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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共枕

    既然已經弄清楚蕭秋雨喜歡的人并不是姜荔雪,那么接下來便是弄清楚姜荔雪的心思,問問姜荔雪說喜歡蕭秋雨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謝珣覺得應該不是真的,那丫頭比白斂還不開竅呢,那天許是白斂誤會了。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把姜荔雪看好了,原本姜荔雪便因為宮女的事情開罪了太后,如今又惹了太后不快,自己還沒心沒肺的一點心眼都沒有。

    不過太后最近真的有些奇怪,謝珣向來對太后的尊重大過母子之間的親情,自從他的皇兄出事之后,母子之間的感情更是不如原先那般好了。所以謝珣在太后面前總是揣了幾分小心,盡量不惹太后的不快。

    如今只能先委屈姜荔雪了,待蕭秋雨嫁給白斂,亦或是遇到其他良人,想必太后就不會如此偏執了。

    謝珣往窗戶外看去,看到姜荔雪懷里抱著一堆吃食,站在陽光下吃得一臉滿足。

    他望著她怔怔出神:這個小丫頭武功確實高,但是卻沒什么防備心,若是有人明著對她下手也便罷了,以她的身手她定然不會吃虧。可就怕有人暗中耍手段,這丫頭整天這邊吃吃那邊喝喝,看到好吃的就走不動路,若有人對她吃的喝的下毒,想來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這樣一想,謝珣又生了幾分擔心。他將常公公喚進來,說:“你去安排一下,在朕的行宮里收拾一個房間出來,以后讓姜荔雪住在這里。還有,以后她的膳食皆跟朕一起用,她的零嘴必須經你檢查才能給她。告訴那些侍衛,以后不要隨便給她東西吃了……”

    常公公雖然不明白謝珣為何這般安排,但也不好多問,便趕緊吩咐下去了。

    其實這幾日,姜荔雪過得也有些不好。

    前幾天因為謝珣在收藏閣對她做了那樣的事情,她每次看見謝珣總覺得不太自在。那日她被他摁在身下,著實懵了,才給了他機會,被他又吸又咬得親了好一會兒。

    這件事對她造成的沖擊實在太大,以至于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連著做了三天的噩夢,夢見謝珣變成了一只皮毛發亮的大老鼠,撲過來啃掉了她的嘴巴。

    這幾天她都不敢離謝珣太近,一是有心理陰影,二是那天她太激動了,給了他一拳外加一腳,她心里這會兒也發虛呢。

    沒想到今天常公公突然過來告訴她,以后她一日三餐都和謝珣吃一樣的。

    姜荔雪驚喜道: “這么好?”

    如此一來,有時候她會和謝珣一起吃,有時候她早上起晚了或者午睡睡過了頭,錯過了用膳時間,謝珣也會專門給她留一份,讓她醒來再吃。

    姜荔雪跟著謝珣吃了兩頓飯,就把收藏閣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了。

    除此之外,常公公還會給她準備一些糕點或小食,這樣她就不用再去找侍衛們要東西吃了。

    謝珣自認為對姜荔雪照顧得已經很周全,可沒想到有一天中午姜荔雪姍姍來遲,她臉色不太好,精神也懨懨的,連吃飯也比平常少了很多。她勉強用完了午膳,忽然說肚子難受,然后跑出去吐了一地。

    謝珣跟過去查看,姜荔雪吐完之后,緊跟著又吐了一口血出來。

    謝珣感覺不妙,趕緊宣了太醫給她查看。太醫過來一看,果不其然,她中毒了。

    “是雷公藤。”太醫說,“中毒者會出現頭暈頭痛、心悸乏力、惡心嘔吐、腹痛腹脹等癥狀……”

    “這種毒很厲害嗎?”謝珣看著在床上痛得縮成一團的小人兒,緊張地問。

    “很厲害!”太醫表情凝重,“中了此毒的人,若是沒有及時服用解藥,快則十二個時辰長則四天,中毒之人就會毒發身亡。”

    謝珣著急道:“那你趕緊去配制解藥。”

    “可這解藥至少要六個時辰才能煉制出來。”太醫沉重道,“姜侍衛中毒應該也有三四個時辰了。”

    “三四個時辰?”這樣說來,姜荔雪的情況已經很危險了。

    他讓太醫趕緊去配制解藥,然后將常公公和白斂喚進來:“今天她都吃什么了?”

    常公公道:“早上姜侍衛與陛下您一同用了早膳,然后奴才準備了幾顆核桃、兩個蘋果還有一盤糕點,這些都是奴才親自驗過的,不該有毒啊……”

    白斂也說:“屬下和侍衛們謹遵陛下吩咐,沒有再給阿雪吃的東西,她是如何中毒的呢?”

    謝珣算了一下時間,太醫說姜荔雪中毒有三四個時辰了,三四個時辰前,那時候時間還很早,天色也還未亮,黑咕隆咚的,姜荔雪會在那個時候吃什么東西呢?

    這件事情誰也不知道,除非問她本人。

    “你到底吃什么了?不是叫你不要亂吃東西么?”謝珣又急又氣地問道。

    姜荔雪抱著肚子在床上打了兩個滾,頭上全是汗,發絲都被汗水打濕了。她肚子疼得厲害,聲音也很虛弱,犟嘴道:“我沒亂吃東西……”

    謝珣替她擦了擦汗:“你說實話,朕才好查出是哪里出了問題。”

    姜荔雪抬頭望了他一會兒,而后將臉埋在枕頭里,咕噥著說了一句:“我#@%¥……”

    謝珣沒聽清,將她的臉扒出來:“好好說!”

    “我去御膳房偷奶喝了……”

    謝珣、白斂、常公公:“……”

    御膳房每日都會有新鮮的羊奶送進來,用來做菜或者點心湯品,姜荔雪進宮的第二天就發現了。

    她是被師父撿回來的,小時候無父無母無奶喝,師父喂不進去米湯,便養了幾頭羊,每天給她擠羊奶喝,這一喝就喝到了六七歲,有了奶癮。后來師父看她半人高的一個孩子了還往羊圈里鉆,這才硬生生給她斷了奶。

    雖然現在姜荔雪十五六歲了,是個大姑娘了,但每次看到羊都想過去嘬兩口,那是她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姜荔雪進宮后發現御膳房也有羊奶,她便算好了時間,每次等羊奶煮好之后,她便去舀一碗喝熱乎的,喝完再回去補覺。

    她輕功厲害,做這種事從未被發現,直到今天中了毒。

    唉,好丟臉……

    謝珣聽完,險些跳起來罵:“你多大的人了你去偷奶喝?再說你想喝不會告訴朕么?朕若知道你想喝奶朕會不讓你喝么?”

    明明是很生氣的責罵,不知道為什么白斂和常公公聽著有點想笑。

    姜荔雪重新將臉埋在枕頭里:別罵了,不想聽,聽不見!

    白斂勸道:“陛下別生氣,阿雪這會兒正難受,想來她已經知道錯了。”

    謝珣會這么生氣也是因為心疼,看到姜荔雪拱在枕頭里,身子蜷成一個小蝦米,實在可憐,也實在可氣:“白斂,你算好時辰,提前把她送去太醫院,讓她蹲在藥爐子旁邊,解藥一煉制出來,就馬上讓她服下。”

    “是。”

    “朕去批奏折,有什么事情就喊朕。”

    白斂:“……是。”這種情況下陛下您還有心情去批閱奏折?

    謝珣帶著常公公出去,他自然不是真的要去批閱奏折。聽姜荔雪的描述,那毒十有八九就下在了羊奶里,他得盡快查出下毒之人是誰。

    會是太后派人下的毒么?

    謝珣目光沉了下來:太后禮佛有好幾年了,一向菩薩心腸,她會因為厭惡姜荔雪而做出這般狠毒的事情嗎?

    謝珣讓常公公去查都有哪些人接觸過羊奶,常公公查完回來,說有一個負責燒鍋底的小太監不見了。今日煮羊奶時,就是那小太監負責添柴燒火的,現在正在查這小太監這幾天都接觸過什么人。

    謝珣問常公公:“宮里的木柴是從哪里運來的?”

    常公公答:“木材都是從宮外采買的,送去永巷劈好之后,再送去御膳房。”

    “永巷?”謝珣瞳孔一縮,“李嬤嬤……”

    先前因為姜荔雪和宮女的事情,李嬤嬤被太后罰去了永巷,而燒火的小太監要去永巷把木柴拉到御膳房……

    謝珣越想,心中越涼。

    六個時辰的時間快到了,白斂找了一件披風將姜荔雪裹住,準備將她抱去太醫院。

    謝珣不放心,還是跟了出來,見姜荔雪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心中咯噔一下:“她暈過去了嗎?”

    白斂低頭瞧了一眼:“沒有,她睡著了,說到吃藥的時候再叫她。”

    謝珣:“……”這小丫頭的心到底有多大,生死關頭居然還能睡得著?“將她擱在朕的龍攆上,朕送她過去。”

    “是,陛下。”白斂將姜荔雪輕輕放了上去,謝珣坐在上面將她接過。

    “她是真的睡著了嗎?”謝珣擔憂地捏捏她的臉,扭頭問白斂。

    白斂還未回答呢,忽然有只小手將謝珣的手推開,姜荔雪閉著眼睛不樂意道:“別捏,真的睡著了。”

    “……”謝珣現在懷疑那雷公藤的毒是不是假冒偽劣產品。

    終于到了太醫院,解藥馬上熬好了,太醫站在院口迎接,見姜荔雪窩在龍攆上一動不動,心想壞了:“陛下,姜侍衛已經昏迷過去了嗎?哎,臣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解藥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他還未說完,姜荔雪忽然睜開了眼睛,從龍攆上跳了下來:“來得及,藥呢?”

    六十七歲高齡的太醫胡須一顫,捂住心口往后退了兩步才堪堪穩住身子:“哎呦喂老夫受到了驚嚇!”

    第 42 章   回來

    幸而太后去白云寺拜佛的珣間,蕭秋雨也離開了皇宮回到了太師府,今日姜荔雪和謝珣才有地方躲。

    只是姜荔雪鉆進了蕭秋雨的被窩,可謝珣卻是萬萬不能鉆的。他左右張望了一會兒,最終選擇了一個保守的躲避方式——他躲進了蕭秋雨的衣柜里。

    護衛們很快追了過來,守門的丫鬟進來告訴蕭秋雨,說守衛們一定要進來搜查,讓蕭秋雨先穿好衣服。

    蕭秋雨本讓丫鬟將守衛們打發走,說這里沒有什么刺客,可沒想到守衛們已經堵在房門口了,讓蕭秋雨把帷帳拉上,他們檢查一下別的地方就走。

    蕭秋雨倒不擔心床上的姜荔雪,畢竟守衛們再大膽也不敢掀她的被子,可衣柜里的表哥怎么辦?

    丫鬟們見護衛執意要往屋子里闖了,便趕忙幫蕭秋雨拉上了帷帳。蕭秋雨急得去戳被子里的姜荔雪,心里想著若是護衛們從柜子里搜出謝珣來,那她便是長了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姜荔雪何嘗不著急:原本以為蕭秋雨能護著他們呢,沒想到太師府的護衛這么霸道,連小姐的閨房都敢闖?

    謝珣也是個傻的,有被子不鉆,偏偏窩衣柜里,給他笨的!

    護衛們已經闖了進來,姜荔雪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好辦法,只能先露面把護衛們引開。可是她臉上沒有系面巾,這床上除了被子就是帷帳,現撕也來不及了,姜荔雪眼珠一轉,視線落在蕭秋雨身上……

    護衛們剛走進屋里,便聽見帷帳里傳來一聲驚叫。然后便見那帷帳一動,一個黑衣人影從里面竄了出來,臉上系著個緋紅色的東東……

    那是什么東東?

    “追!”護衛們立即轉身追了出去。

    等到這院子里的護衛都走了,謝珣才從衣柜里出現,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輩子沒這么刺激過!

    “流氓!”帷帳里突然傳來蕭秋雨又急又氣的罵聲。

    謝珣身子一震,受下了這兩個字:“表妹,朕并非有意闖你的閨閣,失禮了。”

    “表哥,我不是在罵你,”帷帳里的蕭秋雨用被子裹著自己的身子,氣得聲音打結,“我是在罵姜侍衛,她,她……”

    謝珣疑惑道;“她怎么了?”

    蕭秋雨將被子又裹緊了一遭:“總之她是個流氓!”居然搶走了她的肚兜!

    姜荔雪面上系著蕭秋雨的肚兜,在太師府里被護衛們圍追堵截。她受了內傷,氣息紊亂,輕功也笨拙了許多,就在她險些被護衛們追上的時候,太師府內又出現了一名黑衣人,將她救走。

    姜荔雪以為是謝珣,心中還納悶謝珣的武功怎么一下子變得這么好了,可沒想到兩人跑出太師府,對方揭下面巾才發現,原來是白斂。

    “我見你和陛下久不出來,便也進了那密道,順著找了過來。”白斂道,“陛下呢?”

    “他還在蕭姑娘房里躲著呢,你去帶他出來,我受了點內傷,這會兒身子不利索。對了,”姜荔雪將臉上的肚兜扯下來,塞到白斂手里,“順便將這個還給蕭姑娘。”

    “這是什么?”白斂拿起來看了看,在看清是何物之后,騰地一下紅了臉,一把又扔回給姜荔雪,“這是,這是……我怎么能拿這個?你自己去還!”

    “我都受傷了你還讓我再跑一趟?”姜荔雪將肚兜重新塞給他,“你幫我還!”然后不等他再次拒絕,就趕緊跑了。

    白斂手里拿著這一抹緋紅柔軟的東西,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最后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布,將這個包裹住,揣進懷里,這才往太師府走去。

    太師府中,蕭太師以及蕭太師的兒子蕭春庭表情凝重,正在商量刺客的事情。畢竟兩個刺客是從那條通道里蹦出來的,那個通道里又什么、通向哪里,他們比誰都清楚。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格外緊張。

    他們原想著把蕭秋雨叫出來問話的,可是蕭秋雨的婢女跑來告訴他們,說蕭秋雨事先并不知道那刺客躲進了她的床內側。

    蕭太師不知道刺客的性別,默認為刺客是男的,擔心女兒受到了欺負。那婢女說:“那刺客許是個采花大盜,還好護衛們來的早,那采花大盜只偷走了小姐的褻衣……”

    “采花大盜?”蕭太師瞪圓了眼睛,“兩個采花大盜?”

    蕭春庭道:“一個采花,一個放風?”

    蕭太師攏了攏胡子:“不管怎么樣,這兩人都是從那密道里出來的,還是趕緊派人去知會太后一聲。”

    這個時候,太師府的人都以為那兩名刺客已經走了,殊不知白斂又回來了。

    他以前跟著謝珣來過幾次太師府,對太師府的地形有些印象,摸索了一會兒便找到了蕭秋雨的院子,在她的閨房外面聽了會兒墻角,似乎聽到了謝珣的聲音。

    彼時謝珣正在和蕭秋雨隔著帷帳聊天,雖然蕭秋雨早就穿好了衣衫,但是為了避妨,她一直都躲在帷帳后面沒出來。

    謝珣和蕭秋雨解釋他和姜荔雪之所以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他撒謊說趁著太后出宮拜佛,他想讓姜荔雪帶著他出來撒野,正好越過太師府墻頭,被當成刺客攆得滿府里竄……

    正聊著,忽然有人打開了窗戶,謝珣一驚,立即打開柜子鉆進去再關上柜門,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白斂從窗戶翻進來,跳到地上,小聲道:“蕭姑娘,陛下在這里么?”

    帷帳里的蕭秋雨立即聽出了白斂的聲音,驚喜道:“是白侍衛嗎?”

    “是屬下。”白斂環顧了一下四周,“請問蕭姑娘,陛下在這里嗎?”

    “在的,”蕭秋雨答道,“陛下在……”

    話還未說完,柜門打開,謝珣掛著一臉尷尬又想假裝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從柜子里走了出來。

    “白斂,你怎么過來了?”謝珣強裝鎮定,以掩飾自己方才丟臉的行為。

    當著蕭秋雨的面,白斂沒有提密道的事情,只是說:“屬下見陛下和姜侍衛一直未歸,便找了過來,遇到了姜侍衛。姜侍衛受了點傷,先回去了,叫屬下過來接你。”

    謝珣點點頭,對蕭秋雨說:“今晚驚擾表妹了,改日朕一定好好給表妹道歉。”

    蕭秋雨溫柔道:“表哥以后可不能這么任性了。”

    “朕知道了,多謝表妹提醒。”謝珣心中窘迫,只想著快些離開這里,“那朕先回去了。”

    “表哥路上小心。”蕭秋雨自始至終都在帷帳里沒有露面,她頓了一下,又說,“白侍衛路上也小心。”

    “多謝蕭姑娘關心。”白斂道了謝,沒有忘記胸口還揣著她的東西。

    謝珣已經轉身往窗戶旁邊走了,白斂從胸前掏出那個用布裹著的東西,鼓起了勇氣走到帷帳前:“蕭姑娘,這個、這個是姜侍衛托屬下還給你的……”

    蕭秋雨聽到姜荔雪的名字,便知曉他要還的東西是什么。她羞赧道:“勞煩白侍衛了。”

    一只白凈纖細的手從帷帳里伸了出來,受帷帳所累,還露出一小截皓腕。

    白斂心跳忽然加快,只覺得身上熱血翻滾,他將東西放在蕭秋雨的手里,落荒似的逃了。

    謝珣和白斂回到皇宮后,白斂去太后宮中將密室的門重新鎖好,鑰匙也放在原處,謝珣回到寢宮,沒有立即去休息,而是去看姜荔雪。

    他擔心姜荔雪的傷勢,想著得送她去太醫院看看。

    可姜荔雪已經在房中睡下了,謝珣讓宮女進去,給姜荔雪穿好衣服,然后自己才踏了進去,看到姜荔雪歪歪扭扭地坐在床邊,困得睜不開眼睛:“明天再去太醫院不行么?”

    “現在就去!”謝珣見姜荔雪還不起身,便過去將她拉了起來。

    姜荔雪被他牽著手,不情愿地跟著他,晃晃趔趔地去了太醫院。

    太醫給開了一些調理內傷的藥物,囑咐姜荔雪這幾日最好都不要動武了,免得加劇傷情。

    姜荔雪漫不經心地應著:“知道了。”就這點小傷,她睡兩覺就好了。

    她這會兒倒是不困了,又開始犯愁起來。今晚她只是帶謝珣探了密室,見到了昏迷的謝云銘,可是關于謝珣并非太后親生這件事,不曉得謝珣能不能查出來。

    況且聽太后的意思,太后本就不想讓謝珣做皇位,一心想著讓他娶了蕭秋雨,生個太子繼承皇位。

    今晚他們偏偏躲進了蕭秋雨的房間里,她為了引開護衛,讓謝珣和蕭秋雨獨處了好一會兒。這孤男寡女夜深人靜的,若是蕭秋雨回頭拿這個說事,逼著謝珣娶她可怎么辦?

    就算要娶,也得拖到謝珣查出自己并非太后所生這件事之后再娶。

    謝珣瞧著姜荔雪坐在那里不曉得在想什么,眉毛擰做一團,臉上愁得快要掐出水來。

    從太醫院回去的路上,姜荔雪忽然問謝珣:“你喜歡蕭姑娘么?”

    “嗯?”謝珣沒有想到她糾結了半天居然是想問這個,不過轉念一想,他今晚在表妹的房中待了好一會兒,許是讓她胡思亂想了。

    見謝珣沒有及時回答,姜荔雪心想壞了,難不成謝珣真的喜歡蕭秋雨,想要娶蕭秋雨?那太后的計劃豈不是就成功了。

    “朕不喜歡表妹。”謝珣忽然回答了她。

    姜荔雪方才急上眉梢,這會兒一聽,眉頭的疙瘩頓時解開了。

    “那就好。”

    謝珣注意到她由憂轉喜,聽見他說不喜歡蕭秋雨便展露笑顏。他心中一動,喉間禁不住蹦出一句話來:“朕喜歡你可好?”

    姜荔雪一愣:“啊?”

    謝珣停下腳步,背著月光將她罩在自己懷中,低頭瞧著她,眉間眼中盡是溫柔的神色。

    姜荔雪怔怔地望了他好一會兒,一咬牙:“也行吧。”

    只要他不喜歡蕭秋雨,其他事情都好說,她受點累就受點累吧。謝珣與姜荔雪聊了好一會兒,雖然他對姜荔雪口中的江湖很感興趣,但百他明天還要早起上朝,只能先讓姜荔雪回去休息:“今晚你不必守著朕了,等明日朕讓人給你換一個住處,離朕的寢宮近一些,以后晚上你就在那里休息。若朕這邊真的發生什么事情,你也能來得及趕過來。”

    只不過到底男女有別,姜荔雪不好同謝珣住在一個行宮里,于是白斂便將姜荔雪安排在隔壁的小宮苑,同一些宮女住在一起,自然姜荔雪單獨住了一個房間。

    白斂還按照謝珣的意思,給姜荔雪準備了幾套宮女的衣服,畢竟她自入宮以來就一直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衣裳,在宮里一來招眼,二來寒磣。

    姜荔雪不喜歡這些衣服,她是由師父一手帶大的,師父雖然武功高強,卻是個生活白癡,日子過得一團糟,在穿著方面向來不講究,也從未給她買過女孩的衣服。她自然對衣服沒有什么追求,穿著舒服打架時不礙事就行。而白斂送來的衣服都是粉粉嫩嫩的,她穿起來像是被人用花布裹起來一樣,十分難受,于是趕緊脫了下來,繼續穿她的灰袍子。

    白斂委婉地說:“你總該有幾套換洗的衣服。”

    “我有啊。”姜荔雪翻出兩件同她身上一模一樣的灰袍子,“你看。”

    白斂嘴角抽了抽:這到底是什么一種什么樣的審美和偏執?

    “姜姑娘,我覺得你的這些衣服總歸是太江湖氣了些,既然進了宮,還是穿得稍微正式一些比較好。”

    姜荔雪在小事上脾氣還是很溫順的,既然他覺得自己的衣服不合適,她也能接受。只不過她實在不想穿太過少女的衣服,反而覺得他身上穿得侍衛服簡單利落,英挺氣派,倒是十分合她的心意。

    白斂看到姜荔雪那雙烏黑的眼睛一直往自己身上瞟,便曉得了她的衣服:“不若我叫人給你準備兩套侍衛服?”

    姜荔雪立即將頭點得跟搗蒜似的:“可以。”

    侍衛的衣服倒是有許多新的,只不過姜荔雪身量小,即使穿最小的侍衛服,也像是一只瘦猴子套麻袋似的,晃晃蕩蕩的不合身。于是白斂帶著她去了司衣房,讓那里的宮女給她加急做兩套,鞋子也做兩雙。

    司衣房的宮女們沒見過姜荔雪,瞧著她模樣生的雖然稚嫩卻也是俊俏,只是穿的不分男女,一時辨不出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聽見白斂說要定做侍衛服,宮女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個眉眼如畫的男孩子,小小年紀便長得如此清秀可人,再長幾年那還了得?

    如此小宮女們看姜荔雪的眼神立即亮了起來,年齡大的宮女看姜荔雪也是一副老母親般和藹的神情,主動將姜荔雪拉過去量尺寸,這個說給做腰帶,那個說給納鞋底。

    姜荔雪也算是懂禮貌的孩子,面對眾人的熱情,也打心眼里感謝:“謝謝小老妹,謝謝大嬸子……”

    小宮女:“……”小老妹?

    大宮女:“……”大嬸子?

    這稱呼咋這么接地氣呢?

    姜荔雪的衣服和鞋子最快今天晚上才能做出一套來,量好了尺寸,白斂便帶著姜荔雪離開了,說是待晚上再過來取。

    “衣服還沒做好,你今天就不用當值了。這是我的腰牌,你可以出宮去逛逛,京城還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的。”白斂將自己的腰牌解下來給她。

    雖然沒有腰牌她也一樣能出宮,但是白斂還是希望她能遵循宮里的規矩,畢竟走正門比翻墻還是要好得多。

    姜荔雪接過他的腰牌,擱在手中婆娑了兩下,還是決定還回去:“算了,我不出去了,沒錢,逛街不硬氣。”

    白斂看這她如今這一副囊中羞澀的摸樣,聯想起她平日里目中無人的模樣,心中不免生了些許逗弄之意。他從自己兜里掏出二兩碎銀,鋪在手心,故意逗她:“我這里有一些,你若喊我聲大哥,我便借給你。”想來依照她狂妄自大的個性,她是根本不會喊的吧。

    姜荔雪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喊聲大哥就借錢,你這錢也忒好借了。”

    “嗯?”怎么跟預想的不一樣?

    “大哥!”姜荔雪歪著頭叫了一聲,然后一把將他手里的銀子抓了過來,“謝謝大哥!”

    “……”說好的囂張狂妄寧折不彎呢?

    當然這個時候白斂絕對想不到,晚上的時候姜荔雪揣著從市集上掃蕩而來的新鮮玩意,跑去謝珣那里炫耀,謝珣問她哪里來的錢買這么多,姜荔雪一邊把玩的小玩意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哦,小白臉給我的。”

    謝珣嚇了一跳:“什么小白臉?”小小年紀還養小白臉了?

    姜荔雪玩的不亦樂乎,頭也不抬道:“就是你身邊的白侍衛啊。”

    原來是白斂?謝珣只好糾正她:“他叫白斂,收斂的斂。”

    姜荔雪點點頭:“對,就是他,小白斂。”

    謝珣考慮著,明日要不要提醒白斂,換個名字。

    可第二日上早朝前,姜荔雪穿著新做好的侍衛服,登著一雙嶄新的厚底靴子姍姍來遲,看到白斂也不說話,就在他跟前轉悠,眼睛里透出的亮光分明是在等人夸她。

    白斂也不吝嗇自己的贊美,夸道:“很精神,很適合你。”說著還掏出一把零嘴塞給姜荔雪,看這動作和神情都十分自然,想來不是第一次投喂了。

    其他的侍衛也看著姜荔雪紛紛點頭,露出贊許的目光。

    姜荔雪把零嘴塞進兜里,然后咧著嘴笑了,似乎還帶著幾分羞澀。

    謝珣看到這一幕,心里莫名有些發堵:為什么不過來征求朕的意見?朕這么大一個人金光閃閃地站在這里是晃瞎你的眼睛了嗎?不來就不來,穿得跟個假小子似的朕還不稀罕夸呢?還有白斂,你笑得一臉寵溺是怎么回事?那姜荔雪是你養的娃啊還是你喂的貓?算了你還是繼續叫小白臉吧,朕才懶得叫你改名……

    謝珣輕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去上朝了,白斂叫著姜荔雪趕緊跟上。

    姜荔雪也很好奇侍衛們平常當值都做些什么,再加上穿了喜歡的衣服心中高興,便樂呵呵跟著白斂,護送謝珣上朝去了。

    白斂是謝珣的貼身侍衛,上朝的時候要站在謝珣的身邊。這幾日因為姜荔雪的到來,他熬了幾個通宵,一直還未休息過來,這會兒站著不動,著實有些困倦,但卻不敢有懈怠,只好把哈欠都咽進了肚子里。

    謝珣時不時瞟他一眼,眼神涼颼颼的,讓白斂覺得怪怪的:陛下今日,似乎對他有些不滿啊,這是為什么呢?

    至于姜荔雪,她和其他侍衛守在外面,吹著晨風,享受著溫和的晨光。大清早這么好的天氣,理應活動活動筋骨練練功的,站在這里一動不動著實難受。只可惜在這大殿前她也不好施展,干脆腰一提腿一跨,就地扎起了馬步,動作標準之余,當然也耽誤不了吃零嘴。

    其他的侍衛見她如此,憋笑憋得好難受。

    晌午用膳的時候,謝珣讓白斂回去小憩一會兒,免得下午值守時沒有精神。

    姜荔雪不懂宮里的規矩,向來以白斂為標桿,見白斂離開,她以為自己也可以下去休息,于是跟著白斂抬腳就要走。

    謝珣心中更堵得慌了:這小丫頭和白斂才認識幾天啊?怎么這么粘他呢?

    “姜荔雪,你留下陪朕用膳。”謝珣冷邦邦地說道。

    一聽說用膳,姜荔雪立即停下腳步,眼睛锃亮:“吃啥?”

    謝珣看了一眼常公公,常公公立馬報菜名:“四個菜,八寶野鴨,鳳尾魚翅,雞絲黃瓜,蓮蓬豆腐,配粥是海參粥,飯后點心是杏仁佛手。”

    這些花里胡哨的菜名姜荔雪只聽了個大概口中便泛濫成災,她一臉珣待道:“不錯不錯。”

    謝珣一看她饞成這樣,心情終于好了起來。

    菜品上全以后,常公公正要給謝珣布菜,余光瞥見姜荔雪居然抱著一個可大的凳子奔著桌子就來了,擱下凳子二話不說就坐了下來,問常公公:“我的筷子呢?”

    常公公嚇得手都哆嗦了:“你你你……怎能與陛下同桌用膳?”這膽子也忒大了。

    姜荔雪有些懵懂:“不是陛下說讓我陪著用膳么?”

    常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謝珣的臉色,發現他尚沒有流露出不悅之色,心中稍稍松了口氣,對姜荔雪解釋道:“陪陛下用膳的意思是,陛下吃,你看。依照宮歸,除了太后和陛下的妃嬪,其他人是不能與陛下一起用膳的。”

    姜荔雪扭頭去看謝珣:“是這樣嗎?”

    謝珣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姜荔雪不高興了:“不吃就不吃。”她將凳子抱到一旁,站在角落里生悶氣。

    常公公額角留下冷汗:這小丫頭忒不識好歹了,陛下沒治你罪就不錯了,你還有臉生氣?

    謝珣故意留她在這里,本就是因為知曉她嘴饞故意捉弄她的,如今成功地捉弄到了,心中好似也沒有什么成就感,反而因為惹她不高興而有些不自在。

    這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謝珣只吃了一點便沒胃口了。因著他吃的都是常公公給他夾的菜,盤中剩下的菜倒也干凈,謝珣干脆就賞給了姜荔雪,讓她端回去吃。

    姜荔雪撇了撇嘴,咕噥道:“我才不吃你的剩菜!”

    一刻鐘后,飯菜由常公公派人送去了姜荔雪的房間,姜荔雪夾了一筷子:“真香。”

    白云寺中,蕭太師派人告訴了太后關于刺客入太師府的事情。

    太后手中撥弄的佛珠停了下來,雖然蕭太師不知道刺客是何人,但太后已經猜到了:那個小丫頭,看來是一刻也留不得了。

    她在佛祖面前動了殺心,于是閉著眼睛念了聲“罪過”:她會命人多給那丫頭抄一些往生經的。

    第 43 章   莫動

    蕭秋雨內熱淤積,用涼水擊激退后,冷熱相沖,前腳從姜荔雪那里出來,后腳回到壽康宮就病倒了。

    太后過來看她,蕭秋雨心中生著悶氣,不肯同太后說話。太后嘆了口氣,道:“秋雨啊,你怎么就不理解哀家的苦心呢?哀家這次做的確實有些過分,可你同皇帝不溫不火的,哀家看了心里著急不是?”

    蕭秋雨話音輕顫:“我不懂,姑姑為何一定要讓我嫁給表哥,甚至不惜用這種方法?”

    太后見她有些激動,便拉著她的手,安撫道:“你這傻孩子,以你的身份,嫁給你表哥以后就能做皇后,只有你生下的皇兒,才最有資格成為太子,將來繼承皇位。”

    蕭秋雨眼底閃過輕微的詫色:她沒有想到太后居然想的這般長遠,竟想到太子和皇位的事情上去了。

    見蕭秋雨沒有出聲,太后又問:“今日早上在收藏閣,皇帝可曾與你有肌膚之親?”

    蕭秋雨搖了搖頭,對于這個問題又厭惡又羞赧:“不曾,表哥是正人君子,他不會趁人之危。”

    太后皺了皺眉頭,又問:“那他可能與你有過肢體接觸?”

    蕭秋雨繼續搖頭:“我那時意識混沌,記不清楚到底有沒有了。”就算有她也不會告訴太后。

    太后沒了詞,鐵不成鋼地看著她:“你啊你……”

    太后讓她好好休息,而后走了出去。

    在偏殿,太后命人將早上守在收藏閣的人叫了過來:“你們是怎么辦事的?居然讓人在眼皮子底下將人帶走了?”

    那幾人跪在地上,噤若寒蟬。

    “一群沒用的東西!”

    旁邊的唐嬤嬤看到太后如此生氣,也不好替那些人求情。自從李嬤嬤被太后罰去永巷后,太后便將所有的事情交給了她。這主意也是她給太后出的,如今計劃失敗了,她也難逃其咎:“太后,也怪奴才考慮不周,沒想到這皇宮里還有如此厲害的人物,能悄無聲息地將人帶走。”

    “還能有誰,定然是皇帝身邊那個小侍衛。”太后眸子微審,“這個丫頭實在礙事,看來得先把她解決了。”

    在外面偷聽的蕭秋雨,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謝珣因為此事,這幾天都沒有再踏進壽康宮了,免得太后又想出什么歪門邪道來。

    他肋骨受傷,又被姜荔雪踹出內傷,太醫叮囑他最好靜養,不要多動,是以這幾天他也沒有上朝,每日只在御書房與幾位大臣討論要事,剩下的奏折帶回寢宮處理。

    由于他活動范圍不大,姜荔雪也不用到處跑,就守在他隔壁,偶爾出來覓食,搜刮侍衛們的零嘴。

    白斂自從那件事后,便一直躲著姜荔雪,每次看到姜荔雪往自己這邊走的時候,便趕緊扭頭走開了,弄得姜荔雪一頭霧水:咋地了?她最近要零嘴把他要窮了么?

    這一天,蕭秋雨過來探望謝珣。

    蕭秋雨身上的病還未好,這幾日好似又瘦了幾分,臉色白白的,下巴尖尖的,愈發惹人憐惜。

    正在掏侍衛口袋里的零嘴的姜荔雪瞧見她,心想這姑娘是真的漂亮,親了白斂真是便宜他了。

    蕭秋雨也瞧見了姜荔雪,心想這姑娘是真的可愛,難怪大家都寵著她,白斂也喜歡她。

    正在內殿看奏折的謝珣以及站在他身后的白斂,透過窗戶看到兩個女孩子隔空“深情”對望,心想他們這是造了什么孽,居然分別輕薄了這兩個女孩子。

    蕭秋雨今日過來,其實是借著探病的緣由,想暗暗提醒謝珣,太后看不慣姜荔雪,可能要對她做些什么。

    白斂在蕭秋雨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從窗戶爬走了,他怕蕭秋雨見到他會尷尬。謝珣也沒阻止他,畢竟他在收藏閣也險些沒控制住自己,若不是礙于自己是皇帝這里是他的寢宮,他也想爬窗戶逃之夭夭。

    想到這里,謝珣又忍不住想埋怨太后:干的這叫什么事啊,弄得四個人都很尷尬。

    蕭秋雨自進了謝珣的行宮到現在,一路上都沒有看見白斂,不由有些失望。

    “表妹你還生著病呢,怎么不好好休息?有事叫宮女傳個話就行了。”謝珣強裝平靜,關切地說道。

    “陛下,”蕭秋雨對謝珣行了個禮,她在私下里也很少喚他“表哥”,想來是故意與他保持些距離,“秋雨今天過來,是想同陛下聊一下姜侍衛的事情。”

    謝珣一聽,果然她最關心的還是“姜荔雪”:“坐下說。”

    蕭秋雨坐下道:“陛下,那日姜侍衛將我從收藏閣帶走之事,太后姑姑已經猜到是姜侍衛做的了。雖然姑姑此番做法是在欠妥,可姜侍衛打亂了她的計劃,姑姑有些生氣,我擔心姑姑會為難姜侍衛……”

    “母后在這件事上的做法確實過激了,姜荔雪那邊朕會多注意一些的。”謝珣也是聰明的人,雖然蕭秋雨說的并不是很嚴重,但是她既然不顧病軀專程跑來告訴他這件事,就說明事情比她說的還要嚴重一些。

    謝珣思忖著,想來是她在太后那邊聽到了一些什么吧。

    蕭秋雨看到謝珣的樣子,便曉得他明白了自己話里的意思,也算放下心來。“陛下,秋雨知曉陛下對我亦沒有什么男女之情,我與陛下之事不過是姑姑和父母雙親的一廂情愿罷了。秋雨覺得還是要早些打消他們的念頭為好,否則以后還不知道要鬧出什么事情來。”

    謝珣點點頭:“朕也這么覺得,不然再由著母后這般鬧下去,對你也不好。”他頓了一下,想到白斂,便順口提了一句,“白斂已經跟朕說過了,他對于那件事很愧疚,覺得損了你的清譽。他倒是很想負責,可惜表妹你不喜歡他……”

    “什么?”蕭秋雨身子一震,絞著帕子的手指都在顫抖,“陛下您說什么?白侍衛想要對我負責?”

    謝珣見她突然如此激動,以為她對白斂很反感,于是連忙安撫道:“他想得美呢?朕知道表妹你不喜歡他,所以朕已經幫你拒絕了。”

    “表哥!”蕭秋雨一聽,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這會兒急得改口喚他“表哥”,紅著臉也顧不得女兒家的矜持了,“誰說、誰說我不喜歡他了……”

    “嗯?”謝珣表示很懵,“不是你說的么?你說你喜歡的是姜荔雪啊。”

    “我哪有!”蕭秋雨想到那日自己隨口扯的謊,這會兒后悔不已,“我那日以為白侍衛喜歡姜侍衛,才被迫改口說喜歡的是姜侍衛,表哥你怎么能當真呢?”

    謝珣表示很無辜:“朕哪里知道你說的是假話不能當真?”

    蕭秋雨都要哭了:“表哥你真的替我拒絕他了?”

    “那倒也沒有。”方才不過是誤會了她的意思,所以才夸大的事情,見她如此反應,謝珣這才將實話告訴她,“白斂也誤以為你喜歡姜侍衛,所以一直躲著你和姜荔雪呢,你來的時候他剛從窗戶上爬出去。”

    “他真是的……”蕭秋雨這才破涕為笑。

    謝珣見蕭秋雨真情流露,確實喜歡上了白斂,便好奇道:“你久居深閨,白斂一直在宮中當差,朕沒見你同他有什么往來啊?你怎么會喜歡他呢?”

    “他救過我。”蕭秋雨回想往事,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三年前我有一次貪玩,換了丫鬟的衣服偷偷溜出府去玩,沒想到遇了歹人,是他救了我。那時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后來表哥不是來過太師府幾次么,我才發現表哥身邊的白侍衛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三年前謝珣還是太子,那時候他也經常帶著白斂溜出宮去玩,想來白斂便是在出宮的時候救的人吧。

    很好,這種英雄救美的事情最容易虜獲芳心了。

    不知道為什么,謝珣對蕭秋雨喜歡白斂這件事很是開心:“白斂祖上曾立過大功,家中有世襲的爵位,與你倒也門當戶對。你既傾心于他,他亦有心對你負責,朕會好好給你們拉紅線的。”

    “多謝表哥。”如今話都已經說明白,蕭秋雨才算敞開心扉,覺得謝珣真的是一個好哥哥。

    蕭秋雨走后,謝珣命人將白斂找了回來,問他:“三年前咱們出宮去玩,你是不是順手救了個姑娘?”

    白斂仔細回想了一遍:“是救過一個。”

    謝珣笑瞇瞇地問他:“你可知她是誰?”

    白斂苦思冥想:“好像是個丫鬟,不知是誰家的?”

    “什么丫鬟,那是秋雨,朕的表妹。”

    “哦?”白斂吃了一驚,“竟然是蕭姑娘?”

    謝珣旁敲側擊道:“表妹心里一直記著你的恩情呢,你以后不要躲著她了。”

    “那屬下也不能仗著這點恩情讓蕭姑娘原諒屬下啊。”

    “那若是真的要你負責,娶了她,你可愿意?”

    “這有點強人所難吧?”

    “你不愿意?”

    “蕭姑娘心里喜歡的是阿雪,我若娶了她,那豈不是委屈了她?”

    “表妹她不喜歡姜荔雪,是朕聽錯了。”

    “那蕭姑娘也不喜歡屬下啊。”

    “你個二愣子!”不開竅的傻子,可氣死本皇帝了!

    第 44 章   異想

    戲臺行刺一事過后,太后便受了驚,生了場不大不小的病,借此留蕭秋雨在宮中侍候,并時不時將謝珣喚過去,故意給兩人創造相處的機會。

    那日刺客來得兇險,女眷們嚇得沒了魂兒,自然不好再邀來皇宮讓謝珣再選一遍。太后索性對謝珣挑明了說:“其實哀家大可不必這么麻煩給皇帝張羅,眼前不就有一個么?秋雨這孩子是哀家看著長大的,論樣貌,論品性,在京城里可都是數得著的。況且你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二人郎才女貌,最是般配。”

    謝珣為難道:“朕自是知曉秋雨表妹的好,只是朕從來都只把秋雨當成親妹妹一般看待,并未生出男女之情……”

    太后語重心長地勸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依哀家看,你今年便將秋雨納入宮中,多多相處,明年生個皇兒出來,有了孩子,也便有了感情。”

    謝珣點了點頭:“朕也覺得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所以請母后給朕一些時間,讓朕試試看能不能和表妹培養起感情來。”

    太后見謝珣也算是半答應了,這才展露笑顏:“也好,你每日忙完政事后,就抽出時間陪秋雨在宮里逛逛。宮里逛完了,就出去逛。”

    “是,讓母后掛心了。”

    太后給謝珣說的這番話,是背著蕭秋雨說的,姑娘家畢竟臉皮薄,叫她聽見不好。

    謝珣陪著太后聊了一會兒才起身回去,太后這才將蕭秋雨喚過來:“哀家身子不便,秋雨,你替哀家送送你表哥。”

    說完還給謝珣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多和蕭秋雨聊聊。

    謝珣心中暗暗發愁:母后以前也沒這么著急讓他納妃啊,最近怎么了這是?

    由于前腳太后剛叮囑完讓謝珣帶蕭秋雨在皇宮里逛逛,所以這會兒謝珣也不好駁了太后的面子,便邀請蕭秋雨:“表妹,你在皇宮住了也有幾日了,一直忙著照顧母后,也沒能有空出來逛逛。朕這會兒沒什么事忙,帶你去逛逛百獸園吧。”

    “多謝表哥。”蕭秋雨嬌羞笑道,“正好我有些話想對表哥說。”

    兩人肩并肩慢慢悠悠去了百獸園,然后將閑雜人等遣退到一邊,連姜荔雪和白斂都不得靠近。

    姜荔雪和白斂湊到一起碎碎念:“他倆說啥呢?搞得這么神秘?”

    白斂道:“你不是比常人聽得遠么?你聽到他們在聊什么嗎?”

    “隔得太遠了,聽不見,不過那會兒我倒是聽見太后和陛下的談話了,太后說想讓陛下納蕭姑娘為妃。”姜荔雪一臉八卦道。

    白斂并不意外:“肥水不流外人田,蕭姑娘是太后的親侄女,若是真的能嫁給陛下,又太后和蕭太師的支持,以后說不定要做皇后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偷偷觀察姜荔雪的神態。

    姜荔雪面上卻并無波動,反而點點頭道:“我覺得可以,我要是男的,我也想娶她。”

    白斂不記得姜荔雪和蕭秋雨打過什么交道,于是問她:“你為什么想娶她?”

    姜荔雪理所當然道:“她長得好看啊。”

    “好看的女人多了去了,你若是男的,難不成都想娶啊?”

    “怎么,你不想嗎?”

    “我不想!”白斂看了她一眼,又飛快地別過頭去,嘴里咕噥著,“我就想娶一個心愛的女人,跟她過一輩子,再不看別的女人一眼。”

    姜荔雪有一小會兒的怔忪,而后“哧”得笑了出來:“拉倒吧,我不信。”

    白斂:“……你愛信不信。”

    謝珣和蕭秋雨正說著話,不經意間瞥見姜荔雪和白斂湊在一起,白斂別別扭扭地不知道說了什么,逗得姜荔雪一下子笑了起來。

    謝珣一下子就不開心了。

    蕭秋雨順著謝珣的視線看了過去,沒有看到方才謝珣看到的那一幕,而只看到姜荔雪笑著說了一句什么,白斂一臉傲嬌與委屈。

    蕭秋雨一下子也不開心了。

    先前她將姜荔雪在謝珣寢宮中吃飯這件事告訴過太后,想讓太后別再撮合自己和謝珣,可太后卻告訴她,姜荔雪只是先皇故交的弟子,進宮是為了保護謝珣,謝珣待她好不過是看在先皇的面子上。再說姜荔雪以后終究是要離開皇宮的,就算謝珣真的有點喜歡她,太后也絕對不會同意謝珣娶一個江湖人士。

    可太后越是寬慰她,蕭秋雨就越是膽戰心驚。

    姜荔雪以一個侍衛的身份待在謝珣身邊,可她接觸最多的并不是謝珣,而是白斂。

    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卻無法觸碰到的人,別人卻能輕而易舉地同他待在一起,蕭秋雨便像是吃了苦瓜一樣的苦。

    “表哥,白侍衛和姜侍衛是什么關系?”剛問完,蕭秋雨便捂住了嘴巴,不是因為覺得唐突,而是不小心把心里話給說出來了?

    “他們能有什么關系?”謝珣嘴上說的隨意,可心里早就不平靜了。

    “姜侍衛喜歡白侍衛嗎?”既然問了,索性便問到底吧。

    謝珣哼了一聲:“就她那小傻樣,恐怕連喜歡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白侍衛呢?”蕭秋雨趁機問道,“他喜歡姜侍衛嗎?”

    “……”這個問題問住了謝珣,白斂待姜荔雪很好,對待她和對待別的侍衛都不一樣,謝珣看得出來,白斂挺喜歡姜荔雪,但是他對姜荔雪到底是何種喜歡,謝珣便猜不到了。或者他已經猜到了,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蕭秋雨見謝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心中的苦澀泛濫的更甚了。“表哥,其實我喜歡白……”

    謝珣扭過頭來看她:“嗯?”

    蕭秋雨忽然沒了勇氣,為自己方才的沖動懊惱:她喜歡白斂又能怎么樣?家中逼她嫁的是謝珣,從來都沒有問過她的意愿,此生既然已經不能嫁給白斂,又何必給他增加麻煩呢。

    “我喜歡姜侍衛!”她突然改了口,把姜荔雪拉出來掩蓋她真實的想法。

    謝珣嚇了一跳:“姜荔雪……她是女人啊。”

    “我知道。”蕭秋雨假裝沮喪地低下頭,“我還未見到她之前,便聽說宮里來了一個武功高強的侍衛,人長得也十分俊秀。我那時心中便對她生了好感,直到那日在你的寢宮中看到她,才知道傳言萬分不及她本人一分。對不起,表哥,太后姑姑有心讓我嫁與你為妃,我卻控制不住喜歡上了另一個人。不過幸好姜侍衛是個女人,斷了我的念想……”

    說著說著,便做起了欲哭垂淚狀態。

    雖然她在胡說八道,但是至少有一點好處,就是委婉地告訴謝珣:她不喜歡他。

    謝珣聽了心中半喜半憂:喜的是蕭秋雨不喜歡自己,省卻了以后自己拒絕她而給她帶來的痛苦;憂的是她居然在不知對方性別的情況下喜歡上了姜荔雪,難道那個長得跟豆芽菜似的姜荔雪比自己還有魅力?為什么都喜歡姜荔雪,白斂也喜歡她,表妹也喜歡她?

    謝珣一邊小聲安慰著蕭秋雨,一邊懊惱著。

    遠處的姜荔雪碰碰白斂的肩膀:“哎你看,蕭姑娘怎么哭了?連哭都這么好看,像是仙女落淚,真想過去哄哄她……”

    白斂白了她一眼:“有你什么事?”

    晚上的時候,姜荔雪回去睡覺以后,謝珣把白斂叫進去喝酒。兩個男人酒喝多了,心思就敞開了,心事也便藏不住了。

    “你知道嗎,今天表妹說,她喜歡姜荔雪。”謝珣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醉醺醺道,“她怎么能喜歡姜荔雪呢?她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白斂將酒杯往桌上一擱:“阿雪今天也說,若自己是男兒身,便娶蕭姑娘為妻。而且看到蕭姑娘哭,還按耐不住想要過去幫她擦眼淚。難不成她們……”

    這兩個女人,到底什么情況?

    兩個男人面面相覷,表示受到了很大的傷害。

    第 45 章   學習

    太后愛看戲,每個月初一、十五都會召戲班子進宮唱戲,平日里太后要是想看,也會傳一些小戲進來演演,所以謝珣專門為太后建了一個戲臺,就在離壽康宮不遠的地方。

    這次太后大張旗鼓地邀請四品以上官員的女眷進宮看戲,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何用意,于是紛紛帶著自家一兩個優秀的女兒,打扮得各有千秋,喜氣洋洋地進宮了。

    姜荔雪覺得新鮮極了,她沒見過這么多好看的女孩子,宮里雖然也有漂亮的宮女,可是她們都穿著一樣的宮女服,雖是整潔卻死板,哪有這些官宦貴族家的女兒穿得鮮亮。

    于是姜荔雪坐在戲臺附近的一棵大樹上,目不暇接,看得賊拉起勁。

    按照太后的安排,謝珣也是要過去陪太后看戲的,然后借機選選看有沒有合心意的姑娘。

    換句話來說,這是給謝珣相親呢。

    許是大臣們都知道了這件事,今日遞的奏折也少了許多,謝珣早早處理完,太后那邊便派人來請他去看戲了。

    常公公走過來要伺候謝珣換衣服,謝珣擺擺手:“不必了,朕沒這個心情。”

    他確實沒心思去相那群姑娘,且不論姑娘們好不好,謝珣想著,他的第一個女人,至少是他喜歡的,而不是合眼緣的。

    只是他活了快二十年了,他喜歡的那個姑娘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里腿肚子轉筋呢,到現在都沒出現。

    想到這里,謝珣腦海中莫名冒出一個小人兒來,他帶著常公公走了出去,問白斂:“姜荔雪呢?”

    白斂答:“她早早去戲臺那邊了。”

    謝珣笑得一臉寬慰:“還挺有心思,早早過去觀察那里有沒有刺客了?”

    白斂如實道:“不是,她說要過去看漂亮姑娘。”

    被打臉的謝珣:“……”真是皇帝不急丫頭急。

    太后今日特意挑了《西廂記》,講的便是年輕男女相遇相愛的故事。謝珣姍姍來遲,膽大的姑娘們都翹首看著,害羞的姑娘們則是瞥一眼便趕緊低下頭,紅著臉不知所措。

    謝珣坐在太后旁邊,假裝沒看到那些姑娘珣待的眼神,同太后一邊聊著,一邊看起戲來。蕭秋雨也來了,就坐在太后和謝珣的后面,太后時不時扭過頭來,同她說上幾句。

    戲演得著實好看,連坐在大樹上的姜荔雪也看得津津有味,瓜子磕得賊溜。她讓阿沁給她縫了兩個小布袋,一個裝瓜子,一個裝瓜子皮,上面穿了繩子,吃完后將繩子一拉,那小袋子便合口攏上了,一點都灑不出來。

    謝珣看戲的珣間,偶爾往四周瞥一眼:白斂說姜荔雪早就過來了,這會兒也沒瞅見,不知道在哪里貓著呢?

    當然姜荔雪不只是在看戲,也在眼觀八方,將所有人都看在眼底。

    扮崔鶯鶯的戲子嬌俏明媚,一顰一笑都是戲,比起臺下的姑娘們也是不落下風的。而臺下的姑娘亦是有備而來,有的背著琴,有的抱著琵琶,還有幾個穿得花枝招展,該是想上臺跳舞的。

    那戲唱完上半場,要暫時歇息一盞茶的時間。便是這個時間,許多姑娘紛紛圍到太后和謝珣身邊,毛遂自薦地要上臺彈上一首或跳上一曲,免得大家對著空臺子無聊。

    太后笑盈盈地說好,然后扭頭對蕭秋雨說:“哀家最喜歡聽你彈琴了,一會兒你給哀家彈一首。”

    “是,太后娘娘。”蕭秋雨從婢女手中接過琴來,說,“我先調一下琴……”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然后回過身來看臺上的表演。

    臺上的女孩子們才藝也是頂好的,她們身姿婀娜,琴聲清雅潺潺,舞姿環姿艷逸,各有各的美。

    太后瞧著甚是喜歡,悄聲問謝珣:“皇帝,這幾個姑娘都不錯,哪個能入你的眼呢?”

    “確實不錯,不錯……”謝珣附和著,卻也沒說出到底喜歡哪個姑娘。

    太后這會兒也不著急,畢竟自己最看好的侄女還沒上場呢。

    可一盞茶的時間馬上就要過去了,蕭秋雨還在那里悶頭調琴弦,太后稍稍皺了一下眉頭,輕輕咳嗽了一聲。

    蕭秋雨聽到太后的暗示,抬頭看了太后一眼,然后湊到太后耳邊說,一副著急又無奈的樣子:“姑姑,來的路上馬車顛簸了一下,撞壞了琴弦,怕是調不好了……”

    太后不悅道:“怎么這般不小心?”

    “是侄女太冒失了。”

    這時候臺上的姑娘都已經表演完了,她們知曉時間珍貴,不敢耽誤太后看戲的時間,于是都在最短的時間內展現了自己最好的一面。

    謝珣也聽到了蕭秋雨的話,安慰她道:“表妹別著急,等戲唱完,朕讓人給你送一把好琴,你去壽康宮給母后好好彈一曲……”

    蕭秋雨這才不調琴了,笑得嫣然中透著了然:“多謝陛下表哥。”

    他們兩個一個不想聽,一個不想彈,剛好都給了彼此一個臺階下。

    太后見他們這樣,也只好作罷:“看戲看戲……”

    戲子們重新登場,這場戲唱到了后半部分,正是最精彩的時候,戲中崔鶯鶯與張生私會幽情的事情敗露,崔鶯鶯的母親大怒,帶人強拉崔鶯鶯回去。

    那些扮演崔鶯鶯母親身邊的小廝們一面拉著崔鶯鶯,一面推搡著張生,其中一個小廝居然還拿出了一把長刀。戲臺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臺下的人心也一下子揪了起來。

    姜荔雪眼睛一瞇,將瓜子收好放在懷中,另一個裝瓜子殼的小布袋卻是開著,她捻著里面的瓜子殼,屏息靜氣。

    這時候,臺上的小廝忽然將張生和崔鶯鶯拋下了臺去,落在臺下那群女眷中間。

    臺下登時一片慌亂,那張生離謝珣比較近,他一躍過去,摸出懷中一把匕首便刺了過去。

    白斂喊了一聲:“陛下小心!”

    謝珣反應很快,當即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閃到一邊。

    那刺客撲了個空,再想去刺殺謝珣時,白斂已經將他攔了下來。

    謝珣讓幾個侍衛護送太后先走,太后順手拉走了蕭秋雨。可余下的女眷就慘了,她們慌作一團,雖然有幾個武門出身的女兒可以自保一下,但大多數還是被嚇得抱頭尖叫鼠竄,這就給侍衛們救駕造成很大的不便。

    刺客是不怕混亂的,他們不會憐香惜玉,即便傷害無辜也無所謂。

    白斂他們既要保護謝珣,又要顧及女眷,一時之間手忙腳亂。謝珣從刺客手里奪了一把刀,對白斂說:“先保護女眷,朕自己可以。”

    話是這么說,可是白斂哪能不顧謝珣的安危呢。

    謝珣的身手也是不錯的,以前也可以和白斂打個平手的。可自從做了皇帝之后,他每日忙于政事,缺乏操練,武功早已退步了許多。

    “嘖嘖……”姜荔雪鄙夷地看著謝珣,心想這身手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

    刺客們也不是笨的,他們見一時半會兒近不了謝珣的身,便將目標轉移到女眷們身上。約莫是想砍殺幾個女眷,讓謝珣無法向大臣們交代。

    畢竟這里都是四品官員以上的女眷。

    他們將刀揮向女眷的時候,便是姜荔雪出手的時候。

    她將手中的瓜子皮當成是暗器彈了出去,準確無誤地打在刺客的手腕上。

    彈!彈!彈!

    那瓜子皮是受了她的內力飛出去的,打在刺客的手腕上,像是鐵片一樣堅硬銳利。有幾個刺客直接被扎斷了手筋,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失去了控制。

    再一瞧,那竟是顆瓜子皮!

    天殺的瓜子皮啊!哪兒冒出來的?

    “這里有高手,撤!”其中一個刺客說。

    其他刺客聽了紛紛撤退,姜荔雪冷笑一聲:“想得美!”

    刺客們剛撤出幾米遠,忽然兜頭迎來一大把瓜子皮,直直往眼睛里扎。他們連連后退,揮手打掉。

    后面的白斂帶著侍衛將他們圍住,一個都沒跑成。

    白斂命侍衛們將刺客帶下去審問,然后回頭問謝珣:“陛下您沒事吧?”

    “沒事,你再找幾個人送女眷們回去。”謝珣說完,便向一棵大樹走去。

    他方才觀察過了,那些瓜子皮就是從那棵樹上發出來的。不出所料的話,姜荔雪那丫頭就在那棵樹上吧。

    謝珣走到樹下,抬頭仔細瞧了瞧。

    大樹枝繁葉茂,在他還沒找到姜荔雪的時候,姜荔雪主動喊了一句:“你瞅啥?”

    “瞅你呢。”謝珣順著她的聲音,終于發現了她的身影,“刺客都被捉走了,你下來吧。”

    不成想姜荔雪卻說:“你上來!”

    謝珣一怔:“朕上去作甚?”

    “我、我腳麻了,下不去……”

    謝珣:“……”真有出息,難怪不下去救駕躲在這里扔瓜子皮。

    常公公想喊其他侍衛過來幫忙,謝珣制止了他,自己三下五除二蹬蹬爬了上去,看到正捶著自己小腿一臉懊惱的姜荔雪。

    “朕抱你下去。”謝珣長臂一伸,將她攬在身側,另一只手攀著樹杈,慢慢滑了下去。

    “好了。”一落到地上,姜荔雪便從謝珣懷中退了出來,扶著樹干甩甩腿,想要快點驅除麻意,“我在這里站一會兒就好了。”

    “嗯。”

    姜荔雪瞥了他一眼:“陛下你還不走杵這兒干哈呢?”

    謝珣:“看小傻子甩腿呢。”

    第 46 章   師兄

    姜荔雪想見謝珣,常公公知道兩人的關系,并沒有阻攔,還主動將人迎了進去。

    謝珣果真是病了,半躺半坐在榻上,旁邊壘著一摞奏折,他手里還拿著一本,扶著腦袋正看著。他的臉色看起來確實不太好,眼睛下面有一圈烏青,想來昨晚也沒有休息好。

    聽見有人進來,謝珣抬眸看了一眼:“你怎么過來了?腿上的傷好了么你就到處亂跑?”

    “我沒有跑,我是走著過來的。”姜荔雪往前走了幾步,同他大眼瞪小眼地看著,“白侍衛說你不舒服,所以我過來看看你。”

    “哦,所以你是來探病的?”謝珣瞥見她手中的胡蘿卜,笑道,“不錯,還知道不能空著手來……”

    姜荔雪舉起手中的胡蘿卜咬了一口:“這個是我自己吃的,不是給你的。”你的藥膳還在準備呢。

    謝珣不知道她是從御膳房那邊過來的,原本也只是逗逗她,沒想到她這么不給面子: “朕還不稀罕吃呢。”

    說完低下頭繼續看奏折,姜荔雪也沒走,就站在旁邊一邊啃胡蘿卜一邊看他。

    “那邊有凳子,自己搬來坐。”謝珣頭也不抬道。

    姜荔雪屁顛屁顛去搬凳子去了。

    在姜荔雪嘎嘣嘎嘣地啃胡蘿卜的聲音中,謝珣看完了一本奏折,準備看下一本的時候,常公公端著藥膳進來了,放在榻邊的小桌子上。

    后面的小太監還端來滿滿一盅綠豆粥,煮的軟糯的綠豆粥里加了糖,聞著又香又甜,配著幾碟清新的小菜,看著就讓人很有食欲。

    姜荔雪嚼著胡蘿卜的嘴半天沒閉上,差點流出口水來。她把那根啃了一半的胡蘿卜往謝珣懷里塞:“陛下,這個給你吃……”

    謝珣心里暗爽:“朕不喜歡吃胡蘿卜,你去給朕盛碗粥。”

    姜荔雪乖乖照做,給謝珣盛好粥放在他面前,說:“陛下,我早上起來去了太醫院,給阿沁抓了藥,還送她回去了。我本以為你在上朝,想著先去找點東西吃,可白侍衛告訴我陛下你生病了,我飯都沒吃就過來看你了……”

    她難得一次說這么多話,想來也是看在吃的份上,小嘴巴禿嚕禿嚕的,生怕他聽不出她真正的意思。謝珣偏要裝作聽不出的樣子,逗她:“說重點。”

    姜荔雪攥著手中的胡蘿卜,掀起眼皮飛快地瞧了他一眼,低頭說:“我沒吃早飯,你分我一點行不?這么多你也吃不下……”

    今天的早膳確實比平常要多出一倍,是謝珣特意囑咐的,雖然都是藥膳,但大多是補氣的,常人吃了也無礙,況且姜荔雪也算是大病初愈,需要補補身子。謝珣原本想的是讓人送一份給姜荔雪,但現在她自己主動過來了,正眼巴巴地望著,謝珣扭頭對常公公說道:“再添一副碗筷。”

    姜荔雪一聽,便知道謝珣是同意了,于是趕忙追加了一句:“拿個大點的碗。”

    “要大碗作甚?”謝珣問她。

    “大碗裝得多。”畢竟她不能與他同桌進膳,拿個大碗多裝一點再走。

    謝珣看出她的意圖,說道:“小碗即可,你坐在這里慢慢吃。”

    “我能跟你一起吃?”姜荔雪驚訝道,“常公公不是說,依照宮歸,除了太后和陛下的妃嬪,其他人是不能與陛下一起用膳的么?”

    陛下瞥了一眼還未走的常公公:“哦,你說過嗎?”

    常公公是誰啊,他可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蟲,陛下一個眼神他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立即回到道:“奴才說過嗎?沒有說過吧,姜侍衛許是記錯了……”

    姜荔雪怎么可能記錯,她望著常公公認真道:“你說過,上次你明明……”

    謝珣打斷她:“行了,就今天長嘴了是吧叭叭個沒完,給你臺階你不知道下么?”

    壽康宮內,昨晚被姜荔雪打暈的李嬤嬤已經醒來,誤了伺候太后起床洗漱的時間,趕緊跑了過去。

    太后正在用早膳,見李嬤嬤進來給她行禮請安,也不搭理,也沒叫她起身。

    李嬤嬤見太后如此漠視自己,便料到事情不妙,于是當即跪了下來:“太后娘娘,奴才有罪。”

    太后擱下筷子,緩緩道:“既然知道自己有罪,就去永巷領罰吧。”

    李嬤嬤沒有想到太后會如此干凈利落地處罰自己,忙磕了個頭,哭道:“娘娘,是奴才無能,奴才沒有把事情辦好,奴才甘愿領罰,只是奴才遺憾再也不能伺候娘娘了……”

    “行了,”太后看了她一眼,眸中流露出些許不忍來,畢竟是跟隨自己多年的奴才,對自己忠心耿耿,要不是這次做了蠢事,她也不想將李嬤嬤調離自己身邊。“昨晚那姜荔雪已經將那宮女尋回,連皇帝都知道這件事了,叫哀家如何在皇帝面前說的過去。你先去永巷呆著吧,也算是給你一個教訓……”

    李嬤嬤一聽,才明白過來太后不是真的要處罰自己,而是讓自己去永巷避避風頭,心中登時大喜:“多謝娘娘,奴才這就去永巷……”

    太后擺擺手,讓她離開,自己也沒了吃飯的興致。

    這時,有宮女進來稟告,說是蕭姑娘進宮來給太后請安了。

    宮女口中的“蕭姑娘”,是當朝蕭太師的女兒蕭秋雨,蕭太師是太后的大哥,所以蕭秋雨便是太后的侄女,喚太后一聲姑姑。

    太后聽聞蕭秋雨來了,這才露出些笑容來。

    不多時,一個穿著淡粉色衣裙的女孩走了進來,盈盈十六七的年紀,但容色秀雅端莊,明媚絕倫,不大的年紀卻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

    “給太后姑姑請安。”蕭秋雨開口,聲音柔柔的,很是動聽。

    太后見到她便很高興,走上前去攜著她的手道:“秋雨來得正好,你表哥病了,咱們瞧瞧他去。”

    蕭秋雨乖巧地由著太后拉著手,隨太后一起去了謝珣的行宮。

    謝珣和姜荔雪飯吃到一半,白斂便進來說:“陛下,太后和蕭秋雨小姐過來了。”

    謝珣和姜荔雪齊刷刷地轉過頭來看他,白斂愣住了:姜荔雪居然和陛下一起吃飯?他跟著陛下那么多年了,也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白斂心中一下子就失衡了。

    姜荔雪一聽太后來了,當即加快了進食速度,想趕在太后進來之前把肚子填飽。謝珣擱下碗筷,對她說:“慢點吃,朕出去看看,你就坐在這繼續吃。”

    “我還得去找李嬤嬤算賬呢。”姜荔雪嘴里含著飯,含糊不清道。

    “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朕幫你處理。”謝珣順手刮走她嘴角的一顆飯粒,然后起身出去了。

    手指觸碰臉頰的時候,姜荔雪心中突然酥了一下,叫她一時怔住。

    白斂亦是注意到謝珣的這個動作:陛下何時這么寵著姜荔雪了?這般親昵地動作居然做得這般自然?

    聯想到昨天晚上陛下抱著姜荔雪不撒手的樣子,白斂眉頭一跳:難不成陛下喜歡上這個小丫頭了?

    他又去瞧姜荔雪,只見她捧著飯碗一臉迷茫兩眼懵懂的樣子,怔忪了一會兒才抹了一把嘴低頭繼續吃飯,白斂心中稍稍放松下來:這小丫頭怕是不懂陛下的心意吧。

    不懂也好……

    白斂沒有多待,隨謝珣走了出去。此時太后和蕭秋雨已經走了進來,蕭秋雨落落大方地給謝珣行了禮,抬頭看了過來,好一張溫柔可人的臉。

    這才是女人。

    白斂心中想:里面那個黃毛丫頭除了吃還知道什么?

    蕭秋雨注意到白斂的眼神,沖他禮貌地笑了笑,客氣而疏離,但眸中卻流露出淡淡的欣喜來。

    第 47 章   拉手

    回到皇宮后,阿沁被送去太醫院診治身體,姜荔雪也被白斂背過去了。

    姜荔雪本不愿讓他背,畢竟腿上不過是小傷,可白斂擔憂得緊:那大坑里又是污水又是污泥,那狼牙也不知道有多臟,萬一這些臟東西順著傷口進入身體就不好了。

    太醫院給姜荔雪看過之后,也證實了白斂的擔憂:姜荔雪的傷口是小,但很有可能會引發別的癥狀。

    阿沁那邊也不容樂觀,她在污水里泡了太久,身子骨差點泡壞了,被丟下去的時候還不小心喝了幾口污水,這會兒已經昏迷過去了。

    謝珣沒有睡著,聽見他們回來便過來瞧瞧,還帶了兩個宮女過來給姜荔雪和阿沁洗漱換衣。

    姜荔雪和阿沁都在污水里泡過,得徹底清洗一下。太醫院囑咐宮女,伺候兩人洗完后,一定馬上送回太醫院。尤其是姜荔雪,傷口若沾了水,得重新上藥。

    可等到宮女們帶兩人回來的時候,姜荔雪就已經不太舒服了,但又說不明白是哪里不舒服,只覺得頭暈目眩,渾身酸痛,提不起力氣來。

    “我好累,我想回去睡覺。”姜荔雪懨懨地說道。

    謝珣看她臉上紅撲撲的,泛著不正常的紅暈,便說:“再讓太醫診治一下,沒什么問題再回去。”

    “哦。”姜荔雪乖乖伸出手臂讓太醫把脈。

    太醫給她把了脈,又試了她額頭上的溫度,眉頭便皺起來了:“怎么這么快起熱了?”而后又去瞧了瞧阿沁的情況,道了聲“奇怪”。

    “她怎么樣?”謝珣問太醫,白斂亦是一臉緊張。

    太醫臉色凝重:“姜侍衛起了高熱,應該是傷口受到感染引起的。按理說不該這么快燒起來的,那小宮女比姜侍衛的情況要嚴重許多,可是她目前體溫還算正常,而姜侍衛卻……”

    “怎么會這樣?”謝珣走到姜荔雪身邊,抬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竟是燙得駭人。“姜荔雪,你還好么?”

    “陛下,”姜荔雪忽然抓著他的手,一頭扎進了他的懷里,“好冷……”

    謝珣愣住了,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任由姜荔雪抓著他的衣服,攀了上來。他剛想推開她,卻發覺她是真的冷,身上在打哆嗦,牙齒碰的咯吱咯吱響,閉著眼睛像一只可憐的小貓。

    謝珣心中一動,干脆敞開了衣衫將她裹住,扭頭對太醫說:“先想辦法給她退熱。”

    “是。”太醫忙去開藥方,然后去抓藥,熬藥。

    謝珣抱著姜荔雪坐在凳子上,姜荔雪縮手縮腳,干脆整個人都窩進了他的懷里。好在她身形小,正好被謝珣囫圇抱住。白斂見她還是喊冷,便尋來一床棉被給姜荔雪蓋上,又去生了個火爐端來。

    屋中很快熱了起來,謝珣抱著滾燙的姜荔雪坐在火爐邊,把自己熱得直冒汗,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

    白斂怕他熱壞了,便說:“陛下,要不您先把阿雪放下,這火爐很暖,讓她自己烤著。”

    謝珣這會兒確實熱得衣衫都濕透了,可懷里的小人兒緊緊地挨著他,他稍微移開一點,她又迫不及待地拱進來,拼命汲取他身上的溫暖,哼唧哼唧地叫他根本放不下。

    謝珣擦了擦臉上的汗,說:“沒事,朕再抱一會兒。”說完低頭去瞧姜荔雪,問她,“還冷嗎?”

    懷中的人兒已經閉上了眼睛,兩條秀氣的眉毛委屈地皺在一起,含糊不清地咕噥道:“冷,外面的雪下得好大,阿黃的小屋子都被埋起來了,徒兒掉進雪窩子里了,抓了一只野兔子,今天不想練功……”

    這都什么跟什么?

    謝珣又將她抱緊了幾分,吩咐白斂:“去看看藥熬好了沒,人都燒糊涂了藥怎么還沒端來?”

    一刻鐘后,太醫終于端著藥急匆匆趕了過來,謝珣拿過來就要往姜荔雪嘴里灌,白斂忙上前攔住:“陛下,燙,吹吹……”

    “哦。”謝珣將已經遞到姜荔雪嘴邊的藥碗撤了回來,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端著藥碗的指腹有些灼痛,可想而知里面的湯藥應該是十分燙人了。

    他將藥碗擱在桌上,用湯匙攪著散發熱氣,白斂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個小扇子,謝珣一邊攪,他一邊扇,看得旁邊的太醫一臉疑惑:這小侍衛是什么來歷?居然能讓陛下和一等侍衛一同伺候喂藥?看來地位非同一般啊。

    在謝珣和白斂的努力下,藥很快就涼了,謝珣擔心姜荔雪怕苦,還讓太醫準備了蜜餞。沒想到姜荔雪竟出奇地配合,不僅就著他的手將藥一飲而盡,還咂咂嘴說:“再來一碗……”

    真是個吃貨。

    藥效并沒有那么快,所以姜荔雪還是害冷,抱著謝珣不撒手。謝珣心想她喝了藥,應該沒什么大問題了,況且這會兒他實在熱得有些受不了了,便想讓白斂先把她抱下來,自己好涼快一會兒,可白斂剛要拉開她,姜荔雪閉著眼睛就是一拳,白斂躲開,再拉,又是一拳……

    “這……”白斂無奈地看著謝珣。

    謝珣也沒想到生病的姜荔雪會這么粘人,他掙脫不開,只能由著她抱:“白斂,再去給朕端一壺涼茶來。”

    姜荔雪抱著謝珣一直到后半夜才松開手,太醫過來查看,說是終于退熱了,脈象也穩定了,應該沒什么大礙了。

    這一場高熱來得迅猛,去得也迅猛,讓太醫連連稱奇:“第一次見這樣的體質,這個姜侍衛果真不是一般人……”

    高熱退了,姜荔雪自然不害冷了,都不用謝珣動手,她自己從他懷里鉆了出來,抵著他的胸口閉著眼睛嚷嚷:“什么玩意這么熱?熱死老子了……”

    白斂:“……”敢說陛下是什么玩意?

    謝珣:“……”吃完飯就罵娘,放下筷子就砸鍋,等明天這丫頭病好了,必須得打一頓了。

    “還不趕緊把她抱走?”謝珣站起身來,一把將姜荔雪扔給白斂。旁邊的宮女忙過來給他整理好衣服,他剛走了兩步,忽然覺得頭暈得厲害,身子也跟著晃了晃。

    “陛下,您怎么了?”白斂趕緊將姜荔雪放到一邊,跑過來扶著謝珣。

    謝珣臉色蒼白,渾身冒汗,皮膚灼熱,白斂扶著他重新坐下,太醫立即上前檢查,最后診出:“陛下這是中暑了!”

    白斂:“中暑?”扭頭看向火爐以及火爐旁邊某個睡得小呼嚕一串一串的丫頭……

    第二天姜荔雪睡醒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太醫院看阿沁。

    阿沁是下半夜燒起來的,好在有太醫守著,很快控制了病情,這會兒也已經蘇醒,人還是很虛弱,小臉煞白煞白的。太醫說已經沒有大礙了,回去再修養幾日就好了。

    姜荔雪跟著太醫去給阿沁抓藥,珣間太醫也為她重新檢查了一下腿上的傷口,囑咐她最近還是不要多動,能靜養最好。說著還為姜荔雪把了脈,說道:“你這體質著實特殊,昨晚那場高熱來得異常兇險,你現在居然一點事都沒有。若是換做其他人,許是腦子都能燒壞了……”

    “我本來就不是普通人。”姜荔雪一臉神秘道。

    “哦?”太醫好奇地遞過耳朵過去,“那你是什么人?”

    姜荔雪眉眼彎彎:“我師父說我是奇才,奇才是不會輕易掛掉的。”

    太醫:“……別鬧,有病還是要治的。”

    姜荔雪不跟他聊了,幫阿沁拿了藥后,又親自將她送了回去,然后才去找謝珣。

    算算時間,謝珣這個點應該還在上早朝,姜荔雪腹中空空,正好趁這個時間去吃點東西。她瘸著一條腿晃晃悠悠去了御膳房,扒著門框問里面的御廚:“有沒有蘿卜黃瓜什么的,我先填填肚子……”

    對方很熟練地遞給她一根胡蘿卜。

    身后忽然傳來白斂的聲音:“你大病初愈,怎么能吃那個?”

    姜荔雪轉過身來:“你怎么在這里?”這會兒他應該守著謝珣上早朝啊。

    白斂看出她的疑惑,說道:“陛下今天不舒服,沒有上早朝,我過來看看陛下的藥膳做好了沒?”

    “藥膳?”姜荔雪疑惑,“陛下生病了?”

    “嗯。”白斂給她一個眼神讓她自行體會。

    姜荔雪不懂這個眼神,還念道:“好好一個人,怎么說病就病了?”

    白斂戳了一下她的腦袋:“你還有臉說,還不是因為你?”

    姜荔雪一臉無辜:“因為我?”

    “要不是因為抱著你烤火,陛下怎么會中暑?”

    姜荔雪奇怪道:“陛下為什么要抱著我烤火?他冷嗎?”

    “失憶了?”白斂試了試她額頭上的溫度,“真把腦子燒壞了?昨天晚上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姜荔雪仍是一臉懵懂。

    “罷了罷了。”白斂揉揉她的腦袋,“你腿上還有傷,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點吃的去。”

    白斂還沒把謝珣中暑的事情說清楚,不過看他表情不像是跟自己鬧著玩的,難不成謝珣真的因為自己中暑了?她想了想,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她得去看看謝珣才是。

    白斂進御膳房看了一下給謝珣的藥膳還沒做好,出來的時候姜荔雪已經拖著那條受傷的腿往謝珣的行宮走去了。

    “嗯,還算有點良心……”

    第 48 章   試探

    關于姜荔雪與宮女私通這件事,原本以為就會這么過去了,可是晚上的時候,姜荔雪剛要歇下,忽然又有個小宮女過來找她,自稱是阿沁的朋友。

    “姜侍衛,阿沁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那小宮女快急哭了。

    “嗯?”姜荔雪有些疑惑,“今天早上太后已經答應放人了啊。”

    “可是阿沁真的沒回來,她會不會出事了啊?”小宮女手足無措,聲音也染了哭腔,“之前也有過這樣的事情,宮女和侍衛被扣上‘私通’的罪名,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在也沒回來。”

    “你別哭,我去問問。”姜荔雪讓小宮女先回去等消息,然后她去找了白斂,讓白斂幫忙查一下阿沁的下落,一查才知道,昨天晚上半夜的時候阿沁就被李嬤嬤的人帶走了,確實到現在也沒見放人。

    “這李嬤嬤說話不算話么?我找她去!”姜荔雪扭頭就要去找李嬤嬤,被白斂拉住。

    “你白日里剛與她起了沖突,如今又直接找上門去要人,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事情已經調查清楚了,她憑什么不放人?”

    “話雖這么說,但她畢竟是太后身邊的人,若是太后計較起來……”白斂擔憂道,“不然我們去找陛下商量一下吧?”

    姜荔雪甩開他的手:“你去找陛下商量吧,我先去李嬤嬤那里查探一番。”

    姜荔雪想走,白斂知道他是攔不住的,于是只好叮囑了她一句:“你做事把握些分寸……”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進去。

    姜荔雪自然是聽不進去的,雖然她和阿沁只見過一次,并無多少淵源,可這種心眼好的姑娘因為給自己縫個鞋子就遭受這種無妄之災,若不把她救出來,姜荔雪心里也過意不去。

    壽康內,剛伺候太后睡下的李嬤嬤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想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李嬤嬤心里還一肚子火。她當年是隨太后一起入宮的,陪著太后從一個小小的秀女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太后生來身份高貴,她沾著太后的光,一路走來很是順利,從沒有吃過這樣大的虧。今天姜荔雪讓她在眾人面前失了臉面,這個仇,她記下了。

    李嬤嬤剛回到房中,正摸索著去點蠟燭,忽然整個屋子亮了起來。她一驚,打眼瞧見屋子里端端坐著一個人,正面無表情地瞧著她。

    李嬤嬤登時雙腿發軟:“你……”

    剛喊出一個字,眼前一晃,那人已經竄到自己身邊,扼住了她的脖子。

    “阿沁在哪?”姜荔雪問她。

    李嬤嬤穩了穩情緒,故作鎮定道:“今天早上便放她回去了,這會兒我怎么知道她在哪?”

    姜荔雪根本不信,也不想浪費時間跟她耗費口舌,她點了李嬤嬤身上的一處痛穴,李嬤嬤疼得要尖叫,又被姜荔雪封了啞穴,根本叫不出聲來,痛得直冒冷汗。

    “你確定你不知道阿沁在哪里?”姜荔雪問她的時候,不急躁也不惱怒,聲音冷冷的沒有溫度,明明是一個孩子的聲音,卻讓李嬤嬤聽得汗毛都立起來了。

    李嬤嬤咬著牙搖了搖頭,身上被姜荔雪又點了一下,痛得她眼前一黑,身上也沒有了力氣,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衣服登時被汗水濕透了。

    姜荔雪就站在那里看著她,稚嫩的臉上冷凝著一股煞氣,讓李嬤嬤不寒而栗。她嘗試著向門口爬去,想去求助外面的侍衛,可剛爬了一步,便被姜荔雪踩住了衣襟。

    姜荔雪順勢蹲了下來,歪著看著她,也不說話,就那么安靜地看著她。

    李嬤嬤嚇得要哭了,再也不敢逞強,流著老淚點了點頭,表示她知道阿沁的下落。

    姜荔雪這才點開她的啞穴,也不怕她喊人進來,當然李嬤嬤也不敢喊人,她顫抖著說:“阿沁被送去郊外的黑山林了。”

    姜荔雪眼睛一瞇:“具體位置?”

    李嬤嬤瑟縮著身子說:“山林的東北位置有個大坑,她應該在那里。”

    “你們居然把一個活生生的人丟在那種地方?”姜荔雪咬著牙道,“老子回來再找你們算賬。”

    姜荔雪一掌將她劈暈,然后直接打開房門跳上屋頂,直奔謝珣的寢宮。

    附近的侍衛只覺得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東西飛過去了?”

    “對啊,啥東西飛得這么快?”另一個侍衛一臉懵逼,“咱們去看看吧。”

    謝珣的寢宮內,白斂剛剛向謝珣稟報完阿沁的事情,姜荔雪就從外面直接竄了進來:“陛下,給我一匹馬,我去救人。”

    謝珣看她這樣應該已經知道了阿沁的下落,雖然阿沁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但再怎么低微也是一條生命。謝珣也不耽誤姜荔雪的時間,立即安排白斂帶她去騎馬:“帶幾個侍衛一起去。”

    姜荔雪和白斂一行幾個人很快出了皇宮,直奔城門。守城的士兵認識白斂,立即打開城門讓他們出去,不出半個時辰,他們便趕到了那片黑山林,按照李嬤嬤所說的東北方向,他們找尋起來。

    但黑山林太大,即使是東北一角也讓他們好一頓找。這幾天天氣也不好,今天傍晚還下了些雨,這會兒地上又濕又滑,天上也沒有月亮照明,他們一行人找的很艱辛。

    “分開找吧。”姜荔雪提議道。

    “也好,咱們兩兩分組。”畢竟是天黑,就算分開找也要至少兩人一組。白斂和姜荔雪一組,同另外幾個侍衛劃分了區域找人。

    姜荔雪和白斂很快找了了山林深處,想來李嬤嬤所說的東北位置根本就是騙她的,這個位置根本就沒有什么大坑,白斂倒是想起來一些傳聞:“之前有人說,前朝有位皇帝暴虐,誅殺了好幾個家族的人。他們的尸體沒有人善后,便隨意在這山林中挖了個坑扔了進去,莫不是說的就是這個坑?”

    “還有這種事?”姜荔雪聽著都覺得殘忍,殺了幾個家族,那得多少個人啊?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但愿不是真的。”白斂說著,自己心底也有些發寒,愈發覺得這個山林陰森不已。

    這時,姜荔雪忽然聽到“撲通”一聲,好似是什么東西墜落水中發出的聲音。

    “你聽到了嗎?”姜荔雪問白斂。

    白斂搖搖頭:“什么?”

    姜荔雪拉住他的胳膊,示意讓他先不要動,不要發出聲音,然后豎起耳朵全神貫注搜尋聲音的方向。

    那墜落的物體應該是個活物,在落入水中之后,撲騰出了水花。

    莫不是阿沁?

    姜荔雪瞳孔驟縮,鎖定了聲音的來源后便立即跑了過去。

    她輕功極好,一轉眼便沒了人影,好在白斂輕功也不錯,勉強跟了上去。待他趕到姜荔雪身邊時,姜荔雪已經找到了那個大坑。她彎著腰努力往下瞧,但夜色太黑,她什么都看不見。

    “阿沁,你在下面嗎?”姜荔雪試探著喚了一聲。

    沒想到下面居然真的傳來了阿沁沙啞虛弱的聲音:“是……姜侍衛嗎?”

    姜荔雪聽見她的聲音,想也不想就要往下跳,被白斂一把拉住:“你站在這里,我下去看看。”

    “救我,方才這里掉下一頭狼,我好怕……”下面的阿沁哭著說道。

    “你帶繩子了么?”姜荔雪問白斂。

    “帶了。”白斂從背后拿出繩子來。

    “還是我下去吧,我身子輕,一會兒你把我拉上來就行。”姜荔雪一邊說著,一邊將繩子的一端系在自己身上。

    “也好,你小心些。”白斂從靴中掏出一把匕首給她,然后拽著繩子的另一端,慢慢將姜荔雪放了下去。

    那大坑的下面像是沼澤一般,又是水又是泥,散發著難以形容的惡臭,姜荔雪被熏得險些吐了出來。

    好在姜荔雪恰好落到了阿沁旁邊,她撥開泥水中的雜物,半是走半是游的來到阿沁身邊,將她從泥淖中拽了出來,然后解開身上的繩索給她系上:“別怕,我來了。”

    “姜侍衛……”阿沁在這惡臭的泥水中泡了快一天一夜,這會兒身子已經到了極限,氣若游絲,“有狼……”

    “我知道,沒事的,你先上去。”姜荔雪給她系好,然后喊了白斂一聲,白斂立即扯著繩索,將阿沁往上拽去。

    身后傳來異響,姜荔雪轉過身來,那頭野狼已經游了過來。姜荔雪舉起方才白斂給她的匕首防范著。待那野狼撲過來時,便扎了下去。

    野狼哀嚎一聲游開了,看來沒有扎到它的要害。

    上面的白斂已經將繩子重新放了下來,姜荔雪不再去管野狼,迅速的將繩子系好:“可以了,拉我上去。”

    “好。”白斂立即手上用力往上拉。姜荔雪人小身子輕,只是因為身子陷在泥里,一開始有些吃力,待她整個身子從泥水中脫出,白斂才覺得繩子輕松了些。

    姜荔雪一手拽著繩子,一手捏著鼻子,正順著白斂的力道往上升的時候,小腿忽然一痛,而后身子一沉,竟是那頭狼咬住了她的小腿肚。

    腿上的疼痛叫姜稍稍皺了一下眉,繼而反手就是一刀,直接刺進了狼的眼睛里,那狼痛得身子都扭曲了,只好松開了嘴。

    白斂將姜荔雪拽上來之后,立即檢查她的傷口:“這狼牙不干凈,我幫你先擠出些血水來。”

    “嗯。”姜荔雪并沒有把這點小傷放在眼里,她舉目去看阿沁,問她,“你還好嗎?”

    “多謝姜侍衛的救命之恩,我以為,以為我會死在這里……”絕望之后的重生,讓阿沁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姜荔雪看不得別人哭,又不曉得該怎么安慰她,只好說:“你別哭了,以后在皇宮我罩著你,不會再讓別人害你了。”

    正在給她擠血水的白斂抬頭看了她一眼:這話從一個小丫頭嘴里說給另一個小丫頭聽,怎么感覺哪里怪怪的?

    第 49 章   主動

    丫的。

    姜荔雪以前都是跟著師父混的,雖然這老頭有時候不太靠譜,但畢竟他把自己拉扯大了,姜荔雪向來將他的話奉為人生的行為準則,并身體力行。

    如今太后和李嬤嬤欺人太甚,姜荔雪自然不想忍了。

    于是謝珣帶著白斂趕來的時候,太后宮苑中所有的侍衛都被姜荔雪打趴下了,橫七豎八地躺了一整個院子。姜荔雪一個人站在院中央迎風傲立,像一顆倔強的小蘿卜頭,而太后被李嬤嬤扶著,站在角落里氣得渾身發抖,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

    謝珣看到眼前這一幕,登時覺得腦瓜疼。他腦中莫名浮現出一個歷史遺留問題:親娘和媳婦同時掉水里去了他先救哪一個?

    雖然他不用選擇救親娘還是救媳婦,但夾在太后和姜荔雪火花四濺的視線中間,謝珣一時不知道先去哪邊。

    猶豫片刻,謝珣還是先走到了太后身邊,關切地問:“母后,您沒事吧?”

    太后驚魂未定,這會兒身子還哆嗦,她指著姜荔雪對謝珣說道:“皇帝,你瞧瞧你挑得這個好侍衛……”

    謝珣順著太后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姜荔雪,發現這小丫頭居然瞪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放佛是對自己先安撫太后表示不滿。

    長幼有序,他先來安撫年紀大的難道不對嗎?這小丫頭真是……

    “母后消消氣,朕先扶您進去休息,剩下的事情朕來解決。”謝珣收回目光,伸手要去扶太后進去,太后卻推開他的手,慍怒道,“皇帝打算怎么解決這件事情?如此大逆不道之徒,留在皇宮里那還了得?”

    謝珣脾氣很好的樣子,耐心道:“母后,朕在來的路上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大概。聽說是有人污蔑姜荔雪與宮女私通,其實這是個誤會,這姜荔雪本來就是女兒身,如何能與宮女私通呢?”

    “女兒身?”太后和李嬤嬤一愣,驚訝地看向姜荔雪。

    姜荔雪也不怕她們看,坦坦蕩蕩地站在那里,目光里盛滿了鄙夷,心里暗罵她們沒腦子。

    太后和李嬤嬤將姜荔雪打量了一番,只見她身形纖細,生的眉目清秀,朱唇秀口,喉間也不見喉結,竟真的是個水靈的小姑娘。

    “這……”太后不悅地剜了李嬤嬤一眼。

    李嬤嬤兩腿一虛,立即跪了下來:“老奴眼拙,竟沒看出這姜侍衛是女兒身,老奴哪里能想到她是女扮男裝?”

    太后這會兒也回過神來,雖然“私通”這個罪名不能成立了,但一個女孩子穿著男人的衣服做侍衛,這也是不合常理的。她厲聲責問道:“皇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為何會讓一個丫頭女扮男裝給你當侍衛?這豈不是霍亂宮闈?”

    謝珣不急不惱道:“母后,這姜荔雪雖是女兒身,但身手可不比任何一個男兒差。朕也是看中了她的身手,才破格讓她做侍衛的。”

    “姜荔雪?”太后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姓姜?”

    謝珣答道:“是的,她是云蒙谷谷主姜堯的弟子,是父皇臨終前讓姜堯送來的人。”他故意提起父皇,講明姜荔雪的來歷,為的是讓太后看在父皇的面子上放過姜荔雪。

    “姜堯?”太后聽到這個名字,臉色一變,眼底好似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又恢復原來的神態。

    謝珣捕捉到她這一表情的轉換,便問了一句:“母后認識姜師父?”

    “嗯,聽你父皇提到過,他是你父皇在云蒙谷學武時的師兄吧?”太后已然不像方才那般氣惱,語氣也平穩了起來,且多看了姜荔雪幾眼。

    既然認識,那這件事便好辦了,謝珣順勢循循勸道:“原來母后也認識姜師父,這姜荔雪就是姜師父送來的。她初入皇宮沒多久,身上江湖氣重,性子也乖戾了些,但絕對沒有惡意。最近朕公務繁忙,也忘了找人教她學一些皇宮的規矩,想來她今日沖撞母后也并非存心而為,朕回去會好好教導她的。”

    謝珣將一半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護犢之意溢于言表,太后再生氣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況且“私通”這件事也因為姜荔雪女兒身份而變成了一個烏龍,鬧出這樣大的動靜太后面子上也有些掛不住,索性便將人還給謝珣了:“既然這件事是場誤會,皇帝你就把人帶走吧。哀家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母后好好休息。”謝珣準備親自將太后送回房中,剛走沒幾步,姜荔雪居然追了上來。

    “阿沁呢?”姜荔雪盯著太后,梗著脖子一副誓要問出阿沁的下落的樣子。

    謝珣睨了姜荔雪一眼,心想這小丫頭怎么這般不識時務,好不容易把太后安撫下來,她偏又湊過來重新點火。

    可看到她如此較真,一副不問出阿沁下落便不罷休的模樣,謝珣就知道她不是那么好打發了,于是便笑著對太后說:“母后,既然是場誤會,那個小宮女?”

    太后看了一眼姜荔雪,眸中劃過一絲厭惡之色,說道:“李嬤嬤,待會兒去把人放了。”

    李嬤嬤答道:“是,太后。”

    如此事情也算是比較妥善地解決了,謝珣將太后送回房中后,也沒有多留,只簡單說了幾句話便走了出來。

    院中,白斂已經讓那些受傷的侍衛分批去太醫院治傷了,姜荔雪還站在哪里,撅著嘴不高興。

    謝珣走上前去,敲了她腦袋一下:“你還不高興了?你看你干的好事……”

    “我干什么了?我沒有與宮女私通,是她們不長腦子!”姜荔雪不服氣道。

    “那你也不能動手打人啊?”

    “是他們先動手的。”

    “那你也不能恃強凌弱啊。”

    “我打他們之前不知道他們這么弱啊。”

    “……”得,說不過她。謝珣捏了捏她的臉,哄孩子一般,溫柔道,“好了,不生氣了,跟朕回去吧。”

    嗯?不罵她了?

    姜荔雪看了他一眼:還以為他會狠狠地將自己罵一頓呢?她連應對的詞都想好了他怎么不罵了呢?

    不過他不罵自己,姜荔雪也不會上趕著討罵。她跟著他往回走,剛走沒幾步,肚子突然咕嚕咕嚕叫了起來。姜荔雪揉了揉肚子,悻悻道,“我還沒吃早飯……”

    走在前面的謝珣應了一聲:“知道了。”還有臉說,起得比他這個做皇帝的還晚。

    姜荔雪捧著肚子又咕噥了一句:“我餓……”

    謝珣捏了捏眉心:“朕說朕知道了。”

    就知道吃,捅了這么大的簍子也沒忘記吃。

    謝珣也沒有用早膳,剛一下早朝便被白斂拉到這里來,生怕姜荔雪在這里受到太后的為難。其實謝珣早就料到,以姜荔雪這不肯吃虧的性子,受為難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回到行宮時,御膳房那邊已經將謝珣的早膳送了過來,剛煨好的蔬菜瘦肉粥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聞著便叫人胃口大開。

    姜荔雪知道自己不能同謝珣一桌用飯,便聳眉耷眼地站在一邊默默流口水,心想著待會兒去找白斂要點東西先墊墊肚子。

    “過來。”謝珣忽然喚了一聲。

    姜荔雪猛地抬起頭來:“叫我嗎?”

    謝珣沖她勾了勾手,姜荔雪一臉不解地走了過去。

    “想吃什么,自己夾吧。”謝珣讓常公公拿來一個空盤子和一雙筷子,遞給姜荔雪。

    姜荔雪執著筷子一臉不敢相信:“那我夾了啊。”說著筷子就已經伸了下去,但眼睛還望著他,似乎是在等他再一次確認。

    謝珣笑容暖暖的,看向她的眼神也暖得像是要融化:“嗯,給朕留點……”

    姜荔雪臉頰一紅,低頭飛快地將能夾的東西都夾走了大半,站在一邊捧著盤子吃得咯咯直笑。

    謝珣看她那傻乎乎的樣子,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姜荔雪吃著吃著,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她抬頭問謝珣:“陛下,我今天沖撞了太后,你為啥還對我這么好?”

    “你也知道你沖撞太后不對了?”謝珣嘴上揶揄了她一句,手里卻給她盛了一碗粥,“母后管理后宮,事事都做的很好,唯獨對于男女之事過于嚴苛。其實咱們岐國民風自由,男女交往本就是個人自由,男女之間可以坦坦蕩蕩地交朋友,也可以互生好感相互愛謝,這本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母后卻對此事厭惡極深,甚至有些時候小題大做。朕同母后聊過幾次,可母后似乎聽不進去,你如今鬧了這一回,也算是給母后一個警醒,希望她以后能把這種事看開些……”

    這樣說來,姜荔雪今日所做之事歪打正著,正合了謝珣的心意,所以他才會如此袒護自己。

    “我記得你跟太后說要管教我來著?”姜荔雪歪著腦袋看他,“你真的要管教我嗎?”

    謝珣倒不是真的要管教她,只不過有些她有時候不講分寸,在宮里容易給別人抓到把柄。“宮里有些規矩,你還是要學一些的。”

    姜荔雪不是很情愿:“可我是來保護你的,不是來學規矩的。”

    “給你加俸祿!”

    “啥時候開始學規矩?”

    “喝完粥就學。”

    第 50 章   張揚

    陛下身邊莫名多了一個俊俏的小侍衛,在宮里很快傳開了,大家都在猜測這個小侍衛到底是什么來頭,怎么一進宮就能貼身保護陛下。

    還有許多人搞不清姜荔雪的性別,有的說是男孩子,有的說是姑娘家,還有人說是姜荔雪白斂的弟弟,因為兩人的姓氏聽起來似乎一樣。

    他們以為姜荔雪也姓“白”,哪里知道她姓的是“姜”。

    姜荔雪也聽到過一些,她懶得解釋,沒過幾天大家都默認為她就是白斂的弟弟了。宮女們念起白斂和她,總會憧憬道:白家這兄弟倆長得可真好看,以后不知道要找什么樣的姑娘成親呢?

    姜荔雪在宮里住了一個月之后,終于迎來了一場刺殺。

    刺客大都在后半夜來,這次也不例外。他們人數并不多,但身手卻都極好,待侍衛們察覺時,他們已經摸進謝珣的寢宮里來了。

    “有刺客!”

    這三個字猶如一根銀針,穿過厚墻和房門,直接灌入姜荔雪的耳朵里。姜荔雪對這三個字異常敏感,她一個鯉魚打挺直接翻到床下,穿衣蹬靴一氣呵成,右手拿起佩劍轉身就往房門奔去,經過桌子時還不忘抓一個蘋果揣懷里。

    出門,翻墻,上屋頂,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半點不拖泥帶水。

    下面的侍衛與刺客已經打成一片,白斂也趕過來了。

    姜荔雪數了數,刺客來了十五六,侍衛目前來了二十多,勝算還是很大的。

    于是她趴在屋頂上,掏出懷中那個蘋果,一邊看一邊吃了起來。

    只見侍衛甲對戰刺客甲,侍衛甲一劍劈過去,刺客甲完美躲避,回手,掏,把侍衛甲的長劍掏走了。然后一記胳膊肘子,將侍衛甲打退三步遠,趁勝追擊之時,侍衛乙從背后偷襲,刺客甲堪堪躲過,扭頭回來與侍衛乙打斗起來,侍衛甲毫不氣餒,赤手空拳卷土而來,一腳上去,刺客一個趔趄,嘖嘖,兩個打一個,勝之不武啊……

    再看另一邊,還有更不要臉的,居然三個侍衛打一個刺客,侍衛一二三打刺客乙,這位刺客好像有心事,被三人圍攻還漫不經心地還手,不過就算這樣,自己也毫發無傷,應該是刺客里面武功最高的了。

    蘋果快啃完了的時候,聞聲趕來的侍衛更多了,刺客們一看沒有希望了,便開始撤退了。白斂他們摁住了幾個刺客,還有幾個刺客已經脫身,準備逃走了。

    姜荔雪一直關注著那個武功最高的刺客,在他騰空越上墻頭準備逃跑之際,姜荔雪將手中的蘋果核丟了過去,準確無誤地打在他的膝彎處。那人身子一個不穩,栽了下來。

    侍衛們立即上前將他拿住。

    那刺客忽然抬頭,目光直接落在姜荔雪身上,眼神冰涼入骨。

    姜荔雪眼睛瞇了瞇:還真是個高手,居然能夠憑借那個蘋果核打出的力道和方向找出她的位置,還找的這么快。

    白斂順著那刺客的目光,也發現了姜荔雪的存在,正要喚她下來,謝珣從寢宮中走了出來。

    入目一片狼藉,謝珣面上卻并無波動,似乎對這樣的場景似乎已經司空見慣。他讓侍衛將刺客送去刑部審問,然后掃視了一眼侍衛們,問:“姜荔雪呢?”

    身后撲通跳下一個人來:“屬下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謝珣呵得一聲:“救駕不行,認錯倒挺快……”

    姜荔雪抱拳:“謝陛下夸獎!”

    “誰夸你了?”謝珣眉頭一挑,“為什么來這么晚?”

    姜荔雪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起床穿衣整理發型需要些時間,所以來晚那么一小會兒也在情理之中。”

    “有人要求你必須穿戴整齊才來救駕嗎?”謝珣好氣又好笑,“再說你來晚的是一小會兒么?刺客都捉住了你才現身,你是不是誠心不想救駕?”

    面對他的質問,姜荔雪也沒有流露出心虛之色,反而說:“陛下你要這么說的話,那我也認了。”

    謝珣給她噎得差點說不出話來:“這個月的俸祿扣了,好好反省去!”

    姜荔雪一歪頭,小嘴一張:“咦,原來我也是有俸祿的,我還以為白干呢……”

    謝珣:“……”

    聽到有俸祿,姜荔雪這才有些著急了,指著屋頂解釋起來:“陛下,其實我一早就來了,我就擱屋頂那兒趴著呢。只是我瞧著刺客人數也不多,大家都能應付,我就沒下來……”

    謝珣一聽更氣了:“所以你在上面看熱鬧呢?朕把你養在皇宮是讓你天天趴屋頂上看戲的么?”

    姜荔雪皺了皺鼻子,有些委屈:“師父說過,如果是你們能應付來的刺客,我就不用出手了,不然刺客知道我這么厲害,下次也會派更厲害的人來刺殺你,所以高手是不能輕易現身的。”

    謝珣:“……哪里來的歪理?”

    不過聽著好像也有那么點道理。

    白斂也過來給姜荔雪說情:“陛下,阿雪沒有說謊,她確實一直在屋頂上守著的。”

    其實他也不知道姜荔雪在屋頂上多久了,要不是刺客看她的那一眼,他還真沒發現姜荔雪貓在那里。

    謝珣聽了他的話,臉上本來已經快要消散的陰霾又籠罩回來:阿雪?什么時候叫的這么親熱了?

    “你們倆,各扣半個月的俸祿!”謝珣冷沉著臉,對白斂和姜荔雪說道。

    “好嘞!”方才說扣一個月,這會兒又改為半個月,說明她還有半個月的俸祿可以拿。待謝珣回去后,她問白斂,“半個月的俸祿是多少啊?”

    白斂苦兮兮道:“五兩紋銀。”

    “哇,這么多?”姜荔雪登時眼睛放光,滿臉寫著高興。

    “笑,還有臉笑!”白白丟了半個月的俸祿,白斂還是很肉疼的,可看著身旁這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他忍不住訓斥她兩句,“不想被人看出身手你可以假裝糊弄兩下啊?”

    姜荔雪搖頭:“不行,我一出手,就控制不住。”

    白斂:“……”以后再也不替她說話了。

    被刺客鬧了這一遭,今晚也睡不好了,白斂一邊安排人去查找逃跑的刺客,一邊調來更多的侍衛守著寢宮,然后準備去刑部看看被捉的刺客。

    姜荔雪一看白斂要走,立馬跟了上去:“你去哪啊?”

    白斂一邊走一邊說:“去刑部。”

    “我也去。”

    “你回去睡覺。”

    “這會兒不困。”

    “……”有本事今天晚上都別喊困。

    白斂帶著姜荔雪一起往刑部趕去,這會兒押送刺客的侍衛們應該還沒到刑部。

    誰知在半路上,旁邊的民房上忽然閃過一個黑影,而后遇到了一個慌張的侍衛,說其中一個刺客逃跑了,就往這個方向逃了,他正在追。

    姜荔雪立即想到剛才那個黑影就是刺客,應該就是那個武功最高的刺客。她立即來了興趣,脫了外衣丟給白斂:“我去追!”

    剛才看他們打架實在有些手癢,礙于師父的囑托不能輕易顯露身手,可這會兒就只有一個刺客了,她把侍衛的衣服脫了,里面穿著她那件灰袍子,刺客也根本想不到她是宮里的侍衛。

    她足下一點越上墻頭,感受著空氣中方才黑影過去留下的氣息,很快辨出方向,追了上去,速度竟然比剛才的黑影還要快。

    這是白斂自上次看見她手撕野狼之后,第二次看見她展露身手,果然高手一出手,就只有沒有,此刻白斂驚訝地想給她拍手鼓掌。

    姜荔雪經過師父的訓練,比尋常人更加耳聰目明,那刺客想來是在押往刑部的途中被侍衛打傷了,在姜荔雪的窮追不舍下,很快氣息不穩,腳步也有些凌亂起來。

    姜荔雪察覺到這一點,她立即提了口氣,猛地竄了過去,與他并肩前行:“別跑了小老弟,你跑不了的。”

    對方惡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誰,不要多管閑事!”

    姜荔雪笑呵呵道:“我看你不像好人,所以決定為民除害,捉你去見官!”

    “你找死!”那人眸中升起煞氣,抬手劈了過來。

    他一連劈了三掌,左掌拍出,右掌疾跟而至,掌風如刀,如同三把利刃。

    姜荔雪知曉他武功很高,不敢怠慢,回掌招架。她雖年幼,但內力深厚,兩人相激,她不僅沒吃虧,還把對方打得急退。

    那人顯然沒有想到姜荔雪竟然這般厲害:“你到底是誰?師承何處?”

    姜荔雪冷哼一聲,手上的招式也沒停下來:“你管老子師承何處,老子比你厲害就是了!”

    她手腕靈活,在與他虛與委蛇中,手指如蛇吐芯一般,直接懟上他的眉心。

    那人豎掌去破她這招,不妨姜荔雪底盤發力,一腳替向了他胯下某個不能言說的位置。

    “你耍賴!”那人終于破了氣,被姜荔雪打落在地,狼狽得摔在地上。

    “我師父說,凡事只求結果,不講過程,打贏就行!”

    “你到底是誰?”那人盯著她,“讓我死個明白。”

    “好吧,既然你誠心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好了。”

    那人屏息等著。

    姜荔雪深吸一口氣:“本大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戈巴嘎巴卡了巴鈀耙。”

    “戈巴……什么?”

    “戈巴嘎巴卡了巴耙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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