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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3 章   共浴

    姜荔雪住在偏殿的耳房內(nèi),與他的寢殿相隔甚近。

    月紅與綠萼守在門口,見他過來,正要去傳話,卻被他制止。

    甫一開門,便見姜荔雪猶如見了鷹的兔子,扔了手中的杯子,驚慌失措地鉆進了帷帳之中。

    守在旁邊的蘭英忙上前見禮:“殿下,良娣她……”

    “出去。”他目光緊緊鎖住那微微蕩漾的帷帳,呵斥房中其他人,“你們都出去。”

    這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他也不想叫太多人知道此事。

    謝珣打算這幾日尋個機會與父皇提一提冊立姜荔雪為太子妃的事情,只不過還沒來得及,便有另一樁重要的事情落在了他的身上。

    與大梁相鄰的楚國老國君去世,楚國新君遣使來大梁告哀,父皇在朝堂上與大臣商議該選何人作為大梁使者去楚國吊祭。

    如今大梁正是全盛之時,自是要與鄰國和好為利,楚國國力不在大梁之下,此番遣使告訃,也有與大梁結(jié)好締約之意,為表誠意,大梁此番遣派的使者,也須得有足以與之相配的尊崇身份。

    于是這擔子便落在了他這個儲君的身上。

    父皇要他作為大梁的使臣,帶著誓書去楚國走一趟。

    既為儲君,自當義不容辭。

    只是去往楚國要經(jīng)過撫州,而撫州正是淑貴妃的父親,蕭國公周炎駐守的邊境州城之一。

    前些日子他讓人幫著撫州通判參奏了周炎的兒子周元坤,父皇罷了周元坤在軍營的副將之職,謝珣順勢將自己的人送去頂替了這個空缺。

    如今周炎與淑貴妃正恨他恨得牙癢癢,若他此時途徑撫州去楚國,那周炎一定會在那里使絆子。

    不過只一個周炎倒也不足為懼,畢竟周炎對他的敵意是擺在明面上的,這些年大大小小的刺殺不知有多少出自周家與淑貴妃之手,他有心防備著,對方也很難真的傷的了他。

    倒是有另一人,讓他頗有些摸不透。

    七皇叔。

    七皇叔偏偏在今年回了京城。臨近仲秋,各家為著每年一次的團圓日忙著,姜家自是不敢奢望謝珣與姜荔雪能留在姜家過年,而姜荔雪也讓蘭英與月紅她們稍稍收拾些行禮,要與謝珣一起回宮小住兩三日。

    這些日子她的睡眠好了許多,畢竟每天晚上幾乎都被謝珣折騰到半夜才睡,也因著這些日子過得開心,已經(jīng)很少再夢到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

    那位一生要強的太子殿下,如今將她摸得透透的,每晚非要將她送到云端才肯放過她。

    偏她來的慢,有時一兩次也不會到那地步,騙又騙不過他,攔也攔不住他,只能任由他一次次攻城略地,最后在他懷中失了儀態(tài)才算結(jié)束。

    不過再有兩日便要來月事了,謝珣問詢著她的小日子,看起來比她還緊張。

    她以為他是擔心她的小日子來了之后,他便不能碰她了,后來打趣著說起這件事,才知他其實是盼著她的小日子來,因為那代表著她沒有懷孕,只要挨過那六七日,他便又能與她暮雨朝云了……

    嘖嘖,端方清貴的太子殿下,也會被色欲蒙心,居然連孩子都不想要……

    仲秋的家宴,設(shè)在太后的祥福宮。

    除了前幾日進京的七皇叔,還有一位藩王也入了京,是謝珣的三皇叔,今日也入宮參加團圓家宴。除此之外便是陛下后宮的嬪妃,各自攜著孩子赴宴。

    姜荔雪其實不喜歡去人很多的地方,就算是那次參加東內(nèi)苑的狩獵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而且那次太后不在那里,這次卻不一樣,這次的家宴就在祥福宮,太后慣來不喜歡她,況且這個月她與謝珣在娘家居住,太后肯定因此更不喜歡她了。

    她也沒想到要討所有人的喜歡,她又不是銀票,哪能叫所有人都喜歡?太后既然不喜歡她,她平日里躲著便是了。

    今日的家宴沒法躲,她便提前與謝珣說,她會尋個機會早早離席,免得惹到麻煩。

    謝珣也理解,這場家宴人多,她人到一會兒走個過場就可以了,若是她覺得不自在,早早離開也沒什么。

    家宴還未開始前,謝珣帶著她去拜見了兩位皇叔,三皇叔和藹,三皇嬸瞧著也親切,笑容和煦地與她說了會兒話。

    先前在紅葉林已經(jīng)見過的那位七皇叔,已經(jīng)送過她一把匕首,這次又送了她一盒南境海域海域產(chǎn)的珍珠,顆顆圓潤碩大。

    她還是第一次見這么大的珍珠,而且有十顆之多,泛著柔和的光澤,甫一打開,便叫身邊的人連連稱嘆。

    姜荔雪覺得太貴重了,有些不敢收,畢竟她只是太子良娣,并非太子正妃,受之有愧。謝珣將錦盒闔上,推進她的懷中:“皇叔給的,便收下吧。”

    方才未給她見面禮的三皇嬸面露尷尬,忙褪了腕上一只翡翠鐲子送給了她。

    家宴初始倒是一派祥和,太后忙著關(guān)懷著十年未曾回京的謝瞻和那位三皇叔,其他嬪妃的孩子們也嘰嘰喳喳說些喜氣祥和的話,討得太后一直笑,自然也就沒工夫理會一直默默用飯的姜荔雪。

    姜荔雪迅速填飽了肚子,與身邊的謝珣說了一聲,人便抱著那盒裝著珍珠的錦盒悄悄地離開了。

    等到太后終于想起她時,往太子身邊一瞧,他身邊位置空著,那個良娣早不知到哪里去了?

    姜荔雪抱著錦盒往東宮走去,今日宮里的貴人大都在祥福宮,故而侍衛(wèi)們也都去祥福宮附近巡守了,太監(jiān)宮女們也都去那邊侍候,偌大的皇宮,除了祥福宮,其他地方都冷冷清清的。

    好在姜荔雪本就是個喜歡冷清的性子,她巴不得旁人都不來打擾自己,一個人走在宮中的小徑中,分外自在。

    只是走著走著,便莫名覺得有人跟著自己,可回頭瞧去,卻身后卻空無一人。

    可是身后分明有窸窣聲響,不遠不近,又許是她聽錯了。

    姜荔雪嚇得汗毛乍起,步子也慌亂起來,她抱著錦盒小跑起來,可是因為實在太緊張,懷中的錦盒掉了下來,珍珠撒了一地……

    嗚嗚好害怕,可是還要撿珍珠。

    宮燈昏暗中,她蹲下身來,慌手慌腳地找珍珠。

    一共十顆珍珠,卻只找到了九顆,另一顆怎么也找不到,她又不敢去遠些地方找,就近找了一會兒后干脆放棄了:回去之后叫東宮的侍衛(wèi)出來幫她找吧……

    于是抱著盒子就要離開,忽聽身后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哎,珍珠不要了?”

    楚國沒有派人來告哀之前,謝珣只當七皇叔久別歸京,探望親人,懷念故人。

    可偏偏在七皇叔歸京后不久,楚國的訃告便緊隨其后而來,他這個儲君責無旁貸要出使楚國,京城便只剩下淑貴妃黨羽與七皇叔。

    倘若他在撫州與淑貴妃的父親周炎打個兩敗俱傷,淑貴妃在京的日子定也不好過。屆時鷸蚌相爭,得利的漁翁又會是誰呢?

    七皇叔遠在南境,卻對京城的事情了如指掌,他離京的這十年,還如此關(guān)切著京城的事情,不得不讓他多疑幾分。

    他無法推拒出使楚國的任務(wù),只能與父皇提議,想讓七皇叔陪著他一起去楚國。

    父皇多少也知道他心中所憂,并未將他的心思點破,猶豫了許久便也同意了。

    圣旨落下之后,他便開始籌備出使楚國的賻贈與誓書。

    姜荔雪一直不知道此事,直至他啟程的前一日,才將此事告訴了她。

    如今兩人感情正濃,驀的要分開那么久,姜荔雪自是不愿意,提出要跟著他一起去處過。

    “此去路途遙遠,或有不平,你莫跟著了,在家乖乖等孤回來。”

    “不行,殿下走了,我晚上會睡不著覺。”

    “就那么想不想跟孤分開?”厚厚的青色帷帳落了下來,隔絕了外面的闌珊燭光。

    帳內(nèi)一片昏暗,只有鈴鐺作響,偶爾有幾聲男人的喟嘆。

    姜荔雪從震驚到羞憤,再到羞恥,好像一條被人抓住尾巴按在砧板上的魚,逃不開,甩不掉,無助的躺著,任由那人磋磨。

    以前那個懵懂無知的黃花閨女,經(jīng)歷太多,如今只剩黃花了。

    她忽然很好奇他看的是哪一本畫冊,怎的會教這樣奇怪的東西?

    男女之事為何會有這么多的花樣?昌寧回想她昨日說過的話,難怪昨天她怎么也不肯把這條裙子借給自己。

    如此說來,昨日自己確實太過分了。

    “好吧,”昌寧接過盒子,雖然心里已經(jīng)生出了幾分真摯的歉意,但委實很難低下自己這顆高貴的頭顱,便假裝勉為其難道,“那我就給你個面子,今日戴著這兩支花簪……”

    來時氣勢洶洶的昌寧,這會兒抱著木盒,樂以忘憂,笑意滿面地離開了。

    “你做的很好,”謝珣抬頭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不過你送的這兩支花簪,孤回頭補償你。”

    “不用了,殿下幫我把裙子要了回來,昨日里母后還送了我玉石和布匹,算起來我還賺了呢。”

    嘴角勾了勾,謝珣夸她:“你這腦子,偶爾也挺好用的……”

    用罷早膳后,姜荔雪與謝珣乘坐馬車一并往京郊的東內(nèi)苑趕去。

    車廂中,她時不時整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和衣裳,摸出隨身帶著的小銅鏡照了又照。銅鏡照不到的地方,她就讓謝珣幫她看。

    “殿下你瞧我后面的頭發(fā)是不是亂了?”

    “不亂。”

    “殿下我衣服是不是有點皺了?”

    “沒皺。”

    “殿下我身上涂的香膏味道是不是淡了?”

    “還好。”

    “要不我還是再涂一點吧……”

    她將香膏拿出來,又往手腕處,脖子上,以及耳后又涂了一些……

    “殿下,這樣是不是香多了?”她將手伸過讓他聞一聞,眼神閃爍著忐忑,“那些蝴蝶會飛來的,對嗎?”

    謝珣看著她這般心神不定的樣子,便知她這會兒已經(jīng)開始緊張了,于是握住她的手,換身道:“很香,很好,哪里都好……”

    可姜荔雪卻覺得哪里都不好了。

    分明前幾日起念頭的時候,一直期待著這一日,可這一日真的到了,她竟又開始膽怯了。

    “殿下,你說我今日這般是不是太招搖了?”

    謝珣握著她緊張到發(fā)涼的小手,笑道:“現(xiàn)在才想起來招搖,是不是太晚了……”

    “殿下,我有點害怕……”今日去東內(nèi)苑,蘭英她們都沒有跟過來,她如今能依靠的只有他,“我乘舟過去的時候,殿下你能不能去岸邊接我呀?”

    澄澈見底的眼瞳,水潤潤的,帶著小心翼翼的懇求看著他,謝珣心中一動:“可以。”

    從前她以為圓房是天大的事情,再也不會有比圓房更親密的事情了。

    卻沒想到,圓房只是幫她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而已,而那門內(nèi)五花八門,花樣百出,謝珣就這么引著她一點點地探索。

    姜荔雪扯過被子將臉蓋住:嗚嗚怎的還沒結(jié)束,腳心又熱又疼,明天還讓不讓人走路了?

    后來謝珣終于喚人進來送水,將人兒從床上扶起來,叫她坐在床邊,解開腳腕上的鈴鐺,親自給她洗腳。

    素白的腳背被他握出了紅色的印記,腳心更是紅通通一片,他將其放在盈盈清澈的水中,抬頭看到她坐在床上癟著嘴不高興。

    他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新鮮,奇異,莫可名狀的愉悅,自也有一種難言的羞恥,于是一邊幫她清洗著,一邊道:“你若不喜歡,孤下次不這樣了。”

    “就是覺得很奇怪……”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事情,第一次難免不能接受,不過她那會兒倒是想起進宮之前,繼母同自己說過的一段話。

    繼母說,男人并非都喜歡女人的臉,有的男人腰,有的男人喜歡腿,有的男人喜歡手,有的男人喜歡腳……

    以前不懂,如今倒是深深切切地懂了。

    想來只是一些獨特的癖好罷了。

    姜荔雪動了動腳趾,去戳他的手心:“如果殿下每天晚上都幫我洗腳的話,倒是也不會不愿意……”

    他握住她的腳,眸中劃過一絲驚喜,輕輕的低笑從他吼間涌出:“好。”

    “晚上抱著你睡習慣了,如今都枕不慣枕頭了。”

    謝珣將人抱在懷里,嘆了口氣:他知她夜里不僅有難眠之癥,還會夢游,此去楚國來回少不得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他何嘗不是放不下她。

    “孤會盡快趕回來,這段時間,叫太醫(yī)開些安神助眠的藥給你,可好?”

    姜荔雪還是搖頭:“就讓我跟你一起去嘛,我不會給你拖后腿的,遇到危險我會跑。”

    謝珣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還是不肯答應(yīng):“不行。”

    于是只好使出殺手锏,翻身將人按在身下,捧著他的臉就是一通亂親。

    “讓不讓我去?讓不讓我去?”

    謝珣微微皺眉,以為她矯情,這個時候還顧及裙子臟不臟?可隨即不經(jīng)意瞥見了她裙上洇成團的紅跡,便明白了她此時的困境。

    脫下外袍將她罩住,語氣隨之軟下許多:“能自己走么?”

    跪了兩個時辰的雙腿在站起來之后,麻意迅速襲來,將姜荔雪定在原地,不能動彈。

    姜荔雪搖了搖頭,正要說自己需要緩一會兒,孰料對方無奈地嘆了口氣:“要背還是抱?”

    嗯?

    姜荔雪抬眸看他,驚訝得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謝珣見她捂著小腹疼得直不起腰來,干脆替她做了選擇:“知道了,孤抱你。”

    甫一彎腰,一只手握住她的肩頭,一只手穿過她的膝彎,便駕輕就熟地將人抱了起來。

    姜荔雪亦順勢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動作熟練得又將自己驚著了。

    第 24 章   發(fā)覺

    但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不然沒法和皇后娘娘那邊交差,只能委屈他出去了。

    心中的小算盤正噼里啪啦打著,忽見他抬眸看著她,墨黑的眸子深不見底,聲音一如既往地清淡:“好。”

    嗯?他說什么?

    好?

    她沒聽錯吧?

    他怎么會說“好”?

    “殿下你……”她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于是錯愕著又確認了一遍,“你同意妾身今晚留下來?”

    他竟直接拍了拍身側(cè)空出的位置:“上來。”姜荔雪聽著高橋講他當年奮勇殺敵的故事,越聽精神越抖擻。

    高橋意猶未盡地講完故事,瞧見小姑娘整個人縮在被子里,大大的眼睛里寫滿了“崇拜”……

    高橋很滿意,雖然這樣的故事他還能講一天一宿,但是眼下夜深了,明日還要早起趕路,高橋便勸她早點睡覺:“你若還想聽,明日我再給你講,今日不早了,快睡吧。”

    “謝謝高叔叔,高叔叔講得真好……”明天還是不聽了,太嚇人了。

    高橋離開前特意給她新?lián)Q了一根蠟燭,那是世子囑咐他的,說小姑娘一個人睡,許是會怕黑,讓他留意一下蠟燭的長度。

    新的蠟燭大概能燃燒半個時辰,那時小姑娘應(yīng)該早就睡熟了。

    姜荔雪在他離開后開始哄自己睡覺,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

    不記得自己數(shù)了多少只羊后,她終于迷迷糊糊睡著了。

    然后開始做夢,夢里高叔叔舉著大刀四處殺羊……

    很快,她被一陣尿意憋醒。

    畢竟她晚飯喝了那么一大碗的骨頭湯,睡前又喝了一碗藥,湯湯水水的在肚子里可待不了多久。

    她迷迷瞪瞪地從床上爬起來,踢踏著鞋子去找馬桶,半醒半睡地解決了急意,然后攏好衣服往床上走去。

    她并沒有留意到房中燭光飄忽,蠟燭就快要燃盡。

    在她就快走到床邊時,蠟燭燃燒殆盡,房間倏忽陷入了黑暗。

    姜荔雪在那一刻猛然清醒,隨即一股涼意迅速襲遍全身。

    她放佛又置身在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大山的夜里,無盡的黑暗藏著猙獰的惡鬼猛獸,張牙舞爪地將她吞噬。

    沒有人來救她,娘也沒有來救她……

    靜謐的黑夜里忽然傳來一聲尖叫,極盡的恐懼與無助。

    謝珣一向淺眠,聽到聲音立即醒來。

    他聽出那是姜荔雪的聲音。

    高橋等護衛(wèi)就在門外值守,在聲音傳來的那一瞬間已經(jīng)沖了出去,破開房門,在黑暗中依稀瞧見床邊蹲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高橋先一步來到姜荔雪身邊,其他人在房中搜尋,很快有人點燃了蠟燭,借著燭光仔仔細細搜尋一遍,并無什么發(fā)現(xiàn)。

    “荔雪,發(fā)生什么事了?你看到什么了嗎?”高橋看著蹲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姜荔雪,她緊緊閉著眼睛,雙手捂著耳朵,就連那只受傷的右臂也高高舉著,小臉雪一樣的煞白,一點血色也沒有。

    “救命,救我,誰來救救我……”她口中含糊不清地像是囈語,怎么也不肯睜開眼睛。

    高橋以為她是做噩夢了,便搖了搖她:“荔雪,醒醒,醒來就沒事了……”

    此時謝珣在護衛(wèi)的扶引下也來到了這里,高橋同他稟告:“世子,小荔雪好像是被什么東西嚇到了?”

    謝珣聽見姜荔雪啜泣的低喃,微一思忖,想到了什么:“你進來的時候,房中可是亮著的?”

    “沒有,房里通黑……”高橋剛說出這話,這才反應(yīng)過來,姜荔雪究竟在怕什么。

    謝珣走到姜荔雪身前,蹲了下來,輕聲安撫她:“荔雪,沒事了,你的小石頭呢?”

    姜荔雪捂著耳朵,也不知聽沒聽見。

    高橋問:“世子,什么石頭?”

    “一塊玉佩。”

    一個護衛(wèi)很快在枕頭底下找到了。

    “給荔雪。”謝珣說。

    那護衛(wèi)便將玉佩塞到了姜荔雪的手中。

    高橋不知這玉佩能起什么作用,但見姜荔雪握著玉佩之后,竟真的慢慢睜開了眼睛,看見他們后,豆大的眼淚連連從化眼眶中滾落下來,哇得一聲哭了。

    這一哭,卻不再是害怕的哭,而是劫后重生一般高興的哭。

    “你們來救我了!嗚嗚你們終于來救我了……”

    高橋扶著她的右臂讓她緩緩放下來,姜荔雪這才后知后覺地喊疼:“好疼,我的胳膊是不是又斷了?”

    高橋輕輕捏了捏她斷骨的地方:“應(yīng)該沒事……”

    姜荔雪登時被他捏的嗞哇亂叫。

    她受了這樣大的驚嚇,自然不肯一個人睡,帶著哭腔哼唧著問謝珣可不可以去他的房間里打地鋪。

    謝珣?yīng)q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畢竟她此時的心智也只有六七歲,沒有男女之防的顧忌,而他如今眼睛尚未復明,兩人共處一室也沒什么。

    姜荔雪見他同意了,高高興興地抱著枕頭跟著去了他的房間。

    當然姜荔雪說打地鋪是真的要打地鋪,高橋?qū)⑺谋蝗毂恚x鈺與她在誰打地鋪誰在床上睡的問題上爭了兩個回合,姜荔雪覺得他身體嬌貴,應(yīng)該他睡床,謝珣覺得她是女孩子,睡在地上會著涼,還是她睡床自己打地鋪比較好……

    高橋說:“不行我把荔雪屋里的床也搬過來吧,再謙讓下去天都要亮了……”

    謝珣:“……也不是不行。”

    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接二連三,以至于后來的那些天,只要姜荔雪半夜醒來,便抱著枕頭拖著被子往他房間里去,臉上睡意朦朧,小腿卻倒騰得飛快。

    在姜荔雪單純且貧瘠的認知里,并沒有意識到這個允許她隨意進出房間的世子哥哥與旁人究竟有什么不同,雖然先前他同她說過他是王爺?shù)膬鹤樱山笱]有見過王爺這等大人物,她見過的最大的人物也只是村里的里長,里長伯伯很和善,還給過她糖吃哩。

    所以她想,世子哥哥的爹,應(yīng)該只是比里長伯伯更厲害一點的一位伯伯,世子哥哥的家,應(yīng)該只是比里長伯伯的家更大一點……

    直到這一日,顛得她昏昏欲睡的馬車忽然停住,外面?zhèn)鱽砀邩虻穆曇簦骸笆雷樱醺搅恕!?br />
    姜荔雪身子一震,霎時清醒過來。

    她正要掀開窗簾往外瞧,余光卻瞥見謝珣抬手將眼睛上縛的紗布扯了下來。

    她的目光登時被吸引了回來。

    謝珣不想讓父親母親因為他的眼睛太過擔心,所以決定扯下紗布。他試探著慢慢睜開眼睛,車廂里的光線不算明亮,但卻柔和,讓他的眼睛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刺激。

    眼前的霧氣已經(jīng)沒有之前那般濃了,比起以前只能隱約看到輪廓,現(xiàn)在至少可以分辨人的五官了,比如眼前這個湊得越來越近的小腦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嵌在一張小小的臉上,正滴溜溜地盯著自己瞧,小嘴微微張著似乎很是驚訝的樣子,下巴很尖,臉頰上也不見有肉,叫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怎的喝了那么多天的骨頭湯,也沒見你臉圓圓呢?”

    “世子哥哥,你能看見了哇!”姜荔雪歡呼道。

    “你離我這么近,我自然能看到的。”

    “你的眼睛真好看,睫毛好長啊!”說著,她還用手指撥了撥,“像羽毛一樣,軟軟的……”

    謝珣坐著不動,任由她撥弄著玩了一會兒,直到她下手揪起來的時候,才哭笑不得地制止了她:“不鬧了,我們下車吧。”

    “好吧。”

    外面的高橋已經(jīng)揭開簾子,先將謝珣扶了下去,隨后是姜荔雪,她身子小而輕,他長臂一彎便將她撈下了馬車。

    姜荔雪站定身子,抬頭瞧去,還以為自己站在了城門樓子底下。

    高高的城樓分為上下兩層,每一層各綴著兩個大紅燈籠。底下那一層有兩扇巨大的紅漆大門,旁邊還各有兩個小門,單是中間那兩扇門,就比村長伯伯的宅院還要寬。

    門上有獸首銜環(huán),兩側(cè)蹲著兩個威武的石獸,神態(tài)兇猛,活靈活現(xiàn)……

    大門上方還有一方黑色的匾額,上面寫的字荔雪雖然不認識,卻也覺出那幾個字透著強勁的力道……

    姜荔雪小小的身體受到了大大的震撼。

    門口的兩個侍衛(wèi)認出了謝珣,他們一邊高聲喊著“世子回來了”一邊合力推開中間的大門。

    沉重的木門被緩緩推開,門內(nèi)恢宏的氣派逐漸顯現(xiàn),叫姜荔雪的嘴巴也越張越大,大到變形……

    “走吧,”謝珣看不見她的表情,走了兩步,察覺她沒有跟上來,便駐足問她,“怎么了?”

    身旁的高橋小聲提醒道:“世子,小荔雪好像被嚇到了。”

    謝珣轉(zhuǎn)身向姜荔雪:是他考慮不周了,小姑娘長在偏僻的小山村,沒怎么見過世面,該是被王府的氣派一時震懾到了。

    他朝姜荔雪伸出手:“不怕,我在呢。”

    他的手掌騰在空中幾許須臾,一只濕濕熱熱的小手才輕輕落落在了他的手心,他隨即牽緊了,帶著她緩步踏上臺階,走進了府中。

    姜荔雪心里漫出一片慌張,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殿下,這……”

    這可怎么辦?

    她竭力往后仰了仰身子,試圖與他分開些距離。

    他的手指還在往下移動,耳后在她的衣帶上停頓,手指輕輕一勾,那系著活扣的帶子徹底散開。

    “還是這里?”

    姜荔雪驚叫一聲,趕忙捂緊了衣裳,臉色煞白地看向他,先前的偽裝此刻已然崩塌殆盡:“殿下,不要……”

    他卻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為何不要?”他盯著她的失了顏色的小臉,掌心之下,是她顫抖不已的身子,“你不是一直想服侍孤么?孤同意了,你還在等什么?”

    姜荔雪拼命搖著頭,不知該如何同他解釋。

    第 25 章   反常

    這話如同一句嘲諷,狠狠地擊中他的胸口。

    陰沉的面容再聚黑云,寒潭沉星的眸中戾氣與陰郁交織翻滾,指尖褪去了溫熱,沁涼地落在她的頸后,扣住她纖細的頸子,強迫她仰起頭……

    “你是孤的女人,孤怎的就不能碰你了?”

    聲音低啞,帶著強烈的占有欲,下一瞬,滾燙的氣息便侵略而來,他如山一般的身子覆了下來……

    “不要……”她嚇壞了,聲音也染了哭腔。

    薄唇在一息之隔間停下,多年來的君子教養(yǎng)讓他無法做出強迫女人的事情。

    可近在咫尺的嫣紅的唇與身下女人的香氣不斷升騰這體內(nèi)的情欲,沖擊著他的僅剩不多的理智。

    手指因隱忍而用力,不小心捏疼了她,檀口中溢出一聲嬌嫩的痛吟,讓他緊繃的弦又亂成了一團。

    他心里的弦,早在那晚教她彈琴時,就亂了。

    “吻我。”他說。“會不會……他說的是廢寢忘食?”謝珣問。

    姜荔雪:“啊對對對,是廢寢忘食,反正意思都差不多……”

    “可不是這個意思,”謝珣笑著同她解釋,“‘忘食’是忘記了吃飯沒錯,‘廢寢’卻不是廢物的意思,而是顧不上睡覺,其深一層的含義,其實是指一個人非常專心、努力和勤奮,連吃飯睡覺都可以不顧……”

    姜荔雪大為受教,羞赧道:“竟是這個意思,我說呢,那小廝怎敢罵二公子是廢物呢,原來這個詞是夸他的……”

    “那這件事你有沒有同二弟說?”

    “沒有,我以為是罵他的,怎好同他說這個?”

    “沒有就好,我猜李固是說二弟讀起書來廢寢忘食,對不對?”

    姜荔雪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對對對,這你也能猜到?”

    “這個詞大都是用來比擬讀書用功的人,而二弟又十分喜歡讀書,所以今早我才叫你捎了兩本書給他……”

    姜荔雪想到謝瑞看書的樣子,還是覺得有些困惑:“可我也喜歡讀書,但我就不會因為讀書而耽擱了吃飯。”

    “你所謂喜歡讀書是源于一種求知的欲望,正如你喜歡吃東西也是一種欲望,而真正喜歡一件事,會為之沉迷入神,陶醉其中,如二弟廢寢忘食那般……”

    噫,那她倒是真的沒有這般喜歡到沉迷的事情。

    “那世子哥哥,你喜歡什么?”

    “暫且沒有特別喜歡的,頂多有幾個喜好……”

    “是什么?”

    “騎馬、射箭、舞劍……”

    姜荔雪“哇”了一聲:“我還沒騎過馬呢?”

    “過幾日父親要帶我們?nèi)ヶH鵬山玩,那里有個跑馬場剛擴建好,山林里還圍了一個狩獵場,到時候我?guī)闳ツ抢矧T馬打獵,獵一頭鹿給你烤來吃……”

    姜荔雪聽得歡欣鼓舞:“好哇!”

    謝珣提前叫府里的繡娘給姜荔雪做了一套騎馬穿的衣服,用的是石榴紅色的絹布,做成窄袖的短衣薄襖,鞶帶束腰,配上一雙鹿皮長靴,十分干凈利落,英氣蓬勃。

    姜荔雪很喜歡這副裝扮,穿上就舍不得脫下來,還去翰墨軒沖謝奇好生炫耀了一番。

    謝奇詞匯貧瘠,只滿口夸她好看,倒是陳夫子隨口吟了句“意氣風發(fā)少年時,鮮衣怒馬似錦華”,叫姜荔雪開心得嘴角要揚到天上去。

    一旁的謝苡抿著小嘴不說話,偷偷打量著她的衣服,待姜荔雪看向她時,她又立即別過臉去,滿臉的不屑。

    姜荔雪懶得理會她,兩人因為之前搶位置的事情,一直誰也不愿搭理誰,謝苡總是一副看不起她的樣子,是以姜荔雪也很是不喜歡她。

    三天后,安平王與陳夫子說好,給孩子們放兩天的假,叫他們?nèi)ヶH鵬山好生放松一下。

    這次去鯤鵬山,府中的孩子都去,甚至“廢寢忘食”的謝瑞也捧著一本書姍姍來遲。

    王府門口共停了三輛馬車,安平王與王妃共乘一輛,茹夫人帶著謝苡和謝瑞乘一輛,謝奇不理茹夫人的呼喚,跑去了謝珣和姜荔雪坐的那輛馬車。

    姜荔雪見車里還很寬敞,便把阿蘭也拉了上來。

    這次出游,謝奇顯得尤為興奮:“上一次父親帶我們打獵還是頂熱的夏天,只在附近的山里轉(zhuǎn)了轉(zhuǎn)。這次托大哥二哥的福,可以去更有趣的地方玩,真是太好了!”

    姜荔雪聽著奇怪:“為什么是托世子哥哥和二公子的福?”

    “因為再過些日子大哥二哥就要去遂州讀書了呀,所以父親叫人快些建好跑馬場,不然就來不及了……”

    姜荔雪心里咯噔一下,滿目震驚地看向謝珣:“這么快就要去遂州了嗎?不是要三個月以后才去嗎?”

    謝珣溫聲同她解釋:“荔雪,距離上次跟你說的三個月,已經(jīng)過去兩個多月了,你看你都開始穿薄襖了……”

    “啊……”姜荔雪低聲嘆息,原本滿腔出游的歡喜也頃刻消逝干凈,悶著頭難過了好一會兒,忽的便要扯身上的衣服,“我不冷,我不穿襖……”

    “荔雪,”謝珣按住她的手,“別不開心,我并非馬上就要走,還有半個月呢。”

    姜荔雪抬起臉來,可憐巴巴望著他:“半個月是多久?”

    “十五天。”

    “十五……”姜荔雪伸出手指數(shù)了起來,十根手指數(shù)完之后,又數(shù)了阿蘭的五根手指,然后與阿蘭的手放在一處瞧了瞧,委實覺得十五天實在太不經(jīng)數(shù)了,一下子就數(shù)完了,情緒依然很低落。

    “荔雪,我去遂州并非一去不回。遂州與肅州相鄰,騎快馬不過兩個半個時辰的路程,我每個月會有兩三天的旬假,屆時便能回來住上兩天……”

    “才兩天……”癟嘴要哭。

    “且我只在遂州讀五年,五年后你剛好長大,而我也學成歸來…”

    “還要五年……”眼淚已經(jīng)開始打轉(zhuǎn)兒。

    謝珣見自己越是哄,她越是要要哭,神思慌亂之際,倏忽想到一事:“荔雪,你想不想吃糖霜?”

    眼淚差點落下來的姜荔雪猛地抬起頭來,帶著委屈的鼻音:“想吃!”

    “糖霜只在遂州才有,待我去那里讀書后,每個月都給你帶兩盒回來。你每天吃兩三顆,吃完我就回來了,然后給你再給你兩盒滿滿的……”

    “好!”聲音清亮一些,眼神里已然有了對甜食的渴望。

    “那不傷心了好不好?”

    “嗯!”臉上甚至已經(jīng)有了怡悅的笑容。

    “乖……”找對了方法還是挺好哄的,小丫頭旁的不認,就認吃。

    鯤鵬山,跑馬場。

    馬車方一停穩(wěn),謝奇便第一個跳下來,像一直被關(guān)久了的小狗崽一般,撒歡似的在廣闊的跑馬場里瘋跑。

    不遠處的圍欄旁,有幾匹高頭駿馬正悠閑地嚼著新鮮的草料,旁邊還有幾匹小馬駒,該是給他們幾個孩子準備的。

    謝珣問姜荔雪喜歡哪匹馬?姜荔雪指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馬說:“喜歡白色的。”

    “那你在這里等我片刻,我先去試試那匹白馬的脾性,待會兒騎馬過來接你。”

    “嗯,世子哥哥你小心點。”姜荔雪看著謝珣往白馬那邊走去,想到待會兒就能騎馬了,激動得小心臟撲通撲通跳。

    “娘,我也想騎那匹白馬……”

    耳旁忽然傳來謝苡的聲音,姜荔雪扭頭望去,剛好看見風吹起謝苡身上的披風,窺得里面石榴紅色的騎馬服。

    “你怎的跟我穿一樣的衣服?”姜荔雪驚詫道。

    謝苡先是心虛地將披風攏了一下,隨即似又反應(yīng)過來,干脆將披風卸下交給丫鬟,揚起下巴道:“誰跟你穿一樣的衣服了?騎馬服的樣式本就差不多,顏色也相近,作甚說的好像只能你穿而我不能穿似的……”

    “可我兩天前就穿了,你也瞧見了,怎的不換一套呢?”

    “憑什么我要換啊,這套衣服我去年就穿過,要換也是你換!”

    姜荔雪被她氣得結(jié)巴:“你……你就是故意的!”

    “荔雪,”茹夫人站在謝苡身后,扶著女兒的肩膀,笑悠悠說道,“苡兒身上這套衣服的確是去年就做好了,因著繡娘記錯了尺寸,做大了一些,所以今年穿正合適。這衣服啊,你們倆穿著都好看,若是站在一處,旁人不知還以為你們是親姐妹呢,所以你就別太介意了……”

    茹夫人面上始終掛著和煦善意的微笑,說出的話也軟綿綿的,叫人無從反駁。

    姜荔雪覺得自己若是再計較下去,就顯得太不懂事了些。

    她正憋屈著,王妃忽然同她招手:“荔雪,快過來,你那里有蟲子……”

    “王妃娘娘……”她跑到阮氏身邊,投進她的懷中,“什么蟲子啊?”

    阮氏輕撫她的后腦勺:“一只惹人厭的蟲子罷了,雖不咬人,卻惡心人……”

    姜荔雪余光瞥見茹夫人的身子似乎僵了一僵。

    阮氏拉著姜荔雪的手:“我?guī)闳ヱR車里換一身衣服……”

    因著今晚要在這里搭帳篷過夜,所以每人都多帶了一兩套衣服。

    姜荔雪跟著阮氏去馬車里換衣服,茹夫人將倚靠在馬車邊看書的謝瑞叫過來,讓他帶著謝苡去找謝奇玩。

    兩個孩子離開后,茹夫人輕咬櫻唇,雙眸剪水染上幾分凄楚,偏過頭去對上安平王的目光,卻又做出強顏歡笑般的神情來:“王爺,妾身好像做錯事了……”

    她邊說著,邊往安平王身前走去,連步伐都多了些小心翼翼的感覺。

    “那天苡兒拿著這套騎馬服問我能不能穿,說是見荔雪也有一套差不多的。我原想著,王妃姐姐把荔雪當女兒似的疼愛,那荔雪便是苡兒的姐姐,姐妹之間穿一樣的衣服,這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嗎,沒想到荔雪會這般介意,還惹得王妃姐姐也不高興了……”

    安平王倒也沒把這件事看在眼里,覺得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小矛盾而已:“無事,小孩子嘛,說不定玩一會兒就和好了。”

    謝珣騎著那匹白馬在跑馬場里跑了一會兒,馬兒還算溫順,他騎著沒問題了才回去找姜荔雪。

    跑馬場里的風有些凜冽,馬蹄掀起的塵土隨風上揚,便有微塵趁勢迷了雙眼。

    謝珣抬手揉搓幾下,視線登時變得有些模糊。

    眼看離那個紅衣小姑娘越來越近,謝珣便逐漸放慢了速度,待騎至她身前,便勒了韁繩,彎腰向她伸手:“上來,我?guī)阆扰軆扇Α!?br />
    小姑娘似是很詫異,但還是很快接受了他的邀請,由著一旁的小廝托著爬了上來,坐在他的身前。

    “謝謝大哥。”她害羞而拘謹。

    “苡兒?”謝珣聽見聲音,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認錯了人。

    但人既然已經(jīng)坐上來,總不好再攆下來,謝珣只好叮囑她“坐穩(wěn)”,然后帶著她圍著跑馬場跑了兩圈。

    姜荔雪才換好衣服從馬車上下來,便見謝珣已經(jīng)帶著謝苡騎馬跑起來了。

    他居然先帶著謝苡騎馬?

    他怎么可以先帶著謝苡騎馬?

    哼!

    生氣了!

    哄不好的那種!

    他不想做那個強迫的人,但如果她能主動吻他,那便算不得強迫。

    姜荔雪睜大著眼睛,呆呆地看著眼前提出要求的男人。

    “你學過那么多討好男人的手段,也該學過這個,”他又說了一次,帶著不容許她拒絕的壓迫,“吻我。”

    “為、為什么?”姜荔雪哆哆嗦嗦地問他,他不是有喜歡的人嗎?為什么要她做這樣的事情?

    “不要讓孤說第三次,”他沐浴過的發(fā)絲垂落下來,帶著潮濕的寒意,如同冰涼的綢緞地掃在她的臉側(cè),將她完完全全地包裹在他的領(lǐng)地之中。

    “不好,”他喑啞著嗓子,他扣緊了她的后頸,“重來。”

    “可是……”

    第 26 章   唇角

    “你進宮之前,理應(yīng)學過敦倫之禮,”他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衣帶上,“你知道該怎么做,對么?”

    “殿下,不行,”她推搡著他,想要逃離他的束縛,口中胡亂地解釋,“我沒有學過,我不會,我今晚就回去學,待我學會了,再來好好服侍你……”

    “不用那么麻煩,”濃黑的眸子閃爍著駭人的光澤,他由著她掙扎,逃避,隨即手上力道一松,她控制不住向后仰去,摔倒在內(nèi)側(cè)疊放整齊的錦被上,他順勢欺身過去,將她禁錮與雙臂之間,“那敦倫之禮,孤也學過,孤教你,如何?”

    愈發(fā)危險的姿勢,昭示著接下來可能要發(fā)生的事情,姜荔雪羞憤難當,卻無法逃脫,只能徒勞地抵著他:“殿下,今日太晚了,明晚再學……可以嗎?”

    明晚再也不來了嗚嗚嗚。

    謝珣輕易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知曉她此刻為了逃脫什么話都說得出來。

    不過那張欲哭無淚的小臉總算讓他心里的郁結(jié)之氣少了幾分。

    膽子這么小,還敢來招惹他,甚至大言不慚地要把他惡心走。

    這便是對她的懲罰。

    姜荔雪問了謝奇明天去書房讀書的時間,然后與他約定好,明天早上來依翠園叫他一起去書房。

    胡妙茹問她要不要留在這里一起用晚飯,姜荔雪搖搖頭:“不了,我要去王妃娘娘那里吃,如果我不去,王妃娘娘吃飯會不香的。”

    她說的是實話,因為王妃娘娘之前同她說過,與她一起吃飯時便覺得飯菜格外得好吃。

    只是方才謝苡也說過這般類似的話,她又說了一遍,胡妙茹聽著扎耳,覺得她是故意說這話來引起安平王的注意。

    果然安平王在聽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浮現(xiàn)出幾分猶豫,胡妙茹生怕他會改口去煙雨院,忙挽著他的胳膊進了屋。

    姜荔雪和謝奇告別之后,帶著阿蘭回了煙雨院。

    阮氏見她回來了,便叫憶南和畫水將飯菜端上來,這便用飯。

    姜荔雪情緒有些低落:“王妃娘娘,你怎么不問王爺伯伯來不來吃飯?”

    阮氏聲音一日既往的溫柔和緩,甚至多了一絲輕快:“他來不來我們都要吃飯呀……”

    看到阮氏并不在乎的樣子,姜荔雪的情緒才好了一些,但仍不如之前活潑話多。

    謝珣看出她的異樣來,問她是不是在依翠園發(fā)生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

    姜荔雪到底是小孩子,心里藏不住事:“我聽王爺伯伯說,你要去遂州讀書,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經(jīng)常見到你了?”

    阮氏聽到這件事,也有些許的驚訝:“珣兒,你要去遂州讀書?”

    “是,母親,遂州有一位頗有造詣的大儒準備開設(shè)學堂,我和二弟以后會去那里讀書。”

    “你們什么時候去?”

    “至少三個月以后,眼下學堂還沒完全建好,所以方才沒有和您說。”

    “三個月啊,”阮氏眉眼一彎,“那時間還早,你陪我們的時間還很多。”

    姜荔雪沒學過算數(shù),只會伸出手數(shù)一二三四五,算不出三個月的時間到底有多長,聽王妃說時間還很多,就問謝珣三個月是多少天?

    謝珣按下她撥弄得起起伏伏的五根小手指頭:“有很多很多天,那時候你都要穿厚厚的棉衣了……”

    要穿厚厚的棉衣的時候他才去遂州,那確實有很多很多天呢。

    小孩的臉,六月的天,說變好就變好了。

    姜荔雪開開心心地陪王妃和謝珣吃了晚飯,飯后吃一顆糖霜解膩,又說起明天她要與謝奇一起去書房讀書的事情。

    “這是好事,原本是想等你的胳膊好了之后再給你請夫子的,現(xiàn)在先學著也不錯,”阮氏慈愛地看著姜荔雪,“我們小荔雪明天就要上學堂了,好好學,趁著珣兒還在王府,課后有什么不會的就問他……”

    姜荔雪滿心歡喜:“嗯!”

    第二日早早的去煙雨院吃過早飯,姜荔雪背著阮氏為她準備的小布包,興致沖沖地去找謝奇。

    小布包里放了糖霜、果脯和其它一些零嘴,她一邊吃一邊去了依翠園。

    彼時謝奇還沒有起床,姜荔雪在院子里喊了兩聲,沒能叫醒他,倒是安平王聽到她的聲音,從廳堂中走了出來。

    “王爺伯伯早上好。”她乖巧地行禮打招呼。

    “荔雪來得真早,可是吃過早飯了?”

    “吃過了,和王妃娘娘、世子哥哥一起吃的。”

    安平王走到她跟前,蹲下身來,小聲問她:“昨晚我沒去煙雨院,王妃可有不高興?”

    姜荔雪如實相告:“王妃娘娘沒有不高興,王妃娘娘說,你來或是不來,我們都要吃飯……”

    安平王難免有些失落:他昨晚留宿在依翠園,心里難免焦灼,擔心阮氏生氣,但又存了試探的心思,想著若是阮氏真的因此生氣,說明她在吃醋,她又開始重新在乎自己了。

    然而聽姜荔雪這樣說,阮氏的反應(yīng)好似并沒有如自己期待的那般,叫他難免有了幾分挫敗之感。

    這段時間他卑恭屈節(jié)地討好于她,終于換回幾分好臉色,原以為就此能修復往日的情分,沒想到她還是無動于衷。

    安平王忽就生了懊惱之氣,可這氣又不能對姜荔雪撒,于是面上仍是一片和顏悅色,甚至還幫她捋平了被她扯皺的裝滿零嘴的小布包:“我去幫你叫奇兒起床,你稍等片刻。”

    “好。”并不知安平王內(nèi)心風雨欲來的姜荔雪,天真無邪地看著安平王大步走向謝奇住的東廂房,以為會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父親叫兒子起床的場景。

    然后便見安平王一腳踹開了謝奇的房門……

    隨即傳來一聲獅子吼:“小兔崽子!還不起床?”

    透過敞開的房門,姜荔雪看見謝奇從床上驚魂坐起,連滾帶爬地從床上下來,順勢滑跪在地上:“孩兒給父親請安!”

    安平王命令道:“給你一刻鐘的時間,穿衣!洗漱!吃飯!然后和荔雪一起去書房讀書!”

    “是。”謝奇站起來去穿衣服,門外的小廝想進去幫忙被安平王攔下,“叫他自己穿,這么大了要學會自己打理自己!”

    謝奇是真的不會穿衣服,但懼于父親的威嚴又不敢反抗,亂七八糟的穿了一通,最后還是茹夫人看不下去,叫碧荷進去幫忙把衣服穿好了。

    “王爺,別跟孩子置氣,是妾身忽略了這件事,從明日起,妾身就叫人好好教奇兒穿衣服。”茹夫人撫著安平王的胸膛,輕言細語道。

    謝奇在父親的注視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洗漱完,早飯也不吃了,拉著姜荔雪就跑了。

    臨到書房門前才停下,開始埋怨姜荔雪:“都怪你,害我又挨父親的罵……”

    “怎的怪我?昨天咱們明明約好了時間,是你睡懶覺忘了。”

    謝奇撇嘴:“反正我不管,我沒吃早飯,肚子餓,不想讀書……”

    姜荔雪從自己的小布包中掏出一些零嘴給他:“喏,這些給你吃。”

    謝奇接過來,一邊吃一邊問:“你怎么有這么多好吃的?”

    “是王妃娘娘給我準備的。”

    謝奇愣了一下,低頭嘟囔了一句:“王妃娘娘對你可真好……”

    “王妃娘娘是好人呢。”姜荔雪并未聽出謝奇言語中的低落與羨慕,催著他快些吃,莫要耽誤了上課的時間。

    他們進了書房沒多久,夫子就過來了。

    夫子姓陳,約莫三十多歲,去年剛中舉,為人不茍言笑,辭色俱厲。

    他來書房之前去見過安平王,知道今天會多一個小姑娘來上課,故而看到姜荔雪后并沒有驚訝,簡單同她介紹了自己兩句,便要開始授課。

    因著昨日逃課之事,謝奇恭恭敬敬給陳夫子行了一個禮:“夫子,昨天逃課是我不對,請夫子原諒我。”

    陳夫子已然習以為常:“知道錯了嗎?”

    謝奇低眉斂目:“知道了。”

    “下次還敢嗎?”

    “還……不敢了!”

    在姜荔雪的監(jiān)督下,謝奇難得認真的學了一個上午,認了十個字,背了一段三字經(jīng),和陳夫子抬了兩刻鐘的杠。

    陳夫子教他背“茍不教,性乃遷”,謝奇問狗不叫,是因為性格不好嗎?

    陳夫子解釋“茍不教”,是“沒能好好教導的意思”,和狗的性格沒有關(guān)系。

    謝奇哦了一聲,原來狗不叫是因為狗沒有受到好好的教導,所以要教它學會怎么叫才是。

    然后便“汪汪汪”學了兩聲狗叫,問陳夫子,他學得像不像?小狗聽到的話能不能受到教導?

    陳夫子:“……”

    上輩子殺豬,這輩子教書。

    造孽啊。

    事情做到這一步,謝珣也打算收手了,畢竟他也并沒有真的打算對她做些什么,不過是嚇唬嚇唬她,報復一下這個虛情假意女人罷了。

    正欲起身放過她,目光卻不經(jīng)意瞥見她衣襟敞開之處,那被雙臂擠壓得愈發(fā)隆起的雪山峰巒……

    黑眸暗沉,定在了那處,蒙了霧氣一般迷蒙起來。

    姜荔雪見他忽然不動了,順著他的眼神,低頭瞧了過去……

    方才只顧著推他了,忘了自己的衣帶早就被他勾開,如今這會兒自己衣衫盡敞,內(nèi)里的小衣因她的動作而無法完全包裹那份飽滿,竟有盈盈躍出之勢……

    她羞憤得想死,忙收回了抵著他的雙手,重新捂住藕粉色小衣上方的那抹春色。

    推拒他的力道驀然消失,謝珣的身子不由往下壓了幾分。

    她本能地驚叫:“別碰我。”

    第 27 章   做夢

    姜荔雪連著被灌了好幾杯酒,辛辣的酒水自口中劃過喉嚨入腹,猶如一團烈火灼燒一路,最后落入腹中熱浪翻滾。

    姜荔雪被辣出了眼淚,下一杯酒遞過來時,姜荔雪說什么也不肯喝了,用手推拒著,又氣又急道:“真不喝了,你們再這樣我報官了……”

    二人卻像是聽到什么好玩的笑話一般,撲哧笑了起來。

    “小娘子要報官?哈哈哈,小娘子真是好生無情,奴家好生傷心……”

    “好吧好吧,小娘子說不喝便不喝了,”另一人更為大膽,借著幫她推開酒杯的機會,竟直接順著她的手腕撫上她的手,隨后趁她不備與她十指交握,隨即似乎驚訝于這份觸感,感嘆道,“小娘子的手可真白,真嫩……”

    男女授受不親,姜荔雪哪里遭遇過這樣的事情,羞恥與憤怒讓她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聲音也氣得不成樣子:“你放開!放開……”

    再不放開她就只能下嘴咬了。

    憶南帶著姜荔雪來到木香院,小院雖不大但也算精巧,院里種著木香花,眼下已經(jīng)過了開花的季節(jié),不過綠油油藤蔓地鋪滿了半面墻,瞧著也很養(yǎng)眼。

    院里已經(jīng)有一位嬤嬤已經(jīng)等候許久。

    她是茹夫人身邊的人齊嬤嬤,見憶南和姜荔雪進來,齊嬤嬤便迎了上來,熱情道:“這便是姜姑娘了,老奴受茹夫人吩咐,來給姜姑娘送使喚的人。”

    說著,便指著身后的一個婆子和一個婢女介紹了起來:“茹夫人特意交待老奴一定要給姜姑娘挑兩個性子敦厚手腳麻利的,這是劉媽媽和巧兒,憶南姑娘你知道的,劉媽媽是府里的老人了,老實本分,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巧兒呢,是劉媽媽的女兒,也是老奴看著長大的,心靈手巧,干活麻利,老奴覺得她們兩個再合適不過了,姜姑娘你瞧著可好?”

    姜荔雪抬頭瞧那兩人,那兩人也在瞧她。那劉媽媽笑吟吟的,看起來慈祥溫厚,叫巧兒的那個姑娘眉眼漆漆,雖也在笑著,可目光中的打量叫姜荔雪有幾分不舒服。

    姜荔雪是窮苦人家長大的孩子,打小娘就教導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所以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人來伺候自己,也并不想被人伺候。

    于是她對齊嬤嬤說:“謝謝嬤嬤,可是我不需要別人伺候,我自己能照顧好我自己……”

    “曖,那怎么行呢?”齊嬤嬤熱忱不減,“姑娘不必客氣,您是世子的恩人,既來了王府,理應(yīng)由奴才們來照顧您的。再說您這胳膊還傷著,身邊哪能沒兩個人伺候?”

    可姜荔雪還是覺得別扭,她輕輕扯了扯憶南的衣袖,想讓她幫自己拒絕。

    憶南比姜荔雪年長許多歲,又在王妃跟前伺候,自是長了顆玲瓏心,只稍掃了劉媽媽和巧兒幾眼,便瞧出那劉媽媽老實敦厚沒錯,可那巧兒卻像是個不安分的,日后怕是不會盡心盡力伺候姜荔雪。

    心中這般思忖著,恰好姜荔雪也向她求助,憶南便順勢說道:“齊嬤嬤說的對,姜姑娘到底是世子的恩人,身上還有傷,若沒有人在身旁伺候,的確說不過去。可姜姑娘初來乍到,許是還不能習慣身旁跟著太多人,不若這樣,只劉媽媽一個人留下,巧兒姑娘還是回原來的地方做事,如何?”

    這話一出,巧兒明顯有些不滿,但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便委屈地求道:“憶南姐姐,你就讓我留下來吧,我不想和我娘分開……”

    她想留在這里,不僅僅是不想和娘分開,更是因為這個叫姜荔雪的一看就是個沒心眼好糊弄的,伺候這樣的主子,一來不用做很多活兒,二來還能從她身上哄來一些好處,這樣的好事,她怎么舍得放棄。

    憶南看了她一眼,約莫能猜出她在想什么:“你若是不想和劉媽媽分開,那劉媽媽也不必留在這里,再換個人來就是了……”

    巧兒忙擺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憶南不再理會她,轉(zhuǎn)而問齊嬤嬤:“齊嬤嬤想怎么安排?”

    齊嬤嬤年紀大,閱歷多,那巧兒的心思過分活絡(luò)了,憶南能看出來,她更是看得出來。

    “那就讓劉媽媽先留在這里吧,日后待姜姑娘習慣了人伺候,老奴再給姑娘送旁的人來……”

    巧兒還想說些話再爭取一下,劉媽媽及時拉住她,先一步說道:“齊嬤嬤,憶南姑娘放心,奴才一定好好伺候姜姑娘……”

    “日后有勞劉媽媽費心了,”憶南為避免劉媽媽因為調(diào)離巧兒這件事暗中生些怨懟,便多說了幾句提醒她,“王妃娘娘很喜歡姜姑娘,方才在房里時還說要做姜姑娘的娘親,你若伺候好了姜姑娘,王妃一定會賞賜你的。”

    劉媽媽也知這話是在點自己,便恭卑道:“憶南姑娘說笑了,奴才伺候主子是本分,不求賞賜。”

    憶南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齊嬤嬤也帶著悶悶不樂的巧兒回去了,姜荔雪眨著一雙清凌凌的眼睛看著她,憶南知道她想說什么,便笑著揉揉她的頭,道:“荔雪姑娘你還是個小孩子,劉媽媽是大人,大人本來就應(yīng)該照顧孩子,不是嗎?”

    姜荔雪認真想了想:好像……是這個道理呢。

    憶南見姜荔雪釋然的表情就知道她終于接受了,她讓劉媽媽去灶房里燒些熱水,趁著這會兒陽光正盛,屋里暖和,讓姜荔雪先洗個澡。

    疆北這里的天氣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太陽落下之后溫度便降得厲害,所以若是要沐浴,大多選在中午或午后,否則晚上就要生了炭火才能沐浴。

    說起沐浴的事兒,憶南才發(fā)覺姜荔雪的行李少得可憐,送進屋里的行李只有小小的一個包袱,里面只有一套衣服,舊舊的,不曉得漿洗過多少次,袖口都破損了。憶南拿出來給姜荔雪比量了一下,發(fā)現(xiàn)并不合身。

    問過之后,才知姜荔雪只有兩套衣服。她說都是醫(yī)館的大夫給她尋來的舊衣,因為她從山上摔下來的時候,先前身上的衣服被劃破了,鞋子也摔沒了,大夫好心給她尋了兩套衣服和一雙鞋子,她一直穿著。

    憶南又問她為何會從山上摔下來,她說不記得了,她摔到了腦袋,忘了一些事情,不記得自己為何會上山,又緣何會摔下來,只記得一睜眼就在醫(yī)館了……

    憶南心疼她的遭遇,想著待會兒回煙雨院時,一定要同王妃說一說,叫府中的繡娘給她做兩套新衣服。

    她正這般打算著,外面又來了人,還是茹夫人身邊的人,一個叫碧荷的婢女,這會兒捧著一摞衣服,正在院子里與劉媽媽說話。

    “夫人聽說姜姑娘行李頗為輕便,想著姜姑娘與苡兒小姐的身量相近,便叫奴婢去小姐那里拿了兩套衣服,讓姜姑娘先將就著穿幾日,過些日子府里采買來新的布匹,便讓繡娘再給姜姑娘做兩套新的……”

    憶南邊聽她說話,邊打開了房門,院中的碧荷瞧見了她,禮貌地喚了一聲“憶南姐姐”。

    “衣服給我吧,”憶南從她手中接過衣服,淡淡地笑了笑,“奴婢替姜姑娘謝謝茹夫人……”

    碧荷送罷衣服,并未逗留便回去了。

    憶南捧著衣服,心里卻是有些復雜。

    自從王妃生病后,茹夫人便幫著打理中饋。后來王妃的身體一直不見好,對府中事務(wù)有心無力,漸漸的茹夫人便執(zhí)掌了中饋,她待人和善,心細如發(fā),行事做派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來,日子一長,威望便漸漸樹了起來,儼然成了這座王府中的“當家主母”。

    府中人敬重這位茹夫人甚至超過了王妃,因為王妃的病一直不見有起色,大家心照不宣地覺得,若是王妃撐不住沒了,茹夫人必定要來填上這個空兒。

    更何況茹夫人的出身并不低,她是肅州通判的女兒,她的兄長是王爺麾下的一名部將,與王爺關(guān)系頗好……

    每每想到這些,憶南便忍不住為王妃擔憂。

    不過如今不一樣了,世子回來了,王妃今日的狀態(tài)與往日明顯有了很大的起色,這讓憶南心中有了希望,或許再過不久,王妃的病就能好了呢。

    憶南的心情轉(zhuǎn)好,走進房中,又與姜荔雪聊了一會兒。

    劉媽媽燒好熱水后,兩人一起幫著姜荔雪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而后換上碧荷送來的衣服。

    姜荔雪還是太瘦了,穿著比自己小三歲的謝苡的衣服,都稍顯寬松了些。

    劉媽媽替她擦頭發(fā),憶南拿了點心給她吃。盤中一共六塊點心,姜荔雪只吃了兩塊,余下的分給了憶南和劉媽媽。

    這是從王妃院里端來的,自然是極好的東西,劉媽媽舍不得吃,用帕子包著,想著晚些時候留給自己的女兒巧兒吃。

    憶南一直等到姜荔雪睡下之后才離開,臨走時告訴劉媽媽,若是姜荔雪醒得早,就帶她在府中轉(zhuǎn)轉(zhuǎn),若是醒得晚,挨近晚飯的時間,便直接帶她去煙雨院,等著和王妃一起用晚飯。

    姜荔雪這一覺睡了一個多時辰,期間謝珣也曾來過,聽說她還在睡著,便沒進去,只問了問她的情況便走了。

    待她睡足起床,離晚飯還有半個多時辰,劉媽媽問她是這會兒就去王妃那里,還是在府中轉(zhuǎn)轉(zhuǎn),然后再過去?

    姜荔雪還是有些怕生的,在這偌大的王府中認識的只有謝珣一人,王妃娘娘待她很是親切,她也很喜歡王妃娘娘,所以她決定直接去王妃娘娘那里,等飯吃。

    一想到今天晚上也能吃到一碗冒尖尖的白米飯,姜荔雪的腳步就加快了許多。

    穿過一道游廊時,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將她喊住:“那個殘廢,你站住!”

    姜荔雪循聲望去,見是個胖乎乎的小公子,站在一棵大樹下面,正趾高氣昂地看著她。

    她中午時見過這個小公子,他是王爺?shù)男鹤樱兄x什么來著……

    姜荔雪還沒想起來他叫什么,對方又帶著質(zhì)問的語氣問道:“你為什么穿我妹妹的衣服?”

    “關(guān)你什么事?”姜荔雪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他態(tài)度不好在先,她也不必與他講禮貌。

    對方顯然愣住了,肉呼呼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你居然敢這么跟我說話,我要叫人打你板子!”

    “是你先不好好跟我說話的,怎的還有臉叫人打我?”

    “因為我是主子,你是下人,你得對我恭恭敬敬的,還得給我下跪。”他叉著腰,頗為耀武揚威。

    “我不是下人,我是……”姜荔雪想了一下,“我是你哥哥的救命恩人!”

    “我哥哥?”他疑惑地想了一會兒,似乎才反應(yīng)過來,“你是說世子嗎?你救了他?”

    姜荔雪驕傲地點了點頭:“對!”

    “我不信!”他撇撇嘴,鄙夷道,“你瘦得像一只小雞崽,怎么會有本事救人?你在騙人,騙子騙子大騙子!”

    姜荔雪火了:“我不是騙子,你閉嘴!”

    對方卻越來越大聲:“你就是騙子,來人,快來打那個大騙子……”

    “閉嘴閉嘴……”怒不可遏姜荔雪不顧劉媽媽的勸阻,氣沖沖地跑到對方面前,一把將他推到樹上,捂住他的嘴巴,“我讓你閉嘴!”

    師兄垂眸看她,眉眼之中盡是寵溺,溫朗的嗓音中也透著滿滿的笑意,他說:“我最喜歡你啊……”

    她羞澀極了,低著頭不知所措,可隨即想到自己已經(jīng)嫁人了,于是慌亂解釋道:“不行,師兄不可以喜歡我……”

    “為什么不可以?你小時候不是說過,長大了要嫁給我么?”

    “可是不行,”她喃喃低語著,“不可以的,師兄不要喜歡我了……”

    “醒醒……”師兄的聲音,忽然變得冷冽起來。

    “不要……不可以……”她迷蒙著喊了出來,“師兄……”

    她猛地睜開眼睛,一張俊美卻陰鷙的臉便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漆黑的眸中翻涌著黑氣。

    “你在……”他啟唇,聲音森寒,“發(fā)什么春夢?”

    第 28 章   做過

    見她退卻的身子和面上無法掩飾的慌張,謝珣愈發(fā)確定了這三個月來,她對著他果然一直在逢場作戲,曲意逢迎。

    那句“我把他惡心走了就回來”的話猶響在耳,她說這話時臉上的煩躁與不情愿是那樣的不加掩飾,明明她的演技這樣低劣,他是怎么被這個笨蛋騙了三個月的?

    “還不上來?”心底生出一股郁氣,他的語氣愈發(fā)冷了起來,“要孤抱你么?”

    “不、不用……”姜荔雪磨磨蹭蹭地往前走了兩步,她不想上去,可是又不能拒絕,她想逃,可是又不能逃,于是她只能扶著床沿兒,拖延著時間,問他,“殿下,你今晚怎么和以前不一樣了?”

    謝珣看她那副欲上欲不上的樣子,那種明明身體在拒絕,在抵觸,可面上還要迎合他,要表現(xiàn)出很歡喜的樣子,便覺得可笑。

    長臂一伸,他將這個還在裝模作樣的女人撈了上來。

    姜荔雪被他攥住了手臂,撞進了他灼熱的懷里。阿蘭邁著歡快的小步子來到廚房的時候,廚娘剛將鹿茸烏雞湯熱好,盛在盅里,放在托盤上。

    見是小阿蘭來取,廚娘便將托盤換成了食盒,將湯盅穩(wěn)穩(wěn)放進去,囑咐阿蘭路上慢些走,千萬別弄撒了,這湯可金貴著呢。

    阿蘭懂事地點點頭,提著沉沉的食盒,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回走,認真謹慎的模樣叫廚娘看了也點頭:“難怪劉媽媽肯放心讓這小丫頭來取……”

    那食盒加上滿滿一盅雞湯自是不輕,阿蘭力氣小,走了一半便走不動了,便將食盒放下來,蹲在地上休息一會兒。

    聞著鮮香濃郁的雞湯味,阿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想,等雞湯提回去,姑娘一定會分一碗給自己喝。可是廚娘說這東西很金貴,她一個奴婢是不配喝的,可是她又很想喝……

    阿蘭沒敢歇太長時間,攢了些力氣,便又提著食盒往回走。

    才走了沒幾步,忽然被人從背后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手中的食盒骨碌碌滾了出去,她趕緊爬起來去追食盒,等扶起食盒時,里面的湯已經(jīng)撒了一地,抬頭去尋,那個撞她的人也早已沒了蹤跡……

    阿蘭覺得天都塌了:這么金貴的東西被她弄撒了,可怎么辦才好?

    慌了神的阿蘭登時哭了起來……

    ***

    謝奇好不容易從書房逃課出來,鬼鬼祟祟的躲著人到處瞎溜達。

    因為是偷跑出來的,也沒人陪他玩,兜著袖子很是無聊。

    他正踢著一顆石子玩,忽然一陣若有似無的哭聲傳了過來。

    謝奇精神一震,好奇地循著哭聲找去,見是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正坐在地上抱著一個食盒哭。

    謝奇左右張望了一番,見四周沒人,才躲躲閃閃地走過去,問那小丫頭:“哎,你哭什么?”

    阿蘭聽到有人和自己說話,努力睜開那雙被淚水糊住的眼睛,看向?qū)Ψ剑菏莻不認識的小公子。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提著食盒……好好走路,有人把我撞倒了……里面的湯……全都灑了……這湯是王妃娘娘賞的……怎么辦嗚嗚嗚……”

    謝奇見她哭得可憐,難得正義感爆棚,問她:“是誰把你撞倒的?我給你報仇去!”

    阿蘭哭得更大聲了:“沒有看見……嗚嗚那人撞完我就跑了……”

    “這么壞?”謝奇暗自咕噥道,“這府里還有比我還壞的人嗎?”

    阿蘭的哭聲直鉆腦仁,謝奇著實受不了了,喊道:“你別哭了,我?guī)湍阆朕k法好了……”

    阿蘭稍稍停止了一瞬:“你能想出來什么辦法?”

    謝奇轉(zhuǎn)著眼珠,用他那不著文墨的小腦袋瓜想啊想,很快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哎,你回去同你主子說,是我將你撞倒的,不就行啦?”

    阿蘭沒聽懂:“為、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要說是你撞到了我?”

    “因為除了父親,所有人都拿我沒辦法。”謝奇努了努嘴,心中暗想,當然那個混蛋姜荔雪也除外。“所以只要你說是我撞了你,你的主子就不會怪罪你,也不敢來找我的麻煩……”

    “啊?”阿蘭還是懵著,“可你是誰啊?”

    搞了半天還不知道他是誰啊?

    “你居然連我都不知道?”謝奇一臉神氣道,“我的父親是安平王,我是他的第三個兒子小霸王!”

    阿蘭一下子想了起來,先前教習嬤嬤說過,府里有個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混世小魔王三公子,嬤嬤教導她們見到三公子千萬要躲著走……

    所以她現(xiàn)在躲還來及嗎?

    可是眼前這位三公子好像并沒有嬤嬤說的那么可怕啊?

    他還主動幫她出主意,把過錯攔到自己身上。

    阿蘭的表情從震驚變成驚恐又轉(zhuǎn)為疑惑,最后看向謝奇時則滿目感激:“三公子,謝謝你,可是我家姑娘待我很好很好,我不想對她說謊……”

    “你家姑娘?”謝奇立即警覺起來,這府里的姑娘除了他的妹妹謝苡,就是木香院的那個混蛋丫頭。他問她,“你的主子是誰?”

    “我家姑娘姓姜,住在木香院……”

    話未說完,謝奇跳腳起來:“嗷!你居然是姜荔雪的丫鬟!”

    阿蘭嚇了一條:“怎、怎么了?”

    謝奇原地轉(zhuǎn)了兩圈,虎著臉命令她:“你就說是我把她的雞湯打翻的,必須說我是打翻的,聽到?jīng)]?”

    阿蘭瑟瑟看著他:“為什么啊?”

    “因為我不光要她喝不到雞湯,我連碗都不給她留!氣死她!”謝奇一把從她懷中搶過食盒,轉(zhuǎn)身就跑遠了。

    留下阿蘭一臉震驚,忘了繼續(xù)哭。

    劉媽媽見阿蘭去取雞湯久未回來,心中猜想定是在路上出了岔子。

    這正是她想見到的結(jié)果。

    若是那雞湯灑了或是少了,便可以說她做事不利,亦或是她在路上偷喝了。總之只要她犯了錯,劉媽媽就可以拿雞湯之事來做文章。

    阿蘭終于回來了,兩手空空,雙眼通紅,情況似乎比劉媽媽想象的還要糟。

    “怎么了這是?不是讓你去取雞湯嗎?湯呢?”

    一提雞湯,阿蘭又委屈地哭了起來:“有人把我撞倒了,雞湯灑了,三公子把食盒搶走了……”

    劉媽媽一聽,以為是謝奇做的,心里一怵:“你是說,是三公子撞倒了你?”

    “不是,三公子他沒撞我,他把食盒搶走了……”

    “他沒撞你,為什么要搶你食盒?”

    “他說他不讓姑娘喝湯,連碗也不給姑娘留……”

    劉媽媽聽得一頭霧水:“你先別哭,你仔細同我說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屋里的姜荔雪聽到了個大概,走了出來,義憤填膺:“是不是三公子欺負你了?你莫哭,我找他去!”

    阿蘭忙拉住姜荔雪:“姑娘,三公子沒有欺負我,他是想幫我的。”

    “啊?”

    在姜荔雪的安撫下,阿蘭總算將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出來。

    只不過阿蘭依著自己的感覺美化了謝奇,在她的描述里,謝奇是為了幫她才把食盒搶走,好把過錯全都攬到自己的身上,更是選擇性地忘記了他最后說的那句要氣死姜荔雪的話。

    不明就里的姜荔雪便真的信了阿蘭的話,對謝奇的印象也轉(zhuǎn)好了許多。

    只是可惜了那盅鹿茸烏雞湯。

    以及,究竟是誰撞的阿蘭呢?

    傍晚去煙雨院的時候,姜荔雪把這件事說給王妃聽,一是和王妃道歉,辜負了王妃的心意,二來也是不解,是什么人撞的阿蘭?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傍晚去煙雨院的時候,姜荔雪把這件事說給王妃聽,一是和王妃道歉,沒能喝到那般珍貴的雞湯,辜負了王妃的心意,二來也是不解,是什么人撞的阿蘭?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大抵是故意的,”阮氏摸摸她的小腦袋,給她解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待阿蘭如同姐妹,許阿蘭與你同吃同住,府里有這般待遇的丫鬟,只阿蘭一個,旁的丫鬟都沒有阿蘭這么好的命,自是會惹來一些人紅眼嫉妒,巴不得她出錯、出丑,最好失去你的寵愛和信任。像這般暗中行欺負的事情,以后怕是也少不了……”

    姜荔雪聽得一臉悵惘:“為什么我想待一個人好,卻會給她招來不好的事端呢?”

    “你倒也不必為此傷神,雖然這種事情不好防范,但只要你堅定地相信阿蘭,旁人便離間不了你們。”阮氏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阿蘭,見她仍舊眉眼溫順乖巧,并未因為姜荔雪的寵愛而失了初心,便知她確實是個合格的丫鬟。

    只是她身上穿著與姜荔雪一般無二面料的衣服,難免惹眼了些。

    有些話阮氏不好對姜荔雪說,便將劉媽媽叫到身前:“劉媽媽,你是府中的老人了,有的事情荔雪不懂,你要適時提醒,莫只是悶頭做事,不知進言。總歸主仆有別,還是要區(qū)別對待些,別叫人以為你伺候了兩個主子,累了自己,也害了旁人……”

    當著姜荔雪的面,阮氏將話說的隱晦了些,但本就心虛的劉媽媽,還是聽出了一腦門子冷汗,以為王妃猜出了她心里的盤算,惶恐道:“是,老奴謹記王妃娘娘教誨。”

    正說著話,謝珣過來了。

    這幾日他跟著安平王去三州視察了一番,今日才回來。

    一身風塵仆仆顧不得換身衣服,先來看望王妃:“兒子給母親請安,母親這幾日可安好?”

    阮氏霽顏笑道:“好好好,有荔雪陪著我,怎會不好?”

    “荔雪……”謝珣目光清柔,轉(zhuǎn)而去看姜荔雪,并從袖袋中掏出一個小巧精致的捧盒來。

    這個動作已是司空見慣,姜荔雪一看他掏袖子就知道給她帶了好吃的。

    “世子哥哥!”姜荔雪雀躍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滿目期待地看著他手里的小捧盒,“你又給我?guī)Я耸裁春贸缘模俊?br />
    “這是去遂州時,知州大人送的,”他將捧盒打開,里面是一顆顆的像小玉石一般東西,“這個叫糖霜,可以直接吃,甜而不膩,也可以煎湯內(nèi)服,能潤喉去燥……”

    他給了姜荔雪一盒,又拿出一盒給了阮氏:“母親,您用這個燉梨湯,對您身體也有好處……”

    阮氏滿目笑意接下,打趣道:“瞧瞧,我兒這是把我當孩子哄了……”

    姜荔雪吃了一顆糖霜,給了阿蘭一顆,又撿了幾顆放在自己腰間的小荷包里,然后隨口問了一句:“王爺伯伯怎的沒一起過來?”

    先前這個時候,王爺早就過來陪王妃一起吃飯了。

    “父親剛回來,正好遇到了放課的夫子,夫子說三弟今日又逃課了,好像還欺負了一個小丫鬟,父親說他去打一頓三弟就過來……”

    和白日里在馬車里時的懷抱不一樣,他勾住她的腿彎,讓她橫坐于他的腿上,另一只手臂自身后環(huán)住她,將她結(jié)結(jié)實實地困在他的懷中。

    “不是讓孤看你么?”他微微瞇著眼,注視著近在咫尺的人兒,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聲音低沉而危險,“要給孤看哪里?”

    逼近的呼氣與指腹的溫度讓姜荔雪顫了顫,如此曖昧的動作讓她手足無措:“殿下……”

    指尖緩緩下滑,落在她雪白的長頸上:“這里?”

    屈指挑起她松散的衣襟,那方小巧瑩潤的肩頭便展露無遺:“這里?”

    第 29 章   應(yīng)對

    月紅和綠萼哪里敢說,方才太子殿下來過,就站在窗戶外面,不知聽到她在里面說了什么,臉色驀地陰沉下來,眼神冷得嚇人。

    太子回寢房之前,還威脅似的看了她們一眼,此時她們有口難言,想說卻不敢說。

    “沒、沒什么……”

    姜荔雪見她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也沒多想,只想著早些去謝珣寢殿里完成任務(wù),將人逼去書房后她就回來,那些剩余的通草花瓣還等著她回來捏呢。

    她轉(zhuǎn)身往謝珣的寢殿走去。姜荔雪淚眼巴巴地和謝珣出了府門,坐上馬車往城南的那家食肆駛?cè)ァ?br />
    小丫頭還是不說話,呆呆坐著不動,時不時抬手抹一下眼淚,抽一抽鼻子。

    謝珣暫時也沒問什么,只安靜地看著她,拉過她的小手將她被淚水浸濕的手背擦干凈,再將帕子塞到她的手中:“用這個擦,吸水。”

    姜荔雪被他逗得一怔,沒忍住“撲哧”笑了一下。

    隨后情緒便慢慢平復下來。

    待到了食肆,謝珣要了一斤店家特色的炙羊肉,又偏過頭來問她:“哭了那么久,會不會口渴?”

    姜荔雪點了點頭,于是謝珣又要了兩碗湯骨頭乳炊羊。

    炭火炙烤的新鮮羊肉端上桌,外表焦黃,咬一口,外脆里嫩,再配上一碗熱乎乎的湯骨頭乳炊羊,輔以胡椒小蔥調(diào)味,湯鮮味美……

    嘴上說肚子不餓的姜荔雪,一口肉一口湯的吃得根本停不下來。

    肚子被美味填飽之后,心里就沒那么難受了,也愿意開口說話了。

    謝珣順勢問了今日哭泣的緣由,她這才將謝苡占了她位置的事情說了出來。

    雖然她描述得并沒有很詳細,但是謝珣還是聽了出來,齊嬤嬤先是拿謝苡的身份壓她,又將先前謝苡送過舊衣服給她的事情搬出來挾恩圖報,再送一件禮物聊表安慰,最后還特意提醒她,讓出位置是她“心甘情愿”的,不能去王妃面前告狀。

    這樣一番說辭咄咄逼人卻又滴水不漏,以姜荔雪目前的心智根本反駁不了,又不好告訴旁人,難怪郁郁不樂了一整天。

    姜荔雪嘬干凈了最后一塊羊骨,喝完了最后一口湯,一臉滿足的放下碗,可隨即愁容又起,捧著臉,愁眉鎖眼道:“世子哥哥,其實我心里并不愿意把位置讓給謝苡,可是若是我不讓,又顯得我很不懂事,謝苡是王爺伯伯的女兒,還送過衣服給我,今日又送了我一支羊毫,我怎么能小心眼到連一個位置都不肯讓呢?”

    “不是你小心眼,”謝珣給她擦了擦嘴角的油光,又低頭給她擦手,順便與她從頭分析這件事,“齊嬤嬤說的那些話,乍聽起來是沒有多大的問題,但是在她說這些話之前,謝苡已經(jīng)占了你的位置,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姜荔雪疑惑地看向他。

    謝珣抬頭看了她一眼,又拾起她的另一只小手擦了起來:“你看,倘若真的想讓你心甘情愿地讓出位置,應(yīng)該是等你來書房之后,先與你示好,不管是提及以前送你衣服的事情,還是現(xiàn)在送你禮物,都要先與你商量可否坐在你的位置上,這是最為基本的禮數(shù)。而她不與你說一聲便占了你的位置,這叫做‘搶’,既然是搶,那后面說再多的理由也無益……”

    姜荔雪聽得豁然開朗:“是啊,是這樣的道理沒錯!”

    “她們搶占你的座位,是第一大錯,后面還有三錯……”

    “還有?”

    “其一,不該拿身份壓你,讓座位這件事既然要你心甘情愿,便不該故意抬高身份叫你自卑;其二,不該把那張小桌子擺放在角落里,書房說大不大,但也并不小,齊嬤嬤完全可以把桌子擺放在大桌子旁,而不是故意擺在角落叫你難堪;其三,不該威脅你,不讓你把這件事告訴王妃,這更是說明她們心虛,不敢叫旁人知道這件事情……”

    “威脅我?”姜荔雪回想了一下,“齊嬤嬤沒有威脅我啊?”

    “若不是她有意威脅,你怎會不敢與旁人說?”

    “不是不敢,”姜荔雪回憶著齊嬤嬤的話,“齊嬤嬤說,朋友之間要互相謙讓,就算王妃娘娘知道了,也會夸我懂事。倘若我不想謙讓,也沒有必要把事情鬧大,回頭再向王妃娘娘告狀……”

    “這是變相的威脅,沒那么直白,所以你沒聽出來……”齊嬤嬤的目的是讓她不要告訴王妃,而這傻丫頭的確沒有告訴王妃,但齊嬤嬤大抵是沒有料到這傻丫頭會選擇告訴他。

    “可是怎么辦呢?座位已經(jīng)讓出去了,明天要搶回來嗎?”姜荔雪才說出口,便立即否認,“不行不行!雖然她們拿身份壓我不對,可是這是事實啊,謝苡她是王爺伯伯的女兒,我只是一個外人。王爺伯伯讓我進書房讀書,這是多好的事兒,我不能不知足。那個位置謝苡坐就坐了,我只要能聽夫子講課就很好了……”

    謝珣看著她自我開導的樣子,懂事得讓人心疼。

    不過她這樣想很正常,畢竟就算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算她再討母親和父親的喜歡,可是隔著一層血緣,總歸是寄人籬下,仰人鼻息,難免會有受委屈的時候。

    先前母親同他提過想認姜荔雪做養(yǎng)女,當時謝珣想著,認也不好,不認也好,有他和母親護著,荔雪在王府一定會過得很舒心。

    但如今看來,就算母親認她做養(yǎng)女,他們能護著的只是外在的一些吃穿用度的事情,她內(nèi)心的自卑還是會隨時提醒她,她只是個外人,不配和別人爭奪任何東西,哪怕那個東西原本就是屬于她的。

    謝珣陷入沉思:有沒有一個辦法,能從根源上解決這個問題呢?

    無關(guān)乎血緣的親近,就能讓她不再因為身份而自卑?

    他無意識地看到那只還躺在自己手心里的小手,指腹的油漬與調(diào)料已經(jīng)被他擦干凈,小蔥一般纖細的小手讓他想到了自己曾在《詩經(jīng)》里背過的一首詩……

    那是一首詩人描述戰(zhàn)亂之苦的詩,其中有一句話,如今卻常用來做堅定的承諾。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于是尚還不懂情意的聰穎少年,進而聯(lián)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辦法:“荔雪,以后我娶你可好?”

    “為什么要娶我啊?”小姑娘還不能理解這其中的意義,只覺得著她在說位置的問題,他怎的會想到娶她的事情呢?

    “我娶了你,你便是我的妻子,謝瑞謝奇謝苡他們便得喚你一聲‘嫂嫂’。我見書上說‘長嫂如母’,那你的身份要高于他們,任誰也不敢再欺負你了……”

    “真的哇!”倘若這般,姜荔雪覺得甚是不錯,她歡天喜地問,“那你什么時候娶我啊?”

    “等咱倆長大后,”謝珣算了算彼此的年齡,“需得五六年吧。”

    五六年是多久?

    一個五一個六而已,應(yīng)該也沒多久。

    于是姜荔雪伸出小拇指:“那拉鉤!”

    “嗯。”謝珣伸手勾住,“拉鉤……”

    林空見她過來,熟練地幫她打開了房門,只是面上也有幾分復雜的神色:“良娣,請……”

    姜荔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抬腳走進了寢房中。

    房中昏暗,只床前小幾上一盞琉璃燈還亮著,瑞獸爐中輕薄的白煙裊裊騰起,謝珣半坐半躺著靠在枕頭上,手中執(zhí)書,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

    他身量頎長,純白的寢衣襯得他容貌愈發(fā)清絕,在這一方螢燈的照映下,美得像是一幅畫。

    她將披著的衣服脫下,又暗暗將衣襟往下拽了拽,露出些許脖子和肩膀的肌膚,而后做出輕浮的樣子,扭捏著走了過去。

    “殿下,夜深了,可需妾身伺候您安歇?”她傾身過去,故意將衣襟松散的那一側(cè)對著他,而后擅做主張地將他手中的書拿走,一臉的溫柔小意,帶著幾分矯揉造作的嬌嗔,“莫看書了,傷眼睛,殿下看我吧……”

    不出意外的話,下一句他肯定會冷下臉來說她不成體統(tǒng),然后說他不需要她伺候,讓她出去。

    第 30 章   上來

    姜荔雪在蘭英的催促下,只得暫時停了手中的活,站起身來由著她幫自己整理了一番衣服,又將沐浴后未曾束起的頭發(fā)捋順了些,披了件衣服,才出了房門。

    月紅與綠萼就站在門外,看到她出來,神情有些怪異。

    “良娣,”她們欲言又止,怯懦著問她,“您去哪兒?”

    這話問得好生多余。

    不是她們一直催著她去謝珣的寢房里嗎?

    雖在心中腹誹著,但還是回應(yīng)了一句:“我去殿下那里……”

    “良娣,”她們擰衣角,神情似是要哭了,“這么晚了,要不您明日再去?”

    “怎么了?”方才催得那樣緊,怎的這會兒又不讓她去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第二日姜荔雪才起床不久,正在洗漱時,便聽見謝奇嗚哇嗚哇的跑來了。

    “荔雪,荔雪你沒事吧?你腦子還好嗎?”

    “我沒事,腦子也還好,”姜荔雪擦了擦臉,問他,“這么早你怎么過來了?”

    “父親今天早上打了我兩次,還把我牙拔掉了,你看……”他淚眼汪汪地掀開上嘴唇,給她看自己的牙。

    他之前有一顆乳牙,已經(jīng)晃動很久了可一直不掉,直到新牙都長出來了那顆乳牙還在,找大夫瞧過,大夫說要盡快拔掉不然新的牙齒會長歪,可謝奇怕疼一直不肯叫大夫拔,而且經(jīng)常用舌頭頂著那顆乳牙玩,習慣成自然后,嘴部動作一度十分委瑣。

    不過眼下那顆乳牙已經(jīng)沒了,如果真是被王爺伯伯打掉了,姜荔雪覺得這算是因禍得福,以后不用再看到他那令人不適的表情了。

    雖然這件事的結(jié)果是好的,但是作為朋友,姜荔雪還是關(guān)心了幾句。

    “王爺伯伯為什么打你?是因為你給我吃泡酒的姜葚這件事嗎?”她問,“可你是好心的呀,我也不會怪你。”

    “也不全是,”謝奇習慣性的想用舌頭去撥弄那顆乳牙,撥弄了個寂寞之后,才噘著嘴說,“父親說我撈姜葚給你吃是好意沒錯,但是不該壞了他兩壇好酒,所以先打了我一頓。”

    “那他打你便打你,為什么還要拔你的牙?”

    “他打完我,我站在一邊舔牙,他問我是不是不服?”

    “……”

    “我說服服服,他不信,又把我按在膝頭打了一頓……”

    “……”

    “我還是忍不住想舔牙,他就捏我的嘴,然后把我牙給拔掉了……”

    姜荔雪恍然大悟:“這樣啊……”

    “他還說,如果你因為吃了我送的姜葚而壞了腦子,就要再打我一頓……”

    姜荔雪“哦”了一聲,安慰他道:“你放心好了,我的腦袋真的沒有問題。”

    “真的嗎?”謝奇帶著試探的表情問她,“那你記得昨天你都做了什么嗎?”

    “記得啊,”姜荔雪不假思索道,“昨天閣樓上那個猴子抓到?jīng)]有?”

    “唉,”謝奇聽了直搖頭,“哪有什么猴子?你莫不是腦殼真的壞掉了?完了完了,你以后該不會變成傻子吧?”

    “我在跟你說猴子呢……”

    “你要是真變成傻子了,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父親不得一天揍我三遍?”

    姜荔雪搓了搓手,揉成拳頭:“你要是想挨揍我現(xiàn)在就可以滿足你……”

    兩人一路追逐打鬧著去了煙雨院,謝奇從依翠園跑出來的時候還沒吃早飯,如此便厚著臉皮留下來蹭飯。

    早飯吃罷,離上課的時間還早,憶南拿來一個食盒,里面裝了兩盤精致的點心,謝珣則拿出兩本書放到姜荔雪的小布包里,同她說在去翰墨軒之前,去一趟閣樓,給謝瑞賠禮道歉。

    “你昨日去他的閣樓上鬧了一通,雖不是故意的,但還是去道一下歉比較好。且你第一次跳窗的時候他拉住了你,這件事情要道謝。”

    姜荔雪努力回想著昨日的事情,隱約想起確有這么一回事,便乖乖應(yīng)了聲“好”。

    她背著自己的小布包,阿蘭提著食盒,起身準備要走,卻見謝奇磨磨唧唧地站起來,同她說:“你們先去吧,我待會兒直接去翰墨軒。”

    “你不跟我們一起嗎?”姜荔雪問他。

    謝奇道:“我昨天已經(jīng)和二哥道過歉了,今天便不去見他了。”

    “那好吧。”姜荔雪和阿蘭便先走了。

    謝奇扒著門框目送姜荔雪走遠后,回頭看向王妃和謝珣,兩人也正看著他。

    阮氏表情一貫的清淡溫柔,開口問他:“有話要說?”

    “嗯……”謝奇攥著自己的小胖手,扭扭捏捏走到王妃面前,瞥了一眼旁邊的謝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謝珣會意,起身道:“母親,我去院子里散散步。”

    “去吧。”

    謝珣去院子里后,謝奇才眉眼含羞帶怯的問阮氏:“我聽說父親想將我送來您的院兒里……”

    是有這么回事。

    前些日子安平王同她提過,說等謝珣去遂州讀書后,便將謝奇養(yǎng)在煙雨院里,叫院子里熱鬧些,免得她寂寞。

    可她一來不喜歡熱鬧,二來雖不討厭謝奇這個孩子,但也算不上打心眼里喜歡。因為他是胡妙茹一直養(yǎng)著的,胡妙茹故意將他養(yǎng)得任性霸道,并不討人喜歡。

    只不過眼前這個孩子一直以為胡妙茹是他的親生母親,今日特意來問她這件事,約莫是怕她答應(yīng)了,叫他和胡妙茹母子分離。

    于是她說:“不必擔心,我已經(jīng)拒絕了。”

    原以為他聽到這話會開心,沒想到他似乎更失落了,低下頭,小聲問:“為什么?您也討厭我嗎?”

    “倒是不討厭……”卻也很難喜歡。

    倘若真的要再養(yǎng)一個孩子,相比于謝奇,阮氏更愿意將姜荔雪養(yǎng)在跟前。

    畢竟這小丫頭以后可能會成為自己的兒媳婦呢。

    雖然不確定那是謝珣孩子氣的承諾,還是往后真如他承諾的這般應(yīng)驗,總歸先緊著荔雪疼愛就沒錯。

    一想起姜荔雪,阮氏的臉上便不禁綻出一抹慈母微笑。

    謝奇卻誤會了這笑,聽王妃說不討厭自己,還笑得這般溫柔慈愛,以為她定是很喜歡自己,于是心里的沮喪登時消散干凈,高興地蹦起來:“太好了,王妃娘娘不討厭我,那我中午還來這里吃飯……”

    阮氏輕輕扶了扶額:“都行。”

    那廂,姜荔雪和阿蘭已經(jīng)到了謝瑞住的閣樓,小廝也正端了早飯要進去,聽聞她們的來意,便與她們一起往樓上走去。

    “二公子怎的不與茹夫人一起吃早飯呢?”姜荔雪問小廝。

    “二公子讀起書來廢寢忘食的,鮮少下樓與夫人一起吃飯,所以每次都是奴才將飯菜端上來……”

    “哦……”姜荔雪眨巴眨巴眼:廢什么?誰廢了?連吃飯都忘了?

    待上去三樓,小廝敲響房門,同屋里人稟報姜荔雪來了。

    里面?zhèn)鱽碇x瑞冷淡的聲音:“她來作甚?”

    “來道歉……”姜荔雪回道,“還有道謝。”

    “不必,請回。”

    “我給你帶了好吃的點心……”

    “交給李固就是。”李固便是小廝的名字。

    “還給你帶了兩本書……”

    “進來吧。”

    李固這才敢將房門推開,姜荔雪和阿蘭一前一后走進去,現(xiàn)將包里的書遞給他,然后又從阿蘭的手中接過食盒,放在他面前:“這里面有水晶糕,可好吃了……”

    “嗯。”謝瑞連看都不看食盒,只盯著手中的兩本書,淺褐色的眸子亮亮的,顯然對書很有興趣。

    李固將早飯擺在桌上,恭敬提醒道:“二公子,吃罷早飯再看書吧。”

    “先放著,待會吃。”謝瑞已經(jīng)翻開書在看第一頁了。

    “您之前總這樣,看起書來就忘了吃飯,所以茹夫人特意叮囑過奴才,叫奴才看著您先吃完飯再看書……”

    謝瑞眉頭一皺:“啰嗦!”

    李固見他不悅,也不敢再勸,干脆站在他旁邊,熟練地拿起勺子直接喂他吃飯。

    謝瑞顯然很適應(yīng)這種吃飯的方式,依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書,只等飯喂到嘴邊時張開嘴巴……

    這番場景讓姜荔雪大受震撼。

    難道這就是小廝口中的“廢寢忘食”?

    “廢寢忘食”就是這般嗎?

    一整日,姜荔雪腦海中都回蕩著這個詞。

    廢什么忘食來著?

    好像是“廢物忘食”?

    廢物忘什么來著?

    好像是“廢物忘飯”……

    晚上謝珣照例陪姜荔雪在府中散步,姜荔雪悄悄同他說,謝瑞身邊那個叫李固的小廝不厚道,居然背地里罵自己的主子。

    謝珣問她是怎么罵的,她小聲道:“他說二公子是廢物忘飯,雖然二公子的確會忘了吃飯,但是我覺得這樣罵人不太好。”

    謝珣凝眉:一個小廝怎的有這么大的膽子罵自己的主子?還是當著外人的面兒罵的?

    他稍稍思索,問她:“會不會……他說的是廢寢忘食?”

    察覺到他的怒火,看著他逐漸染上紅意的眼眸,姜荔雪愈發(fā)害怕起來。

    可現(xiàn)下被他這般困著,她無法逃離,只能期期艾艾地祈求著:“我、我快喘不過氣來了,能不能先起來。”

    嗚嗚他這樣真的太嚇人了。

    “好。”

    這次他倒是順從了她,隨即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后,兩人的位置調(diào)轉(zhuǎn)。

    嗚嗚這跟方才有什么區(qū)別?

    扣住她后頸的手緩緩上移,將她垂墜的烏發(fā)盡數(shù)撥到一側(cè),而后扣住她的后腦勺,仍是不容躲避的力道。

    聲音啞得如同醉酒:“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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