續(xù)道,“如?果我再把這?些事公?布到他的學(xué)校,祁琛的前程也沒了?。”

    “還是說,你寧愿毀了?他也要和他在一起。”

    姜晚笙瞳仁輕顫,眼底紅了?一片,她甚至有些站不穩(wěn)。

    “為什么要這?么做……”她不懂,一遍遍質(zhì)問,“我們不是親兄妹,為什么一定要這?樣?”

    這?次,姜承赫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唇角弧度收斂,陷入沉思,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不疾不徐地開口,嗓音隱著些幾不可察的無奈。他換上一幅父親的面孔,向她示弱。

    “晚晚,我們只有你一個孩子,你媽媽……”他夾煙的手輕微抖了?一瞬,“以后,也只會有你一個。”

    “就算不聯(lián)姻,你未來的婚姻和另一半,也至少要對公?司有利,能夠帶來價值。”

    “顧亦辰喜歡你,爸爸知道你并不喜歡他,但?至少,現(xiàn)?在我們不能得罪顧家。風(fēng)馳最近遇到很多危機(jī),爸爸也有很多難處,你不能不懂事,顧全大局是你的責(zé)任。”

    他說了?很多,話語也算溫柔,姜晚笙卻一句都聽不進(jìn)去。什么權(quán)衡利弊,什么顧全大局,和她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

    她只是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這?么難嗎?

    為什么都要逼她?

    為什么……

    出神了?須臾,姜晚笙突然開口問:“如?果我死了?呢?”

    她的神情恍惚,問出來的話飄在空中?,無力又倉皇。

    像是溺水一般,放棄了?無謂的掙扎。

    姜承赫有短暫的怔愣,看著女兒眉心皺了?又松,片刻后他才徐徐道:

    “長大點,不要再和小孩子一樣。”

    “我不會讓你做傻事,就算真?的發(fā)生了?,你覺得我會放過祁琛嗎?”

    最后的底線也被戳破。

    姜晚笙只覺得心沉到了?海底,肩頸線泄了?氣般垂下去。

    她死死咬著唇,不再開口。

    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滴落,晶瑩剔透。

    “回?去和他談清楚,我相信你能解決好。”話已至此,姜承赫不欲多言,他吸了?一口煙,白霧彌散時他的眼眸模糊不清,

    “要不,我給祁琛換個城市。要不,我送你出國。”

    “你選好告訴我。”

    …………-

    離開別墅,姜晚笙沒有目的地地往前走。

    路上車輛來去匆匆,汽鳴和人聲混雜,她卻置若罔聞。過馬路的時候差點撞到一個男人,那人罵罵咧咧,她麻木地抬眼,小聲地說對不起。

    男人本來還想?再說些什么,但?看到她的表情時不免有些怔住。女孩面色蒼白,像是生病了?一樣,臉上掛滿了?淚痕,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虛空中?。

    九月底,暑氣未散盡。

    她的嘴唇卻一直在抖,緊緊抱著雙臂,似是很冷的樣子。

    感覺到不對勁,男人不禁開口詢問:“你有沒有事啊?”

    姜晚笙輕輕搖頭,她又說了?聲對不起。

    然后繼續(xù)茫然無措地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走到?jīng)]有力氣她才停下,而?后在路邊攔了?輛車,司機(jī)問她去哪里。姜晚笙捏緊手指,說出兩個字:濱大。

    她想?去找祁琛,想?立刻看到祁琛。

    每一分?每一秒都太難熬了?,她沒有頭緒,不知道該怎么辦,下意?識想?要依賴他。

    她做不好很多事,也無法做決定,這?么多年?早就習(xí)慣被另一個人托住。

    等下車時,姜晚笙忽然又猶豫了?。找祁琛又能怎么辦呢,他一定不會答應(yīng)分?手,可每一個條件和后果都是他來承擔(dān)的,真?的要如?姜承赫所說,在一起要以毀掉祁琛為代價才甘心嗎?

    腳步停滯在濱大學(xué)校大門口,姜晚笙不敢往前了?。

    正好快要到開學(xué)了?,一些新生陸陸續(xù)續(xù)入學(xué),門口擠滿了?人。櫻花飄落,兩個女生拿著手機(jī)邊走邊說話。

    她們路過姜晚笙,悄悄話清晰落入她的耳窩。

    “你看到學(xué)校表白墻沒有,有個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名字,基本上每天都被看到。”

    “我知道!祁琛學(xué)長吧。”

    “對對對,他超級帥的,神顏嗚嗚嗚。”

    “不僅長得帥,科研還做得巨牛,吳任教授可不隨意?收人做項目,聽說祁琛是他最喜歡的學(xué)生,才大二已經(jīng)自?己帶團(tuán)隊做競賽了?。”

    “好喜歡!他到底有沒有缺點啊!放在高中?我高低暗戀個三年?。”

    …………

    女生們越走越遠(yuǎn),談話變得模模糊糊。

    姜晚笙愣愣地看著她們的背影,手心出了?一層細(xì)細(xì)密密的汗。

    一直以來,她都知道祁琛很優(yōu)秀。但?這?是她第一次直觀從別人口中?,以外人的視角看到他到底有多耀眼。

    是天之驕子,是人群中?的焦點。

    他甚至不用出現(xiàn)?,只因為名字,就引得人討論。

    祁琛不再是人人不要的小狗,也不再是被所有人視為不幸的“喪門星”

    即使有那樣慘的命運,即使上天從來都不眷顧他。

    但?他還是靠著自?己,站到了?別人仰望的位置。

    姜晚笙不敢想?,如?果他的身?世被曝光,所有人又開始對他議論紛紛,在背后對他指指點點。

    她不敢想?這?樣的畫面。

    她也不敢想?,什么都沒有好不容易有一個家的祁琛,被口口聲聲當(dāng)作親生兒子的陶君然憎恨,被她拋棄。

    如?果他們分?手,祁琛還是祁琛,他們只是丟掉了?情侶的身?份,他還擁有未來,還有愛,還有許多許多。

    但?如?果堅持在一起,他的一切都會失去。

    她會徹底毀掉他。

    想?到這?,姜晚笙再也憋不住了?,從喉嚨里溢出一聲抽泣。指甲深陷進(jìn)手心,用力到腕骨都在發(fā)白。

    無解,她只能放棄。

    因為愛他,她更應(yīng)該放棄,不是嗎?

    姜晚笙拿出手機(jī),顫抖著發(fā)出兩句話。

    爾后,蹲下身?子,抱著膝蓋哭出聲。

    櫻花花瓣順風(fēng)飄落,落下一片花雨,落了?幾瓣在她的身?上,轉(zhuǎn)而?掉在她的手機(jī)屏幕上。

    微風(fēng)再揚,櫻花又被吹跑——

    那兩句話明晰地顯現(xiàn)?:

    【我走吧,我去國外。】

    【別讓他的生活再受影響。】

    …………-

    后面幾天,姜晚笙沒再回?公?寓,她借口要陪媽媽,祁琛沒懷疑。

    姜承赫的速度很快,似乎是怕她后悔,護(hù)照提前準(zhǔn)備好,問她打算哪天走好定機(jī)票。

    她猶豫了?幾秒,說生日那天吧。

    姜承赫稍微怔了?怔,但?很快應(yīng)下來。

    陶君然倒是很不舍,但?應(yīng)該是姜承赫提前和她聊過,也沒反對,只說一個人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實在忍不了?就回?國,學(xué)業(yè)而?已不用拼命。

    姜晚笙笑笑沒說話。

    沒辦法忍受嗎?已經(jīng)沒什么不能忍受的了?,她早就一無所有了?。

    行李收拾得很快,姜晚笙沒有等到第二天,她在晚上瞞著父母提前拎著行李箱離開了?家。

    機(jī)票被她改了?時間,在凌晨出發(fā)。

    起飛前,她還有些事要做,于是她打車去往公?寓。

    這?個不足六十平的公?寓,藏滿了?她和祁琛的痕跡,處處都是他的味道。可細(xì)算下來,他們也才談戀愛不足三個月。

    十年?的陪伴,最后用三個月收了?尾。

    她不禁泛出苦笑。

    晚上七點半。

    姜晚笙在公?寓里坐了?許久,她沒開燈,任由黑暗將她包裹,她窩在沙發(fā)里,盯著空氣發(fā)呆。

    手指無意?識地摸索到脖頸處皮膚。

    項鏈冰冰涼,纏緊指腹。

    停頓半晌,她輕輕摘掉,放回?進(jìn)盒子里,一如?他送她時的樣式。又盯了?須臾,她闔上小盒。

    “噠”一下,在寂靜無聲的空間內(nèi)異常明晰。

    姜晚笙把盒子放在茶幾上。

    然后繼續(xù)坐在沙發(fā)上等待,像在等一種宣判。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兩個小時以后,公?寓門傳來解鎖聲。

    祁琛向來說到做到,他說會

    回?來就一定回?來。

    姜晚笙循聲抬眼看過去。

    正好祁琛進(jìn)門打開玄關(guān)?的燈,兩人目光在空中?對接,直直相撞,穿堂風(fēng)在屋內(nèi)來回?梭巡。

    “沒睡覺?”他有些怔然,不過很快回?神,扯唇笑,“怎么不開燈,想?給我驚喜?”

    姜晚笙唇角彎了?點弧度:“是啊,你回?來得好晚。”

    “路上堵車,耽誤了?點時間。”

    祁琛邊說邊向她靠近,還有兩步時,他突然看到沙發(fā)一側(cè)的行李箱,下意?識問,“怎么回?事?”

    姜晚笙沒回?答,看著他,眼睛仍然在笑。

    “抱我一下唄。”她伸開雙手。

    祁琛眉目懶散,坐在沙發(fā)一側(cè),把她抱進(jìn)懷里。一下又一下地揉她頭發(fā),問她為什么突然撒嬌。

    姜晚笙埋在他的頸窩里好一會沒有說話。

    她鼻尖一點點嗅著,認(rèn)真?、誠摯,像是在記住他的味道。

    “真?好聞。”

    祁琛捏捏她耳垂:“晚上抱著你睡。”

    “祁琛。”

    “嗯?”

    姜晚笙用鼻子蹭了?蹭他,嗓音有點哽咽,深吸一口氣:“我們分?手吧。”

    聞言,祁琛愣了?一瞬。他問:“回?來晚了?,不高興?”

    姜晚笙搖頭,不說話。

    “明年?生日不這?樣了?。”

    她依舊閉口不言。

    祁琛轉(zhuǎn)頭看她,眉頭微皺,他停下手中?動?作:“什么意?思?”

    “我是認(rèn)真?的。”

    姜晚笙掀開眼簾,抿緊唇縫,“我們分?手吧。”

    他沒著急說話,深深地盯著她。

    深邃黑漆的眼眸里映出她的縮影,祁琛目光停落不動?,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絲玩笑和俏皮的痕跡。

    可惜沒有,她不錯開地和他對視,眼底只有認(rèn)真?。

    祁琛收回?唇角的弧度,聲線變得啞澀,“為什么?給我理由。”

    安靜幾秒,姜晚笙小聲回?:“我要出國了?。”

    祁琛眉心倏地深陷,他掃了?一眼身?側(cè)的行李箱。

    “什么時候?”

    “今晚,凌晨。”姜晚笙聲音空洞不含情緒,“你不用送我。”

    祁琛臉色徹底沉了?,他的唇干澀:“誰逼你的?”

    姜晚笙平靜道:“沒有,我自?己想?去的。”

    “誰?”他不為所動?。

    “沒誰。”

    “你覺得你不說清楚。”祁琛嗓音發(fā)狠,“我會讓你離開?”說著,他就要站起來,往外走。

    姜晚笙趕忙扯住他的手腕,整個人都在抖:“是我,是我要放棄。”她肩膀往下塌陷,“我沒你想?的那么堅強(qiáng),發(fā)現(xiàn)?和你談戀愛太難了?,所以我放棄。”

    祁琛看著她,臉色冷得不像是他自?己:“你再說一遍。”

    “我說——”

    他突然打斷她,似乎不在意?:“好了?,沒事了?,我不想?聽。”

    姜晚笙鼻音濃重,她長睫顫動?,浮出濕意?:“我說,我放棄你了?祁琛,我不要你了?。”

    祁琛說:“出國也沒事,我可以去找你。”

    “祁琛!”她的情緒爆發(fā),眼珠啪噠掉落,“我說我不要你了?,你聽不懂嗎?”

    祁琛身?形徹底愣怔,他側(cè)臉隱在黑暗中?。

    像是聽不懂她的話一樣,定格在原地,喉結(jié)無聲滑動?。

    片刻后,他兀自?低語,聲音啞得厲害。

    “我不是你的狗嗎?”祁琛抬眼看她,眼底一片猩紅,“你不要我了??”

    姜晚笙從沒在他眼里看過那種情緒。

    平靜到絕望,寫滿了?落魄。

    她不忍再看,拎起行李箱就要走,“我走了?……”

    還未轉(zhuǎn)身?,手突然被人扯住。他從后面抱住她,用盡所有力氣,箍緊她,手背青筋凸起。

    話語卻透著狠戾:“我如?果不讓你走,你能怎么辦?”

    他忽地用虎口卡住她的后頸,強(qiáng)迫她抬頭看向自?己,眼底紅得像是染了?血色:“姜晚笙,你他媽是在玩我嗎?”

    “你他媽繼續(xù)玩啊,玩到一半放棄算什么?”

    “你怎么不玩死我?”

    他彎下后頸,嗓音疲倦到了?極點,在她耳后急促地呼吸,“別這?樣對我。算我求你,行么?”

    姜晚笙使了?全身?的勁掙脫,而?后半退一步。

    看著他,她拿出一把小刀,抵在自?己的腕間。

    祁琛神色凝滯在臉上,定在原地。

    “你放過我好不好……”她把刀往皮膚里按了?按,細(xì)密的一點血珠滲了?出來,“我和你在一起很累,我們不可能走下去,我也沒辦法承擔(dān)后果,我想?走,你讓我走啊!”

    姜晚笙已經(jīng)歇斯底里了?,她拿威脅不了?父親的招,用來對付祁琛,她知道,只有這?樣,他才能真?的放自?己離開。

    世界靜止,空氣悶燥透不過氣來。

    一切都到了?無法收場的地步。

    “我就讓你這?么痛苦。”祁琛低低笑出一聲,他邊說邊咳,咳得額前青筋暴起,眉眼里全是絕望,“原來,我讓你這?么痛苦。”

    姜晚笙哭得已經(jīng)沒了?力氣,她緊緊攥著刀把,一邊哭一邊顫抖,她耳邊的嗡鳴聲愈來愈響——

    下一秒,在雜音中?,她看見祁琛緩緩直起身?子。

    面上沒了?任何表情,薄薄的眼皮內(nèi)褶泛出淡漠的戾色。他看著她,很輕地開口:

    “你走吧。”

    “我放過你。”

    姜晚笙愣怔,她長而?卷的睫毛停止了?顫動?,小刀也在慌張中?從手中?掉落。

    清脆聲響,回?蕩在沒有溫度的空間內(nèi)。

    回?音拉長,沒有人知道到底藏匿進(jìn)了?哪個角落里。

    “姜晚笙,無論你的理由,跨出這?道門你我一刀兩斷。”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給她聽,“即使這?樣你也要走,是嗎?”

    事到如?今,早就沒了?退路。姜晚笙眼睫低垂,半耷拉著,點了?點頭。

    祁琛重新坐下,他晦澀難捱的情緒順著滾動?的喉結(jié)滑動?:“滾吧。”

    姜晚笙脊背發(fā)冷,費力地抬起手指,推了?推行李箱。

    滾輪在地板上畫出刺耳的拉響。

    她走到門口,突然停下,背著身?說道:“恨我吧,祁琛。”

    “永遠(yuǎn)恨我。”

    別忘記我,小狗。

    祁琛沒回?她,呼吸低沉,似乎忍耐到了?極點。

    三秒后,姜晚笙抬手開門。

    腳步邁出去,門在身?后關(guān)?上。

    今夏尤其漫長難耐,九月底了?,知了?還在沒完沒了?地叫著。

    樓道里的空氣隔絕了?對峙里的沉悶,只剩自?由,姜晚笙卻呼吸不到一點氧氣的存在。

    她垂下眼,看著腕間的疤痕。

    十年?前,她一意?孤行地?fù)炱鹨恢粭壢J?后的今天,她又再次將這?只小狗丟掉。

    如?果命運從一開始就告訴她,分?開是她和祁琛注定的結(jié)局。

    還要不要開始?

    還要不要相愛?

    她沒有答案,但?她知道,從今天開始——

    從小最愛過生日的女孩,再也不會擁有下一個生日。

    再也沒有了?。

    第60章 依戀39

    周一下午, 臨近下班點,嘉楦辦公樓靜悄悄的,大家?都坐在工位上刷著手?機(jī)摸魚, 就等著到時間?后打卡下班。

    茶水間?里空無一人。

    只有姜晚笙站在落地窗前,虛攏雙臂, 盯著外面發(fā)?呆。

    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反復(fù)回響起兩句話:

    ——“你看,裝正常人你都不愛我。”

    ——“我是個瘋子,你還?敢愛我嗎?”

    那日在包間?內(nèi), 當(dāng)親眼看到祁琛手?腕上那幾道疤, 又?聽到他說的那些話, 姜晚笙幾乎是完全怔愣在原地。

    她腦子亂成一團(tuán), 感官都是麻木的。

    無法思考、無法面對。

    嗓音里全是哽咽和顫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覺得沒辦法再待下去, 于是丟下一句“讓我冷靜一下……”而后打開門, 逃也似的離開。

    祁琛將?過去清清楚楚地擺在她的面前,他的愛、他的痛苦、他的偏執(zhí), 如她所?說的那般不再隱瞞。

    可真?正直面他毫無保留的那一刻,姜晚笙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完全平靜地理清思緒。

    她低聲嘆出一口氣。

    “晚笙姐,怎么還?不下班。”趙權(quán)敲了敲茶水間?的門, 問道。

    姜晚笙倏然回神, 她轉(zhuǎn)身?笑了笑, 說:

    “你先?走吧,我等會就走。”

    “好,那你注意安全, 我先?走啦。”

    “好的, 明天見。”

    就當(dāng)趙權(quán)準(zhǔn)備離開時,姜晚笙忽然想到什么, 她叫住他:“趙權(quán)——”

    “我好幾年不回濱北了,對這里有些不熟悉,你知道,”姜晚笙仔細(xì)回想,才堪堪回憶起那條街叫什么,“靜思路在什么位置嗎?”

    趙權(quán):“靜思路?就在國貿(mào)旁邊,離我們公司就十幾分鐘距離。前兩年整條街拆過一次,現(xiàn)?在都變成網(wǎng)紅打卡地了,那邊的梧桐樹長得又?高又?密,秋天還?挺好看的。”

    “拆過了?”姜晚笙怔了一瞬,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她垂下眼睫,低喃,“也是,都這么多年了……”

    很多東西,四年過去,也確實早就該物是人非了。

    趙權(quán)又?問:“晚笙姐你是要找什么地方嗎?”

    她搖搖頭,覺得沒可能了。

    但最后還?是沒忍住,問了句:“嘉里灣公寓還?在嗎?”

    “嘉里灣?”趙權(quán)回道,“在啊,在靜思路的最中央。”

    聞言,姜晚笙有些意外:“你不是說,都拆過了嗎?”

    “那條街是拆過了,除了這個公寓。”

    “什么意思?”

    趙權(quán)解釋:“前兩年政府拆的時候是把整條街都規(guī)劃進(jìn)去的,但有人高價買下這棟公寓,卻又?動它也不整修,原封不動地放在那兒,甚至也不對外出售和租售。”

    “寸土寸金的地段,挺稀奇的,像是等什么人一樣。”

    “哦對了。”趙權(quán)恍然想起,“買下的人晚笙姐你也認(rèn)識。”

    姜晚笙愣愣抬眼,聽到他說出熟悉的名字——

    “就是易恒的總裁,祁琛。”-

    今年秋天來得格外早,才十月初,柏油路上已經(jīng)灑滿了飄零的梧桐葉。

    落日余暉中,姜晚笙慢慢地往前走,金黃落葉踩在腳下發(fā)?出很輕的“咯吱”聲音。

    她一邊走,一邊轉(zhuǎn)動眼眸看著周邊的街景。

    靜思路變化很大,已經(jīng)不是她印象里的模樣,如果不是跟著導(dǎo)航她一定?會迷路。

    原先?那家?面館變成了咖啡館,甜品鋪變成了一家?日料店,就連她以?前經(jīng)常下樓去逛的玩偶店都變了樣,招牌換成了奢侈品logo。

    可當(dāng)再往前走,來到街道最中間?,一切都漸漸熟悉了起來。

    尤其是人行道的對面。

    深色住宅,外觀變得老舊,墻皮因?為許久沒有粉刷開始脫落,門口的梧桐枝干往外伸展,經(jīng)過一季又?一季的更迭,樹影卻好似還?和從前一樣。

    一模一樣,一點沒變。

    當(dāng)年兩人戀愛時住的公寓,一如從前,毫無變化。

    姜晚笙恍惚站定?,盯著門牌號許久都沒有動作,迷迷糊糊地,甚至覺得她才剛剛高考結(jié)束。

    彼時陽光正盛,蟬鳴聒噪,她和祁琛手?牽著手?從街頭走到街尾,然后回到他們的家?中……

    … …

    進(jìn)了公寓大樓,姜晚笙按下電梯樓層,來到601門口。

    黑色木門上鑲嵌的密碼鎖已經(jīng)換了款式,大概是壞了以?后新?lián)Q的,但密碼沒變,姜晚笙輸入自己的生日立刻就解鎖了。

    推開門,卻沒有想象中的灰塵襲來。

    干凈到一塵不染的地步,甚至還?有隱隱約約的沁鼻花香味道,根本?不像是幾年不住人的房屋。

    姜晚笙做好思想準(zhǔn)備才走進(jìn)屋,但入目看到四周環(huán)境后,還?是不由地心臟狠狠一抽。

    不大不小的空間?內(nèi),家?具擺放的位置和原來無異。

    雙人床上鋪著她最喜歡的毛毯,落地?zé)糸_關(guān)一直開著,所?以?即使窗簾緊閉依舊光影明亮。床頭柜上放著她沒拿走的口紅、潤唇膏、身?體乳……枕頭上的那根皮筋位置甚至都沒有挪動過。

    花瓶里的花束是新鮮的,水汽浮在花瓣邊緣,一看就是被人精心養(yǎng)護(hù)。

    小物件零零散散地丟在公寓的每一角,好像她從沒離開過,好像四年前他們度過的每一個尋常日子。

    姜晚笙吸吸鼻尖,好不容易才把那股從胸腔內(nèi)涌上來的那股酸澀壓住,她一點一點地環(huán)視四周,回憶順著目光一幀幀地重新翻新。

    半晌后,她才艱難地抬起腳步,走到沙發(fā)?邊坐下。

    還?未坐穩(wěn),茶幾上的東西就在下一刻落入她的眼底。

    一本?普通的黑色記事本?。

    外面的皮套有些褶皺,似乎用了許久了。

    姜晚笙認(rèn)出來,那是祁琛的日記本?。

    她愣了愣,不知道為什么他的日記本?會出現(xiàn)?在這里。好奇心驅(qū)使下,姜晚笙平攤開來,低頭垂眼看。

    每一頁寫得都很簡單,看起來像是隨手?的記錄。

    10月4日:濱北的秋天到了。

    10月7日:梧桐掉得很慢,不回來看嗎?

    11月1日:梧桐落完了,原來你也并沒有那么喜歡秋天,以?前都在騙我。

    11月7日:不能停下來,總是很想你。

    1月7日:新年快樂。

    1月20日:還?記得我嗎?

    9月24日:生日快樂。

    10月1日:我后悔了,不該放你走。

    10月10日:可可,你好像從來都不知道,我也很累。

    2月6日:新年快樂。

    5月13日:心理醫(yī)生勸我放下你。

    9月24日:生日快樂。

    11月7日:我原諒你了姜晚笙。

    ……

    內(nèi)容簡短,字跡清晰,姜晚笙卻控制不住地手?抖,她眼底紅了一片,腦子嗡嗡。

    眼睫漸漸濕潤,她很慢地將?日記本?翻到最后一頁。

    那是今年的九月,她在英國收到嘉楦入職申請的前兩天。

    祁琛在日記本?上只留下了一句話:

    [還?是沒辦法放過你。]

    一瞬間?,姜晚笙的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那滴懸而未掉的眼淚終于順著哽咽滴落。

    淚珠滾燙,如潮水般往外彌漫。

    啪噠啪嗒——

    暈染了字跡,幾秒后,他的那句話因?為浸濕邊緣變得含糊不清,再也看不清。

    姜晚笙指尖攥緊紙面,手?背抵著唇角,不讓自己哭得太大聲。

    她到底做了什么,又?到底錯過了什么……

    分手?的那幾年他到底過得怎么樣,她再也沒有任何勇氣去窺探。覆蓋著一層薄膜,僅僅露出一角,她都快痛到失聲。

    她要求他坦誠相待,自己卻連起碼的直面過去都無法做到。憑什么指責(zé)他的隱瞞,她是這個世界上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姜晚笙肩膀塌陷,雙手?抱住膝蓋,很輕地將?頭埋了進(jìn)去。

    她無聲地哭。

    為自己,為祁琛,為他們錯過的那些春夏秋冬。

    …… ……-

    夜幕慢慢降臨,星星慢悠悠地爬上天邊。

    姜晚笙一個人坐在沙發(fā)?邊呆了許久,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jī)早就因?為沒電關(guān)機(jī)了。

    這時,窗簾因?為風(fēng)動吹起一角,門口傳來窸窣的動靜聲。

    滴滴滴。

    密碼鎖被按下響音。

    姜晚笙沒反應(yīng)過來,等抬眼看過去的時候,門已然被打開,男人帶著微微的涼意站在玄關(guān)處。

    四目相對片刻,彼此都放輕了呼吸。

    祁琛關(guān)上門,輕微的聲音,打破了安靜。

    他一邊向?她走來,一邊扯唇笑,“怎么不開燈,想給我驚喜?”

    問出來的話和當(dāng)年最后一面時一樣。

    時間?好似在一瞬間?倒退,一切都重頭再來,那場對峙還?未來得及發(fā)?生。

    他們還?有許多時間?,還?擁有許多的以?后。

    不會分別,對方就是當(dāng)下。

    姜晚笙睫毛輕輕顫抖,眼淚還?在流,唇角彎了點弧度:“是啊,等你好久了。”

    祁琛來到她的面前,幫她額前的碎發(fā)?勾至耳后,指腹順勢擦去她的淚,低聲問:“餓嗎?要不要出去吃晚飯?”

    姜晚笙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那就等會回家?吃。”

    “你都不問問我今天在想些什么嗎?”姜晚笙嗓音虛弱,“我們昨天吵成那樣……”

    有幾秒的沉默。

    祁琛垂眼,盯著她,好像很尋常的一句:“你不是要冷靜?”他說,“我們只是在吵架,又?不是分手?。”

    “所?以?都沒關(guān)系,我會來找你。”

    姜晚笙目光輕輕地跳動,今天一天的胡思亂想倏然間?覺得很沒有必要,他就在她的面前,這就夠了。

    對視間?,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耳邊的聲音被全然隔絕,只剩鼻息交纏。

    小小的空間?內(nèi),只剩他和她兩人。

    姜晚笙仰起頭,輕微抿唇,忽地開口:“祁琛——”

    “你昨天的話再問我一遍好不好。”

    祁琛問:“哪句?”

    “最后一句。”

    祁琛黑漆的眸光落在她的眉眼間?,他喉結(jié)上下滑動,半晌后才再次出聲。

    嗓音沾上啞意:“姜晚笙,你還?敢愛我嗎?”

    姜晚笙的眼睫慢慢染上一圈緋紅,她一字一頓:“我敢。”

    “你呢,你還?要不要愛我。”

    祁琛俯下身?,去親她的唇,他的眼眶也開始變紅:“愛你這件事——”

    他的氣息漫到她的鼻尖,心跳無法控制地加速跳動。

    仿若隔著時空,在那個停電的教室,她再一次聽到他那份鄭重的告白。

    “我從未停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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