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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聞祁伸出手去,握上了傅鈺的手:“你好。”
他的手明顯要比對方修長寬大不少,只簡單握了一下就放開了。
付聞祁的眉心不自覺擰起,淺灰色的眸子無聲地轉(zhuǎn)向姜晚寧,但面上的神情依舊高深莫測。
相親對象?見面兩次了?
既然有第二次,那說明對彼此相當(dāng)滿意吧。
同樣作為相親對象,他可是連面都沒見上,就被拒絕了。
為什么?姜晚寧喜歡這種油嘴滑舌又裝腔作勢的類型嗎?
姜晚寧:“……”
他只get到了付先生最后的心理活動,頓時相當(dāng)震撼——這種誤會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但他總不可能當(dāng)面否認,并且,向付聞祁解釋也沒有任何意義。
傅鈺這時把豪車鑰匙掏出來了,掛在指尖轉(zhuǎn)了兩圈,高興道:“這里太冷了,我們走吧。到我朋友經(jīng)營的小酒館去喝上兩杯,能讓身體暖和起來。”
仿佛是為了炫耀,他補充說:“我已經(jīng)提前打好招呼了,今晚只接待我們兩個,清靜得很。”
姜晚寧非常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
大概率,對方會準(zhǔn)備方便入口的酒,然后在喝醉以后順理成章地辦事。
傅鈺此刻懷里仍然抱著那束漂亮的碎冰藍玫瑰,這是不屬于這個季節(jié)的花兒,飄雪落在上邊,讓花瓣被打濕,難過地皺縮起來。
他費了心思把花帶來,以為姜晚寧會感動,但行為的目的性實在太強,讓姜晚寧難以接受,并且感到越發(fā)厭惡。
他甚至能從傅鈺興致高漲的目光中看出明確的渴望。
換作往常,他會礙于付先生在場,更委婉地說出拒絕——傅鈺就是瞄準(zhǔn)了這一點,姜晚寧表面冷清,但待人接物很講禮貌。
姜晚寧目光微凜,冷硬的拒絕正要脫口而出——
“姜先生。”與此同時,付聞祁忽然沉聲開口。
姜晚寧被打斷,只好看向他。
“關(guān)于剛才談到的工作問題...”付聞祁說,“我想再詳細談?wù)劊垎柲悻F(xiàn)在能抽出時間嗎?”
傅鈺不敢置信地瞪視著他,就連姜晚寧也反應(yīng)了一小會兒。
主要是因為意外。
這太不像付先生會做的事情了。
“當(dāng)然。”姜晚寧迅速說,然后看向傅鈺:“抱歉,傅先生,如您所見,我還有公事需要處理。”
“現(xiàn)在?現(xiàn)在可是...休息日的晚上九點啊。”傅鈺低頭看自己的大金表。
等他再抬起頭,兩人已經(jīng)撐著傘走了,只給他留了莫名相襯的背影。
他抱著花,簡直就像個多余的透明人。
等人都走得徹底看不見,他才終于沒忍住,罵了句西洋臟話。
早被雨淋病了的花兒也被憤憤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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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晚寧實在沒想到,自己會再次坐上這輛漆黑深沉的車。
車子平穩(wěn)地在濕漉漉的路面上行駛,他坐在副駕駛位置,車載香薰的氣息讓他有些困倦。
他幾乎一上來就道謝了,付聞祁果然沒說什么,他們之間有漫長的沉默。
為了不讓自己睡著,姜晚寧把手機摸出來,給傅鈺發(fā)消息,以防止自己忘記。
拒絕肯定是越快越好。
【姜晚寧:傅先生,很抱歉我們不太合適】
【姜晚寧:祝愿您另覓良緣,創(chuàng)業(yè)順利】
緊接著,他發(fā)了紅包,付了今晚的飯錢。
【richardfu:沒關(guān)系,不合適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richardfu:不用a了,小意思】
姜晚寧不打算再回復(fù)他了。
他們不可能做朋友,只有躺列一段時間后默默刪好友的可能。
“在和剛才那位先生聊天?”
一直沉默的付聞祁忽然發(fā)話,幾乎嚇了姜晚寧一愣。
他的困頓消散了些許,承認說:“是,我得拒絕他。”
拒絕?
付聞祁目光轉(zhuǎn)回前方,不自覺腳下用力。
車子以較快的速度通過路口,姜晚寧熄滅手機屏幕,再次昏昏欲睡。
直到車停,他的額角眼看就要撞上玻璃車窗。
一只大手伸過來,輕輕替他墊了一下。
姜晚寧醒了,以為到了上次付聞祁送他的地鐵站口,睜眼卻看見陌生而豪華的旋轉(zhuǎn)大門。
“付先生,這里是...”姜晚寧沒明白。
穿紅色制服的門童畢恭畢敬地走上來,接過了付聞祁的車鑰匙。
“下車吧。”付聞祁說,“我有話想對你說。”
姜晚寧一臉疑惑地跟著下車,看著噴泉旁亮著璀璨黃光的中英文字招牌,承認自己有些慌了。
有什么話...是要特地跑到酒店來說的啊?
像之前那樣,隨便找個咖啡廳不行嗎,或者,哪怕辦公室會議室也行啊。
但姜晚寧還是冷靜自持地跟著進去,他相信付聞祁跟傅鈺不一樣,腦子里不會成天裝著date&sex。
不過,聞著酒店特有的輕奢香水味,踏著植絨的地毯,聽著電梯門開時那“叮”的一聲,一個月前經(jīng)歷的那晚正在姜晚寧腦中回放,讓他的心臟不由跳得很快。
他感到緊張不安,但稱不上恐懼。
反倒是有種奇妙的被蠱惑感,引領(lǐng)著他脫離日常的軌跡,通向未知。
電梯上行,卻沒有預(yù)想中那樣去到高層。
他們在六樓就停了下來,穿燕尾服的侍者彬彬有禮地行禮:“付先生,姜先生,這邊請,位置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姜晚寧看著空蕩蕩的餐廳,在靠窗的位置收拾好了一張桌子,桌上放的不是食物酒水和餐具,只有一個黑色文件盒。
“那么,我便不打擾了。”侍者說,“有任何需要可以按鈴,我會立即進來。”
他于是離開了,這里只剩下姜晚寧和付聞祁兩個人。
姜晚寧頓時為自己剛才的會錯意感到不好意思。
他竟然把付先生想成了那種色欲熏心的人。
看樣子,原來是真的有非常重要、正式的話要講啊。
姜晚寧趕緊調(diào)整自己,如同對待工作那樣,態(tài)度嚴(yán)謹(jǐn)?shù)卦谧雷优宰拢⒗^續(xù)開始猜想。
該不會,付先生想把他挖過去森恒集團吧。
確實,他看上去相當(dāng)好榨。
年輕外形好,身強力壯,加班不會輕易猝死,能搬著桶裝水一口氣上五樓,除了本職業(yè)務(wù)還會點裁縫和醫(yī)療,并且因為要吃谷養(yǎng)紙片人沒辦法辭職...公司老板最喜歡這樣的人才了。
幾乎每回出差,都有人向牛老大打聽價格。
姜晚寧可是業(yè)內(nèi)非常搶手的牛馬呢,付先生如果想要他,可要出大價錢噢。
如果在付聞祁手下干活,姜晚寧是比較愿意的,畢竟付先生看上去情緒穩(wěn)定,應(yīng)該是個講道理的boss。
他此刻正在心中思考著,自己要如何跟對方講價...
付聞祁先打開了文件盒,從里面取出第一份文件,貼著桌面推了過來:“請姜先生先看看這個。”
果然啊。
付總過來挖人了。
姜晚寧心跳再次變快,迅速瀏覽“勞務(wù)合同”,以他多年被榨的經(jīng)驗判斷對方給出的條件如何。
但他先和右上角貼的藍底小一寸照片對上了視線。
照片里的付聞祁西裝革履,眉眼英俊,但絲毫不見笑容,儼然一副冷面精英相。
姜晚寧再看文字...很認真有條理地描述了付聞祁先生在哪里讀書、獲得過哪些獎項證書、在哪里參加工作、擔(dān)任何種職位等。
個人簡歷?
“付先生,這是非常漂亮的簡歷。”姜晚寧不太確定地問,“你是需要...找一份新工作嗎?”
但過來問他有什么用?姜晚寧可不記得,自己還擅長就業(yè)指導(dǎo)和簡歷修改。
“也就是說,姜先生對我的個人履歷,沒有任何不滿?”付聞祁問。
“當(dāng)然...沒有。”姜晚寧還在懵。
這種驚為天人的完美簡歷,到底會有誰覺得不滿?
付先生,您是也被誰職場cpu了嗎。
付聞祁好像稍微松了一口氣,將第二份更厚一些的文件也推了過來:“那么,請姜先生再看看這個。”
“好的。”
姜晚寧接過來,這回總算看見了合同性質(zhì)的東西。
協(xié)議書...結(jié)婚?
姜晚寧盯著很難忽視的標(biāo)題,就好像突然不認識字了似的。
什么結(jié)婚協(xié)議書?誰和誰結(jié)婚???
付聞祁一直不發(fā)話,就好像是在等待他的反應(yīng),但姜晚寧看了好半天,都還停在第一頁。
他于是說:“為了避開我家里安排的商業(yè)聯(lián)姻,我正在尋找合適的協(xié)議結(jié)婚對象。”
“我認為,姜先生對我而言,非常合適。”付聞祁態(tài)度嚴(yán)謹(jǐn),就好像在說出一條適宜公司發(fā)展的新決策。
但他的雙眼一直注視著姜晚寧,淺灰色眼眸里的光比往常柔和。
姜晚寧看著他,喉結(jié)輕微滑動。
這個提議對他來說相當(dāng)突然,完全是始料未及。
確實他期待過一些非日常的展開,但沒想到會展開到這種程度。
“我知道姜先生也正在找結(jié)婚對象。”付聞祁略垂眼睫,窗外燈光分割他英俊的面容,“不知是否能夠考慮和我結(jié)婚?”
考慮和我結(jié)婚。
姜晚寧在心里重復(fù)著這幾個字,努力克制著急促的心跳,好半晌,他才說出一句話。
“可是付先生,你不是說過,結(jié)婚是需要慎重考慮的一件事嗎。”
那是他們在空中花園餐廳吃飯時的對話。
“嗯。”付聞祁認同,說:“我這邊已經(jīng)考慮一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