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陽光和煦,微風習習。
雍親王府西院的小涼亭中,一位身著淡紅色旗裝的女子正躺在小塌上,微微閉著眼睛,手里拿著扇子輕輕搖動,享受著難得靜謐的時光。
遠處,一個侍女腳步匆匆趕來,疾步走進涼亭中,對著那躺著的女子福身道:“主子,福晉請您去正院。”
戴佳嫻晴緩緩的嘆了一口氣,卻不肯睜開眼睛:“什么急事偏要這會兒說,難得這么好的太陽,等晚些太陽下去了,再說不成么?”
侍女秋雨回道:“奴才聽說,是宮里的良嬪娘娘歿了。”
戴佳嫻晴心中一驚,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問道:“什么時候的事兒?端午的時候瞧著還好好的,怎么會如此突然?”
“詳細的情形奴才也不知道,”秋雨搖了搖頭,“主子您趕緊去正院吧,福晉正等著您商議呢。”
戴佳嫻晴借著秋雨的手站了起來:“先去換件衣服,就穿前兒爺送來的那套鵝黃的,畢竟是位嬪主子,還是得忌諱著些。”
……
等戴佳嫻晴換好了衣裳,走到正院的時候,四爺的格格宋氏和李氏都已經到了。
嫡福晉烏拉那拉氏坐于上首,一身秋香色的旗裝就如同她的為人一般,端莊而溫和,反倒是李格格一身粉紅,顯得分外的嬌嫩,只不過頭上戴著的珠玉華美,有些逾越了格格應有的規矩。
宋格格一貫的清雅,一身淡青色的長裙,素雅又不失禮數,滿是書香氣息。
“給福晉請安。”
戴佳嫻晴款步上前,微微屈膝福了福,“妾來晚了,還望福晉見諒。”
“側福晉坐吧,”烏拉那拉氏對著戴佳嫻晴溫婉一笑,帶著幾分親近之意,“我也是剛剛接到了宮里面的消息,說是良嬪娘娘歿了,所以請你們來商量一下,應該如何處置。”
“福晉您就是太講禮數了,不過就是個嬪而已,難不成還叫咱們給她守孝?”
李格格有些不屑的當先開口說道。
烏拉那拉氏卻不理她,只看著戴佳嫻晴,戴佳嫻晴伸手接過侍女送上來的茶,抿了一口才悠悠問道:“宮里可有加封的旨意?”
“就是沒有才叫人為難,”烏拉那拉氏嘆氣道,“按理說以廉郡王的身份,良嬪娘娘該當有加封才對,可如今還沒有一點動靜,倒是讓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側福晉覺得,咱們的喪儀應該按什么品階準備合適?”
戴佳嫻晴淡然道:“既然沒有加封,妾覺得,按現在的品階準備就是了。”
宋格格有些猶豫的開口:“可若是后面又有加封呢?要不然咱們還是多準備些,到時候也不至于手忙腳亂。”
戴佳嫻晴的目光移向宋格格,只覺得這個女人十分有意思。
表面上看來,她似乎人淡如菊,性子也溫順,從來不做爭寵出挑的事兒,可每每到商議事情的時候,她又總是意見與旁人不同,看似考慮周全,實則每次都會引起爭端。
果然,聽她這么說,李格格立刻駁道:“要加封早就加封了,這種事情怎么可能拖著?宋姐姐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那些多準備的東西難道不要花錢?你是書中自有黃金屋了,花的可是咱們府里的錢!”
宋格格被她說的面色泛紅,低頭不語,手里緊緊攥著手帕,似乎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好了,你們的意思我都知道了,宋氏,李氏,你們退下吧。”
烏拉那拉氏不樂意聽她們拌嘴,開口趕人。
宋氏趕忙站起身來告退,李氏有些不高興的哼了一聲,也跟著走了出去。
戴佳嫻晴卻沒動,而是繼續喝著手里的那杯茶。
“你瞧瞧她們兩個,一天到晚不得安寧!”
屋里沒了旁人,烏拉那拉氏不再端著福晉的架子,直接走到戴佳嫻晴的身邊的椅子坐下,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點心吃。
戴佳嫻晴笑著將那裝著點心的盤子往烏拉那拉氏手邊推了推:“福晉理會她們做什么,不過就是終日無聊,拌嘴取樂罷了。”
烏拉那拉氏嘆了一句:“若是這府里的女子都能像嫻晴你這般好相處就好了,我也不用整天操這些沒用的心。良嬪的喪儀,真的不用多準備些嗎?廉郡王管著禮部,在皇子中也算出挑,汗阿瑪不給他親額娘加封,也著實說不過去吧?”
戴佳嫻晴親手端了茶給她,解釋道:“若是后面有加封,咱們再準備就是,左右再加封也不過就是個妃位,如今宮中三位貴妃并立,皇上是不會叫良嬪越過貴妃娘娘們的。況且以咱們爺的身份,這種事若是太過上心,反倒不好。”
她話沒說透,但烏拉那拉氏卻是聽明白了。
滿人是母以子貴,亦是子以母貴。
如今宮里三位貴妃,且不說一直被幽禁的鈕祜祿貴妃,只說成貴妃和德貴妃,那兒子可都是封了親王的,若是給良嬪加封了貴妃,那廉郡王勢必也要晉封,可若是康熙想給胤禩親王之位,也不會壓著他這么些年了,所以良嬪要么沒有加封,要加封也最多只會給個妃位罷了。
而這嬪位和妃位的喪儀,若無特殊恩旨,也差不了多少,到時候再準備也來得及。
再說如今朝中雍親王與睿親王兩大親王并立,皆掌重權,算得上是互相制衡,若她們雍親王府在良嬪的事兒上過于用心,難免被有心人妄加猜測,以為胤禛要拉攏胤禩,反而會引起波瀾。
“好,那便聽你的,”烏拉那拉氏接過茶杯放到一邊,伸手握住戴佳嫻晴的手,感慨道,“這些年多虧有你在,嫻晴姐姐,咱們一輩子都要如此,互相依靠,互相照顧才好。”
戴佳嫻晴拍了拍烏拉那拉氏的手,但笑不語。
從她嫁入雍親王府至今,已經七年了。
時光匆匆而過,她已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少女,而福晉,也不再是那個凡事都依賴她的小女孩了。
福晉有了自己的心思,這話說的既是拉攏也是試探,終究是嫡庶有別,她也許該退讓的更多些,才能叫福晉和四爺更放心些吧。
……
戴佳嫻晴回到西院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屋子門口站著幾個熟悉的小太監,心里便知,是四爺來了。
她心中不由得有些煩——
府里都知道福晉在找人商議良嬪喪儀的事情,四爺既然回府了,做什么不先去正院見福晉,偏要往她這兒來?
剛入府的那幾年,四爺還是挺看中嫡庶的,即便是福晉年紀太小還不能承寵,但每逢初一十五,四爺也不會到后院其他人處,只會一個人在前院,算是對嫡福晉的敬重。
而這一兩年,四爺卻是越發的不在意了,今兒是十五,本就應該是福晉的好日子,四爺沒事兒做跑到她的院子里來,豈不是叫福晉嗔心嗎?
戴佳嫻晴這樣想著,面上就冷漠了些許,胤禛本來懶洋洋的躺在戴佳嫻晴的搖椅上吃葡萄,抬頭卻見到他家側福晉一臉的淡然,對他的出現沒有絲毫的熱情。
胤禛:……?
“這是怎么了,是宋氏又哭了還是李氏又跟你拌嘴了?”
胤禛伸手將戴佳嫻晴拉過來,叫她坐在自己的身邊,又拿了葡萄給她吃。
戴佳嫻晴嫌棄的推開那酸葡萄,用一雙美目瞪著胤禛:“爺您也知道您的后院難纏啊?那您這時候來我這兒做什么,福晉還在正院等著你過去議事呢。”
胤禛盯著戴佳嫻晴看了一會,突然勾起了嘴角,肯定的說道:“醋了。”
戴佳嫻晴:……
“好啦,知道爺的側福晉賢惠,爺晚上再去陪福晉。”
胤禛又躺了回去,“今兒下午爺沒事兒,就陪你待著吧。”
戴佳嫻晴被胤禛話里話外的“爺對你好吧”之意氣笑了,伸手推了他一把,又道:“福晉等著跟爺商量良嬪娘娘喪儀的事情呢。”
“良嬪的事情有什么好商量的?”胤禛不解的問道,“汗阿瑪不是說了么,按制治喪,其他皇子無須服喪。”
戴佳嫻晴心中一驚:“沒有加封便罷了,畢竟是正經的嬪主子,怎么連服喪都免了?”
不管良嬪出身如何低微,她也是康熙冊封的嬪位,按制諸皇子皆應服喪百日才對。
胤禛嗤笑了一聲:“還不是怪她生了個不省心的兒子?她彌留之際,老八聯合禮部一眾人,請汗阿瑪效法皇額娘,在良嬪死前給她晉封貴妃,還搬出什么古制貴妃可有四位的說法,殊不知他們那些折子,都叫汗阿瑪和小七當笑話看呢。”
“良嬪怎么可能封貴妃。”戴佳嫻晴搖頭道。
“就連你都知道的道理,老八就是看不透啊,”胤禛的語氣中全都是嘲諷,“他以為良嬪封了貴妃,他就能封親王,身份水漲船高,卻不知道,就連良嬪這個位份,還是因為當年小七隨口說了一句老八可憐,汗阿瑪才會給了她的。如今他長大了,翅膀硬了,便總想著飛,可惜他本就是個野雞,怎么可能變成雄鷹?”
戴佳嫻晴很少聽到胤禛這樣刻薄的評價一個人。
胤禛與她在一起的時候,雖然不像在外面那樣寡言,但也很少會說起阿哥們的事,當然,除了胤祐。
每每與她提起胤祐,胤禛都是帶著炫耀的口吻的,仿佛這個弟弟是他的驕傲,而對于其他兄弟,胤禛也很少有負面的評價,一般都是夸贊。
曾經對于胤禩也是這樣的,可自從有一天,他從府外黑著臉回來,砸壞了最心愛的一塊端硯之后,就再也沒說過胤禩半句好話,只要提起就是厭煩。
“蘇培盛,”胤禛提高了聲音,對著門口喊道,“你去趟正院,告訴福晉不用管良嬪的事兒了。”
蘇培盛在門外答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不多時,就在胤禛一盤酸葡萄還沒吃完的時候,蘇培盛匆忙的跑了回來,稟道:“主子,福晉不舒服,已經叫人去傳太醫了,您要不要去瞧瞧?”
戴佳嫻晴跟胤禛擠在躺椅上,正迷糊著,就沒站起來,而是用手推了一下四爺:“爺快去瞧瞧福晉,我再睡會兒。”
胤禛也是困意上頭,很想睡會兒,但又不得不起來,臉色就不大好,往正院去的腳步也帶著些氣。
秋雨擔心的問道:“主子,四爺帶著氣去正院,不會出什么事兒吧?”
戴佳嫻晴困的厲害,隨便答應了幾聲,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就這么睡了過去。
……
戴佳嫻晴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暗,而胤禛卻未曾回來過。
秋雨聽到了動靜,進來一邊點燈一邊小心翼翼的稟道:“主子,正院的太醫已經走了,說,說福晉有喜了。”
戴佳嫻晴沉默了一會,復又笑道:“這是好事兒啊,咱們爺年歲不小了,也該有孩子了,福晉若能誕下嫡子,是天大的好事。爺可是留在正院陪福晉了?”
“爺出府去了,”秋雨擰了濕帕子遞過來讓戴佳嫻晴擦臉,“說是七爺有事兒找他,往郊外是非園去了,晚上興許不回來了。”
戴佳嫻晴莞爾一笑,在四爺的心里,小七當真是一等一的重要。
“那便伺候我更衣吧,咱們去正院陪福晉用晚膳。”
正院里,上到嫡福晉下到掃地的侍女,都是一派緊張的模樣。
烏拉那拉氏躺在床上,摸著自己的小腹,心中有千言萬語。
她盼了這么多年,這個孩子終究是來了。
她心里是開心的,也是擔憂的。
開心的是,這是四爺的第一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會叫四爺歡喜;
擔憂的是,一旦她有孕,便在沒有理由攔著后院的其他女子生孩子了,特別是西院戴佳氏,那可是七爺的表姐,即便是礙著七爺,四爺也不會冷待,更何況戴佳嫻晴美的驚艷脫俗,就連同是女子的她,也會驚為天人,更何況是身為男子的四爺?
論出身,論寵愛,戴佳嫻晴都壓了她許多,而她唯一有的,就是嫡福晉的尊崇,然而滿人的側福晉也是正經主子,她這個嫡福晉也壓不了她幾分。
四爺看中嫡庶,也是為了府中安穩,才會一直不叫戴佳嫻晴有孕,可如今自己已然有孕,怕是西院的藥,也該停了吧?
烏拉那拉氏正胡思亂想著,戴佳嫻晴打外面進來了。
“福晉還是不舒服嗎?”戴佳嫻晴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烏拉那拉氏的額頭,“摸著倒是不熱。”
烏拉那拉氏被逗笑了,嗔道:“我是懷孕了,又不是生病了,怎么會發熱?嫻晴你這可是露了怯了。”
戴佳嫻晴不在意的一笑:“我又沒懷過孕,哪里知道這許多?我瞧著福晉身邊伺候的人都年輕,不如還是從府里挑幾個老成些的嬤嬤過來伺候吧。”
烏拉那拉氏眼神一緊,面上卻還是帶著笑:“府里的嬤嬤本來就少,都是管著各處事務的,哪里能走的開?明兒叫內務府挑幾個過來就是了。”
戴佳嫻晴心里了然,這是福晉不放心府里的人手,也不多勸,而是道:“福晉覺得舒心就好。您還沒用過晚膳吧,不若我陪著福晉用些?”
烏拉那拉氏用手掩著嘴打了一個哈欠:“剛用過了燕窩,此時還不餓,就是困的慌。”
“那福晉便睡一會兒吧,只是別因為貪睡,忘記用膳就好。”
戴佳嫻晴如此說完,便起身告退了。
離開了正院之后,秋雨有些不滿的說道:“福晉這是什么意思?主子您好意來陪她,她卻推三阻四的將您趕走,這是什么道理?”
戴佳嫻晴卻并不生氣,淡笑道:“如今不比從前了,今后這正院,除了初一十五請安,我也要少來才是。福晉有孕,身子金貴,打今兒起,咱們院里的所有東西,不管吃的用的,都不許進正院的門,若要送東西,叫人拿了銀子去庫房那邊,叫他們挑了送去。”
她本就有心里準備,雖然以為不至于如此,但既然福晉已經忌諱了,她也沒道理再往前面湊。
當年進府的時候,福晉年紀小,四爺便叫她照顧著些,她自認為身為側福晉應該做的都做到了,然而人心易變,有些感情本就注定是不可能永遠和睦,是她癡心妄想了。
如今倒好,既然兩不相欠,以后各自安好便是,她也不用再去操那份心了。
……
胤禛直到第二日晚上才回府,一回來便奔著西院去了。
戴佳嫻晴用過了晚膳,正在院子里蕩秋千。
正值夏日,白日里天氣炎熱,她一貫不喜歡出去,反倒是晚上夜風襲來,在秋千上蕩著,甚是涼爽,所以這也成了她的一個習慣。
“你倒是悠閑,”胤禛含笑而入,擠著戴佳嫻晴坐下,“爺正好有件事需要你辦。”
戴佳嫻晴也不開口問,只是歪著頭看著胤禛,月光下,她的臉龐瑩白如玉,仿若天人,看的胤禛心中一蕩,一只手便攬上了佳人的纖腰。
“塔娜有孕了,小七樂的像猴子一樣,非要去林子里給塔娜找山楂吃,結果山楂沒找到,倒是救了一群打熱河過來的災民,說是以前北巡的時候見過的熟人。這段日子我們要忙著安置災民,小七脫不開身,你去是非園陪塔娜住段日子,照看一下她可好?”
戴佳嫻晴聽說塔娜有孕,很是驚喜,但心里還是有些顧忌:“福晉也剛有孕,此時我卻去陪七福晉,不太好吧?”
胤禛無奈的點了點戴佳嫻晴的鼻尖,笑道:“就是個傻子。”
戴佳嫻晴:……
她確實不太明白,福晉有孕,府里的事務必得先交給她處理,此時離府,豈不是不合時宜?
“嫻晴,”胤禛抱著戴佳嫻晴,溫聲解釋,“你已是側福晉,管不管府里的事兒,都影響不到西院的地位,這次福晉有孕,我不打算將府里的事務交給你打理,所以叫你出去避一避,看福晉怎么安排便是了。”
戴佳嫻晴仍是不解,用一雙美目疑惑的盯著胤禛,胤禛繼續道:“傻姑娘,府里的事務繁雜,你若此時接手,又會有好些時日沒空理我,如今福晉都有了,你就不想趕緊替爺生個孩子?”
戴佳嫻晴沒想到胤禛說的是這個,一時間神情有些怔忪,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甚至還用手摸了摸,似乎在想象有了孩子的情形。
胤禛被戴佳嫻晴嬌憨的動作逗笑了,他的嫻晴入府多年,卻純凈如初,這叫他如何不愛?
“你那個藥,該停了吧?”
胤禛將戴佳嫻晴整個人都攬在懷中,在她的耳邊低語。
戴佳嫻晴驚道:“爺您知道?”
“傻子,”胤禛嘆了口氣,“要不是爺叫太醫瞧過了那藥對你的身子無礙,你以為你還能一直吃著?爺知道,你心里有顧忌,但從今兒起,那些顧忌就統統丟開吧,爺盼著這個孩子盼了許多年了,你不能一直這么狠心。”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
戴佳嫻晴伸手抱住胤禛的腰,將自己埋在他的胸膛上。
這些年來,她默默的委屈,以為都是自己一個人在承受,卻未曾想到,原來他早已知曉,卻還順著她的心意,從不曾勉強。
當初嫁給胤禛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怎樣的境況。
嫡福晉年幼,卻還是先她一步進門,新婚第二日的那一跪,嫡庶尊卑就已分明。
那幾年她雖然管著府里的事務,心里卻沒有一時一刻是踏實的,她謹守著本分,甚至不敢比福晉先有孩子,就是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成為眾矢之的。
她怕自己護不住孩子,讓他承受不該承受的傷害,所以她寧愿等著,等到有了嫡出的子女,或者是府里的孩子多起來了,她的孩子就會安全許多了。
“嫻晴,你該活的更恣意些,多跟塔娜學學也挺好,爺瞧著,她就活的很自在。”
胤禛如是說道。
戴佳嫻晴“撲哧”一聲笑了:“怎么著,爺你也想吃油炸魚鱗了?”
前陣子塔娜說想要學廚藝,來向戴佳嫻晴請教,戴佳嫻晴最擅長做醋魚,可胤祐不愛吃酸的,便教了塔娜一道松鼠桂魚。
戴佳嫻晴教的時候,用的是廚子已經處理好的魚來做的,可誰知道塔娜回去了之后突發奇想,非得親自去撈魚來做。
可憐一條膘肥體壯顏色艷麗的錦鯉,沒有去鱗去腮便被活生生的丟下了油鍋,膳房里一時間雞飛狗跳油花漫天不說,等胤祐趕過來救場的時候,那錦鯉已從油鍋里蹦到了地上,鍋里只剩下零星幾片油炸魚鱗了。
這事兒正巧被去是非園玩的胤褆夫婦看到了,又給說了出去,一時間胤祐只要一出門,就有人問他油炸魚鱗好不好吃。
胤祐倒是不氣,反而找了幾個知名酒樓的廚子吩咐了一二,沒過多久,一道油炸魚鱗就上了京城各大酒樓的菜譜,一時間竟是風靡京城,人人嘗過之后都交口稱贊,本來被嘲笑的塔娜竟然被傳成了烹飪高手,叫胤祐得意了許久。
“你敢做,爺就敢吃!”
胤禛不在意自家側福晉的調笑,看向戴佳嫻晴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絲幽深,他突然站起身來,伸手將戴佳嫻晴打橫抱了起來,在她的驚叫聲中,直接將人抱進了屋里,壓倒在了榻上。
“爺,別,還沒梳洗呢!”
戴佳嫻晴嬌聲討饒著。
胤禛低頭在戴佳嫻晴的脖頸處嗅了嗅,聲音里充滿了危險的味道:“爺聞著怎么是香的呢?爺得親自檢查一下,你是不是在騙爺。”
胤禛的手搭在戴佳嫻晴的衣扣上,輕輕的解開,露出一抹瑩白的脖頸,他略微抬起頭,像是在審視獵物一般審視著戴佳嫻晴,終是滿意的道:“果然是在騙爺的,干凈的很,秀色可餐也。”
戴佳嫻晴羞紅了臉頰,伸手就要去掩住脖子,卻被胤禛一把抓住,將雙手固定在頭頂。
身下的美人如謫仙墮入紅塵,勾的胤禛喉嚨發緊,這是他的側福晉,是他應得的美好,他又為什么要客氣呢?
夜色如水,春意漸濃。
雍親王府的西院里,年輕不經事的侍女們都面紅耳赤了起來,可正院之中,侍女們卻是噤若寒蟬。
“福晉,您早點歇著吧,肚子里的小阿哥可熬不得夜。”福晉的貼身侍女春景開口勸道。
烏拉那拉氏面無表情的又盯著門口看了一會,終于是站了起來,任由侍女們幫她換好了寢衣,送上了床榻。
侍女們魚貫而出,只留下春景守夜。
烏拉那拉氏縮在被子里,低低的說道:“春景,今天夜里怎么這么冷呢?”
春景心疼的幫烏拉那拉氏掖好了被子:“那奴才去給您裝個暖爐放在腳下可好?”
烏拉那拉氏卻搖了搖頭:“算了,太醫說有孕之人容易上火,炭火火氣大,對孩子不好,我躺躺就好了。”
“主子,您放寬心些,”春景勸道,“四爺昨兒在七爺那兒住的,怕是有什么話要對側福晉說,明兒就會來瞧您了。”
烏拉那拉氏緩緩吐出一口氣,自嘲的笑了:“你不必安慰我,其實我心里清楚的很,我不是爺喜歡的女人。不過這也沒什么不好的,哪家的嫡福晉不是如此?哪里就能叫一個人又有尊榮又有寵愛呢,我如今這樣也挺好,有了這個孩子,便沒什么要擔心的了。”
真的沒有那樣的女子嗎?
當然是有的,那就是七福晉。
不管京中的女子再怎么嘲笑七福晉出身草原性子耿直,也掩藏不住心里的羨慕。
睿親王是那樣驚采絕艷的人物,甚至很有可能走到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可他的后院,卻只有七福晉一個人。
沒有側福晉,沒有格格,甚至連侍妾和通房丫鬟都沒有,睿親王府干凈的讓所有女人都羨慕。
即便是在外人面前,睿親王也從未曾掩飾過對七福晉的寵愛,為了不叫七福晉被人嘲笑,他能拉著全京城的人一起吃魚鱗,這份寵愛,簡直見所未見。
烏拉那拉氏原本覺得,自己的日子過的已經很不錯了。
四爺對她一向敬重,側福晉雖然出身好,卻也從沒有不恭敬,也沒有把著府里的事務不放,兩個格格愛鬧些,但在她面前也很順服。
可是一想到七福晉過的日子,她的心里就難免酸澀,而偏偏側福晉戴佳氏,又是睿親王的表姐,這讓她無法不去擔心,會不會有一天,四爺也受了睿親王的影響,變得像睿親王寵愛七福晉那般寵愛戴佳氏,而叫她這個嫡福晉再無立身之處呢?
特別是這一年多來,四爺去西院的時日更多了,而如今,明明她懷上了嫡出的孩子,可四爺卻依舊流連于西院,她甚至沒有感受到,四爺對這個孩子,有多么的期待。
這才是剛開始,等戴佳氏有了身孕,又該當如何呢?
烏拉那拉氏幾乎一夜未眠,半夢半醒之間,她聽到春景在與什么人說著話。
“此事你拿的準嗎?”
“不行,主子現在身孕還不足三月,不能與她說,等過段時日小阿哥穩當了,再說吧。”
“我會找機會說的,你且回去,別叫人發覺了。”
烏拉那拉氏睜開了眼睛,伸手扯開床幔,開口道:“什么事,你但說無妨。”
春景咬了咬嘴唇,心知自家主子的性子,既然聽到了是瞞不住了,只得咬牙稟道:“四爺身邊的小路過來回稟,說西院今兒沒用藥。”
烏拉那拉氏心中一沉,閉了閉眼睛。
四爺,您也太急了,竟是一日都不能等了嗎?
如果您肯等一等,今日我也會同您說起給后院停藥的事,至少如此,能讓我心里舒服一些。
“春景,你瞧著爺走了,就去西院說一聲,說我今兒精神不錯,請側福晉來坐坐。”
被停藥的事兒這么一激,烏拉那拉氏倒是更清醒了些,如今她懷了孕,那府里的事必須得交給戴佳氏打理,她如今得穩著戴佳氏,還遠不到能推開她的時候。
這府里的女人,宋氏和李氏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反倒不如戴佳氏好控制,因為這么多年的相處,叫她很了解戴佳氏。
那是一個看著淡然實際上卻很心軟的女人,只要她做足了姿態,戴佳氏是不會與她翻臉的,而戴佳氏,會是她管束后院平衡府里的一把利刃,只要她緊緊將戴佳氏抓在身邊,無論是宋氏還是李氏,哪怕將來再立一個側福晉,也翻不出什么大波浪來。
春景聽了烏拉那拉氏的話,神色更加奇怪,她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實話實說:“今兒一早,四爺就叫人備了馬車,將側福晉送去是非園陪七福晉了。小路說,四爺的意思是,叫宋氏和李氏暫時接手府里的事務。”
烏拉那拉氏抓著床幔的手一松,人又倒回了軟枕上。
一個懷孕無法理事的嫡福晉,兩個沒有地位卻管事的格格,四爺你這一手制衡做的真好。
只是,您便是就這般護著戴佳氏嗎?
……
雍親王府前院,胤禛親手將戴佳嫻晴送上了馬車,看著她走遠,然后對著身邊的蘇培盛說道:“去請馬齊大人到府上來一趟,就說我有事與他商議。”
蘇培盛領命而去,胤禛卻沒有進去,而是又在門口站了許久。
他仰著頭看著天邊的云霞,心里卻想著昨日收到的消息——
康熙要冊封皇貴妃了。
皇貴妃,位同副后,絕沒有一次冊封兩位的道理。
那正大光明牌匾后的名字,終于要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