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癥》--
“告訴[公雞],我不會把時間花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見你算一件。”
紫發的少年坐在軟塌上,即便比面前的青年矮了不少,他身上散發的孤傲與居高臨下的氣質沒有減少分毫。
散兵翹著腿,神色慵懶,勾唇嘲諷,“憑什么我要和你合作?”
他垂下了眼眸,就像在思考可行性。
少年曲起手肘隨意地撐在下巴上,冷冷吐槽道,“無聊。”
他為什么要思考這么沒意義的事?
達達利亞站在散兵身前,青年垂著眼眸,橙色發絲乖軟垂落在額發前。
面前的少年是那樣熟悉又陌生。
少年的臉藏在暗處,只能依稀從丁點光線中瞥見少年白皙的下顎,骨節分明的手懶洋洋托起下巴,笑容張揚。
或許他本該就是這樣的。
那雙盛氣凌人的眼。
不留情面的話語。
這才是[散兵]。
寂靜在狹小的空間彌漫,達達利亞沉默良久后才動了動酸澀的肩膀。
他的聲音透著不容置喙,“前輩,打一架吧。”
散兵的眼眸危險地瞇起,他嗤笑了聲,似乎是在笑達達利亞的不自量力。
實力越強,在愚人眾中的實力就越靠前。
十一席挑戰第六席位?多可笑。
“你知道后果會怎樣嗎?”
沒有人會在比武中手下留情。
青年一頭橙發隨著他扭頭微笑的動作輕輕抖動,乖軟的發絲劃過臉頰,他笑的真誠純粹。
--“死在前輩手下,是我的榮幸。”
散兵一愣。
‘榮幸’。
他在心底默念。
很少有人會用這個詞匯形容他。
少年歪著頭,勾唇笑了:
“好啊,贏了我,我就答應這次合作。”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展露出的笑容有多么久違。
--
[散兵]和[公子]對戰的消息很快在愚人眾內部傳了個遍。
至冬國天氣很寒冷,特別是越靠近北部的地方,天氣嚴寒的時候人們稍微遠離點取暖的火源,就會被風雪鑄成堅冰。
愚人眾是至冬國的利刃,堅冰是意志。
“至冬國不相信眼淚”。
廝殺、戰斗、超越才是詮釋這個國度最好的詞匯。
大規模、自動化的工廠在冰天雪地里晝夜不停地工作,白色的煙霧隨著長長的排氣孔吹向天際。
機械聲吵鬧不停,但人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士兵們得到了長官的默許,齊齊圍在空地上高聲呼喚,一聲聲“大人”叫得愈發響烈,迸發的熱意似乎要將這片空間的嚴寒驅逐。
他們吶喊者、揮舞著手。
--戰斗、戰斗。
散兵和達達利亞,兩位執行官都穿著愚人眾統一的制服。
他們在這樣凜冽的寒冬里對望。
寒風吹起少年紫色的發絲,細小的落雪微不可查地落在他的臉頰上,泛起一陣濕意。
細密卷翹的黑色睫毛在眼底括出一層淺淡的陰影。
真是極好看的紫眸啊,讓達達利亞再一次想起看到過的那片花海。如果少年置身于其中的話,會不會身上的氣息也變成紫羅蘭味呢。
達達利亞彎了彎眉眼。
--為什么笑?
散兵皺了皺眉。
見到達達利亞時,他總是笑著的。哪怕唇角的弧度不明顯,那雙淡藍色的眼眸總是暈染著淡淡的笑意。
這個破敗的世界有什么值得愉悅的?
刺眼、礙事的笑容。
應該在他手底被撕裂。
--“死在前輩手下,是我的榮幸。”
那我,成全你。
“死吧。”
少年冰寒的聲音順著風飄向達達利亞耳畔,伴隨著滋滋的雷電氣流,在這樣極低的溫度下發出刺耳到撕毀空氣的聲響。
他的動作快得像陣風,愚人眾圍觀的士兵們只來得及看見白色雪原下的殘影。
達達利亞笑了下。
青年氤氳著湛藍天空的眼眸泛著亮光,他嗅到了危險、刺激的氣味。
銀白色的弓箭在他手里化作雙刀般的武器,附著在兵器上的水珠在瞬間化為堅冰,濺出的水花劃出一道好看的圓弧。
砰。
人們只來得及窺見刺目的紫光摻雜著風雪,蕩起的氣場讓四周的雪迸射。
達達利亞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快感。
這種要拼盡全力的窒息感,這種酣暢淋漓的戰斗方式,他只覺得全身上下的血液翻涌。
阻擋少年攻擊的堅冰幾乎是在瞬息間化作碎屑,順著卷起的颶風墮入荒原。
達達利亞借著后坐力在空中完成完美的翻跳,動作敏捷地落在積雪中。
積雪埋沒達達利亞小腿跟,散兵只是歪了歪頭,手中裹挾著的強大雷電氣息猛追而過。
達達利亞小幅度地皺了皺眉。
--就這樣輸掉?
--怎么可能?
青年咧開嘴,撩起額前遮擋視線的碎發。
他舉起雙刀,刀尾帶起落雪劃向天際,被甩出的冰刃帶著寒意刺向少年的心臟。
“前輩,戰場上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哦。”
他彎了彎唇角,“即便您這樣美麗動人。”
--美麗動人。
真是讓人糟心的形容詞。
散兵迅速躲過達達利亞的冰刃,眉眼泛起狠色,“不會說話就讓我來撕裂你這張嘴。”
砰。
嘩。
雪原似乎都在顫抖。
癲狂染上士兵們眼底,沒有比這更能振奮人心了。
他們的大人是那樣強大、強大到能征服冰原、讓冰雪為之顫抖。
他們甚至看不清兩位執行官清晰的動作,只能看見翻飛的白色狐裘大衣,與掀起的風雪摻雜在一起,艱難辨別身影。
--大人!大人!大人!
--請帶領我們,走向屬于至冬的未來吧!
再一次擊碎掉青年的冰刃時,散兵的耐心到達了極致。
“你就會這些不痛不癢的攻擊嗎?”
他舉起手,呈刀狀襲向青年胸膛。
“看你的身后,前輩。”
青年笑容滿面。
盛大的雷光將所有人卷入其中,弓箭射出的水光湮滅天際,四射的水花化作堅冰,從四面八方將兩人包裹。
--我們刺向的地方,都是彼此的胸膛。
達達利亞柔了眼角,“死在前輩手下,是我的榮幸。”
“和前輩一起赴死,也是我的榮幸。”
--“榮幸。”
散兵突然就收起所有的力量。
背后的萬千利刃被電流碾碎成粉末。
直到冰雪再次被撫平,達達利亞才看見了矗立在雪原中央,被風雪侵染的少年。
風吹起他的衣袖,他們再次隔著風雪對望。
達達利亞瞥向少年身旁掉落的粉塵,興奮、戰栗、快意。
原來這就是第六席的實力。
真讓人血脈膨脹啊。
少年屹立在冰原中央,宣告最后的勝利。
“和我赴死,你目前還沒有足以讓我同歸于盡的實力。”
輕飄飄的話掉落,伴隨著少年離去的背影。
青年低聲笑著,“前輩的教導,榮幸之至。”
--‘榮幸’
這是第幾次從青年口中聽到這個詞匯。
散兵淡漠地想,他好像發現了很有意思的人。
***
愚人眾執行官辦公處。
散兵兩指間夾著書頁,指尖用力到發白,淺淡的雷光滋滋作響,雪白的書頁被烤出焦痕。
[淑男]很了解愚人眾。
他即便不愿意承認,[淑男]筆下的自己是那樣真實。
真實的性格,貼切的想法。
[淑男]總給他一種神明注視的視角,窺竊他的隱私。
一想到今天還要去找那個病秧子,散兵心情更差了。
他三兩下撕碎書籍,隨意丟落在地上。
--他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淑男]挖出來。
少年煩躁地彈了彈身上的紙屑,踏出昏暗的室內。
刺目的冷白色燈光讓他下意識瞇起了瞳孔,但僅僅只是一瞬間,他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他又沒有心,怎么會覺得燈光刺眼。
相比于執行官寂靜的辦公室,大廳顯然要熱鬧很多,許多閑散的愚人眾文員時長會泡一杯熱咖,在空閑時間閑聊幾句。
希羅亞就是這樣閑散的人員之一。
誰懂啊!是《禁忌癥》更新!
他等了足足一個星期!
他們下屬一般不閑聊,除非忍不住。
比安卡是負責愚人眾官員內部信件傳遞的人員,通常會忙得腳不沾地,但聽希羅亞說《禁忌癥》更新了,她立馬停住了回工作位的腳步。
“和我說說[淑男]大大寫了什么吧!”她面色有些愁苦,“我怕是來不及第一時間看了。”
希羅亞美滋滋地夸贊道,“這章可好看了![散兵]大人和[公子]大人對戰,我記得最深刻的一句就是[公子]大人對[散兵]大人說--‘死在前輩手下,是我的榮幸。’”
“簡直宿命感拉滿!我從沒聽[公子]大人喊過誰前輩,不知道兩位執行官私底下是不是這樣稱呼的!真的想想就讓人心潮澎湃啊!”
比安卡嘆了口氣,“真羨慕你啊。”
不像她,每天上班累成狗。
希望下次員工調動可以去[公子]大人麾下。
耳力比尋常人明銳的散兵,站在拐角處陷入詭異的沉思。
他想起書中對于達達利亞的描寫--青年總是揚著笑容。橙黃的發絲暈染在柔和的日光中,碎金般的陽光揉進他天藍色的眼底,至冬國最溫暖的的季節,天空就是他眼底那個模樣。
--呵。
散兵在心底嗤笑。
至冬國有最溫暖的的季節嗎,每天都一樣,不是刮著風就是飄著雪,弱小的人類甚至能在這樣極寒的冬日里死去。
哪有什么湛藍的天空,碎金般的暖陽。
意識到自己真的在按照[淑男]的行文思路模擬達達利亞眼睛的時候,散兵瞬間面色難看。
他如尊雕像般在拐角處站了五分鐘有余,終于在耳畔一聲又一聲的《禁忌癥》討論中破防了。
少年冷著臉,踹開自己辦公室旁屬于另一位執行官辦公室的大門。
正在處理文書的達達利亞:什么逼動靜?
然后他就看見少年揚起下顎,以一種詭譎的語氣說道--
“你會喊我前輩嗎?”
達達利亞:“……”
散兵最近,是不是吃什么怪東西了。
他還沒有所反應,門口的少年倨傲又孤冷開口,以一種傲慢語調,一字一頓:
“和我打一架,要是輸了……”
他停頓了三秒,“別喊前輩,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