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塢(十八)
宿玄打了整整三日。
黑衣青年看向天幕中的濃云, 躲開面前之人的業火刃。
宿玄已然殺瘋了,滿腦子都是殺了他,必須殺了他,就算自己的靈力枯竭, 就算自己的命搭在這里, 也必須殺了這人。
只要他死了, 就不會有人知曉桑黛與四苦的關系,桑黛也不會被四界圍殺。
殺了他, 他就可以去尋他的小劍修,而不是被困在這里和他打架。
宿玄與這人打了三日, 他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似乎也沒有察覺自己的靈力澎湃, 更沒有察覺到一直籠罩在天幕中的濃云。
駭人的威壓讓城主府方圓十里無人敢靠近。
黑衣青年抬手攔下宿玄的業火刃, 對上小狐貍眼底的殺意, 忽然勾唇一笑。
“宿玄, 你這般弱小, 一個大乘初境, 能否護住桑黛?”
宿玄反手斬掉了他的左臂。
黑衣青年迅速后退,淡淡看了眼一旁斷掉的胳膊,黑氣籠罩之后,斷掉的左臂長了出來。
這三天一直都是這樣, 宿玄斬了他的左腿轉眼便能長出來, 斬了右腿也是眨眼就能生出新的。
根本殺不死。
“你太弱了,八十一重天的劫雷你一道都扛不住。”
宿玄冷著臉, 無數次轉身想要離開去找桑黛, 卻又被這人攔住。
他像個狗皮膏藥一般,殺不死又甩不掉, 似乎目的就是為了困住他。
單憑武力這黑衣人根本打不過宿玄,但他殺不死,宿玄怎樣都殺不了他,只能被他纏在這里。
黑衣青年挑眉,抬手指了指天。
“宿玄,你的雷劫要來了。”
宿玄抬頭看天。
他的唇瓣死死抿著,打了三日,因為著急要去找桑黛,加之這人一直纏著他,宿玄發了狠,靈力不要命地往丹田涌去,靈力跟用不完一樣朝他身上甩。
經脈長期處于澎湃狀態極易跨境渡劫,加之這人一直在言語刺激他。
——你太弱了,一個大乘初境,你憑什么護住她?
——你太弱了,八十一重天的劫雷你扛得住幾道?
——你太弱了,最后桑黛被圍殺在歸墟,面對四界圍殺,你能扛得住嗎?
這三天,這黑衣青年一直在說這話,絮絮叨叨說了無數遍。
宿玄好像有些明白了這黑衣人的目的。
他冷聲:“你便是為了引來劫雷?”
黑衣青年負手挑眉:“唔,劫雷是你自己引來的,從你三天前開始跟我打的時候這雷云就在了,你當時沒發現嗎?”
“宿玄,你心底知道自己太弱了,你也害怕護不住她,不是嗎?”
“所以你下意識想要變強,你自己調動靈力沸騰,三天前我們剛見,你便有這個念頭了,不對嗎?”
只是經過三天的醞釀,宿玄的經脈越澎湃,雷云便越是濃厚。
宿玄燃出業火將這人困在他的業火陣中,銀發翩飛,抬手朝他打去。
“那正好,本尊的劫雷,你也別想走。”
***
玲瓏塢的巷道之中,藤蔓再次被抬劍斬斷。
一人急匆匆上前:“沈宗主,這里的藤蔓太多了,這些藤蔓會分化,不用靈力單靠武力根本殺不干凈。”
沈辭玉收回劍,望著鋪滿整條巷道的藤蔓。
他的臉色有些虛弱,三天不眠不休斬殺藤蔓,不能動用靈力,體力早已透支。
沈辭玉身子搖晃,身后的人慌忙接住他。
“沈宗主!”
他搖搖頭讓自己保持清醒,沉聲道:“劍宗的支援還沒來嗎?”
“沒有,整個玲瓏塢被封了起來。”
沈辭玉抬眸望向城鎮上方無形的結界。
身后一人扔給他一瓶丹藥。
孔雀冷聲道:“雖然我不想管你,但你畢竟是為了這些百姓。”
柳離雪解決了另一條巷道的藤蔓來到這里。
他與沈辭玉并肩,一起看向玲瓏塢上方的城鎮。
柳離雪當時離開玲瓏塢往城外搬救兵,剛帶著附近的一個小門派回到玲瓏塢,結界便囊括了整個城,他們出不去,外人也再進不來,支援都被攔在城外。
這結界詭異,他們在里面破不開,外面的人也破不開。
柳離雪只能告訴沈辭玉不能動用靈力,用劍斬殺這些藤蔓即可。
初時不動靈力確實沒事,后來這些藤蔓似乎沒有吃夠,便開始毫無差別撕咬,總能逮到一個修士。
于是沈辭玉將整個城內的凡人都聚了起來,交由一部分修士保護,而他們則一條條巷道清理躁狂的藤蔓。
沈辭玉吞下一顆丹藥,輕聲道謝:“多謝。”
柳離雪面色凝重,望向遠處的烏云。
“宿玄的雷云吧?”
三天前就盤旋在這里了,他們是親眼見到那雷云越來越濃郁,整座城的威壓逐漸厚重駭人。
柳離雪頷首:“嗯。”
沈辭玉道:“得去保護百姓了,大乘雷劫的威壓不是尋常百姓可以抗住的。”
柳離雪收回目光:“好。”
百名修士得令,齊齊朝百姓聚集的地方而去。
當天光穿透云層之時,第一道劫雷落下。
宿玄拉住那黑衣人,彎唇輕笑:“你既像個狗皮膏藥一般甩不掉,那便隨本尊一起渡這劫雷吧。”
劫雷轟然朝他們兩人砸下。
宿玄吐出一口血,黑衣人面色僵硬一瞬。
宿玄看得出來,這人雖然殺不死,但會疼。
疼就好,桑黛不好過,他也別想好過。
宿玄凝出業火刃朝那黑衣青年砍去。
可第二道劫雷已經落下。
宿玄再次咬牙抗下,身子隱隱不穩,還是能勉強站起來。
黑衣青年也吐出口血,不過身上的傷轉瞬便能好。
他笑著道:“你沒發現嗎,你的劫雷也開始變得怪異起來。”
宿玄臉色慘白,根本不在乎他的話,看也沒看那劫雷一眼直接劈劍過去。
“那又怎樣?”
天道也想殺宿玄了,因為宿玄背叛了它,選擇與桑黛站在一處。
天雷轉眼間劈下五道,宿玄跪倒在地,咳出大口的血。
那黑衣青年擦去唇角的血,抖了抖黑氣便將身上的傷修復。
他垂眸看著宿玄,笑盈盈道:“要不要我幫你也修復一下?”
宿玄冷著臉撐劍起身。
他踉蹌一步,靠撐著青梧才勉強站起身。
他仰頭望著漆黑的濃云。
宿玄第一次感受到了天道的殺意,便是連劫雷都不給他喘氣的機會。
桑黛之前渡劫的時候也是這樣嗎,面對著天道的殺意,扛著一道比一道狠的劫雷?
憑什么?
她明明什么都沒做錯,為什么受疼受苦的必須是她,憑什么她必須死?
宿玄望天一字一句:“你既敢殺她,那本尊便敢殺你,你就坐在那八十一重天,等我們上去斬了你!”
黑衣青年唇角的笑也淡了下來,仰頭望天,眼眸微瞇聲音清淡:“宿玄,還有兩道劫雷,你能抗住嗎?”
話音落下,又一道劫雷落下,重重劈在宿玄的身上。
硝煙散去,地上只留一只虛弱呼吸的小狐貍。
九根尾巴垂在地上,銀色的皮毛上沾染了許多血跡。
宿玄喘著氣,一次次想要爬起身,又重新跌了回去。
他滿腦子都是桑黛,是不同的桑黛。
劍修夢到他的死亡,從夢魘中清醒后崩潰大哭,抱著他一遍遍說著自己害怕。
桑黛害怕他的死亡。
如果他死了,她會難過。
如果他死了,天道要殺她的時候沒有人為她抗下劫雷。
宿玄不能死。
他喘著氣,用盡力氣將自己變為人身。
那黑衣青年抱胸看著他,比起宿玄的狼狽,他看起來要自在多了。
宿玄爬起身,修長的手翻轉,業火燃上了衣擺。
周圍的房屋早已在他們的打斗中化為廢墟。
業火囊括整片空地,他們站在業火中。
宿玄的臉上都是血,周身的業火卻越燃越大,變為結界護在他的周圍。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在這里。
最后一道劫雷轟然落下,重重砸在宿玄的業火盾上。
他死死咬牙抗住,唇角的血水汩汩涌出。
那黑衣青年身處雷劫陣中,脊背微彎,面色也跟著慘白起來。
他冷眼看著宿玄的業火盾一點點被擊碎,唇角的笑意嘲諷:“你若抗不過去……那便是我看錯你了,你不配她。”
小狐貍的身軀一點點彎下,從站著變為單膝跪下,業火盾越來越弱。
他大口大口吐血,意識糊糊涂涂,只憑著本能撐著業火陣。
沒有法器,沒有靈丹護體,單憑肉身渡劫,劫雷將他的意識劈散。
宿玄咳出血,本來已經沒了力氣。
很困,很想睡。
腦子很暈,什么都想不起來。
只有疼,只有疼痛。
雙手無力垂下,一根木簪自袖中掉落。
清脆的聲音比不上雷聲的十萬分之一,但卻清晰傳入耳中。
他微微睜開眼。
木簪很樸素,被他愛護的很好,簪身依舊光滑平整。
模糊中,好像還看到了這根簪子的主人。
十二歲的她抱著小狐貍,冒著被追殺的風險帶他回了仙界。
十四歲的她眉眼清麗,冷著臉劃爛了他送的衣裙,他傷心了一整晚,可回去后還是調整好情緒再次去找她。
那一百多年里,他見了冷臉除邪的劍修,惱怒打他的劍修,皺眉為自己接骨的劍修。
一百三十二歲的她被仙界拋棄,虛弱躺在血水中,他守了整整一月未曾合眼,整日握著她的手腕,生怕一不注意她便沒了氣息。
最后,是劍修笑著撲進他的懷里。
“宿玄,你要一直在我身邊,我會很快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他還沒等到她的答案。
他很想很想娶她。
業火盾幾乎要消散,那黑衣青年冷下臉,嘲諷輕笑。
果然,沒人可以抗住天道的殺意,桑黛身邊的人都得死。
他覺得沒意思,轉身便要離開。
剛撕開空間裂縫,便聽到身后窸窸窣窣的聲音。
黑衣青年回眸。
方才跪在地上的宿玄扛著要劈死他的最后一道天雷,一點一點……
站了起來。
青梧在他的手上,業火纏繞上劍身。
他冷著臉,血水沿著下頜落下。
“你想殺本尊,也得看自己夠不夠格。”
宿玄橫劍劈下。
這招是曾經見過劍修耍過很多次的。
她的劍身會纏繞雷電,劍光裹挾雷電,所過之處邪祟盡除。
如今宿玄學著她的劍招,業火纏繞上青梧劍。
青梧的劍意被激發到最大,宿玄一劍劈下。
劍光破開業火盾,不偏不倚迎上劫雷。
柳離雪和沈辭玉走出來。
沈辭玉問:“宿玄……怎么樣了?”
七道劫雷,這便是最后一道。
柳離雪臉色難看:“……不知。”
藤蔓察覺到這里的靈力波動,又有藤蔓襲來。
柳離雪和沈辭玉沒工夫多想,只能出手應付。
劍身和折扇還未殺上藤蔓,與方才那劫雷幾乎可以相提并論的聲響再度響起。
兩人循聲看去。
只見玲瓏塢城上,方才囊括了整個城池的結界上爬滿了碎紋。
裂紋逐漸蔓延開來,這方困住了滿城百姓的結界……
碎了。
外界的風傳進來,天邊飛來許多修士。
一人懸立在虛空,明明身上臟污破爛,滿頭烏發凌亂,但她只要站在那里,好像個定海神針一般總能帶給人安全感。
而她的身后,一柄銀白的劍身上,白衣劍修立在上面。
柳離雪不認得應衡。
可沈辭玉認得,即使應衡易了容,他也認得。
“應衡仙君……”
桑黛冷聲道:“柳離雪,去城主府拔了那棵桂花樹!”
柳離雪一愣,卻并未反問為什么。
桑黛用靈力傳音道:“師父,我先去找他,我帶他來見您!”
應衡應下:“好,黛黛,萬事小心。”
桑黛迅速離開。
沈辭玉沒有聽懂,可柳離雪卻已經動了靈力朝城主府瞬移去。
不管桑黛說什么,他與自己的尊主一樣,對她無條件信任。
藤蔓察覺到靈力波動朝柳離雪追去,又被沈辭玉給攔下。
沈辭玉抽空抬眸看了眼虛空中的白衣劍修,應衡并未看他,而是催動春影劍朝柳離雪離開的方向追去。
桑黛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天際,去的方向正是方才雷云所在之處。
沈辭玉咬牙,看了眼身后需要庇護的百姓們,最終還是沒有跟上去,與城外一起闖進來的修士們共同斬殺藤蔓。
***
當煙塵散去,業火漸漸熄滅。
黑衣青年負手而立,睥睨著地上撐劍單膝跪下的人。
他安安靜靜毫無聲息,甚至看不出來是活著還是死了。
黑衣青年眉頭微蹙,朝宿玄走去,伸出手要探他的經脈,看他到底死了沒。
“別碰他。”
劍光自遠處劈斬而來,他收手不及,直接被斬斷了左手。
血液還未流出,新的手掌長了出來。
那黑衣青年瞬移退后,瞧見天邊瞬移來的藍衣劍修后,唇角露出笑意。
果然,她果然可以抗住。
他笑了下,在桑黛還未落地之時,迅速后退跳進了裂縫之中。
“桑黛,微生家滅門的真相,我可是告訴了宿玄哦,你可以去問他。”
裂縫關閉,這場打了三天的架終于結束。
桑黛落地看也未看方才那黑衣人所在之地。
她單膝跪地,抖著手去碰面前之人的臉頰。
宿玄垂著頭,束發的簪子斷裂,滿頭銀發披散下來。
她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到他渾身的傷,冷白的手背上都是被雷電劈出來的傷痕。
她的心在抖。
她幾乎不敢去探他的鼻息。
因為受她牽連,天道抱了要殺宿玄的心,他本該舒緩度過的雷劫如她一般,一刻不停落下。
“宿……宿玄……”
她小心翼翼捧住他的臉。
可她并未感受到他的呼吸。
桑黛的眼淚先落了下來。
“宿玄……”
她的聲音顫抖,呼吸也顫抖,胸膛劇烈起伏。
面前的人一動不動。
還是晚了嗎?
她嗚咽一聲,眼淚一串串砸下。
“宿玄……你看看我好不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上前一步抱住他哭出聲,正要不管不顧給他傳送靈力,耳畔一聲輕笑傳來。
方才還沒有動靜的小狐貍身子微顫,胸膛一震一震。
桑黛的眼淚止住。
腰身被人抱緊,小狐貍的下頜抵在她的肩頭,側臉親了親她的臉頰。
“真是我的小心肝,你一哭我就心疼,我還沒死呢。”
桑黛:“……宿玄?”
“嗯,我在。”宿玄閉上眼呼應一句,抱緊了劍修的腰,“就知道你會哭,所以不敢死。”
經歷過一下接著一下的劫雷,親自感受到了天道的殺意,他更加不敢死了。
拼了命也得活著。
要活著保護他的劍修,不能讓她獨自抗下天道的殺意。
桑黛反應過來,忽然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背上:“你干什么啊,你嚇死我了!”
剛好搭在傷口上,宿玄倒抽了口冷氣,柔弱喊疼:“黛黛,好疼的。”
桑黛立刻急了,從他的懷里退出來要看他的傷。
“我不是故意的,宿玄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太關心他了。
宿玄心里美滋滋的,面上也跟著笑起來。
【真可愛。】
桑黛:“……”
【乖寶貝。】
他拂開劍修的烏發,看到她頭上的九繯簪。
小狐貍挑眉:“怎么樣,我們妖界的九繯簪抗造吧,別的珠釵都斷了吧。”
桑黛笑著說:“是,很厲害。”
宿玄將手上一直護著的木簪遞給桑黛:“黛黛,幫我挽發。”
他束發的簪子也被天雷劈斷了。
宿玄微微彎下身子,桑黛抬高手臂,挽起他如綢的銀發,將木簪束進他的發髻當中。
小狐貍搖身一變又是那個俊美的妖王大人。
雙目相對,他們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笑意。
“黛黛,你大乘滿境了?我們果然天生一對,我永遠都會跟上你的腳步。”
“嗯,我想活著見你,所以必須渡劫。”桑黛問他:“你也渡劫了,不是嗎?”
“對啊,我想活著守著你。”
桑黛的眼底漸漸紅潤。
她的聲音微顫,“宿玄,方才我在雷劫當中險些抗不下去,我渾身都疼,我好想睡覺,你猜發生了什么?”
“什么?”
“我聽到一道聲音,問我擇的什么道?”
“黛黛擇的什么道?”
桑黛笑著說:“我說,我的道在我身邊。”
她捧著小狐貍的臉,眼淚落下砸在他的手背上。
“我不要去做這個拯救蒼生的天級靈根覺醒者,我只想守著我愛的人,師父,你,翠芍,妖界,任何傷害你們的存在,任何想要殺我的存在,我都會用我的劍,毫不猶豫誅了他們。”
宿玄的眼眸彎起,笑得更加開心。
他反手握住桑黛的手,溫暖的掌心貼著她的手背,小狐貍將側臉貼了貼她的掌心。
“那黛黛猜我的道是什么?”
桑黛反問:“小狐貍的道是什么?”
宿玄笑著回應:“我的道在我十三歲便擇了,我的道在我眼前。”
“我的道名喚桑黛,我愿意一生追隨她,跟著她的腳步走,努力與她并肩,她戮天,我便隨她殺上八十一重天,她赴黃泉,我也隨她一起去。”
“生一起,死一起,永遠都不后悔。”
日影融融,桑黛的唇角彎起,眸光柔和明亮。
她忽然問道:“宿玄,很多年前你問我,可否喜歡你送的衣裙,我并未回答,而是劃爛了它,不知道你還是否愿意聽我的回答?”
小狐貍彎眼輕笑:“那就請這位劍修給我一個滿意的回答,好好哄哄我。”
桑黛道:“我很喜歡,因為它非常漂亮。”
“只是因為漂亮嗎?”
桑黛搖頭:“不僅。”
宿玄問:“那還因為什么?”
桑黛輕聲道:“因為它是小狐貍送的。”
宿玄的眸光越來越柔和。
桑黛細聲道:“宿玄,你等著我的答案,我現在給你。”
纖細的手臂攀上宿玄的脖頸,她仰起身子靠近他,吻上他的唇瓣。
“宿玄,我愿意和你成婚。”
玲瓏塢(十九)
翎音說, 其實回頭看,最好的永遠都在身后守著她。
桑黛與她的小狐貍錯過了一百年,在她遺忘他的那一百年里,只有宿玄記得他們的過往, 只有宿玄默默守著她。
頂峰之時他們是彼此最強的對手, 落魄之時也只有宿玄對她伸出了手。
桑黛抱著他的脖頸親吻, 可他好像還沒反應過來,唇齒間的血氣有些濃重, 他們都剛渡完劫,雷劫留下的傷尚未完全好透。
桑黛微微離開了些, 眼睫輕抬與宿玄對視。
小狐貍安靜看著她,心聲也很安靜。
桑黛又親了親他的唇, 順帶咬了一小口。
宿玄好像反應過來了, 忽然站起身, 連帶著桑黛也跟著站了起來。
她有些愣:“怎么了?”
宿玄忽然轉過身, 小狐貍肩膀微顫。
桑黛猜到了什么, 突然笑了出來, 悄咪咪繞到他身前探頭看他。
“誰家小郎君哭了啊,要不要我哄哄他?”
小狐貍低著頭,但身量很高,桑黛彎下腰身故意探頭去看, 剛好與他微紅的眼眸對視。
桑黛順勢撲進他的懷里, 抱著他勁瘦的腰身,側臉貼在他的心口處。
劇烈且有規律的心跳, 每一下跳動的都是他的生命力。
宿玄好好活著呢, 他沒有難過后悔夜夜落淚,沒有瘋魔不成樣子的一百年, 沒有見到她的白骨之時瘋狂絕望的模樣,更沒有在她死去的第一百年隨她赴了黃泉。
陰陽兩隔的一百年,她死得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他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桑黛抱緊他,小聲道:“宿玄,一直在我身邊吧,我也會一直在你身邊。”
宿玄梗著脖子低頭看懷里的人,她的發髻上還簪著他給的九繯簪,身上的藍衫是他找人定做的,她的生活里到處都是他的痕跡。
他小心回抱她,觸碰到最為真實的桑黛。
不是夢。
是真的。
小狐貍過去連做夢都不敢想能娶到她。
宿玄的下頜抵在她的頭頂上,悶聲道:“是你自己答應的,不是我逼你的。”
桑黛失笑:“對,我答應你了,我做你的妖后,我非常愿意。”ῳ*Ɩ
“……我這輩子只會娶一個夫人,我若是娶了便絕不可能和離,我會與她結雙生婚契,我死她死,她死我也死。”
“好,我們結雙生婚契。”
“……她不能喜歡別人,她只能喜歡我,這輩子是我的,下輩子也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好,生生世世都是你的。”
其實天級靈根覺醒者是沒有來世的。
可是他們僅有的漫長一輩子,都會許給對方。
“黛黛。”
“我在。”
“你不能后悔。”
“我絕不后悔。”
宿玄的眼淚落了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夢一般。
他捧起桑黛的臉,彎下腰身與她平視。
從彎彎的柳眉,越過漂亮的鳳眸,到小巧的鼻尖,飽滿的紅唇,這張臉從十三歲一直喜歡到一百三十三歲,他喜歡到骨子里,為她生愿意,為她死也毫不猶豫。
“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后悔的,我會一直聽你的話,你生氣的話可以打我罵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訴我,但不能離開我。”
“好,宿玄,我絕不離開你。”
“騙人是小狗。”
“騙人是小狗。”
宿玄終于笑了起來,順著她的額頭往下親,在親到眼睛之時桑黛閉上眼,乖巧任由他親著。
在鼻尖上輕啄,又覆上紅唇。
她啟開唇齒讓他進去。
彼此的血氣混著清香和草木香,絲絲縷縷纏繞在鼻息間。
宿玄彎下腰身,桑黛微微墊腳攬著他的脖頸。
小狐貍攬著她的腰身,用胳膊撐著她的身體,讓她可以借著他的力道。
他們的身量差距太大,站著接吻的時候多少有些為難。
小狐貍的親吻由淺入深,劍修現在已經學會了回吻,主動配合他的親吻,青澀的回應讓他的心軟成漿糊,在她的唇齒間掃蕩。
附近無人,只有他們兩人站在業火中親吻。
業火并未傷害桑黛,反而親昵地貼著她的衣擺。
雙唇分開之時,牽連出的銀線讓彼此都笑了。
宿玄捧住她的臉舔去她唇上的水漬,指腹擦去下頜上的瑩亮,對上劍修烏黑的眼睛之時,又忍不住親了她的眼睛。
“回去就成婚,好不好?”
“這么急嗎?”
“發情期快來了。”
桑黛的臉一紅,下意識別開目光。
宿玄又親了親她的側臉:“今年和我一起過吧,我們一起造小狐貍崽崽好不好?”
桑黛嘟囔道:“……這么早嗎?”
“當然不是那個意思,我也不想這么早當爹。”宿玄笑著說,“一種含蓄的說法,日后我說造小狐貍崽崽,就代表……”
桑黛紅透的臉落入宿玄的眼中,他的笑意越來越濃。
小狐貍咬住她的耳垂,輕輕吮吸了口:
“我想和黛黛做了。”
桑黛的耳根果然爆紅,支支吾吾道:“宿玄……這些事情回妖界再說吧……”
小狐貍抱著劍修廝磨:“先找到應衡仙君,馬上去找他。”
桑黛回抱住他的腰身,貼在他的肩膀處笑盈盈回應:“宿玄,告訴你一件事情。”
小狐貍柔聲回:“嗯,寶貝說。”
桑黛道:“我見到我師父了。”
宿玄的身子一僵。
桑黛親了親他的耳垂,道:“你可以見我的長輩了。”
宿玄忽然直起身。
桑黛笑著問:“怎么了?我真的找到師父了。”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很輕,好像也覺得這是場夢一般。
宿玄轉過身,反手取出了乾坤袋中的銅鏡。
鏡中的人銀發僅有一根木簪束起,身上的黑袍破爛,面上還帶了被雷電劈后的煙灰,毫無一絲過去的矜貴之意。
他悶聲道:“……我先回客棧收拾一下。”
桑黛從背后抱住他,側臉貼在他的脊背上。
劍修的聲音自身后傳來:
“宿玄,我師父看不見。”
小狐貍的動作一頓。
桑黛又道:“我師父……五感盡失,他看不見你。”
他也看不見她。
應衡不知道桑黛長大后的模樣。
桑黛的眼淚順著鼻梁淌落:“他受了很多苦……五感盡失,靈根被抽,但仍舊要來找我……他忘記了很多事情,他的記憶混亂。”
宿玄轉過身,將桑黛面對面擁入懷中。
“黛黛,我會為應衡仙君尋全天下最好的醫修,柳離雪的醫術也四界揚名,你放心,都會好的。”
桑黛眼底浮現笑意,回道:“我知道的,和我一起去見師父嗎?”
“……應衡仙君知道我嗎?”
“知道,他很喜歡你。”
“……真的?”
“真的。”
趕回玲瓏塢的一路上,桑黛告訴了應衡她和宿玄的事情。
包括她叛了仙界,去到妖界,有了喜歡的人,喜歡的人是妖王這件事。
應衡神情柔和,道:“黛黛,你們都是好孩子,師父也為你高興。”
妖王大人第一次被人稱作是“好孩子”,如今好孩子有些不適應,尷尬蹭了蹭她的頸窩。
“好孩子”聲音沉悶:“嗯,我和你一起去見應衡仙君。”
要想娶到桑黛,應衡仙君是最大的關卡,但現在看來,似乎應衡根本沒有阻攔的意思。
宿玄起初還以為應衡那般忠誠于仙界的人,會因為他妖族的身份而阻攔,跟柳離雪還商量過對策。
可應衡好像并不在乎他妖族的身份。
應衡從始至終在乎的都是桑黛的看法。
桑黛喜歡,那人對桑黛好,那么是人鬼妖魔都無所謂。
宿玄笑了出來,親了親自家寶貝劍修的脖子。
“師父真好。”
都改口叫師父了。
桑黛笑個不停:“你這改口還挺快,是你師父嗎你就叫了。”
“師父真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好好好,你當著他的面說。”
“現在去找師父嗎?”
“嗯,我們一起去。”
***
柳離雪一路躲著那些藤蔓來到了城主府。
那株桂花樹的位置他知曉,桑黛曾經和他提過。
當遠遠看到的時候,孔雀便是再淡定也不由得佇立在虛空。
宿玄和那黑衣人起初在城主府打架,因為城主府附近有不少住戶,于是宿玄壓著那黑衣人退至偏僻地方。
但是整個玲瓏塢應當都被藤蔓襲擊了,可只有城主府一片寂靜,柳離雪懸立在高空將整個城主府收入眼底,方才一直追擊他的藤蔓跟到附近便不跟了。
這便更加詭異了。
聯想到桑黛無緣無故讓他去拔掉那株桂花樹的話,柳離雪目光一凜,心下有了些猜測。
他飛身朝那株桂花樹所在的院子瞬移而去。
古樹參天,那株桂花樹已經活了三百年,樹干粗壯,枝葉繁茂,因為如今已經深秋,落花飄了滿園。
折扇頂端十幾根利刃盡數探出,柳離雪反手一轉,原先只有一把扇子大小的折扇頓時變大,鋒利的刀光朝那株桂花樹斬去。
原先平整的地面皸裂,狹小的裂縫迅速蔓延開來,無數根藤蔓從裂縫中竄出,蔓身扭曲帶了尖刺,張牙舞爪朝柳離雪涌來。
孔雀面色一冷,正要想辦法躲開之時,一人握住了他的肩膀將他甩向身后。
白衣劍修烏發凌亂,寬袍御風,單手握劍橫插進地面。
那柄劍通體銀色,劍意肅殺,便是柳離雪這等不習劍的也能察覺出來那是柄名劍。
長劍橫插進地面,凜然的劍意化為有型的尖刃,聚集成卷云模樣,帶著肅殺之意盡數斬斷那些藤蔓。
柳離雪目瞪口呆,他根本沒察覺到這劍修身上的靈力波動,他就好像是個沒有靈根的凡人。
但僅憑那柄劍的劍意,他便能將劍意實化成利刃斬斷了那些吃人的藤蔓。
柳離雪愣神之際,身后的地面忽然塌陷,凹陷的地面中伸出數十根藤蔓,扭曲身形朝他的后心襲來。
應衡需等春影傳音后才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回身去救,識海中便察覺到了熟悉的波動。
是他的徒弟。
她來得很快。
宿玄從房頂跳下來,一把抓住柳離雪的肩膀將他扔到房頂之上。
狐貍與他并肩而站,雙手環胸冷眼看了下他,眸底的嫌棄不言而喻。
“廢物,讓你拔個樹都辦不成。”
柳離雪眼角一抽。
藍衣劍修自天落下,劍光自四面八方斬去,將竄出的藤蔓全部斬斷。
她的身影快出虛影。
“師父,我來應付這些藤蔓,你去砍樹!”
應衡頷首:“好。”
他拔出春影劍,身后被人打來一道溫暖的靈力。
那靈力極為純凈,應衡知曉是自家徒弟渡來的靈力。
有了靈力,他便更加自在了些。
應衡瞬移而去,藤蔓朝他涌來,又被桑黛盡數斬斷,數千根藤蔓竟無一根可以觸碰到應衡。
不過轉眼間,應衡來到桂花樹前。
他的眉眼冷淡。
“春影。”
春影劍從手中飛出,應衡雙手結印。
“覆殺印,落!”
劍身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虛化出來的巨大劍影,將整個城主府囊括在內。
威壓駭人,靈印自天落下,落在高大的桂花樹上。
那株桂花樹被一寸寸壓碎,從底部爬上裂紋,飛快蔓延到整個樹干之上。
藤蔓仿佛察覺到什么,越發的瘋狂,整個小院被上萬藤蔓淹沒。
他們不見桑黛和應衡的身影,但可以聽到樹干破碎的聲音,以及劍光的肅殺之聲,感受到駭人心神的威壓。
屋頂上的柳離雪要跪了,雙膝發軟,宿玄一邊嫌棄一邊給他打了個結界。
柳離雪哆哆嗦嗦:“這……這人誰啊……”
明明連靈力都沒有,靠著桑黛給的那一點靈力就能結出這么強大的殺印。
宿玄下頜微揚,淡聲道:“應衡仙君。”
柳離雪:“!”
他指著滿院藤蔓:“應衡仙君不是被抽了靈根嗎?!”
他滿臉震驚:“這么兇悍你告訴我他現在是個沒有靈根的普通人?!”
宿玄彎唇輕笑:“能將黛黛教得這般好,仙君能是普通人嗎?”
柳離雪瞠目結舌。
而此刻,萬千藤蔓被從中破出的劍光斬斷。
兩人從院中飛出。
桑黛道:“宿玄,帶著柳公子上來!”
話音剛落,柳離雪已經被宿玄揪著胳膊拽上了虛空。
桑黛單手拔劍,一劍劈斬而下,冷冽的劍光排山倒海般朝小院蓋下。
房屋倒塌,藤蔓被劍光絞殺,斷藤橫飛。
宿玄順手丟了把業火,將整個小院的斷藤燒了個干凈。
與此同時,玲瓏塢巷道之中的藤蔓好似忽然失了生機,暗綠的藤蔓迅速枯萎,吃人的葉子萎蔫,利刺也不再駭人。
沈辭玉正橫劍劈殺藤蔓,身后的結界內是整個玲瓏塢的平民。
不過眨眼之間,他們面前吃人的藤蔓掉落在地,蔓身干枯。
修士們茫然無措。
“這是……死了?”
“怎么會忽然死了?方才不是還能分生嗎?”
“這……這太詭異了吧……”
沈辭玉收劍,擦去唇角的血,抬眸看向城主府的方向。
他知道為何桑黛要柳離雪去拔那株桂花樹了。
而城主府上空,業火仍在燃燒。
柳離雪麻木問:“所以說……藤蔓的本體就是這株桂花樹?”
可他瞧著那藤蔓上的花也不是桂花啊。
桑黛收起知雨劍,一手攙扶著應衡,垂眸冷睨小院中的滿地灰燼。
“不是,這株桂花樹本來就是個空樹,樹干里早就空了,那根藤蔓不過寄居在其中庇護自己罷了,桂花樹真正的靈識……就是烏寒疏抱著的那盆花。”
柳離雪:“?”
他根本聽不懂:“什么東西,那盆花怎么又成桂花了?”
桑黛將柳離雪的話傳音給應衡。
應衡知曉了這位晚輩的困惑,雖看不見,但還是溫聲解釋道:“我與寒疏確是舊友,但我們曾經只種下了這株桂花樹,在徴景十三年六人共同栽植,并未有那盆花的存在,這藤蔓可以分化,所以你們方才殺的都不是它的本體,而整個玲瓏塢只有城主府沒有藤蔓,所以那分生藤蔓的本體應當藏在這里。”
柳離雪聰明,很快便能捋清楚:“所以你們沒有種那盆花,可你們的約定不是花開相逢嗎?”
“是。”應衡回道:“這株桂花樹有靈識,是阿萱親自培植的,我們的約定是——”
他頓了頓,聲音放輕:“在第三百年的入秋之時,桂花樹開,我們赴約。”
可那株桂花樹早已死去,在這三百年的歲月當中。
它并未修煉成精,只是一株普通的桂花樹,因為經由微生萱栽培,所以比尋常的樹多了個靈識,但也不足以修煉成可以化形的精怪。
因此它的壽命不長,這些年烏寒疏守著這株樹,遲遲沒有等到他們赴約。
柳離雪道:“桂花樹死了,這株大樹就是個空殼子,可是那幕后之人出現,將桂花樹的靈識重新復活,移栽到那盆花中,烏寒疏用自己的魂力供養那盆花,讓那盆花可以有再開之日?”
應衡點頭:“對。”
柳離雪:“然后那藤蔓便住在了這株樹的殼子里,因為城主府坐落在玲瓏塢的主城中央,這根藤蔓扎根進去,蔓身扎進地里,可以朝玲瓏塢的任何一個方向游走,最大限度把控整個玲瓏塢。”
“是的,這位公子說的都對。”
柳離雪沉默了。
業火在此刻徹底熄滅,只剩下滿地灰燼。
那株活了三百余年的桂花樹被應衡的覆殺印生生碾碎倒塌,又被宿玄一把業火燒了個干凈。
偌大的地坑之中,有什么東西在發光。
宿玄率先下去,來到地坑邊上。
桑黛帶著應衡也跟了下去,柳離雪緊隨其后。
小狐貍跳進地坑,撿起了那發光的東西。
是一根藤蔓,并未被業火燒干,但是很虛弱,身上散發著瑩瑩幽光,蔽體之所被毀掉,它被業火重傷失去了再次分化的能力。
柳離雪指著這根藤蔓:“就是它,之前我在城主府被襲擊之時,這根會開花的藤蔓就在那里!”
整個玲瓏塢當中,那些藤蔓都是由這根主藤分化出來的,沒有意識只知道吞噬四苦,但這根藤蔓卻有主觀意識,并且可以操控那些藤蔓,而且它可以開花。
柳離雪拿起宿玄掌心中的藤蔓,它縮小了體型,如今只有一柄劍的大小。
蔓身之上有七朵花,已經全部開放。
它微微掙扎,被柳離雪捏緊。
“你敢咬老子,你知道我是誰嗎?我這就拿你回去入藥!”
藤蔓瑟瑟發抖。
宿玄一把拿了過來交給桑黛:“黛黛,你拿著,這根藤蔓上的花有些詭異,似乎是吃了四苦才開的,回去再看看。”
桑黛應下:“好。”
長芒捆著這根藤蔓,她將藤蔓收進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柳離雪:“……”
他痛心疾首:“好好好,現在你們還沒成婚,尊主你就一點都不在乎我了。”
宿玄壓根沒看他,目光落在遠處。
一人坐在屋頂之上,抱著一盆花看向他們的地方。
方才的混戰他全部看在眼里,卻沒有上前阻攔,依舊淡定地坐在屋頂之上,任由他們毀了這株桂花樹,又拆了他的小院。
柳離雪也看到了烏寒疏,方才還話癆的孔雀噤聲。
桑黛傳音給應衡。
應衡沉默了一瞬,道:“黛黛,你在此處等著師父,師父去去就來。”
“好。”
應衡跳上春影劍,朝烏寒疏所在的屋頂飛去。
烏寒疏抱著那盆花,喝了整整三天的酒,如今渾身酒氣。
若應衡五感并未全失,第一時間看到的便會是烏寒疏脖頸和臉上爬滿的黑紋。
他的神智不清醒,周身死氣沉沉,仰頭看向應衡。
他看出來了應衡五感盡失,笑了聲后為他傳音:“應賢弟。”
應衡抿唇,回應道:“兄長。”
烏寒疏抱著懷里的花,那盆花早已經開放。
可是不是桂花,只是一株普通的玉蘭花,只是這株玉蘭花里存的是那株桂花樹的靈識。
他呢喃道:“都過去三百年了,樹也死了,你們都沒來……”
四人死,一人失蹤,一人獨守他們的約定。
應衡反問:“何必呢?若不守這盆花,你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
烏寒疏忽然笑了:“你忘了很多事情,其實我不養這盆花,我也活不了多久的。”
應衡的腦子確實很亂,不知道他為何這般說。
他記得很多事情,但又不記得很多事,忘記的事情好像都很重要,可他死活想不起來。
烏寒疏說話的力氣都小了許多,啞著嗓子道:“我這一輩子啊沒什么天賦,年輕時候脾氣不好惹了許多人,沒什么朋友,若不是救了上一任城主,這玲瓏塢城主也輪不到我來坐。”
“可這輩子交了五個天賦絕佳的摯友,你們不嫌棄我暴躁的脾氣,不厭惡我喜怒無常,教我修行、與我飲酒,在玲瓏塢的那一年,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應衡摸索著在他身旁坐下,他問:“他們四人死去,我被打上摧毀歸墟靈脈的罪名,兄長,你其實應該忘了的。”
烏寒疏沒什么力氣,靠在房梁之上,目光眺望耀眼的日光。
“忘不了啊……”烏寒疏低聲說:“我知道……你們都沒錯……”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玲瓏塢死了這么多人,但其實……我也沒有做錯……”
“賢弟,你都會明白的,你以后都會明白的……那是天命,你都會想起來的……”
應衡輕聲問:“為何會這般說?我確實忘了許多事情,兄長,可否告知我?”
可他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烏寒疏的回應。
應衡垂眸,聽不到聲音,感受不到清風和陽光,只有一片茫然。
春影的劍靈告訴他:“他死了。”
應衡沒有說話。
春影還說:“花也死了。”
應衡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盆花靠烏寒疏的魂力才得以開放,當他死后,花也跟著死了。
桑黛幾人飛身來到屋頂的時候,聽到細細的呢喃。
她彎腰湊近應衡,才聽清楚了他在說什么。
“原來只剩我了啊……”
桑黛看向一旁的烏寒疏。
他的面上爬滿了黑紋,明明很可怖,但是唇角卻掛了笑意。
懷里捧著的花凋零,花盆上寫下的字。
徴景十三年共栽。
桑黛不知曉他們六人在玲瓏塢發生了什么,什么樣的友情可以讓他守著這株桂花樹過了這么多年,在這株樹死后,與魔鬼做交易用魂力養著一盆由四苦復生來的花。
等到花開的時候,他的舊友會來赴約。
但來的卻只有應衡。
身后落了個佛修,桑黛回眸看去。
檀淮去禪宗搬了援兵幫忙救治傷者,如今才剛趕回來。
他垂眸看著早已死去的烏寒疏。
烏寒疏是自戕死的,四苦快要吞噬他的神智了,他不愿淪為被四苦侵蝕的瘋子,于是在前幾天察覺要瘋掉之時便震斷了自己的心脈,以一副重傷的身體等了這么多天,等到這株花開放。
佛修雙手合十,垂首道:“阿彌陀佛。”
桑黛忽然間惘然。
花開的時候,赴約的是應衡,還有她和檀淮這兩位故人之后。
是否算是他們六人再次見面了?
玲瓏塢(二十)
城內百姓傷亡慘重, 但死傷更嚴重的則是那些散修。
可散修沒有門派為其討還公道,如今主事的烏寒疏也早已死去,這件事便是仙盟也不知道該如何判。
附近的宗門派來了醫修,也出了靈石幫助玲瓏塢百姓建造房屋, 禪宗正在重新選擇城主。
沈辭玉面前站了許多的劍修, 他的臉色還有些白, 說道:“房屋重建、以及后續的百姓們養傷都需要靈石,劍宗雖不算富裕, 但庫里也還有不少余錢,盡可拿來。”
“是。”
他偏過頭低聲咳嗽, 一旁的弟子連忙上前。
“宗主,您的心境只修補了一點, 這幾日不眠不休戰了這么久, 若不去休息吧?”
沈辭玉擦了擦血, 搖頭道:“本就在這里待不了多, 明日便離開回劍宗了, 能幫些是一些。”
弟子只能嘆氣:“是, 宗主。”
沈辭玉吃了幾顆靈丹,便要瞬移去下一個受災嚴重的地方,剛邁出一步,余光中看到了一抹藍色的身影。
他看得出來桑黛周身的氣息不同, 已經邁進了大乘滿境, 離開劍宗之后,她變得越來越好。
沈辭玉停了下來, 長身玉立看桑黛走過來。
她其實并未看他, 目光一直落在街道兩旁受傷的災民身上。
應衡并不在她的身旁,如今桑黛身邊只有一個宿玄, 他們兩人都未曾注意到沈辭玉。
宿玄一手牽著劍修,身子微彎,似乎在聽她講話。
桑黛的眉目清淡柔和。
沈辭玉不想打擾他們,但看到的時候還是難免低聲咳嗽起來,他捂住嘴轉身便要離開。
身后的劍修淡聲開口:“沈宗主,且留步。”
沈辭玉停下來。
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走近了他。
沈辭玉身子微僵轉過身看她,擦去唇角的血。
他的身上很臟,殺了這么久難免狼狽,桑黛看起來也不怎么好,畢竟剛渡完劫,衣服破爛帶了血。
宿玄并未跟來,而是負手站在遠處等候。
雖然單看背影就能看出來不情愿,但應當是桑黛吩咐過,所以他并未跟過來。
“沈宗主。”桑黛微微頷首。
沈辭玉眸子微垂,輕聲說道:“真的不能叫師兄了嗎?”
桑黛啞聲,沉默了瞬,又道:“不合適,我已不是劍宗的弟子。”
沈辭玉沒說話,黑眸沉沉看她。
桑黛瞧見他這幅樣子后嘆氣。
曾經她其實是不想看見沈辭玉的,劍宗的所有人她都不想見,見到便會一直提醒她,她守護了一百多年的同門還給她的是血淋淋的背叛。
可沈辭玉有錯,卻又無錯。
桑黛道:“修固心道的還有隴城方家,沈……沈辭玉,你如今是劍宗長老,你身后是那么多的弟子們,我雖不想再管劍宗,但是很多弟子并不知曉我與劍宗的事情,未曾參與,從始至終都拿我當師姐對待,他們是來修行的,如今劍宗因為弟子獻祭一事被釘在恥辱柱上,這些弟子很多都受到牽連,你必須想辦法振作起來為他們創造一個更好的修行環境。”
“你……”桑黛看了眼他蒼白的臉和暗淡的眸光,最終還是堅持說了下去:“你的心境其實大部分是由于你自己想不開才跌的,弟子獻祭一事,若如你這般死腦筋,那我是不是也有罪,我當初身為大小姐卻并未及時察覺這件事?”
沈辭玉急忙反駁:“不,你與此事無關,你怎么會有錯?”
桑黛唇角微勾,“對啊,你與此事也無關啊,你不知曉,未曾參與,且公正誅了叛徒,你已經做了你該做的事情,為那些無辜被殺的弟子們報了仇,錯信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我們都沒錯。”
沈辭玉茫然看著她。
桑黛又道:“另一方面,你的心境還有因為我……”
她說到這里默了一小會兒,她其實看得出來,沈辭玉對她生有愧疚,加之對桑黛生了男女之情,他算是間接害了自己喜歡的姑娘,這件事讓沈辭玉沒辦法接受。
沈辭玉垂下眼,似乎不敢與她對視。
桑黛組織好語言,果斷開口:“我知曉你的心意。”
這話說得太過直接,沈辭玉起初一愣,待聽明白后急忙抬頭。
他有些慌亂,他一直以為桑黛不知道,也從未想過說出來惹她煩惱,但沒想到她看出來了,桑黛這般木頭腦袋,他以為可以瞞一輩子。
或許……
是宿玄看出來了。
沈辭玉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桑黛目無情緒,沉靜開口道:“你不必因為我叛離劍宗一事對我心生愧疚,起初我確實怨過你,我連帶著怨恨劍宗,可是沈辭玉 ,愚忠不是你的錯,畢竟我也曾愚忠劍宗,你并未害過我。”
“桑黛……”
“而至于你的心意,我只能說……你會遇到更好的人,但我們不可能。”
她看不出來沈辭玉心存幻想,但某只小狐貍看得一清二楚,還特意叮囑過她遠離沈辭玉才是對沈辭玉好。
若非看到沈辭玉守了這些百姓三日,心境跌成這般,看起來命不久矣的模樣,桑黛其實也不會主動去找他挑開這層窗戶紙。
沈辭玉的臉色幾近于蒼白。
桑黛卻還是接著道:“有些時候呢,可能你覺得很難跨過去,當時在戰場上被拋下的時候我很難過,醒來后看見自己金丹半碎、經脈寸斷,那一瞬間我是絕望的,我也覺得我跨不過去了。”
“我這一路走來好像一直在被騙,爹娘是假的,同門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我聽到柳公子告訴我,仙絨草出現在白刃里之時,那一刻我心里狂喜。”
“我想啊,我找到仙絨草可以修補金丹,我可以順著這條線索尋到師父,我可以查清楚當年的一切,我跨過去了,我看清了很多東西,找到了一個命定的伴侶。”
說到這里的時候,桑黛的神情很溫柔。
她看向遠處的小狐貍,他的背影都透露著:
——生悶氣,快哄我,不哄我就鬧了。
小狐貍真的很可愛。
沈辭玉也隨她一起看過去。
“我不再是孤身一人,我有了很多在乎的人,他們都對我很好很好,我入了大乘,尋到了我師父,一步步接近真相,找到了自己真正的道。”
桑黛彎起唇角,眼底全是笑意。
“我的道,在我的身邊,我要去守護他們,我要活下去,這個天級靈根覺醒者我不要做了,責任于我而言不過是虛妄,我不可以為了別人去死,我必須為了他們活著,這是我找到的路。”
“這條仙途很長很長,路上難免會遇到些不好的事情,失去和擁有同樣可貴,你放眼看去,未知的未來難免會有驚喜在等著你。”
她曾經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可宿玄將她從血水中抱了起來。
她曾經覺得自己或許要成為廢人,可她拿到了仙絨草,在翎音的幫助下清理了毒素,扛過了兩次雷劫,修為短短幾月間便垮了一個大境界。
她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也找不到應衡,查不到當年的真相,可如今應衡出現了,真相也一步步逼近。
一切好像都很美好。
每當她覺得自己要迷失的時候,再堅持一會兒,往前再走走,霧氣都會被吹散。
沈辭玉低下頭,忽然笑了下:“桑黛,其實一直想跟你說,真的對不起。”
桑黛回應:“我知道,沒關系。”
“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可以。”
“你與宿玄的合籍大典何時辦?”
“應當很快。”
“可以請我去嗎?我只送個禮就走。”
“你若是愿意來,自然可以。”
“桑黛。”沈辭玉笑道:“希望你未來平安,生活美滿幸福。”
桑黛也笑著回應:“也祝你前程似錦,仙途坦蕩。”
畢竟來日方長。
路還有很遠。
沈辭玉目送桑黛離開,去了那只一直生悶氣的小狐貍身邊。
兩人并肩離開。
一名弟子跟上前來,道:“宗主,您父親來了。”
沈辭玉回頭看,沈烽的眼下烏青,瞧著沒有睡好,風塵仆仆的模樣格外狼狽。
沈辭玉看到了他鬢發上又多了幾根白發,眼底的擔憂和心疼濃重到他接不住。
“辭玉啊……”
沈烽看到了桑黛離開,以為自家孩子又要自困了。
沈辭玉卻沖他笑了。
“父親,我想明白了。”
“我放下了。”
“是我錯了。”
他走上前,高大的劍修俯身抱住自家這段時間一直為他操心的父親。
“父親,我應該承擔起我的責任,是我太過脆弱了。”
沈烽抱住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脊背:“辭玉啊,爹娘從來沒后悔過這般教養你。”
沈辭玉被他們教養的太過心善,也太過看重責任,被保護得太好,一輩子順風順水沒經歷過什么挫折,不如桑黛堅強,跌倒了就很難再爬起,極其容易鉆牛角尖。
可沈烽覺得,自家的孩子生得心善不是錯,看重責任也不是錯。
沈辭玉就該是這樣的。
“孩子,真的放下了嗎?”
“放下了,其實從頭到尾,都是我自己在自困。”
“那你的心境……”
“父親放心。”
沈辭玉直起身子,沖他彎起眼眸。
“兒子十年內必入大乘。”
他是天級靈根覺醒者,他是劍宗宗主,是九州未來的仙盟之主。
沈辭玉的天賦從來不差。
天級靈根覺醒者永遠都是頑強的。
***
“妖界有錢,黛黛你放心,玲瓏塢房屋雖然受損嚴重,我已經傳音讓人送靈石過來,仙界再出些人手,這些房屋七日內便能重建。”
宿玄拉著桑黛的手解釋。
桑黛點頭:“辛苦你了。”
小狐貍牽著她往客棧走:“如今柳離雪應當在幫應衡仙君看傷,他趕來的路上傷到了身體,都是ῳ*Ɩ 些皮外傷,放心吧。”
桑黛一開始就幫應衡看過傷,確實是皮外傷,因為他一路上摔了不少次。
她對柳離雪放心,聞言也松了口氣:“好,我知曉。”
客棧里面被清理干凈了,宿玄帶著她上了二樓。
藤蔓襲擊客棧的時候他們都不在屋里,那些藤蔓并未闖進空房子,于是他們的房屋還算是整潔。
宿玄拉著桑黛直接去了水房,他往湯池里加了水后用業火溫熱,干凈利落便要脫衣服。
桑黛急忙后退:“……分開洗吧?”
宿玄輕笑:“屋里只有這幾桶水了啊,如今客棧還沒完全收拾利落,沒有人給我們送水,便是這水都是先前存的。”
桑黛別過頭:“……我去再問問。”
小狐貍親了親她的側臉:“騙你的,逗逗你,你先洗,我下去再打些水,一會兒我洗。”
宿玄揉了揉桑黛毛茸茸的頭發,轉身出了水房。
屋里只剩下桑黛一人。
她長呼口氣,壓了壓微跳的心。
她沐浴過后換上新衣,剛要束發的時候,身后一人走了過來。
桑黛聞到沐浴過后的清香,轉身去看,便被他堵住了唇。
小狐貍不知道在哪里洗過了,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烏發用木簪半挽,唇齒間都是清淡的草木香。
桑黛看到是他后心下一松,主動攀上他的脖頸回吻。
宿玄掐著她的腰身將她提起來,讓人坐在梳妝臺上,他扣住她的后腦勺親吻她,一手在側腰摩挲。
親了小一刻鐘,小狐貍的吻在脖頸上蔓延開來。
桑黛剛沐浴完,身上都是皂角的清香,宿玄叼著她的軟肉輕咬。
聽她細細的喘.息,感覺她無力的攀附。
他在親吻自己喜歡了一百多年的姑娘。
桑黛暈暈乎乎問他:“宿……宿玄,師父那邊……”
“應衡仙君睡下了,他趕了好幾天的路。”宿玄銜住她的耳垂含在唇中輕咬,聲音含含糊糊:“我現在想和你待會兒,陪我睡會兒吧。”
桑黛這才發現他沒穿外袍,只穿了一身里衣。
小狐貍托著劍修的臀底邊親邊往床邊走,利落脫了她的鞋襪,解開劍修的外衫扔在里側。
桑黛察覺到他在解她的中衣系帶,一巴掌拍在了某只狂徒的肩膀上。
“不是睡覺嗎?”
“睡前親一會兒。”
宿玄跪在她的腿.間,狐貍眼眸微微上揚,笑得邪里邪氣滿不正經。
“剛渡完劫,現在渾身是勁,都用給我的寶貝。”
桑黛捂住他的嘴:“你給我閉嘴!”
“黛黛呢,渡完劫有沒有覺得靈力澎湃?”
桑黛確實有,修士剛渡完劫后靈力澎湃是正常的。
宿玄解開桑黛的中衣系帶,利落扒掉包裹著美好的小衣埋頭親吻。
劍修拱起瘦削的腰身。
小狐貍聲音含糊:“幫寶貝紓解一下。”
桑黛喘著氣問:“你……你不是還沒發情期嗎?”
“快了,這幾天,先練練手。”
桑黛:“……”
他練的還少嗎?
她被親得迷糊,連宿玄什么時候褪了她的褻褲都不知道。
有意識的時候小狐貍已經親上了她。
桑黛瞬間清醒,直起腰身要踢他:“宿玄!”
宿玄一手按著她的腰身,她根本動彈不得。
他抽空說了句:“沐浴過了,黛黛哪里都很干凈,就親一小會兒。”
他好像忽然有些強硬,靈力壓著她不讓她動,劍修很快就沒了力氣任他為所欲為。
桑黛的雙手無意識攥緊錦被,宿玄將尾巴露了出來,桑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剛好握住狐貍的尾巴尖尖,力道很重,宿玄舒暢得渾身發麻。
小狐貍很喜歡劍修摸他的尾巴,尤其是劍修有時候還會抱著毛絨絨的尾巴睡覺。
他離開了些艱難呼吸:“黛黛……”
桑黛目光茫然,雙頰紅透,眼角的淚花明顯,她的眼淚是對他最好的鼓舞,左右她現在沒力氣,小狐貍果斷繼續下去。
到最后桑黛開始用力踹他,眼見人真的受不住了,小狐貍這才收手。
他直起身子去吻她的臉,親去她的眼淚,在要順著吻她的唇時,桑黛別過頭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宿玄,你不要親我……”
宿玄一愣,桑黛已經將腦袋埋進錦枕中,拉過他的尾巴蓋住自己的臉。
小狐貍笑了起來,懶懶擦了擦自己的唇:“我們黛黛香得很,我都不嫌棄,你還嫌棄自己啊?”
桑黛咬牙罵他:“你閉嘴!我沒有讓你親那里!”
“可是黛黛,我們分開了三天,這三天對我而言像是三年。”宿玄吻住她的耳根,聲音很柔和:“我渡劫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你,黛黛,我很想去見你,見到你之后我就不想離開,所以方才強硬了些,別怪我好不好?”
他現在一顆心里全是她,只想跟她親近,這一場雷劫讓他們彼此的心更加貼近了些。
桑黛明確了自己的道,宿玄得到了自己的道。
他吻著劍修的鎖骨,小聲說道:“待會兒應衡仙君醒了,我就去向他坦白提親,黛黛,你沒有機會反悔了。”
桑黛沒說話,跟個烏龜一樣窩囊縮著。
宿玄與她十指相扣,彼此的靈力交.融,紓解著雙方澎湃的靈力。
“黛黛,你舒服過了,那幫我一次好不好?”
天色落下之后,小狐貍掀開了床帳。
他打了盆水替她擦拭。
桑黛悶聲道:“我想沐浴,身上好黏。”
宿玄親了下她的側臉:“我去打水,等會兒好不好?”
桑黛小幅度點頭。
宿玄熱好水回來抱她,兩人一起進了湯池,她坐在他的懷里,下頜抵著他的肩膀。
此刻滿心后悔,早知道今天一起洗了算了,反正最后都得一起洗。
小狐貍幫她沐浴完后卻并未抱著她離開,微微仰頭靠著湯池邊,脖頸上青筋畢露,喉結上下滾動。
桑黛小聲問他:“你怎么了?”
宿玄啞聲道:“緩一會兒。”
桑黛以為他受傷了,急忙抬起頭問他:“你哪里不舒服嗎?還是渡完劫后傷到經脈了?”
小狐貍抬起手捂住眼睛笑起來,身子一顫一顫連帶著桑黛都跟著抖。
她皺眉問:“真的很不舒服嗎?我幫你看看好不好?”
宿玄忽然抬起手看她,兩人沒有穿衣服,桑黛的烏發半披在身前,遮擋住了大半春光,半遮半掩的模樣再配上她懵懂緊張的眼神。
小狐貍喉口干啞。
她可真是純得要命。
【就是太舒服了。】
桑黛:“?”
【舒服得有些緩不過來。】
桑黛:“……”
她一巴掌呼了上去:“你能不能要點臉啊!”
宿玄順帶抱住暴怒的劍修,臉上依舊是不著調的笑。
“我又沒說話,你罵我干什么?”
桑黛:“……”
宿玄微微垂首,與她對視道:“寶貝,你怎么總罵我,我明明什么都沒說?”
桑黛的汗毛倒立,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露餡太多次了。
宿玄的琉璃眼眸半瞇,桑黛恍惚間以為他真的猜出來了。
她急忙別過頭不看他:“沒有,我就是……就是有點害羞……我們坐在一起沐浴……”
宿玄悶悶輕笑,抱住劍修親了幾口。
他這心肝有點太好騙了,其實早就露餡了,偏生她自己沒有察覺出來。
宿玄靠在湯池邊,桑黛面對面坐在他的懷里,小狐貍一只手攬著她的腰身,一只手在水下揉她的膝蓋。
桑黛全然未知,因為太過緊張了。
她不看宿玄,但宿玄一直在看她。
他猜到了一些事情,一些聽起來有些荒謬的事情。
桑黛可以聽見他內心的想法,這件事是從四月前的大戰之后開始的。
對視的時候可以聽到,不對視就聽不到。
而且只能聽見他的,她從來不會主動盯著別人的眼睛看那么久。
至于其他的……
應當沒有了。
宿玄微微挑眉。
一開始想跟她坦白,讓她自己主動攤牌。
但現在看來,好像不坦白更好些。
可以盡情逗她。
他是只壞狐貍,沒什么道德心。
桑黛推了推他:“我想出去了……”
雙目對視。
【好爽。】
桑黛:“?”
【黛黛坐在身上好爽。】
桑黛:“……”
【黛黛哪里都香香的,那里也香香的,晚上再親親。】
桑黛:“宿玄,你真的太不要臉了!”
柳離雪啃著蘋果出來,瞧見自家未來尊主夫人氣沖沖拉開大門,面容緋紅,烏發半濕,衣服的系帶都打成了死結,似乎是匆忙穿好衣服跑出來的。
他心下詫異,來到門前看到自家尊主慢條斯理在那里穿外袍。
柳離雪靠在門邊,咬著蘋果懶洋洋道:“桑姑娘怎么了?”
宿玄背對著他淡聲回:“沒事,本尊說了些話氣到她了。”
柳離雪不可思議:“桑姑娘脾氣那么好的人,你得是說了什么話才能氣到——”
宿玄轉過身認真道:“一些情話。”
柳離雪看著他左臉上的巴掌印陷入沉默。
能到挨巴掌的份,是什么情話一目了然。
柳離雪看到自家尊主還在笑,美滋滋在那里挽發,孔雀神色復雜。
妖界怕是以后真的得桑黛說了算了。
宿玄收拾好自己準備出去追自家小劍修,路過柳離雪后又拐了回來。
孔雀:“尊主有事嗎?”
小狐貍:“傳令回去,給本尊準備合籍大典,按我們過去商量過的辦,要多隆重有多隆重,四界有頭有臉的人都給本尊請來。”
孔雀:“桑姑娘答應了?”
小狐貍一臉驕傲:“答應了!”
孔雀豎起了大拇指。
才四個月,辦成了他過去一百二十年都沒辦成的事情。
自家尊主果然效率高,狐貍精就是得有狐貍精的本事。
***
桑黛敲了敲門。
里面的人很久才回答道:“請進。”
桑黛推門而入。
應衡剛睡醒沒多久,烏發凌亂,身上的傷都被柳離雪包扎好了,穿了一身新的衣服,應當是柳離雪幫忙買的。
“黛黛?”應衡笑著說:“春影說有人敲門,我一猜就是你。”
桑黛看著坐在凳子上的劍修。
他還是如過去一樣,可卻瘦了不少,白衣穿在身上也不知是因為他瘦了,還是衣服買大了,有些空落落的。
桑黛走上前,半蹲在他身前,輕聲問:“師父,您睡好了嗎?”
應衡摸索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師父睡的很好,是這些天來睡的最好的一次。”
桑黛握住他的手,將臉頰貼在他的掌心。
即使應衡沒有觸感,全靠春影在識海里指引他。
她的眼淚落下濺落在他的掌心:“師父,我找了您好久。”
應衡唇角的笑淺了幾分。
桑黛接著傳音:“他們都欺負我,給我下毒,取我的血,還要剝我的靈根,把我仍在戰場上,仙盟還給我下了追殺令,您都不在我身邊。”
她很少主動說自己的委屈,好像一直淡然接受這一切。
但真的看到應衡的時候,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委屈。
就好像她也會對著宿玄說自己的委屈,說自己遇到的不公,當信任的人來了之后,她就有了底氣。
應衡嗓音沙啞:“黛黛……是師父的錯……”
可他什么都不記得,不記得自己為何要離開桑黛,不記得是不是自己摧毀了歸墟靈脈,不記得蒼梧道觀是誰殺的。
那黑衣人告訴他,他不能去見桑黛,他會給桑黛帶來災禍。
可他聽那黑衣人說了桑黛這些年的遭遇,他獨自在洞穴中坐了很久。
他想了很久。
他想,若他的離開仍然讓自己弟子遭受了這么多委屈,他做的真的對嗎?
他想,他只是去看看桑黛,遠遠看一眼,確認桑黛如今過得很好之后他就離開。
但沒想到桑黛被圍殺了。
應衡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離開她。
“師父。”桑黛的側臉枕在他的膝蓋上,小聲說:“忘記的事情我會幫您找回來,您的清白我會還您,過去您護著弟子,如今弟子來保護您。”
應衡無知無覺,不知道自己落了淚,也不知道自家弟子落了淚。
他知道桑黛如今很強,她已經成長到可以獨當一面。
應衡淺笑回應:“好,我們黛黛來保護師父。”
桑黛擦去自己的眼淚,抬起頭看向應衡空洞的眼。
心里酸酸的,但是又滿滿的。
他真的回來了,她僅剩的親人。
桑黛牽起笑意道:“我說帶他來見您,師父,方才沒有機會說話,如今您可愿見他?”
應衡溫聲問:“那個孩子嗎?”
“嗯。”桑黛回應:“我喜歡的人。”
應衡起初以為他們成婚了,后來桑黛告訴他還未結契。
他摸了摸桑黛的頭,道:“讓他進來,師父看看他。”
“好,他就在門外。”
桑黛站起身拉開門,小狐貍頗為拘束站在外面。
桑黛剛剛就察覺到他來了。
某只劍修還生著他的悶氣,方才他實在太不要臉了,如今桑黛只能別開眼不看他。
“進來。”
劍修低聲說。
宿玄在猶豫,是先哄自家寶貝疙瘩,還是先面見她的長輩。
只是當應衡循著春影的指引,空洞的目光看過來時,結果就出來了。
得先見這位長輩。
他忙收起不正經,站直了身體進去,在應衡的面前站著。
“見過仙君。”
桑黛挑眉,眼神問他:不是喊師父喊得很順口嗎?
小狐貍耳根一紅:不敢,怕冒犯。
還是第一次見到宿玄這般窩囊,桑黛心里的悶氣忽然就消失了。
應衡牽起笑摸索,桑黛一愣,下意識看向宿玄。
她記得宿玄不喜歡旁人的觸碰。
可小狐貍卻主動半蹲,讓應衡順利摸上他的肩膀。
應衡像個長輩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曉,黛黛和我說了,你是妖王宿玄,那個火系天級靈根覺醒者。”
宿玄道:“是。”
“你和黛黛認識多久了?”
“一百二十年了。”
“……竟這般久了,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這個……”小狐貍看了眼桑黛,有些心虛道:“沒多久……一月多。”
從在春秋樓中第一次親吻算起來的話,應當是一月多。
宿玄理所應當將第一次親吻算成他們感情開始的時候。
應衡似乎沒想到這般短,沉默了一瞬,桑黛和宿玄雙雙緊張起來,生怕他覺得哪里不合適。
直到應衡驀地笑了聲,問道:“一月多的話,你們可有確定好要與彼此走完一生?”
沒有想到的問題,桑黛和宿玄第一反應是愣住。
應衡接著道:“合籍不是熱戀上頭便能盲目答應的事情,是否真正了解彼此,能不能攜手走一輩子,修士一生很長,中途會發生的事情有很多,你們的感情能不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能!”
應衡的話剛落下,宿玄直接開口回道。
桑黛朝他看過去。
宿玄深吸口氣穩住聲音,在應衡面前跪下,拱手朝他行禮。
“晚輩向您保證,晚輩這一輩子都會守著她過,我絕不變心,無論未來是生是死,我都和她一起,她生我生,她死我死,一百年我都守了,千千萬萬年我也可以繼續守著她。”
應衡怔然:“孩子,你……”
“晚輩想向您提親,求娶您的弟子桑黛,聘禮是整個妖界,晚輩可以立下生死契約,此生絕對不會背叛她,與她同生共死白頭到老。”
宿玄朝應衡重重叩首,額頭與青磚相碰。
桑黛茫然看他,宿玄從未向人下過跪。
小狐貍態度嚴肅,收起了平時的不著調,銀發披散下來。
“仙君,請您允我們的婚事。”
枕花渡(一)
宿玄跪在應衡的面前, 此刻已經傍晚,屋內點了盞暖黃的燈。
光亮落在宿玄的身上,為他的銀發披上一層溫暖的光澤,桑黛這才發現他穿了一身格外精致的外袍, 金線沿著衣襟和袖口勾勒成繁復的花紋, 是特意收拾過才來的。
應衡有些無措, 他性子淡然孤僻,除了桑黛外幾乎沒什么親近的人, 春影告訴他妖王在他的面前跪著,應衡著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孩子, 你起來吧。”
小狐貍一聽便急了,這句話落在他的耳中便是拒絕的意思, 好像應衡對他不滿意。
桑黛也下意識以為是應衡不同意, 跟著一起跪了下去。
“師父, 您相信我們, 我們真的想好了。”
劍修說話很快, 明顯焦急了起來。
宿玄一愣, 急忙抬起頭看向應衡。
他握住桑黛的手,這輩子沒對誰這般尊敬過。
宿玄匆忙間喊道:“師父——”
應衡:“?”
宿玄回過神一個急剎:“……仙君,您相信晚輩,晚輩十三歲就喜歡黛黛, 這些年從來沒變過, 以后也只會喜歡她,我一直有在努力修行追上她, 我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應衡:“……妖王大人, 你——”
“仙君,我可以現在就立下生死契約!”
一聽到應衡喊他妖王了, 明明是一句禮貌的稱呼,在如今的宿玄看來便成了疏遠的意思。
宿玄攤開左手,右手凝出業火刃,反手便歃了掌心。
桑黛和應衡都沒反應過來之時,他已經立了生死契約。
“晚輩宿玄在此立下生死契約,若此生變心必不得好死,定會一心一意守著桑黛,與她同生共死,她若死去我絕不獨活,黃泉碧落我都隨她。”
金印已成,契約當即立下。
桑黛撲上前握住他的手,聲音控制不住音量:“宿玄,你干什么啊!”
他立的可是生死契約,若桑黛死了,他會在她殞命的那一刻被天雷劈死。
桑黛的手在抖:“誰讓你立了?我讓你立了嗎!”
宿玄反手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看向應衡:“仙君您可放心,晚輩這一輩子絕對不會負她,我等了她這么多年,我不可能對她不好,您盡可放心,請您允我們的婚事。”
應衡目光沒有焦點,似乎也是被眼前發生的事情嚇到,唇瓣翕動啞口無言。
桑黛被他死死扣著,宿玄掌心中的血液落在她的掌心,灼熱滾燙到令人心慌。
她茫然看著兩人交握的手,骨節分明的指縫間全是血。
生死契約。
這下她的命可真是跟宿玄綁在了一起,她的天命也成了宿玄的天命。
應衡磕磕絆絆:“你……妖王,我并未說不同意……”
宿玄眼眸一亮,“仙君,那您同意嗎?”
應衡道:“黛黛若是喜歡,我自然是同意的。”
宿玄立馬叩首:“多謝仙君!晚輩已經傳令回去操辦合籍大典!”
應衡:“……這般,這般急嗎?”
宿玄抬起頭唇角上揚,聲音帶笑道:“急,特別急,我特別想娶黛黛。”
應衡唇角微抿,即使看不到,語言也可以傳遞很多情緒,應衡能聽出來宿玄對于桑黛的喜歡。
少年郎時期炙熱純真的喜歡,經過一百多年的磨煉并未削減,反而更加濃重純粹。
他問自家弟子:“黛黛,你意下如何?”
宿玄看向一旁的桑黛。
掌心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經被她處理好了,她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么。
宿玄柔聲問:“黛黛,仙君問你的意見。”
桑黛緩緩抬眸與宿玄對視,看清了他的欣喜。
小狐貍很開心,今天已經開心一整天了,從桑黛答應與他成婚的時候,他的笑就沒下去過。
桑黛第一次直面有人對她這么濃重的喜歡,是喜歡到骨子里的,愿意為她生為她死的喜歡。
“宿玄。”桑黛彎眼輕笑,“我也愿意的。”
她非常非常愿意和宿玄在一起,成為彼此最為親密的人,一輩子都在一起,僅有的一生都給彼此。
小狐貍直勾勾盯著她,眉眼舒展開來,若非應衡在這里,定是要抱她親上一會兒。
應衡也牽起笑意來,他看不見,但是春影告訴他,他的徒弟在笑。
春影還說,那妖王宿玄長得格外好看,眼底的喜歡都要溢出來了,非常非常喜歡他的弟子。
應衡忽然有些恍惚,他離開之時桑黛才剛過他的腰間,如今一百二十年過去,再次見面之時,當時的小娃娃已經長成了獨當一面的劍修。
找到了喜歡的人,要有自己的家庭,有一個可以走完余生的夫君了。
***
夜色徹底濃郁下來,宿玄已經回了屋。
桑黛坐在應衡的身邊,為應衡添上了一杯茶。
“師父,您喝茶。”
應衡接過來,其實沒有味覺,什么都嘗不到。
桑黛說:“您的靈根當年被抽了出來,如今兩段在弟子這里,剩下一段還在那黑衣人的手中,我問過柳離雪,靈根本就認主,若找齊您的靈根,我們可以請神醫谷那位醫修幫您融合靈根。”
“您的五感盡失是因為靈根被抽,若重獲靈根,您的靈力可以回來,五感也自然齊全,待……”桑黛看了眼應衡,小聲道:“烏城主的尸身入殮后,我們便啟程回妖界,后日便動身。”
應衡輕抿口茶,淺淺笑了下:“好,辛苦黛黛了。”
桑黛沉默了會兒,看著應衡依舊溫和的面容,即使遭遇了這么多,他一直都是這般的淡然,從未覺得命運不公。
桑黛與他很像,都格外堅韌。
她看著便想哭,如今親眼見到應衡,她便更加確定了,歸墟靈脈被毀、蒼梧道觀被屠的幕后真兇絕對不是應衡,那么他到底是為誰頂的罪,為何要認下這罪名被四界圍殺?
“師父……”
應衡嘆氣,放下手中的茶,摸索著找到她的臉,小心為她擦去眼淚。
春影告訴他桑黛哭了。
他這個當師父的只能順著春影的指引幫她擦去眼淚。
應衡心里一酸,像小時候那般哄她:“黛黛不哭,師父給你做好吃的好嗎?”
桑黛捧住他的手貼在臉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見到應衡后就總是想哭,委屈又難過,明明之前也沒有這般喜歡哭。
桑黛的眼淚落在他的手腕上,可應衡根本察覺不到,只知道她在哭。
“師父……”桑黛哽咽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桂花契印讓她看到的過去,應衡當著那么多人的圍殺,毫不猶豫承認了罪責。
他怎么可以認得那般果斷?
可應衡自己也想不起來。
他輕嘆一聲,“黛黛,抱歉,師父真的忘了很多事情。”
不記得當年群英會發生了什么,不記得為何他們六人再也不見面,不記得為何自己要應下那些罪責。
只記得自己明明要趕去為她過十歲生辰,可好似睡了一個很長很久的覺,醒來后五感盡失、靈根被抽、在玲瓏塢百里外的那座山上,身邊只有一個奇怪的人,說是受人之托救他,卻又不告訴受誰之托。
得知自家弟子被圍殺,慌亂無措要來找她,隨后便是這幅樣子。
他的記憶格外混亂,便連與桑黛做師徒的那七年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但對她的感情依舊清晰。
模糊的記憶洗不去他對自家弟子的疼愛與關照,桑黛對他來說,堪比他的親女。
“黛黛,真的對不起。”
很抱歉,將她丟下了這般久,讓他的弟子尋了他這么多年。
桑黛閉上眼握緊他的手,趁著應衡聽不見,她可以低聲啜泣。
都一百二十年了,她真的尋到他了。
“師父,如今我可以護住你了,以后我們一直在一起好嗎?”
應衡唇角的笑卻淡了一絲:“黛黛……”
桑黛知曉他的意思,但面上依舊帶著笑:“師父,若不是你的話,或許我在被帶回來就已經被抽了血,你把我帶大,教我立了劍心,我從未后悔做你的徒弟,即使外人都說是你的錯,可是師父,我知道你不會做這件事,所以我一直在找你。”
“師父身邊會很危險……或許師父會為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師父,天道也想殺我,在我身邊也可能會連累你,我們這樣算不算是扯平了?總之都很危險,不如在我身邊吧。”
桑黛的聲音很俏皮,應衡也不由得被她逗笑。
“我現在很厲害,宿玄也很厲害,在妖界不會有人敢來傷害師父,當年的事情我都查清楚,師父,你相信我好嗎?”
應衡只是笑。
春影告訴他桑黛生得很漂亮,跟小時候很像,但又比小時候多了很多堅韌,他可以將小時候的桑黛想得更成熟一些。
應衡就在想,小時候的桑黛是什么樣子呢?
柳眉彎彎,鳳眸漂亮,瞳仁又黑又亮,是一張小時候便能看出來格外清麗的臉。
他嘗試將那張臉想得再成熟一些,眉宇比之前更堅韌一些,拼湊出了一張格外漂亮的臉。
“黛黛。”應衡問她:“如今只有我們在這里,你告訴師父,可否真的愿意和那孩子過一輩子?”
應衡總也不放心,兩人才只在一起一個多月,他總覺得是這兩個孩子熱戀上頭。
桑黛自然聽得出來應衡的話中含義,愣了一瞬后湊近小聲道:“師父啊,您這般不相信他,他聽到后會哭的。”
應衡:“……哭?”
桑黛肯定道:“他可喜歡哭了呢,是個小哭包,脾氣幼稚又暴躁,花錢如流水,一點不委屈自己。”
應衡:“這……”
桑黛又道:“但是他非常非常可愛。”
應衡失笑,反問:“哪里可愛?”
“他是只九尾狐,本體超級漂亮可愛,特別黏人,還可喜歡撒嬌了,我就沒見過比他還喜歡撒嬌的人了。”
“可我怎么覺得他很穩重啊?”
“唔,那是在您面前,在我面前他可不是這樣。”
“他對你好嗎?”
“非常好。”桑黛笑著說:“特別特別好,他可以把命都給我。”
應衡不知道桑黛看到的畫面,宿玄也只知道舊的天命中他自己也死了,但宿玄也沒有見到自己死亡的樣子。
可桑黛親眼所見。
應衡問:“黛黛很喜歡他嗎?”
“嗯,我非常非常喜歡他,師父,若不是他的話,或許您也見不到我了。”
應衡默了一瞬,揉了揉桑黛的發髻。
“黛黛,你們只在一起了一個月。”
桑黛認真回道:“師父,他的喜歡遠比我的多,他喜歡了我一百多年,可我過去眼瞎,我沒看出來。”
“黛黛,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師父,感情不是靠時間去估算的,我們七年的師徒情抵過我和桑聞洲一百多年的父女情,我和宿玄幾月的相處也足以讓我看清他的真心,我非常確定,我們絕不會背叛彼此,他會是我最后的歸處。”
“你若喜歡,師父沒有意見。”
桑黛撲進他的懷里,眼淚蹭在他的領口。
“師父,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應衡輕輕拍著她的脊背,小聲道:“黛黛,師父不會再離開你了,以后我們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好,師父。”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桑黛一直這么認為。
應衡如今是個凡人之軀,桑黛看他喝了柳離雪的藥后便睡下了。
她為應衡布下了個安睡的陣法,出來的時候已經亥時。
剛推門進去,面前撲上了個滾燙寬廣的懷抱。
小狐貍抱住自家劍修,順帶鎖上了房門。
“黛黛,你終于回來了。”
跟劍修分開了幾個時辰,他想得不行,但師徒兩人好不容易獨處,他又不能去打擾,擔心把應衡惹惱了撤去他“徒婿”的稱呼,這帽子還沒戴穩,宿玄不敢惹應衡。
小狐貍不知道應衡的脾氣有多好,應衡根本不會因為這些生氣。
桑黛仰著頭抱住他,拍了拍宿玄的脊背:“我跟師父說了會兒話。”
宿玄托起她的臀底,桑黛的雙腿盤在他的腰身上,整個人掛在宿玄身上。
他總喜歡這般抱她,桑黛的重量對宿玄來說是單手便能托起來的,抱起來毫不費力。
他坐在凳子上,桑黛面對面坐在他的懷里。
宿玄小心問她:“仙君對我還滿意嗎?”
桑黛微揚下頜沉思:“嗯……方才我師父還問我是否真的想清楚了……好像是有點不放心……”
宿玄眼底驚慌滑過:“還是很不放心嗎,我明日再去找應衡仙君談一下可以嗎,我真的是個好人。”
桑黛被他逗笑了,劍修笑個不停,額頭抵在他的胸膛處。
“黛黛,應衡仙君睡了嗎?”
“早就睡了。”
桑黛抬起頭,眼眸含笑道:“這位好人,你怕什么呢?”
宿玄解釋道:“……怕他不同意你我的婚事。”
“他同意。”桑黛親了親他的側臉,“我說啊,我非常喜歡這只小狐貍,這只小狐貍也非常喜歡我,我們永遠不會背叛彼此,所以他就同意了啊。”
她的話像是在哄孩子一樣,但這招對宿玄格外管用。
他很會捕捉重點,桑黛說很喜歡他。
唇角的笑壓根壓不下去,他今天一整天都覺得像在做夢,見誰都笑。
“真的?”
“真的,都是真的。”
應衡同意是真的,她很喜歡他也是真的。
宿玄抱緊她,在她的脖頸蹭來來蹭去:“我也好喜歡你啊,我好喜歡黛黛,喜歡死黛黛了。”
哼哼唧唧的樣子格外可愛,桑黛也一直在笑,抱著他的肩膀任由他撒嬌。
她從不懷疑宿玄對她的真心,宿玄永遠不會變心,小狐貍一直很喜歡她,以后也會很喜歡她,宿玄只會喜歡桑黛,永遠都是這樣。ῳ*Ɩ
他立下了生死契約,所以桑黛也會拼命活著,這樣宿玄才能活下去。
“黛黛,后日回妖界我們就合籍好不好?”
“……宿玄,大典這般匆忙嗎?”
宿玄沉思一瞬:“很匆忙嗎?”
“有點……”
宿玄想了一下,他的發情期最多還有四五天,他想給桑黛一個四界最隆重的大典,四五天時間或許很多人都趕不到妖界。
他輕聲開口:“可是我的發情期只剩幾天了。”
解心草加快他的發情期,若不是解心草的影響,他應當還有一月時間準備,足夠辦一場合籍大典了。
桑黛摸了摸他的頭發:“先合籍好不好,等你的發情期過了……再辦合籍大典?”
宿玄想在發情期前與她合籍,辦一場合籍大典,可桑黛實在覺得有些快。
她低聲說:“其實我更想等我師父可以看到,再辦大典,我想他為我們主婚。”
宿玄立馬道歉:“抱歉黛黛,是我考慮不周,我太急了。”
他真的沒考慮到這方面。
他和桑黛都雙親亡故,長輩只有一個應衡,如今應衡已經找到,合該應衡來主婚。
宿玄連連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想好,對不起黛黛。”
桑黛埋在他的脖頸處,嗅著小狐貍身上的草木冷香。
“宿玄,你不必道歉的。”
宿玄親了親她的耳根:“那我們回妖界先合籍?”
“……嗯,好。”
“發情期……在洞府過好不好,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我們一起去那里?”
“……洞府是哪里?”
“枕花渡。”宿玄道:“在妖殿后山上,是我的洞府,每年發情期我都會去那里。”
桑黛聽宿玄說過,九尾狐一族的發情期太過暴躁,靈力容易泄露轟塌房屋,因此會在特意打造的洞府中過,每一個九尾狐族成年后都會造一處自己的洞府。
她沒有去過妖殿后山,之前也只是在主殿轉轉,很少有過去那里。
桑黛小聲回答他:“……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沒有意見。”
她的聲音低了起來,宿玄一聽便知道是害羞了,小狐貍喜歡得緊,抱著她親起來。
桑黛摟著他的脖子,閉上眼輕輕回應他的吻,小狐貍的唇齒間很干凈,總有他身上的氣息,桑黛漸漸感覺到了他逐漸加深的吻。
她的手無意識落下抵在他的胸膛間,從剛開始的回應漸漸變成承受。
都親這么多次了,他每次的溫柔只有開頭,親一小會兒就開始兇起來,箍著她身子的胳膊也收緊,幾乎要把人按進自己的骨血里。
桑黛小聲喊:“宿玄……”
宿玄的吻往下蔓延,啞聲道:“進來時候鎖門了,亥時了黛黛,不會有人打擾我們。”
他的銀發垂下,桑黛無意識抓住,光滑如綢的發絲像是綢緞,她茫然詢問:“你的頭發……用什么洗的啊,好香也好滑……”
宿玄隨意回了句:“皂角隨便洗了洗,回去也幫你洗個頭發好不好?”
“可是你的頭發生得很好,比我的頭發摸起來好。”
桑黛只覺得九尾狐不愧是上古神獸,外貌出眾,一身狐貍毛格外柔軟,她的腦子處于發暈狀態,察覺到有些冷意的時候已經被他脫了外衣。
桑黛瑟縮了下:“宿玄,屋里有點冷。”
宿玄急忙道歉:“抱歉黛黛。”
如今已經入了深秋,夜晚氣溫確實不高,他凝了幾顆業火球在屋內。
“還冷嗎?”
“不冷了。”
桑黛攀著他的肩膀穩住身形,微微低頭看埋在身前親她的小狐貍:“宿玄,你還沒有發情期……你怎么老是親我?”
自從開了解心草那個頭,宿玄便徹底放飛,除了最后一步,他們看過彼此的身體,與彼此做盡了親密之事。
宿玄抬起頭,眼尾洇紅眸底的欲念明顯:“因為喜歡你。”
他親吻她的紅唇:“喜歡。”
他親吻她的脖頸:“喜歡。”
他親吻她的鎖骨:“喜歡。”
最后的吻落在心口上:“都喜歡。”
桑黛的腰身微微拱起,玉頸微揚,宿玄抽空說道:“因為是你,所以喜歡。”
屋內亮著夜明珠,可桑黛的目光暈眩,坐在宿玄的身上揚起脖頸,汗水細細密密他卻一點不嫌棄,在劍修的身上親吻了個遍。
最后抱著她躺在榻上,推上她的下裙,層層疊疊的裙擺堆在腰間,宿玄的唇沿著小腹往下吻,桑黛這時候提了戒備,半撐起身子往后退:“宿玄!”
宿玄半抬起頭看她,她好像很驚慌,眼底都是慌亂,像個迷途的小鹿一般。
但她其實是很舒服的,劍修總是害羞,接受不了這些,可宿玄希望她是舒服的,希望她是喜歡的,而不是只有他自己舒坦。
桑黛求著他:“宿玄,先不這樣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住的。”
白日不注意讓他來了一回,那種感覺讓桑黛想死。
宿玄湊上來將她壓在錦枕之上,劍修安靜躺在他的身.下,小狐貍問她:“不喜歡嗎?”
桑黛抓著他的肩膀,掌心下的肌肉緊實灼燙,她祈求他:“宿玄,不那樣好不好?”
“黛黛,你很干凈。”
“宿玄,我求你了。”
宿玄抿唇,撩開她的鬢發,親了親她的下唇:“寶貝容易害羞,我再給你一段時間,多習慣習慣就好了。”
今夜算是躲過去了。
他解開自己的衣服,桑黛側過頭閉眼不看他,雖然宿玄的身子也讓她看完了,但劍修依舊不敢多看。
小狐貍湊上前來吻她的脖頸,聽她逐漸紊亂的呼吸,悶聲問她:“喜歡跟我做這些嗎?”
桑黛這時候很實誠,腦子一暈問什么答什么:“……喜歡。”
“為什么喜歡?”
“因為是你,我喜歡小狐貍。”
這句話極大程度取悅了宿玄,他放肆去親自己的心上人,勢必要讓她歡愉,最后直起身子道:“寶貝,你回來前我收拾過了。”
這是暗示的話,桑黛閉著眼睛:“嗯,好。”
小狐貍不敢過分,看劍修躲避他,柳眉緊緊皺起,感知到她逐漸打開的身體,初時的痛最終會被極大的歡愉壓下,小狐貍的指節生得晶瑩如玉,永遠修剪干凈利落,因為九尾狐族伴業火生,所以小狐貍的身體也很溫暖,劍修的身子有些微涼,截然不同的溫度讓他的存在格外清楚。
桑黛執劍的時候很穩,永遠不會后退,只有在小狐貍的面前會弓起脊背想要遠離他,卻又被他按住,她太瘦了些,宿玄一只手就能按住她,榻內被放了夜明珠,桑黛不知曉他什么時候放下的,但夜明珠的光亮昂貴,本就是上好的照明工具,足以將帳內的一切都照清楚。
可小狐貍這次有些過分,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以前他都格外壓制自己,也不會做這般過分,今日卻根本不聽她的話,按著劍修不讓她動,桑黛這輩子都沒這般無助過,恨不得拔劍捅他一下,她又不會罵人,也不敢真的給他一劍,只能被小狐貍按著。
當窗外刮起了夜風,小狐貍實在心疼她,還是給了她緩和的時間,抱著她輕聲哄著,擦去她眼角的晶瑩。
宿玄拍著她的肩膀哄她:“黛黛,我們要成婚了,再有幾日,你就是我的夫人了,這輩子我都是你的,你可以隨意使喚我。”
桑黛猶豫:“宿玄……我……”
桑黛不免有些害怕他的發情期,她看過宿玄的身子也知曉九尾狐的可怖,這幾次來宿玄都有意放過她,他做的是她所能容的最大限度,可卻遠不是他的限度,方才他過分了一下她都忍不了,就更別說真的小狐貍了。
她又想起了那一次的痛苦,臉色發白細聲道:“宿玄,要不那時候,我去合歡宗求個藥……”
宿玄一愣:“什么藥?”
桑黛小聲道:“春.藥,不是可以打開身子嗎……”
她記得是這樣,有那種藥的話應該能承受更多,也不至于因為她的難受讓宿玄一再退讓忍耐,桑黛毫不懷疑,若到時候她仍舊受不住,宿玄不會與她過發情期,會強行自己忍著,擔心解心草加重了他的發情期,宿玄今年不能自己過。
小狐貍聽懂了她的話,轉頭氣笑了,音量拔高:“我怎可能讓你吃那種傷身子的藥?!”
桑黛小聲解釋:“不傷身子的,我是天級靈根覺醒者。”
“黛黛。”宿玄坐起身把她抱在懷里,看著她的眼神格外復雜:“你為什么要為了我委屈你自己?”
桑黛茫然:“可我并未覺得委屈啊?”
宿玄唇瓣緊抿:“可這就是種委屈,你沒必要因為我去合歡派求助。”
桑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我……宿玄,沒有的……”
“為了幫我解毒,上一次那么疼也不吭聲,若我沒撤去結界看到你的眼淚,我真做下去了怎么辦?如今你還想為了我去吃那種藥,為何要這般作踐自己?”
桑黛無措抱緊他的脖頸:“我……我只是覺得應該對你好……”
“你對我好的方式不是這樣,黛黛,你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我不需要你為了我受委屈,你舒服要告訴我,難受也要跟我說,你的感覺最重要。”
宿玄輕啄她的紅唇,貼著她的唇瓣問:“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不能欺騙我。”
桑黛訥訥點頭:“好。”
她看出來宿玄的嚴肅,他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黛黛,你真的喜歡和我親近嗎,不是因為感激?”
他緊緊盯著桑黛的眸子,卻并未看到一絲不情愿。
桑黛只是輕輕點頭:“不是感激,我喜歡的。”
“一點不委屈?”
“不委屈啊,我很喜歡。”
她很實誠,宿玄一直覺得桑黛實誠到有些發邪,她從來不說假話,因為桑黛的假話便是連傻子都騙不過去。
小狐貍放下心,抱著她的腰身問:“我這般對你,你可會覺得心里難受?感覺如何?”
“這個也要說嗎?”
“必須說,很重要,你不說我會很愧疚,心里會很難過。”
桑黛最怕小狐貍難過了。
她忙道:“心里不難受的。”
“感覺怎樣?”
“可以的。”
“不反感?”
“不反感的,我很喜歡你。”
真誠實。
宿玄抱著她親了幾口:“乖寶貝。”
他就沒見過這么實誠的人,說話永遠可可愛愛,小狐貍吻住她的脖頸:“接著?”
桑黛羞赧埋進他的懷里點頭,幃帳遮住了里面的一切,桑黛忍住那些聲音,到后來小狐貍詢問她:“可以忍一下下嗎?”
她知曉宿玄的意思,這般做是為了他們正式的第一次,九尾狐族發情期太過狂躁,她一個人修很難承受,宿玄每次都先讓她舒服過后才會輪到他自己,為的就是不讓她難受。
她抵在他的肩膀上,輕輕點了點頭。
當子時過后,劍修艱難呼吸靠在他的懷里,宿玄很喜歡她這幅樣子,褪去了過去的那些清冷,像是從云端落在了他的懷里,他終于可以觸及她,卻又擔心她窒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桑黛緩過來勁后也不想動彈,縮在他的懷里讓他幫忙順氣,小狐貍很喜歡看她,一個勁兒在她耳邊說情話,大抵都是一些她聽著會羞赧的話。
桑黛覺得他很吵,她現在很困,直接一巴掌呼了上去:“你閉嘴啊!”
她這時候沒力氣打人都不疼,跟撓癢癢一樣。
宿玄笑得沒皮沒臉:“我們家黛黛可嫩了,我都不敢下手太狠,還好我不經常用劍不至于太糙,不然弄傷我們黛黛怎么辦?”
桑黛幾乎從他的身上摔了下來,爬到里側拉過被子蒙住自己:“宿玄,我討厭你,你趕緊出去,我現在要睡覺了!”
宿玄動了些武力扒開她的錦被,將自己也塞了進去,摟住劍修繼續道:“你是好了,我還難受著呢。”
桑黛打他:“你自己想辦法!”
“不要嘛寶貝黛黛。”
“我不管你……宿玄,不要抱我!”
“就一小會兒,寶貝乖點好不好?”
“你每次都說馬上!”
宿玄有自己的一套時間運行法則,他的一小會兒超乎桑黛的認知,錦被蓋住兩人,狹小的空間里一片黑暗,桑黛的脊背背對著他,感受到他越來越燙的體溫。
宿玄順勢壓上來,故意問她:“寶貝是不是也很開心啊?”
桑黛不敢說話,恨不得回頭縫上他的嘴,宿玄卻依舊在說話:“我們后日回妖界,我就真的做到底了,到時候黛黛這張嘴就只會叫了。”
桑黛回頭打他:“宿玄,你閉嘴啊!”
他覺得這錦被實在太過礙事,一把掀開被子,劍修的脊背上蝴蝶骨突出,她實在有些過于瘦了,骨頭太過明顯,宿玄看得心里酸澀,一邊暗自想著日后要多為她補些營養,一邊摟住她在她的肩膀上親著,劍修想小狐貍趕緊放她睡覺于是一言不發隨他去。
可依舊在一個時辰后才了結,劍修趴在錦被上,身上蓋著他的外袍,墨黑的長袍將劍修的膚色襯得更白,宿玄擰了個布巾替她清洗后抱著她不說話,許久后緩過來勁后才啞聲喊了她。
“黛黛。”
桑黛下意識回應:“……嗯,怎么了?”
宿玄毫不遮掩道:“我覺得不夠,我們回去就成婚去枕花渡好不好?”
桑黛:“……”
她默默捂住耳朵。
有的時候,她真的覺得宿玄不如啞了,這張嘴真的特別能叭叭。
***
烏寒疏的后事辦妥后,他們便準備啟程回妖界。
臨行的時候沈辭玉來了。
他看了眼桑黛身后易了容的應衡,即使認出了他的身份,卻也沒有當著眾人的面叫。
應衡在四界是個死人,只要他們不主動說出去,無人會懷疑桑黛身邊這白衣劍修的身份。
宿玄與桑黛手牽著手,小狐貍看也不看沈辭玉,全程側臉對著他。
沈辭玉也不生氣,將一塊玉牌交給桑黛:“雖然知曉沒什么用,但是你收下吧,若日后需要劍宗幫忙,可以用此玉牌聯系劍宗。”
桑黛啞然:“我不能——”
“不是讓你聯系我,這玉牌聯通的是劍宗執事殿,我不會主動與你聯絡,你可放心。”
他考慮很周全,這玉牌聯絡的是劍宗執事殿而不是沈辭玉本人。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桑黛之前也答應了跟他做朋友,聞言她也只能收下道謝:“多謝,若你日后有需要我幫忙的,也可盡管開口。”
沈辭玉頷首:“好。”
他目送桑黛幾人離開。
其實他知道,這塊玉牌永遠也不可能接通,桑黛不可能找他幫忙。
沈辭玉仰頭,今日是個大晴天。
一切都在變好。
待回到芥子舟內,應衡被柳離雪接走,桑黛被宿玄扯去了屋子里。
小狐貍坐在窗邊。
桑黛看到他身上無形的幾個大字:
——吃飛醋中,需要哄哄。
她覺得好笑,在他的身旁坐下,撐著下頜看他:“你聞見醋味了嗎?”
“哼哼。”
“好大一壇子醋啊,醋味真大。”
“……”
小狐貍看過來:“他怎么總找你啊?他不知道我們的關系?”
桑黛笑著捏了捏他的臉:“他知道,他放下了,我們如今是朋友。”
宿玄炸毛,直接站了起來:“朋友?我跟你一百多年都沒當成朋友,這才多久他都能當你朋友了?!”
桑黛捂著眼睛笑起來。
宿玄更惱了:“你還笑?”
桑黛站起身踮起腳,抱著他的脖子親了一口:“他只是普通朋友,可你是我的……”
劍修親了一口他的喉結。
“夫君呀。”
夫君。
黛黛喊他夫君。
小狐貍的尾巴露了出來,桑黛看到他的九根尾巴一掃一掃,像幾根大掃帚一樣。
他明明開心死了。
宿玄順勢在椅子上坐下,桑黛坐在他的懷里。
宿玄忍住笑說:“明日和我去看看母妃,去神醫谷幫應衡仙君詢問一下那只小怪物,安置好妖界后,我們就結契。”
“好。”
“結契的意思就是。”宿玄抬眸看過去,“本尊的發情期要開始了,一個月,我不會中途停下。”
“……”
“說話,同意嗎?”
桑黛抱著他的脖子看他,雙目對視。
“同意。”
桑黛笑盈盈親了他一口。
“同意呀,小狐貍。”
枕花渡(二)
剛落到妖界, 柳離雪攙扶著應衡下了芥子舟。
桑黛跟在應衡身邊向他介紹:“師父,您應該來過妖界幾次吧,現在變了很多,妖界十二殿被星闕殿取代, 如今妖界勢力全部掌握在宿玄手中, 您身邊這位醫修是星闕殿的執事。”
應衡不知道妖界如今是什么模樣, 但聽桑黛的話也能猜出來大致是什么樣子的。
十二殿的長老們有多好戰他是知曉的,可桑黛說如今妖界在宿玄的治理下已經百年未曾開過戰了。
宿玄是個好孩子。
應衡仙君如是說。
好孩子湊上前獻殷勤:“仙君, 妖殿地面大,您不如住在斂芳閣吧, 那里僻靜一些,地方也大, 可以好好養傷。”
應衡淺笑回應:“我就不住在妖殿了, 我和柳公子商量好了, 住在他的府邸, 柳公子是醫修, 可幫我療傷。”
柳離雪沖自家尊主挑眉, 用眼神示意:是應衡仙君自己要去我的府邸住,人家不想耽誤你們兩個。
宿玄微微瞇眼:妖殿這般大,為何不能住?
柳離雪:仙君若是在這里,你夫人三天得去看他十次。
應衡自己也知曉桑黛對他的傷多在乎, 他在方才便跟柳離雪商量好了, 孔雀的住宅離這里不遠,也是宿玄當年繼任后為他分的宅院, 后院有一大片藥圃適合應衡養傷。
桑黛扶著自家師父道:“師父, 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吧?宿玄手藝很好的。”
應衡詫異:“妖王大人會做飯?”
柳離雪立馬接話:“我家尊主手藝可好了,仙君不若留下來嘗嘗再隨我回去。”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宿玄, 眼底的意味明顯,意思就是他也想吃。
宿玄白了他一眼,對上應衡茫然看過來的眼神,即使知道他看不見還是收起了自己面上的不正經。
“仙君,留下來吃個飯再走吧。”
名分還未真的落下來,宿玄怎么都不放心。
應衡訥訥點頭:“好,那麻煩妖王了。”
其實不過才幾天沒有回妖殿,回來后卻總覺得有些不太一樣的感覺。
離開之前這里于桑黛而言是一個借住的地方,事情全部完了之后她不一定會去哪里。
可如今再回來,她已經和宿玄互表心意,兩人即將合籍,日后妖殿便是她和宿玄的家,應衡以后也會住在妖界。
一家人都在這里。
桑黛側頭看了眼宿玄,他跟在應衡的另一側,有長輩在這里,小狐貍拘束多了,連走路的步子都放小了許多,之前的宿玄走路雷厲風行,寬大的衣擺拖曳在身后獵獵作響,每次來找桑黛的時候,她都覺得他是來打架的。
察覺到她的目光,小狐貍看了過來。
桑黛沖他溫柔輕笑。
宿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唇角便已經勾了起來,眼里的光陡然間亮起來,耳根也跟著紅了不少。
柳離雪看著自家尊主一副眼睛都要長在桑黛身上的模樣,孔雀別過了頭,無奈搖頭晃了晃自己的折扇。
翠芍早已在主殿門前等候,瞧見幾人回來后迅速上前福身道:“見過尊主、夫人、柳執事。”
她瞧了眼那白衣劍修,記得自家尊主傳回來的話,于是用了靈力傳音過去。
“見過……應衡仙君。”
應衡有些不適應,許久未曾被人這般尊敬喊過,輕聲道:“不必多禮。”
翠芍起身看了眼他。
尊主說此事不可外傳,只有他們主殿的人知曉這位是應衡仙君便可,應衡如今易了容,但周身溫和的氣質倒是和自家夫人格外像。
她急忙上前引路:“仙君您先在院中坐下。”
桑黛放心將應衡交給了翠芍。
她看著應衡在小院的水榭中落座,翠芍倒水添茶,應衡格外不適應。
他本就喜靜,加之被追殺的那兩年無人這般尊重過他,瞧著分外尷尬的樣子。
柳離雪大搖大擺坐在應衡對面,自顧自喝茶。
桑黛的心里很安寧。
她站在院門口遠遠看應衡,唇角的笑意牽起。
不管過去發生了什么,起碼現在是好的,應衡真的回到了她的身邊,桑黛找到了他。
至于真相,他們總歸會查到的。
垂下的手被人握住,桑黛仰頭去看,小狐貍笑盈盈問她:“晚上想吃什么?”
桑黛故作沉思:“嗯……”
宿玄俯身湊近她,道:“吃飽了跟我出去走走?”
桑黛捏了捏他的臉,揉揉狐貍耳朵:“好。”
“吃什么?”
“吃酥魚。”
宿玄炸出來的酥魚連刺都是脆的,柳離雪喜歡吃,桑黛也喜歡。
她主動牽著宿玄的手朝膳房走去:“一起去,我來給你打下手。”
宿玄聽笑了:“桑大小姐打下手,那今天這頓飯還能吃上嗎?”
桑黛回眸嗔怒看了他一眼:“你閉嘴,我幫你洗個菜還是會的。”
劍修會用長刀殺人,但不會用菜刀切菜。
不過劍修會洗菜。
小狐貍喜滋滋帶著自家劍修進了膳房。
妖王大人揮了揮袖:“你們出去。”
妖殿的人都知曉宿玄手藝好,他時常來膳房,只要妖王大人來便是要親自動手。
妖侍們福身:“是,尊主,尊主夫人。”
偌大的膳房只有他們兩人。
桑黛仰頭問:“你還要做什么菜?”
宿玄捋起寬大的衣袖,露出勁瘦有力的小臂,撩起水洗了洗手,順便將劍修的手也按進水池當中。
“你還想吃什么?”
有人幫忙洗手,桑黛自然是不動。
她想了會兒,道:“師父身子不好,不若做些藥膳吧?”
“好。”
宿玄用皂角將劍修的手洗干凈,擦干后俯身過去親了她一口。
“去給我洗菜?”
桑黛笑瞇瞇點頭:“好呀。”
【笑得真甜。】
桑黛的笑便更濃了些。
【親一口。】
桑黛閉眼,小狐貍湊過來扶住她的后腦勺吻她。
之前的宿玄只敢在心里想這些,如今小狐貍敢直接付諸行動,某只劍修同意他的親吻與靠近。
他還記得正事,親了一小會兒離開,看到桑黛睜開眼長睫輕顫,從她的瞳仁中瞧見了自己的倒影。
她的眼中有了他。
宿玄越笑越濃,又親了親她的眼睛。
“寶貝黛黛,小心肝,真漂亮。”
桑黛捂住眼睛笑起來:“做飯吧,我好餓呀。”
小狐貍這才停下來,摸了摸她的腦袋。
桑黛站在水池邊洗菜,看到宿玄在那里揉面。
他干活的時候很認真,柳離雪告訴桑黛是因為流楹喜歡吃零嘴,但流楹笨笨的學不會做飯,于是宿玄從小就主動去學,他從小手藝就很好。
桑黛洗菜很快,洗完后宿玄還沒和好面,他并未察覺到桑黛在看他,小狐貍的銀發披散下來一縷,因為用力揉面所以手臂上的青筋有些明顯。
她搬了個凳子坐在水池邊看他。
過去桑黛幾年也不見得吃一口飯,都是辟谷丹吞幾顆,偶爾買包桂花糕。
來了宿玄身邊后,活得倒像是個沒有靈根的普通人了。
膳房很大,宿玄也不嫌她礙事,任由她捧著下頜在他身邊看他忙活,只有在炒菜和炸東西的時候會讓她站遠些。
劍修覺得小狐貍很賢惠,什么都會干,洗衣做飯樣樣都會,這樣她就可以樣樣都不會。
柳離雪等了近半個時辰,跟這位應衡仙君介紹這一百年來修真界的事情,他知道的事情幾乎都跟應衡說了。
應衡很安靜,跟剛來妖界的桑黛一樣,話少且禮貌,柳離雪說上十句話,應衡也不見得能回上一句。
柳離雪也不覺得煩,自家尊主在他面前話也這般少,過去一百年他早已習慣。
玉牌在這時候響起,宿玄的聲音傳來:“過來傳菜。”
柳離雪站起來,朝應衡道:“仙君,我去端菜,您坐這里等會兒。”
應衡禮貌頷首:“好。”
他沒有感覺,當人都走完之后,院中也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春影在桌上放著,應衡無知無覺喝茶。
一直到識海中再次傳來聲音,這次是他的弟子。
“師父,您來嘗嘗宿玄的手藝,他做飯真的很好吃的。”
應衡笑了下,在春影的指引下夾起面前的菜。
他也沒有味覺,因此吃什么都像是在嚼蠟一般,但自家弟子很期待他的反應。
應衡點頭:“妖王大人手藝很好,我們黛黛日后有口福了。”
其實這話就是在哄他們這幾位小輩,但便是哄一下也覺得開心。
安寧來之不易,他好久沒這般安靜吃飯了。
桑黛鼻頭一酸,默默給應衡盛了碗藥膳放過去:“師父,您喝湯。”
宿玄和柳離雪對視,察覺出她身上沉悶的情緒。
柳離雪心下嘆氣,宿玄垂下了眼默默為桑黛剝蝦。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當晚膳結束的時候,黃昏已經徹底被夜色取代,小院中一片昏暗。
柳離雪抬眸看了眼宿玄,宿玄立馬會意,明白他有事要說。
柳離雪起身道:“飯既然是尊主做的,那我便去洗碗吧。”
他收拾好碗筷離開,去的方向是膳房。
他走后沒多久,宿玄也跟著站起來:“仙君且坐,晚輩去忙一些事情,馬上回來。”
應衡自然同意:“好,妖王大人且去忙。”
這兩人一前一后離開,桑黛自然看得出來是他們有事商議。
桑黛看了眼坐在左手邊的應衡,斂去眼底的酸澀,仍舊牽著笑跟他閑聊。
“師父,弟子更想吃您做的飯,若您好起來后,先給弟子做一頓飯可好?”
她即使再大,在應衡的面前依舊是個孩子。
應衡面上掛著笑:“好,等師父好了給黛黛做好吃的。”
他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又問桑黛:“黛黛,你和那孩子的婚事何時辦?我聽說那孩子要辦合籍大典。”
他剛好在這里,也算是趕上了自家弟子的合籍大典。
桑黛卻搖頭,眼底浮現一點水亮,笑道:“我們先不辦大典,先結婚契,合籍大典等師父好了后為我們主持。”
合籍大典往往需要長輩主婚,她和宿玄唯一的長輩便是應衡。
應衡也反應過來了這點,唇角的笑意淺了一分。
兩人沉默了會兒。
應衡嗓音低沉:“抱歉,黛黛,是師父的錯。”
他總是喜歡將所有錯攬在自己身上。
桑黛卻搖頭:“師父,你沒錯,我也沒錯,我們都沒有錯。”
氣氛有些沉悶,安靜了許久后,小院中走進來了兩人。
桑黛抬眸去看,柳離雪搖著扇子,宿玄面色沉靜。
他們兩個談完了。
孔雀笑道:“應衡仙君,晚輩的宅邸就在這附近,可隨我回去。”
應衡起身:“好,麻煩柳公子了。”
桑黛總也不放心:“師父,不如住在妖殿吧。”
應衡卻搖頭:“黛黛,柳公子那邊有藥圃,住宅也不小,師父在妖殿,柳公子還得天天帶藥上門。”
“妖殿也有柳離雪的住處。”
“柳宅離這里不遠,你若想看師父隨時可以來。”
自家孩子有了道侶,應衡總覺得在這里會打擾他們,加之柳離雪那處確實要安靜些,他療傷也更方便。
桑黛默了一瞬,應衡摸索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黛黛,我知曉那孩子的……要來了,你們既然選擇成為道侶,師父住在妖殿也不方便。”
應衡實在說不出那幾個字,他這人一貫靦腆,說話支支吾吾。
桑黛起初沒聽懂,待看到應衡有些微紅的耳根和宿玄躲閃的眼神后忽然便懂了。
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后,她尷尬開口:“這個……好,那師父您住在柳公子的住宅,我……我明日晚上去看您。”
“……好。”
應衡轉身和柳離雪離開,剛走出幾步,他似乎想起來什么,又摸索著走回來。
桑黛:“師父還有事嗎?”
應衡猶豫了一瞬,最終小聲道:“黛黛,你們……先結婚契再……”
桑黛:“啊?”
“算了,你長大了,自己想怎樣都可以。”
應衡匆匆丟下一句,轉身就走。
桑黛、宿玄:“……”
兩人對視,不約而同笑出來。
宿玄微微俯身與桑黛平視,濃密的眉峰微微揚起:“師父同意了。”
桑黛負手看他:“他早就同意了呀,他很喜歡你啊。”
“師父還說讓我們先結婚契。”
“唔,我聽到了。”
宿玄唇角的笑意淺了幾分,認真問:“什么時候結婚契?”
夜風一陣陣涼,妖界入秋后便會冷,到十一月就是大雪連綿。
但冷風將桑黛的腦子吹得更清醒了些。
她踮起腳親了親小狐貍的唇。
“見過你的母妃,去神醫谷幫師父問清楚之后,我們回到妖殿,去你的洞府,宿玄,我和你結婚契。”
婚契這種東西不需要長輩在場,與合籍大典不同,他們要結的雙生婚契需要彼此的心頭血,兩人單獨立下契約,神魂便算是牽引在一起。
宿玄問她:“我要結的是雙生婚契。”
桑黛笑起來:“你不是說過嗎?更何況……”
更何況,宿玄立了生死契約,桑黛死了,他也活不了。
可宿玄卻又道:“黛黛,生死契約是我單方面為你立的,你死了我活不了ῳ*Ɩ ,但我死了你可以活,雙生婚契與它不一樣。”
雙生婚契,道侶彼此可以相隔萬里感知彼此,若一方死了,另一方瞬息而亡。
生一起,死一起,一旦立下便解不了,與尋常的婚契不一樣,尋常的婚契可以解契,但雙生婚契不行。
只要立下,他們這輩子只能有彼此,不能解契,生死與共,永遠都在一起。
若宿玄死了,桑黛也活不了。
她踮起腳抱住他的脖頸,眼尾微微上挑,眸底全是笑意。
“我說啦,我和你結雙生婚契,宿玄,你死了我也陪你去死,我死了你也得殉我,我永遠不離開你,你也是這樣。”
宿玄俯身抱住她,下頜抵在她的脖頸處。
他嗅著她身上淺淡的清香,那股香氣是過去魂牽夢縈了一百多年的,宿玄總喜歡去找桑黛,被打成重傷也要去。
只要可以見見她,只要可以跟她說上幾句話,看到她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多人敬仰她,他也會在回到妖界后笑上一天,為她狂歡,為她欣喜,越來越渴望與她并肩。
希望她永遠萬人矚目,所有人都敬仰桑黛,崇敬她的強大。
但又害怕她獨自站在高處,總擔心她自己照顧不好自己,時常去劍宗尋她。
宿玄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
所以覺得這一切都太過夢幻了。
“黛黛,跟做夢一樣。”
就像在做夢一樣,不過四個月就做成了過去一百多年都沒做成的事情,娶到了心儀的姑娘,她的一輩子都是他的。
宿玄聲音悶悶,尾音也跟著壓低,落在桑黛的耳朵里有些嘟囔的意思。
可她聽出了一些哽咽。
桑黛心下無奈,覺得自己對應衡說的話還真的很合適。
妖王大人是個幼稚暴躁喜歡撒嬌的小哭包。
“所以啊,我還沒活夠呢,我們都要活著,你也得好好活著。”
宿玄點頭:“好,黛黛,你放心。”
他也會努力活下去,好好守著他的劍修。
他有些太高了,桑黛仰一會兒頭便覺得脖頸酸得不行。
她推了推宿玄:“放開一些,我脖子好疼。”
宿玄立馬起身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桑黛面對面坐在他的懷里。
他的掌心很暖,在她的脖頸后面捏了一會兒。
桑黛懶懶趴在他的懷里,把下頜抵在他的肩膀上,將全身的重量交給他。
“宿玄。”
“嗯。”
“你方才和柳公子說什么去了?”
宿玄為她揉捏的動作頓了一瞬,很快又恢復過來,“沒什么,一點小事。”
桑黛微微抬頭看他的眼睛:“不要騙我。”
她怎么會不知道宿玄有事情瞞著她,桑黛太過了解他了。
她捧著宿玄的臉頰,決定動用自己的讀心術做個弊。
小狐貍這會兒哪敢看她的眼睛,索性裝個流氓扣住她的下頜。
“一點小事不用提,現在有件大事要做。”
“什么大——唔,宿玄!”
桑黛坐在他的腿上,這種姿勢大大方面了宿玄親吻,桑黛的身前是宿玄,身后是圓形的石桌。
被他壓著親了許久,每當桑黛想要開口詢問,宿玄就親上她,一來二去她也軟了身子,別過頭捂住嘴。
“我不問了,你別親了……”
小狐貍擦去她下頜的水漬,親了親桑黛的額頭:“出去一趟好不好?”
“去哪里?”
“買些東西。”
“好。”
桑黛剛從宿玄的膝上站起來,雙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宿玄順著她的力道把她抱進懷里:“要不我背著你去吧?”
桑黛瞪了他一眼:“閉嘴。”
小狐貍笑得春風得意欠揍得很。
他與桑黛十指相扣,自從桑黛答應與他在一起,他就總喜歡黏著她,走路要牽手,睡覺要抱著,對視一眼便想親她。
此刻天色剛黑,兩人走出妖殿的時候街道上還有許多人,宿玄實在顯眼,桑黛與他牽著手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有些別扭,小聲問:“要不先松開手?”
宿玄拒絕:“不要,不松,就要牽著。”
他有時候真的很幼稚,尤其是小脾氣上來的時候。
桑黛沉默,任由他牽著。
她走了一會兒發現還沒到地方,問他:“你要去買什么啊?”
“買一些東西。”
“……所以是什么東西?”
“有用的東西。”
說了一句廢話。
一直到被宿玄拉到了一家店前,剛進去便瞧見滿墻的書,桑黛不由得問:“宿玄,你買書嗎?”
一人走上前,瞧見宿玄后彎腰行禮:“尊主,夫人。”
“嗯,起來吧,本尊自己去看看。”宿玄拉著桑黛往里走:“我來買丹藥的,不買書。”
桑黛:“你需要什么丹藥找柳離雪不就行了?”
“柳離雪不研究這種東西。”
“……什么丹藥是他不做的?”
“抑制情.欲的丹藥。”
桑黛:“……”
劍修站著不動了。
宿玄發現人扯不動,回頭看了眼劍修,才發現她的臉紅成一片。
這里是這家店的拐角處,里面也沒什么人,宿玄回身捧起來劍修紅透的小臉。
“害羞什么,藥又不是給你吃的,我吃的,你是人修,我的發情期你可能受不住。”
桑黛細聲道:“……這種藥,不是傷身嗎?”
宿玄嘬一口她的下唇,溫聲安撫她:“不傷,九尾狐族發情期時候大多都會來買,過去我吃過不少次,你又不在我身邊,也不愿意親近我,我只能自己熬過去,每年發情期能吃上幾瓶。”
其實是有些傷身的,每次吃完后情.欲壓制下去,但過后經脈也會因此被傷。
“真的不傷嗎?”
“真的,我什么時候騙你?”
桑黛小聲補充:“……你其實騙過不少次的。”
用自己的傷騙她親他,每次騙她“馬上、很快、親親就不疼了”,他真的騙了她不少次。
宿玄失笑,裝個樣子咬了口她的鼻尖:“小嘴真能說,那黛黛也騙回來,我一準上當。”
桑黛別過頭,生怕有人來看到,壓低聲音道:“不是要買藥嗎,去買吧,別親我了。”
宿玄親了口她的側臉,牽著桑黛上了樓。
樓上與樓下不太一樣,在一樓這里看起來就像是家書店,但是二樓上去便是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
她瞠目結舌看著柜臺上擺放的東西,奇形怪狀的玩意兒桑黛有些看不懂,宿玄看也未看,拉著她就往三樓走。
三樓才是他要去的地方,柜臺上多是些仙丹靈藥,大大小小的瓷瓶存放在結界中,能用結界罩起來的丹藥,想必價格昂貴。
三樓的掌柜忙過來朝兩人行禮:“尊主,夫人,藥已經派人從清池觀調過來了。”
宿玄淡淡回應了聲,接過那掌柜遞來的木盒。
桑黛探頭去看,里面放了四五瓶一模一樣的瓷瓶,應當是他要用的丹藥。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木盒角落擺放的一小瓶丹藥,瓷瓶通體透明,里面有三顆紅色的丹藥。
她好奇問:“這是什么啊?”
掌柜的笑了笑:“回夫人,這是給您吃的藥,寒霜丹。”
桑黛:“……什么?”
宿玄一把合上木盒。
掌柜直接開口:“您是人修,九尾狐族發情期身子滾燙,您受不住的,需得吃下丹藥護體才能抗住。”
桑黛:“……?”
宿玄把木盒收起來,將納戒遞過去:“靈石在里面,其余東西明日買過來后送去妖殿。”
“是,尊主。”
桑黛滿臉通紅跟著宿玄下了樓,路過二樓之時她又不經意看到正中間擺的東西。
二樓的東西著實奇怪,桑黛一個都認不出來。
小狐貍注意到她的目光,腳步頓住,待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之后,狐貍眼微微瞇起。
宿玄問:“不認識那東西?”
桑黛:“……那是什么?”
宿玄湊到她的耳邊:“緬鈴。”
桑黛:“……鈴鐺嗎?”
“……對。”小狐貍親了口她的耳根:“可不是普通的鈴鐺,是很有用的鈴鐺。”
桑黛聽不懂,目光茫然:“法器嗎?”
宿玄本來只是想逗逗她,壓根沒注意二樓的東西,看到她這般懵懂,壞狐貍心里那點子惡趣味又上來了。
他牽著她的手進入二樓大廳。
二樓沒什么人,這家店大部分客人都在一樓聚集。
小狐貍指著那奇形怪狀的鈴鐺沉聲道:“緬鈴,聲音好聽,里面的珠子搖晃的時候可動聽了,黛黛你要不要?”
桑黛搖頭:“我首飾很多了,也不是音修,樂器對我無用。”
宿玄忍住笑,牽著她來了一旁,指著木盒子里的另一件東西道:“銀彎柄,嗯……一種銀制品,黛黛看這里面的紋路是不是很好看,你要不要?”
桑黛看著那扁平又長的東西,像是把彎勺,搖了搖頭:“不要了,家里有勺子。”
宿玄別過頭死命忍著笑,看她真的很認真地在欣賞那上面的紋路和字體,似乎真的以為這是把吃飯的勺子。
簡直純死了。
他又牽著桑黛來到另一處,對她道:“玉角,這柄玉角用的料很好,這是羊脂玉,不冰,多了些溫意,也不會冰到你,要不要?”
桑黛皺眉:“它怎么長得有些……奇怪啊,這玉制品買回去放在哪里啊?”
宿玄一本正經道:“它自有它的去處,用處很多,要嗎?”
桑黛拒絕:“我不喜歡……我覺得不好看,我不要。”
宿玄捂住眼睛笑起來。
桑黛詫異問:“你笑什么,你想要嗎?我今天帶了靈石,給你買好不好?”
可是宿玄的審美什么時候這樣奇怪了,小狐貍明明審美很好,穿衣打扮都很好看,房中擺的瓷器和觀賞品都格外精美,給她定做的衣服和首飾也都很漂亮。
宿玄捧住她的臉一臉親了好幾口,每一口都格外響亮。
“宿玄,干嗎啊!”
那掌柜的早就在他們進來的時候就出去了,尊主和夫人在這里選房事用品,他自然是要避嫌。
桑黛左右看了眼,這里沒人,但仍舊有些羞赧:“在外面呢,別親我!”
宿玄好像真的很開心一樣,笑個不停,眼里都是笑意。
“我們乖寶也太可愛了!”
“……你在外面不要這么喊我。”桑黛別過眼:“你喜歡的話就給你買嘛……我現在有錢的,你之前給我的還沒花。”
宿玄笑著否決了她:“可這些東西不是給我用的。”
“那你還喜歡別的嗎,我都給你買。”
宿玄認真道:“這些是給你用的。”
桑黛:“?”
宿玄沒說話,他與桑黛對視,用眼睛告訴她答案。
【緬鈴可以放好幾顆,晃起來聲音好聽,買一些也可以,銀彎柄太利了會傷到人,這個不要,玉角倒是不會傷到,不過有我在,要那玩意兒沒用,它不如我讓黛黛舒服。】
桑黛用自己遲鈍的大腦想了想他的話。
桑黛想了一下這可能是家什么店。
桑黛想明白后沉默。
她狠狠踹了宿玄一腳:“宿玄,你真的好煩人啊!”
一樓的掌柜正算著帳,聽見樓梯上又重又急的腳步聲,一人提著衣裙匆匆跑了下來。
“夫人?”
桑黛沒有回應,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掌柜一臉困惑,便瞧見自家尊主閑庭信步從二樓下來。
“尊主,夫人這是怎么了?”
宿玄沖他笑了下:“沒事,跟本尊鬧小脾氣呢。”
掌柜愣愣點頭:“這樣啊……那尊主得哄哄夫人了。”
宿玄邁出大門:“這不是去哄了嘛。”
一直到宿玄走后,掌柜才反應過來方才宿玄的笑。
實在有些詭異,宿玄幾乎每年都會來他的店里買壓制情熱的藥,有時候是他來,有時候是柳離雪來,他們這尊主可是從未笑過。
妖界都知曉自家尊主一百三十三歲了還沒開過葷,每年發情期都得靠修為和丹藥生捱過去,因此每次來買丹藥的時候,宿玄的臉色都很難看,畢竟要生熬上一月。
唯獨這一次……
滿臉笑意,脾氣頗好,似乎很是期待自己的發情期。
掌柜搖了搖頭,繼續撥算盤核對賬目。
果然有了夫人后就是不一樣了。
尊主夫人是大乘滿境的修士,應當能抗住同樣是大乘滿境的妖修發情期。
***
桑黛一路沒管宿玄,幾乎是跑回去的。
剛回到小院進了主殿,她一口氣灌了好幾杯水。
殿門被推開,某只狐貍回來得也很快。
他還沒皮沒臉笑著:“怎么跑這么快,你不要我了?”
桑黛惱怒看他:“你——你明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宿玄故作詫異:“哇,黛黛怎么知道那是什么啊,可我剛才沒有跟你說啊?”
他只是用心聲說了而已。
桑黛:“……我,我,我猜到的啊。”
她真的很不適合說謊。
說到這里她又想起了方才的事情,火氣一下子上來反問道:“那你不是也知道嗎!”
宿玄認真點頭:“我確實知道啊,我們九尾狐族從小就接受這方面教習,但是黛黛不知道啊,我這不是在跟你介紹嗎,我明明講的很細致嘛。”
桑黛:“……”
“可是黛黛太單純了,也或許是我講得不好,所以我們乖寶沒聽懂。”
小狐貍走上前來,掐著她的腰身把她提起來放在桌上坐著。
桑黛這會兒惱他,壓根不想看見他。
“宿玄,讓開!”
宿玄分開她的腿擠進腿間,雙臂撐在她的兩側,將她整個人攏進懷里。
“我覺得自己沒教好,不配為人師,黛黛能不能再給我次機會,我一定好好講給你聽。”
“我——我不要學這些啊!”
“好東西為什么不學,敦倫之禮是很尋常的事情,沒必要因此害羞的,我們就活這一世,及時行樂最好。”
“不學!你起開!”
她使勁推他,他就故意逆著她的力道親她。
一來二去桑黛實在逆不過他,閉著眼隨便他親。
宿玄是個不要臉的,自從她答應過后就更加沒皮沒臉了,桑黛時常因為他過于厚的臉皮和無比放蕩的話而震驚,為何一個人能這般……
這般不守規矩。
桑黛說不出來別的話,詞匯量極其貧乏,罵來罵去只有那幾個詞。
宿玄重重吮了口她的舌尖,劍修嚶嚀出聲,他微微起身放開她,桑黛無力癱在他的懷里。
小狐貍輕聲哄她:“紫茵丹是給我吃的,寒霜丹是為你準備的,十天一顆,一月時間剛好三顆,黛黛,發情期之時我的體溫會很高,業火可能會燒了洞府,我會時刻警惕,若傷到你了千萬要說。”
桑黛的額頭抵在他的鎖骨處不說話。
他揉了把她的膝蓋,又順著捏上腰身:“你若真害怕,到時候我封了自己的靈力,你不舒服就打暈我。”
桑黛:“……你能閉嘴嗎?”
宿玄抱住她悶聲笑:“不要嘛,先提前叮囑一下,最多再給你三日,明天我們去神醫谷幫仙君找那只小怪物看傷,回來后我將妖殿事務交托一下……”
他吻住她的耳根:“就跟我一起好不好?”
桑黛的耳朵連帶著脖子都紅了。
她不說話,宿玄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會非常非常舒服,我在王室之時學過很多的,黛黛,我肯定越來越熟練,絕對不弄疼你。”宿玄親了親她的耳垂,又說道:“你我都是大乘境修士,不如……學學雙修術?”
桑黛捂住臉埋進他的懷里:“干什么要學這個?”
“不浪費時間嘛,黛黛不知道時間寶貴嗎,做都做了不若再用功一點,我們雙修說不定很快雙雙渡劫。”
更重要的是。
他向合歡派要的雙修功法當中,有很多本他都很喜歡。
想跟她一起將每一頁都練了。
宿玄依舊全部看完了。
可以好好教她。
枕花渡(三)
今夜妖界下了雨。
主殿很大, 于是宿玄布了好幾顆業火球,他自己沒什么感覺,妖修們大多體熱,宿玄是九尾狐更是如此, 即使是大雪連綿之時穿衣也多是單薄。
可桑黛是個人修, 當時被天欲雪的大寒侵蝕過后, 經脈也因此傷到了些,格外怕冷。
宿玄躺在外側, 往往桑黛在里側睡,在妖殿之時她一般都會宿在他的懷里。
主榻鋪了厚實柔軟的錦褥, 他們身上蓋的錦被也是上好的火蠶絲所做,宿玄在榻內和主殿內都放了些業火球, 桑黛縮在他的懷里, 腦袋埋進他的胸膛間, 睡覺的時候會抱著他的腰身。
宿玄睡不著, 低頭看懷里的人。
她的小臉暖紅了些, 如今帳內溫度很高, 桑黛似乎也覺得有些熱,迷糊掙扎想掀開被子。
宿玄將她連人帶被抱進懷里。
她掙扎不動,索性就不掙扎了,抱著他的腰身將小臉貼在他的鎖骨處。
在妖界睡覺之時桑黛沒有絲毫的戒備, 因為這里沒有人會忽然闖進來要殺她, 也不會有人在夜深敲響她的玉牌喚她去除邪。
小狐貍的心里很安靜,親了親她的額頭, 拂開她凌亂的鬢發, 指腹在她的眼尾輕輕摩挲。
過去百年里這雙眼看到他之時只有無盡的冷漠,可如今多了許多的情緒, 會看著他笑,對著他哭,眼底都是喜歡與寵溺。
他明明冷淡又脾氣差,可在她的面前卻像個孩子,幼稚且愛撒嬌,因為桑黛會哄他,桑黛的眼里會多了許多寵愛。
宿玄俯身上去親親她的眼睛,劍修的長睫濃密,小狐貍也跟著親了幾口。
又往下滑到她的鼻尖處,在鼻尖上啄了好幾口。
這張臉是真的很喜歡,哪里都非常喜歡,喜歡到骨子里,宿玄從未想過自己能這般喜歡一個人。
他看了一個多時辰也不覺得煩,反而覺得看不夠,一個勁親她的臉。
桑黛終于醒了。
劍修睜開眼,對上小狐貍含笑的眼睛。
他的雙手捧住她的臉一連啄了好幾下:“寶貝黛黛,你醒了?”
桑黛:“……”
所以她為什么醒了,他心里是沒有數嗎?
桑黛一個巴掌打了上去:“你好煩人哦。”
她沒用力打人,巴掌甩在了宿玄的肩膀上,他笑嘻嘻湊過來抱她:“我親親你,我忍不住嘛。”
桑黛故意掐著他的脖頸威脅:“你還沒親夠嗎,每天要親多久?”
宿玄是個不要臉的,尤其在這時候更是沒皮沒臉,“親不過,哪里都親不夠,因為太開心了。”
“開心什么?”
“開心黛黛是我的了,黛黛喜歡我了。”宿玄垂眸看她的眼睛,指腹摩挲她的眼尾,笑著說道:“馬上要成婚,黛黛是我的人,這一輩子都是我的了。”
【很激動,超級開心,最喜歡黛黛了。】
桑黛鼻尖一酸,掐著他脖頸的手松開,雙手交纏摟住他的頸項。
“這么開心的嗎?”
“開心,黛黛,你聽聽我的心跳。”
他將劍修的腦袋埋進懷里,桑黛的側臉剛好貼著他的胸膛,宿玄的心跳聲震耳欲聾,桑黛根本忽視不了。
劇烈有規律的心跳,這是宿玄的心跳。
“一靠近黛黛,我的心跳就會快,過去那一百年每次去找你之前,我都會提前收拾好自己,平復自己的心跳后才會去找你。”
桑黛想起來了,之前宿玄來找她的時候都穿得格外精致好看,她總覺得小狐貍是個喜歡打扮的,同時對他的奢侈也有了更深一步的認知。
“宿玄,這么多年了一直面對我的冷臉,就沒有覺得討厭過我?”
小狐貍抱著劍修撒嬌:“怎么會討厭,黛黛的一根頭發絲都是香的,每次打架我都可以和你待上幾個月,我喜歡死了。”
桑黛忍不住笑,仰起頭親了親他的喉結:“這么喜歡啊?”
“非常喜歡。”
桑黛又將腦袋埋進她的懷里:“我也喜歡你。”
宿玄唇角的笑壓不住。
外面的雨下得越來越大,可主殿內卻是一片溫暖。
桑黛小聲道:“宿玄,我的喜歡不如你多,你喜歡了我一百多年,你等等我,我會努力追上你,我們一定會是平等的。”
她的一字一句都在揉著他的心口,宿玄之前不敢想自己會有這么一天,可以抱著喜歡的姑娘躺在自己的房中,在當初建造妖殿的時候他也幻想過或許有一日她會來到妖殿,特意將主殿建大了些。
沒想到有一日夢成了真。
“黛黛。”
“嗯。”
宿玄聲音很輕:“真的好像在做夢啊。”
桑黛鼻頭一酸:“不是夢,我以后也會在你身邊。”
宿玄道:“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你放心把一切都交給我。”
“我知道的,宿玄。”
她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一人這般喜歡她,濃重到讓人難以接住。
“天亮后我們去神醫谷,那只小怪物一直在谷中,應衡仙君的傷或許找他看看會有別的解決辦法。”
神醫谷那只小怪物名喚南宮燭,外號便是這個,四界的人都這般喊他。
雖然是神醫谷的少主,比起救人的醫術,他卻更喜歡殺人的毒。
他十歲便造出來了三尺紅這種劇毒,因為醫術也了當,醫術和毒術雙修,年紀也不大,揚名之時在十幾歲,于是外界多稱小怪物。
柳離雪的醫術四界揚名,但這只小怪物比柳離雪更加出名。
柳離雪不研毒,只會醫,可南宮燭卻擅長用毒救人。
脾氣怪,行事作風也怪。
桑黛不由得有些擔心:“南宮燭這人行蹤不定,我們不一定能找到他,可你的發情期只剩下幾天了,若開始便是一月……宿玄,我有些擔心找不到他。”
宿玄沒說話,下頜抵在她的頭頂。
“宿玄?”
“你重傷的那一月我去找過他,那小怪物的爹娘生前曾經承過我娘的恩,你吊命的那些丹藥有些便是他給的,我打聽過了他最近在谷里,可他并不知曉應衡仙君的身份,但若是將應衡仙君帶過去……”
桑黛聽明白了宿玄的話。
應衡摧毀歸墟靈脈這件事便是個稚童都知曉,四界所有人都在說,應衡仙君是四界的罪人,他該死,他必須死,幾乎所有人都恨他。
而南宮燭嫉惡如仇。
桑黛無意識攥緊宿玄的衣領。
小狐貍察覺到她有些沉悶的心情,嘆了口氣后道:“我和你一起去,應衡仙君清白無罪,我們便不需要怕這些,白日啟程就去。”
桑黛微微抬眸問:“帶著師父一起去吧,我還是覺得得讓他親自幫師父把個脈。”
宿玄摸了摸她的后腦勺,“好,帶著仙君一起。”
小狐貍親吻劍修的眼睛,輕輕啄了幾下,聲音安撫道:“黛黛乖,睡吧,現在還早呢。”
桑黛有些睡不著,搖了搖頭道:“等一會兒吧,我有些睡不著。”
宿玄拍著她的脊背柔聲問:“在想事情?”
“嗯,腦子有些亂。”桑黛道:“那幕后黑衣人的身份至今不明,一直都是我們在明他在暗,這一次他引我去玲瓏塢,可我并未找到師父的第三段靈根,可是……”
可是她找到了應衡。
可是她渡了雷劫邁入了大乘滿境,宿玄的修為也跨了一個大階層。
“我師父說是那黑衣人救的他,說一人委托,可誰會委托他救下我師父?”
桑黛看到的過去中,應衡在妖域附近被圍殺,跌下了懸崖落入海中,從此應衡銷聲匿跡所有人都說他死了。
所以那黑衣人應當是在那時候救下的應衡,帶著應衡隱藏了一百多年。
宿玄問:“可他若是救下仙君,又為何要抽去仙君的天級靈根,救他卻又害他?”
桑黛也想不明白:“我一直都想不通那黑衣人的立場,他明明每一步都想害我,可最后的結果卻反而讓我更加強大了。”
宿玄還在輕拍她的肩膀,他們面對面躺著,兩人都在沉思。
“他確實很詭異,用的招式也很詭異,不是如今四界的功法,邪門歪道毫無章法,加之他不是四界的人……”宿玄頓住,捧起她的臉與她對視:“黛黛,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
桑黛看到他眼底的冷凝。
她當然知道宿玄說的是什么,桑黛一開始也懷疑過。
“他不是四界的人,也不是什么精怪,他用的那黑氣……與你和檀淮靈力中的黑氣很像。”
宿玄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壓根就沒有真身。”
宿玄沉聲道:“沒有真身所以不受四界天道法則束縛,不用靈力修行,用的一直都是那黑氣,他的武力并不強大從,出招毫無章法,但他比我們都強大的一點是,我們殺不死他。”
斬斷了胳膊立馬長出來。
斷了頭也能長出來新的。
根本殺不死,完全殺不死。
那喜歡吃四苦的藤蔓甚至聽他的話。
桑黛眉頭緊緊皺起:“這些也只是猜測,在我們沒有見到他之前,我們也只能猜他的身份。”
“可是施窈為何會與他扯上關系?”桑黛又想起了一點:“施窈從小身體就不好,桑聞洲和施夫人很疼愛她,她一直都在劍宗長大,如何與那黑衣人扯上關系?”
畢竟那黑衣人和天道有關系,若施窈和這黑衣人有關系,八成也和天道有關。
桑黛始終想不明白,施窈看起來很想殺她,但是那黑衣人……
他很復雜。
宿玄親了親她的額頭:“有些事情需要等應衡仙君想起來,黛黛,當年群英會的事情烏寒疏沒有說,應衡仙君為何會卷入歸墟一事也無從得知,我們先去神醫谷找南宮燭。”
桑黛點點頭,“好。”
宿玄摸了摸她的頭發,劍修藏不住情緒,心情不好其實很容易看出來,尤其宿玄這般了解桑黛的人。
也怪他,今晚把人吵醒了,讓她想起了這些事情。
輕拍她脊背的手消失,身前抱著她的人變成了一只小狐貍。
桑黛的注意力被吸引,下意識看去。
小狐貍有她的半個人那般大,成年的九尾狐可以自行變換真體大小,之前的小狐貍往往都是縮小成幼崽的模樣讓她隨意揉搓,今日倒是變大了不少。
狐貍爪爪扒開被子,小狐貍主動縮進她的懷里,狐貍腦袋搭在她的臉側。
他舔了舔她的臉,“要不要抱抱我?”
桑黛的心都要化了。
“要!”
她果斷伸出爪子抱住小狐貍,宿玄順著她的力道趴在她的懷里,有一下沒一下舔著她的臉和下頜。
九尾狐的毛發很蓬松,銀色的皮毛順滑柔軟,加之體溫高,手感溫暖軟和,桑黛親了親小狐貍額頭上的神印。
宿玄瞇起眼睛,喉中舒服的呼嚕聲一陣陣。
桑黛小聲問:“感覺怎樣?”
“舒服。”
桑黛更加來勁,她坐起身將宿玄的狐貍腦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在外面高傲到無視所有人的九尾狐懶懶趴在她的膝上,閉著眼隨便她摸。
劍修罪惡的手從他的腦袋一路往尾巴尖尖摸去,觸碰到尾根的時候,他明顯抖了一下。
桑黛無知無覺,此刻臉上掛著笑,頗為惡趣味地拿起宿玄的兩根尾巴打了個結。
小狐貍睜開眼微微回頭看她。
桑黛又立刻放下他的尾巴,尷尬笑了笑:“我就給你綁一下嘛。”
宿玄的狐貍眼里全是笑意:“很開心?”
“開心,我很喜歡你的本體。”
“真的很喜歡?”
桑黛果斷點頭:“真的!”
小狐貍的狐貍眼微微瞇起:“唔,九尾狐族發情期之時也可用真體。”
桑黛初時沒有聽懂:“什么?”
宿玄壓低聲音,舔了舔她的手背:“九尾狐真體可以隨意變化大小,我可以變成不傷到你的真體大小,會很舒服的寶貝。”
桑黛:“……”
她好像忽然懂了。
小狐貍銜住她的手指舔舐,十根指頭都親了一遍:“黛黛呢,喜歡真體還是人身,都很好的。”
桑黛一巴掌拍在了他的狐貍腦袋上:“都不要!”
“那可不行,必須選一個。”
小狐貍枕在她的膝蓋上,狐貍爪爪扒了扒她的系帶,剛好貼在她的小腹上,說道:“喜歡什么?乖寶可以坐在身上。”
桑黛拉過一旁的錦被把小狐貍裹了進去:“睡覺吧你!”
宿玄露出個狐貍腦袋,笑盈盈看著滿臉紅意的桑黛。
她縮在主榻的里側,因為錦被裹在他身上,所以桑黛并未蓋被子。
狐貍爪爪扒開被子,他變為人身,九根尾巴并未收起來,而是繞過去纏上她的腰,當成個薄被蓋在她的身上。
狐貍騷里騷氣問:“乖寶,害羞什么,我哪里你沒看過?”
桑黛拉過他的尾巴尖尖捂住臉:“你不要這么喊我。”
宿玄抱住她的腰,親她的后脖頸:“黛黛寶貝。”
“也不要這么喊我!”
“心肝兒。”
“你……閉嘴行不行!”
“夫人。”他微微撐起身體,一只胳膊墊在她的臉下,垂頭去親她的側臉:“娘子,夫人,寶貝,喜歡我怎么喊你?”
桑黛推他的臉:“你就喊黛黛不行嗎?”
“外人面前這么喊,只有我們兩人之時喊別的嘛,都要成婚了該改口了。”
桑黛捂住他的嘴:“我不要聽這些,你就喊我黛黛就行。”
宿玄眼眸彎起,看到她眼底的羞赧。
她的情緒已經收了回來,他最見不得她難過,但宿玄總有辦法哄好她。ῳ*Ɩ
小狐貍托起她的后腦勺,俯身去親她的手背:“寶貝,親一會兒好不好?”
桑黛小聲說:“不睡覺嗎?”
“一刻鐘就好。”
“很想親嗎?”
“想。”
她慢慢放下手,閉上眼睛攬上他的脖頸。
“……就讓親一刻鐘。”
“好的,夫人。”
小狐貍親了下來,桑黛主動啟開唇回吻。
她摟著他的頸項,雙手無意識交疊,后來有些無力,被他拉下來十指相扣。
小狐貍這次很聽話,說一刻鐘就只親了一刻鐘,并未有旁的舉動。
他坐起身將劍修抱在懷里坐著,她的腦袋枕在他的肩膀處。
小狐貍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輕聲道:“還是不會換氣嗎?”
桑黛將臉別向另一側:“……你老是親著親著就兇起來。”
嘟嘟囔囔像是在罵他,可是劍修不會罵人。
宿玄親了親她的后腦勺,“我的錯,寶貝原諒我一次吧。”
“原諒你一次還有下一次。”
桑黛抱著他嘀咕,隔著單薄的中衣感受到小狐貍溫暖的體溫。
一顆心好像忽然就安靜起來了。
在所有人都依賴桑黛、渴望桑黛的保護、將她當成一個強者去對待之時,只有宿玄會抱著她輕哄,像對待一個孩子般。
桑黛別過頭看他的臉,即使方才她背對著宿玄,他依舊一直在看她。
劍修觸碰上他的眉頭,在他的長睫上碰了碰。
“宿玄。”
“嗯?”
“謝謝你。”
宿玄吻了她的紅唇,兩人鼻尖相抵,他輕聲說道:“黛黛,你永遠不需要對我說謝。”
他的命是她救下來的,若非桑黛出現在地穴之中,宿玄早已死去。
宿玄蹭了蹭她的臉頰:“寶貝,再親會兒好不好?”
“好。”
桑黛主動捧住他的臉親上去,小狐貍乖巧啟唇,讓劍修奪了主動權。
中途他睜開了眼,看到劍修閉著眼輕輕親吻他,貝齒咬他的下唇,他們的津液相互交換。
真可愛。
他的黛黛。
***
桑黛和宿玄去接應衡的時候,他已經等候在柳宅的門口。
春影告訴應衡自家弟子來了。
應衡牽起笑:“黛黛,你來了?”
桑黛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嗯,師父,我們想了一下還是得帶你本人去神醫谷,讓南宮公子幫你看看。”
應衡頷首:“好,辛苦黛黛和妖王了。”
芥子舟早已準備好,桑黛和應衡上去后,柳離雪來到宿玄的身側。
他們心里都明白,南宮燭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應衡,只需要把一下脈搏便能知道這人被抽去了天級靈根,應衡的身份一目了然。
柳離雪道:“若是那南宮燭不愿意幫仙君的話……”
宿玄面無表情:“那本尊便打到他愿意。”
柳離雪展開扇子搖頭:“你可得好脾氣一些,畢竟咱們還得求人家辦事。”
宿玄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對南宮燭動手,他最有可能做的是拿靈脈跟南宮燭換。
小狐貍丟下一句:“看好妖殿,我們晚上回來。”
“好。”
芥子舟緩緩駛向遠處,神醫谷離這里不遠,瞬移也就一個時辰的距離,芥子舟只需要半個時辰便能到。
宿玄先下了芥子舟,桑黛扶著應衡跟在身后。
應衡無奈:“黛黛,師父可以自己走的。”
“我扶著您,這樣我放心。”
應衡看不見,之前在春影的指引下下山之時摔進了山溝好幾次,桑黛自從得知后便不敢讓他自己走。
神醫谷的大門緊閉,這里禁止外人來,之前桑黛重傷的時候某只狐貍卻能進去。
宿玄說他有辦法,于是桑黛和應衡便站在遠處等候他。
某只狐貍大搖大擺走上前,頗為禮貌敲了敲門。
無人應答。
小狐貍敲了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
應衡聽不到,于是小聲問桑黛:“黛黛,是神醫谷不讓進嗎?”
桑黛用靈力傳音:“沒事的師父,宿玄有辦法——”
話還沒說完,便看到小狐貍反手燃出業火,碩大的業火球懸浮在空中。
某只狐貍淡聲道:“南宮燭,你再不出來本尊便燒了你這神醫谷,你種的那些藥圃一個別想要。”
桑黛:“……”
應衡問:“黛黛,妖王有辦法嗎?”
桑黛:“……有。”
大門打開,一人氣沖沖走了出來,拔刀便往宿玄身上劈。
“你個死狐貍,別以為本公子怕你!”
宿玄懶洋洋躲開,負手看南宮燭。
南宮燭個子不高,瞧著像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比宿玄矮了一頭。
宿玄說他本人其實已經一百多歲了,只是幼時研毒之時自己也中了毒,后來身體便受了影響。
小狐貍淡淡理了理衣袖,熄滅手上的業火,“來找你看個病。”
南宮燭咬牙:“你家那夫人不是好了嗎,我聽說她都入大乘了,你來找我——”
他氣到轉身,待瞧見桑黛身旁的人之時,未說完的話生生截停。
桑黛有些緊張,紅唇緊抿,生怕南宮燭認出來應衡后不同意。
而南宮燭也確實認了出來。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原先俊秀的臉格外陰沉。
宿玄也冷下了臉,盯著南宮燭,只要他一有動作便會動手。
幾人僵持沉默,應衡似乎察覺出了不對勁,他淡聲開口:“公子,在下如今還是罪人之身,若你不愿意的話——”
“進來。”
南宮燭傳音打斷他的話,看了眼應衡后收回了目光,推開門進去。
他的態度變化太快,便是宿玄也難免愣住。
應衡唇瓣翕動幾下,最終還是咽下了要說的話。
桑黛與宿玄對視,小狐貍沖她點了點頭。
劍修扶著應衡進入神醫谷。
桑黛從未來過神醫谷,一進來只能瞧見大片大片的藥圃,放眼過去全是草藥仙花,怪不得南宮燭這般怕宿玄的業火。
南宮燭走得很快,帶他們來到一間別院。
院中陰涼,他徑直進屋。
桑黛并未跟進去,扶著應衡在樹下的石桌旁坐下。
過了一小會兒南宮燭又黑著臉出來,只是這次手上端了個茶盞。
他將茶盞重重放在桌上,濺出的茶水險些落到應衡的臉上,站在一旁的宿玄連忙伸手擋住茶水。
小狐貍微微瞇眼:“南宮燭。”
話語間明顯帶了怒意。
南宮燭看了眼他,又收回眼繼續看應衡。
應衡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春影告訴了他。
他又沉默,隨后溫聲道歉:“抱歉,南宮公子,在下無意冒犯。”
南宮燭卻在一旁坐下,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杯茶喝。
他看著應衡,南宮燭是四界最好的醫修,靈力大概掃一下便能看出來應衡的情況。
“他的靈根被抽,經脈大傷,因此五感盡失,加上應當是重傷瀕死過一次,神魂被打散過,又被人重聚了,所以連帶著神魂也傷得不輕。”
桑黛:“……你說什么,神魂被打散過?”
柳離雪沒有看出來這點,他只說應衡的神魂有傷,似乎是受過重傷。
桑黛和宿玄齊齊看向應衡。
神魂被打散,從來沒想過是這般嚴重的情況。
應衡道:“抱歉,我不知曉。”
桑黛神色難看。
南宮燭淡聲道:“靈根呢?”
宿玄回應:“被人分成了三段,我們手中只有兩段。”
“……所以你們今日來找我干什么?”
“應衡仙君的傷,你可有辦法治?”
“柳離雪治不了?”
“皮外傷可經脈的傷他治了,五感盡失沒有辦法。”
南宮燭喝完手中的茶,沉聲道:“我可以治。”
桑黛急忙詢問:“南宮公子有什么辦法?”
南宮燭看向她:“應衡不是四界罪人嗎,你們為何要救他?”
應衡沒有反駁,面色依舊平淡。
宿玄冷著臉道:“這件事有原因,你到底治不治,本尊可給你靈脈換。”
南宮燭卻只看著桑黛,問:“他是罪人啊,你為何要治?”
“南宮燭!”
“因為他是我師父。”
兩道聲音一前一后落下。
宿玄低聲道:“黛黛……”
桑黛又重復了一句:“他是我師父,是我的親人,南宮公子,歸墟的事情非我師父所為,真相我一定會查出來的,請您救我師父一次。”
她站起身,朝南宮燭拱手行禮:“南宮公子,請您救救他。”
“黛黛,我可以給他靈脈!”
宿玄握住她的手腕想把她拽起來,桑黛始終彎腰行禮巋然不動。
應衡在春影的傳達下知道了這件事。
其實來之前他的心里便有猜測,南宮燭或許不會同意這件事。
應衡沒什么反應,對自己的傷無所謂,但見不得自家弟子這般低聲下氣。
他摸索著站起身,觸碰上自家弟子的胳膊,單聲道:“黛黛,起來。”
桑黛始終不起:“公子,求您了,您需要幫什么忙在下都可以。”
宿玄用了些力:“黛黛!”
應衡握住自家弟子的手也使了力道,方才還柔和的聲線微沉:“黛黛,起身。”
桑黛越發急了,抬起頭道:“公子,您——”
“我有說不救嗎?”
南宮燭冷聲問。
幾人頓住。
事情反轉太過突然。
南宮燭起身,身量只與桑黛齊平。
“應衡仙君,你可還記得我爹娘?”
應衡茫然:“我……抱歉,我忘記了許多事情……”
南宮燭道:“一百二十年前,你被四界追殺重傷,是我爹娘救了你,你在神醫谷住了許久,當時我只有七八歲,你在這里之時我還見過你,你在一個雨夜離開了神醫谷,你走后的第二日,我爹娘便亡故在屋內。”
桑黛瞬間沉默,宿玄眉頭微蹙。
應衡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應衡仙君,我爹娘不是你殺的,但他們的死與你脫不了干系,你忘了當年的事情,可我必須要你想起來。”南宮燭臉色陰沉,一字一句:“到底發生了什么,我爹娘因何而死。”
應衡茫然開口:“南宮公子,我……抱歉……”
他不知道到底都發生了什么,唯一能說的好像只有抱歉。
南宮燭攤開手:“兩段靈根給我。”
桑黛問:“……公子有用嗎?”
“你還想不想救他了?”
桑黛立馬將兩個木盒取出來遞過去:“在這里,都給你。”
南宮燭收起來,將袖中的紙條遞過去:“這上面缺幾味仙草,太貴了,我神醫谷中并未種太多,你們去買。”
宿玄接過看了眼,開口道:“其中有幾味仙草妖界有,我回去就派人送過來,另外的仙草我托人去買。”
南宮燭看了眼應衡,又道:“他得住在這里,神醫谷的弟子會照顧他,但你也得派妖界的人來保護神醫谷,若應衡在我神醫谷的消息傳出去,我們會遭受滅門之禍。”
桑黛急忙道:“我們一定派人暗中保護,神醫谷離妖界很近,有事您可以傳我。”
她取出傳信玉牌遞過去:“可以隨時喚我。”
“我可以先幫他融合兩段靈根,他的五感可以恢復,但是經脈未必能好一半,修為可能會大跌,神魂上的傷需要法器養護,神醫谷中有護魂的法陣。”
“好,公子您說了算。”
“四十日后來接他,這期間神醫谷的仙草開銷、以及法器的損耗都由你們妖界承擔,我要兩倍的錢,不,三倍。”
“好。”
這件事辦得太過順利,桑黛完全不敢相信。
跟應衡道別的時候她還是懵的,南宮燭說什么便是什么,劍修的手在抖。
應衡無奈摸了摸她的頭發:“黛黛,師父很快便會好的。”
桑黛捂住臉長長呼了口氣,一直提起的心終于落下。
她小聲說:“師父……你馬上就可以看到我了。”
應衡摸索著拉上她的手,又在春影的指引下牽起宿玄的手。
他將兩人的手交握,笑著說道:“黛黛,跟妖王回去吧,四十日后你來神醫谷接師父回去,到時師父為你們準備大典。”
宿玄牽住桑黛的手應下:“仙君,您放心,晚輩會好好照顧黛黛的。”
目送應衡被神醫谷的弟子帶下去,南宮燭早就消失去準備法陣了。
桑黛回過身撲進宿玄的懷里。
“宿玄。”
宿玄抱住她的腰身,低頭親了親她的發頂:“黛黛,都會好起來的。”
桑黛的眼淚蹭在他的衣領處。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小狐貍抱著她安撫了會兒,當桑黛調整好情緒,從她的懷里退出來后,小狐貍忽然垂首。
宿玄問她:“一切都在變好,那黛黛可否跟我過發情期了?”
桑黛與他對視。
【還有兩天。】
桑黛微抿唇瓣:“今夜……回去看看流夫人……”
“會的,然后呢?”
“然后……我和你去枕花渡。”
枕花渡(四)
宿玄幾乎是拉著桑黛回去的。
看出來小狐貍真的很急, 桑黛一陣頭大,知曉自己要面對什么了,剛上芥子舟就被被小狐貍抵在窗戶臺上親吻。
“黛黛,你答應我的, 你親口答應的。”
發情期近在眼前, 如今已經把應衡托付好了, 再處理一些其它事情,他就可以和自家劍修合籍了。
“宿玄, 先等一下!”
桑黛想要別過頭,但宿玄擺著她的下頜又把她給轉了回來。
“黛黛, 再親一小會兒。”
一小會兒,桑黛越發覺得宿玄有一套自己的時間準則, 他的一小會兒對于桑黛來說便是兩刻鐘起步。
芥子舟在云層中穿梭, 從神醫谷回妖界也只需要一個時辰, 但桑黛自從上來芥子舟后宿玄便沒有放過她。
她被扣著后腦勺強迫抬起頭, 銀線自兩人交纏的唇邊落下, 宿玄親她的時候跟要吃了她一般, 桑黛這時候完全接不住,不懂為何宿玄突然間這般激動。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被壓著親,身后是打開的窗子,腰身后面墊著宿玄的手掌, 所以桑黛并未被咯到。
宿玄扣在她腰后的手用力, 桑黛被迫仰起了腰身,仗著在高空中無人可以看到, 某只狐貍格外放肆, 順手便將桑黛的系帶給解了。
狐貍爪子扒著她的衣服往下褪,桑黛現在的腦子反應很慢, 仰著頭隨便他親。
“宿玄……”
“我在。”
他匆匆忙回了一句,扒掉她的中衣,桑黛的上身便只剩下一件單薄的小衣,小衣整體呈現淺藍色,修著精致的桂花,宿玄隔著小衣銜住,桑黛不由得弓起身子。
桑黛艱難問他:“你……今天怎么這么……這么兇?”
小狐貍此刻正忙,說話含糊:“太開心了。”
他們的身高差距讓彼此的親近太過困難,便是接吻都需要一方踮腳、另一方垂下頭去親,更別說此刻親的不是唇。
宿玄的脖子快斷了,始終親不過癮,托著劍修的臀把她單臂托起,帶著她走向屋內的酒柜旁,柜子較高,桑黛坐上去后雙腳挨不到地,生生比宿玄高上了半頭。
小狐貍解開她的小衣系帶,單薄的小衣落下,宿玄目不轉睛看著,即使看過幾次,再次看到的時候仍舊移不開眼。
桑黛的膚色很白,鎖骨清晰小荷柔軟,左邊有一顆小痣,宿玄親過許多次。
被人這般盯著看,尤其如今才黃昏,外面的雨剛停,雨過之后是耀眼的黃昏,芥子舟內太過明亮。
桑黛雙臂交纏擋在身前:“別……別看了……”
“黛黛,很漂亮。”
小狐貍扒開她的雙臂,俯身親了上去。
桑黛無力抱著他,雙手按在他的肩頭,卻始終推不開他,她暈乎望著宿玄身后的晚霞,金黃的霞光落進屋內,掃在小狐貍的銀發上。
劍修無意識抓住他的發尾,宿玄吞.咽吮.咬的聲音格外清晰,她聽著便覺得自己的身體也變了。
“宿玄……”
“我在,我在,寶貝別怕。”宿玄抬起頭,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墨黑的長袍落在地上,他順帶脫下了中衣。
小狐貍可不像劍修,中衣褪下后便沒了布料,渾身只剩下一條薄褲,肌肉緊實有力,鎖骨清晰,腹肌壁壘分明,寬肩窄腰,腰線流暢沒入黑色的薄褲當中,小狐貍的膚色比劍修的稍微深一些,便襯得桑黛搭在他肩上的手格外白。
桑黛總感覺小狐貍哪里都很好看,這張臉四界揚名,這具身體難以忽視,他實在太過俊美,在桑黛這里有著絕妙的姿色,她之前只覺得好看,如今覺得是一種耀眼的好看。
桑黛的腦子很糊涂,背靠著木墻,身前的人忽然離開了些,她聽到了淅淅瀝瀝的水聲,循聲看去之時,便瞧見小狐貍長身玉立站在琉璃水盆旁,撩起水凈手。
洗手的動作也格外好看,修.長的手連帶著指縫間都會很認真用皂角搓洗一遍。
小狐貍很愛干凈,桑黛知道他洗手是要干什么,他擦干凈手,轉身看向桑黛,琉璃眼底情緒晦暗濃稠,醞釀著只有他們兩人懂的風暴,朝桑黛走了過來。
桑黛清醒過來下意識想往后躲,可身后便是墻壁,剛要跳下酒柜,宿玄便已經擠進了她的身前。
她匆匆忙忙抵住他:“宿玄,回去再做好不好?”
宿玄親了親她的紅唇:“回去辦正事,現在吃小菜,黛黛,離回妖界還有近一個時辰。”
“宿玄,別——”
話還沒說完小狐貍已經沿著推上去的裙子扒下了她的褻褲,桑黛咬住他的肩膀,腦袋埋在他的頸窩間,宿玄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她瘦削的脊背,兩根蝴蝶骨格外明顯。
他一手去摸她的脊背安撫她,一手在作祟,宿玄側過頭去看她的神情,柳眉緊緊皺起,似乎有些痛苦,宿玄能感受到劍修的青澀和緊張,與此同時也更加渴望徹底擁有她,輕輕去喊她:“黛黛?”
桑黛連話都說不出來,宿玄一邊與她接吻一邊動作,起初的痛呼漸漸變了味道,帶了酥到骨頭縫里的婉轉。
她的眼眸漸漸潰散,茫然與他對視,眸光水亮,宿玄知道這是什么意思,這證明她舒服到腦子有些糊涂了,他得到了鼓勵更加用心伺候她,在她低泣著去了一次后,他忽然按住劍修單薄的脊背多加了指。
桑黛掙扎著皺眉痛呼:“宿玄……”
宿玄不斷親吻她,邊放輕動作安撫,邊吻她的眉眼:“寶貝忍一下好不好,一小會兒就好,你需要適應一下,不然到時候會疼死的。”
桑黛未經人事加之性格害羞靦腆,本就受不住他,之前小狐貍最多兩指不敢多放,上一次哄著劍修用了三指后便又開始了。
桑黛咬牙抗住艱難呼吸,宿玄親吻她的耳根安撫她,初時艱難險阻,后來便好了許多,她漸漸來了感覺,愉悅壓過了難受,眉頭越發舒展,宿玄便知道她也爽快到了。
他吻著劍修的脖頸聽人喘.息,指間動作不停,如今宿玄熟練太多了,知道碰哪里會讓她舒服,桑黛的聲音破碎,最后直起腰身去躲卻又被宿玄按著不能動彈,迫她承受極樂。
最后她哭出聲癱在他的懷里,眼淚全部落在宿玄衣領處,桑黛急促呼吸,烏發被汗水打濕凌亂貼在臉頰,離到妖界還有半個時辰,小狐貍慢條斯理親了親她紅暈的側臉,在她的脊背上輕拍幫助她緩和余韻。
她這會兒往往隨他動作,想怎么親想怎么碰都可以,宿玄看得心癢,只覺得這人哪里都可可愛愛,呼吸間可愛,喘息動聽,尤其是那種時候眸光放空,這時候宿玄想親想抱她都愿意,毫無意見。
小狐貍蹭了蹭她的臉,還未替劍修擦拭,她嚶嚀了聲:“難受。”
宿玄將人抱下了酒柜,按著人轉了個身,脊背貼著他的胸膛:“乖寶,等等再給你洗好不好?”
桑黛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腹被他的掌心按著,并不會抵到棱角銳利的酒柜,劍修咬牙抑制自己的呼吸,死死按著酒柜穩住自己的身形,突出的脊骨攏在小狐貍滾燙的懷里,他一遍遍親吻她的蝴蝶骨。
她實在腿軟,控制不住回頭去求他:“快到妖界了,回去好不好?”
小狐貍開始騙她:“忍一下寶貝,馬上就好,寶貝。”
宿玄順勢吻住她的紅唇,撬開唇齒纏住軟舌,桑黛的魂都要被他撞散了。
小狐貍以前很心疼她,桑黛說什么便是什么,從來不會反駁她,也不會惹她生氣,只有這時候不會聽她的話。
他一點都不聽話,他老是騙她。
桑黛的意識胡亂成漿糊,當芥子舟落地的時候他也沒停下,無人敢靠近妖王的芥子舟,芥子舟的窗子被他關上了,高聳的芥子舟隱藏在昏暗的林間,屋內的溫度逐漸升高。
當被小狐貍放開的時候,桑黛渾身沒力氣,順著酒柜便要往下跌,宿玄一把摟住她抱起來。
他拿著寬袍將桑黛完全包裹起來,他的外袍對于桑黛來說像是個小被,桑黛從頭到角裹在其中。
她縮在他的外袍當中:“宿玄……外面不會有人嗎?”
“不會,看不到。”
桑黛縮在他的懷里,膝彎被他穿過打橫抱起,動用靈力瞬移。
妖侍們知曉自家尊主的芥子舟落了,可尊主未曾傳喚,也無人敢私自靠近。
一直等到日頭都落了,芥子舟內瞬移而過一道黑影,連人影都沒看清是誰,那人轉瞬間便消失。
妖侍們一愣,以為是妖殿有人闖入,正要列陣防守,耳畔響起自家尊主的傳音。
“是本尊。”
妖侍們:“見過尊主!”
到了妖殿之后大門一關,某只狐貍撲了上來,扒開劍修身上裹著的外袍親她。
“宿玄,你有過一次了!”
桑黛這種時候實在不想看到他,故意往錦被中縮,小狐貍化為一只狐貍也跟著鉆進被中。
毛絨狐貍毛蹭在桑黛的身邊,她覺得癢,一個勁兒地縮。
小狐貍舔著她的身體,桑黛推著他的狐貍腦袋。
“宿玄,你去辦正事可以嗎?”
“不可以。”小狐貍拒絕,九根尾巴纏上桑黛的腰身:“一會兒沐浴完去見母妃,然后我去交待妖界的事務,黛黛等我回來?”
等他回來還能干什么,肯定沒什么好事。
桑黛推了推壓在身上的小狐貍,他真的很沉,如今的真體是她整個人大小。
宿玄變為人身:“還沒沐浴,再親一會兒。”
桑黛后悔不已,早知道剛才一巴掌甩暈他了。
沐浴也是小狐貍抱著去的,他在湯池中也不老實,除卻最后一步壓著她幾乎都做完了。
到最后桑黛一個巴掌甩了上去,剛好打在小狐貍的臉上,某只狐貍的雙頰浮現出清晰的巴掌印。
桑黛有些心虛,收回了罪惡的爪子:“我……是你先過分的……我的腿都要磨破了……”
她太實誠也太遲鈍了,心里怎么想得嘴上就怎么說。
小狐貍臉皮頗厚拉起劍修的手,將十根手指親了個遍:“我們心肝兒的掌心都甩紅了。”
桑黛忍不住踹了他一腳。
真正完事之后夜色身后,圓月早已掛了上來。
桑黛面無表情系著系帶,宿玄瞧見劍修黑下的臉,笑嘻嘻湊上前來哄她:“心肝兒,寶貝,夫人,你看看我嘛。”
劍修別過頭躲開他湊上來的唇:“你起開,我要束發。”
小狐貍頗有人夫的自覺:“我來。”
桑黛挽出的發沒有他的好看,于是果斷放下手讓他幫忙。
宿玄的注意力全在她的身上,桑黛看著銅鏡中倒映出來的兩人身影,宿玄的銀發微微滴水披散在身后,并未穿外袍,只穿了一身黑色長衫,腰間的系帶松垮,單薄的衣裳勾勒出勁瘦有力的身形。
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一天,和自己打了一百多年的死對頭做盡了親密的事情。
宿玄干正事時候很認真,幫劍修挽好發之后打開首飾盒選珠釵。
桑黛主動拿起了九繯簪:“宿玄,簪這個吧。”
宿玄垂眸看她。
桑黛笑著說:“去見你的母妃,我覺得流夫人希望我戴著這根簪子去。”
象征著妖后的身份,是以宿玄的夫人身份去看她。
宿玄的唇角勾起,單手捧住她的下頜親上去。
他替桑黛簪上九繯簪,那根簪子在劍修的發髻中格外好看,起碼小狐貍一直覺得只有九繯簪才配桑黛。
“真漂亮。”
【寶貝黛黛。】
桑黛捂住眼睛,聲音帶笑:“小狐貍嘴真甜。”
她轉眼間便褪下了方才的冷臉,只要小狐貍撒個嬌滿心的氣都能消掉。
宿玄牽著她的手:“黛黛,我帶你去看母妃。”
“好。”
流楹的寢陵桑黛也去過,離妖殿不算遠,他們并未瞬移,而是牽著手一起步行過去。
主城的百姓們都知曉那一片地帶是如今妖王的母妃所葬之處,因此默契地劃出安靜的范圍,并未在附近擺攤,也鮮少有人會來這邊擾流楹的清凈。
宿玄停步在寢陵前,彎下身將手上提著的糕點放下。
桑黛默默蹲下身將流楹的墓碑擦干凈。
宿玄淡聲說道:“我母妃口腹之欲旺盛,一日三餐頓頓不落。”
桑黛失笑:“倒是和你一樣。”
“是,我也是這般。”宿玄的目光望向墓碑上刻下的字,笑了笑說道:“起初我也是為了母妃學的做飯。”
“小狐貍做飯很好吃。”
“當然,這些年就盼著有朝一日你能親自來嘗一口,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宿玄別過頭看她,眸光溫柔:“母妃總說再堅持堅持,你看,我堅持了一百多年,最后還是等到了。”
他的眼底全是情意,明明過去也是這般目光看她,可桑黛怎么就理解成挑釁和找茬了?
她的唇角彎起,真誠道:“宿玄,讓你久等了。”
宿玄長嘆一聲:“等了這么久,都從一個少年郎等成了年紀不小的老狐貍了,你可得補償我。”
一百多歲于大乘境修士來說不過過眼云煙,這般年紀實在算不上老,桑黛即使聽出了宿玄在調侃,心下還是順著他的意。
“好的,補償你。”
宿玄哼哼兩聲,撩起衣擺展開,他自己席地坐下,拉過桑黛坐在他的衣擺之上。
“衣服坐臟了。”
“回去洗。”
兩人面對著流楹的寢陵而坐,昨夜妖界還下了大雨,今日便停了雨。
雨后的林中潮濕且清新,夜風有些涼,但桑黛的懷里塞了顆小狐貍給的業火球。
宿玄輕聲說:“黛黛,我以前一直覺得,或許我這漫長的一輩子便會這般過去,你不愿意親近我,我很多次都想把你擄回妖界,但我知道,那樣做你會恨死我,這輩子我們便只能落得個一死一活或者雙死的下場。”
“為何還要一直堅持等著我?”
“因為只能是你。”宿玄說道:“除了你,這輩子我不會喜歡第二個人,母妃死后,你是我活著的動力。”
桑黛鼻頭微微酸澀:“可我過去老打你。”
“我很開心,每次跟你打后我的修為也可以進境很多,你也是如此,這么多年了,只有我才能讓你拔劍打上幾月,你的對手只會有我。”
如果成為不了她身邊最親近的人,他愿意做她唯一的對手。
宿玄靠著這個念想活了一百多年。
桑黛沒有看他,目光一直看著面前的墓碑上。
她輕聲道:“宿玄,我可以當著流夫人的面告訴你,我不會再這般了。”
她轉身看著宿玄:“我們會是彼此最后的底牌。”
宿玄單腿屈起,一腿挨著桑黛的腿。
他揉了揉她的發髻:“黛黛,這也是我的承諾。”
桑黛輕笑出聲,雙臂懶洋洋撐著身后,仰頭看著夜幕中的圓月。
兩人的肩膀挨著彼此,烏發和銀發交織纏繞在一起,彼此的呼吸規律又安靜。
宿玄絮絮叨叨跟桑黛說話。
小時候的小狐貍很頑皮,跟柳離雪上山摘果下河摸魚,整日沒個正形,對王位毫無興趣。
長大后的小狐貍變穩重了許多,少年妖王,行事卻毫無稚氣,雷厲風行殺伐果斷,將妖界治理得井井有條。
桑黛也笑著說:“師父走之前我也不是如今的模樣,那時候雖然話少,但是性子也活躍不少,我還會偷懶不練劍,只是師父走了后才變成那副小古板的模樣,因為劍宗弟子閣的長老太兇了。”
“會打你嗎?”
“會,練劍不勤會打,不聽話會打,沒少挨打。”
宿玄抿了抿唇,笑意散去了些。
“不過,那些長老如今都已被沈辭玉除了,事情都過去了。”
桑黛仰頭目光惘然,“早都過去了,我們得向前看。”
宿玄也跟著笑:“黛黛如今倒是越來越通透了。”
桑黛站起身,朝宿玄伸ῳ*Ɩ 出手:“亥時了,要不要回去?”
小狐貍的眸光微微晦澀:“你知道回去代表著什么?”
桑黛挑眉:“你不是還得去處理妖界的事務嗎,畢竟一月不能出來。”
是得處理,處理好事務,這一月便是他和她的假期。
宿玄可真是被她拿捏了,握住她的手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兩人彎身朝流夫人告別。
月色早已濃厚,亥時過了許久,宿玄牽著桑黛剛走出密林,小狐貍捧住她的臉親了上來。
“宿玄!”
桑黛推搡無果,被扣著親了小一刻鐘。
被放開后劍修紅透了臉,唇瓣微微紅腫,小狐貍笑得春風得意。
“黛黛的小嘴真甜。”
桑黛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干嗎啊,怎么總是親我!”
“黛黛方才說話太甜了,實在是忍不住,當著母妃的寢陵不好意思,攢著出來后親嘛。”
小狐貍攬住她的腰身,額頭、鼻尖、臉頰都印下了親吻。
“這里要親,這里要親,這里也要親,都親親,乖寶黛黛。”
桑黛捂住眼睛笑個不停:“你好黏人哦,放開了,該回去了。”
“我一定盡快把妖殿的事情處理好。”小狐貍咬了口劍修的耳根:“和夫人過發情期。”
桑黛一腳踹了上去:“閉嘴啊!”
她轉身就走。
宿玄笑著跟上去:“夫人,你等等我嘛,你不要我了嗎?”
“夫人,寶貝,心肝兒!”
桑黛捂住耳朵往妖殿瞬移而去。
枕花渡(五)
這兩日的宿玄格外忙, 白日一早起來,夜晚星現再歸。
宿玄忙著處理妖界事務,發情期一月,他必須提前把妖界安排好, 該解決的事情解決, 需要解決的事情提前解決。
桑黛這邊也連著跑了兩天的神醫谷, 接下來一月大概都來不了,她又實在擔心應衡連著跑了兩天……
她站在屋外等候, 里面隱約傳來幾聲痛苦的悶哼,但似乎是知曉桑黛在外面等候, 痛呼又很快被主人壓下去。
桑黛等了許久,一直到天色昏暗。
南宮燭拉開門, 依舊板著臉:“先替他塑了體, 他身體太弱了, 如今一段靈根都融不了。”
桑黛急忙道謝:“多謝南宮公子!”
南宮燭應了聲, 轉身離開。
桑黛腳步匆匆進去, 應衡正扶榻咳嗽。
“師父, 你沒事吧?”桑黛替他拍著脊背:“身上哪里可有不舒服?”
應衡察覺到自家弟子來了,笑了笑道:“黛黛,師父無事,經脈好了許多, 這些都是塑體該受的疼。”
桑黛扶著他坐下。
應衡笑問:“你整日在神醫谷, 妖王不醋嗎?”
桑黛替他把脈,搖頭道:“他不會的。”
宿玄很尊重應衡, 知道什么是正經事必須要去做。
應衡的身體好了許多, 說話也多了不少力氣。
桑黛心下松了口氣,半跪在應衡面前:“師父, 我接下來一月可能……不會來這里看您,您若有事情可以喚柳離雪。”
應衡聽明白了,沉默了一瞬,耳根微紅道:“黛黛,想好了嗎?”
桑黛點頭:“想好了,我這輩子也只會和他在一起,他等了太久了。”
“不會后悔?”
“絕不后悔。”
應衡便也笑起來:“黛黛,你不后悔便好,等你們再次見到師父,說不定師父也可以為你們準備合籍大典了。”
桑黛笑盈盈回應:“好,我等著師父。”
腰間的玉牌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桑黛接起來,那邊傳來小狐貍的聲音。
“黛黛,仙君那邊如何?”
桑黛看了眼應衡,回應道:“好了很多。”
“你晚上什么時候回來?”
“馬上回去。”
“吃什么飯?”
“都可以,你看著做。”
兩人絮叨一小會兒便掛了玉牌,桑黛方才那么久沒有傳音,應衡自然猜出來了。
他摸了摸桑黛的頭:“回去吧黛黛,妖王還在等你呢,師父也要休息了。”
桑黛站起身:“師父,我先走了,您早些休息。”
“好。”
桑黛離開前看了眼應衡,他依舊笑著,似乎明白她會回頭。
他真的好了很多。
桑黛彎唇輕笑,若一月后她來,肯定可以看到一個更加健康的應衡。
***
夜風卷起院中的落花,深秋之時桂花逐漸凋零,昨夜一晚的雨便能讓整個小院飄滿了落花。
翠芍拿著掃帚清掃完,將樹上還未落完的花摘下。
桑黛喜歡吃桂花糕,宿玄這些年種的桂花樹都是為了每年為她做上幾份糕點。
明日便是尊主的發情期,翠芍想多做些桂花糕留給他們兩人,發情期之時若桑黛想吃也有的吃。
她摘了一小筐桂花,抖了抖剛要篩出落葉,一陣冷風呼嘯而過。
那風像是有自己的意識,只將筐里的落葉卷起。
翠芍詫異看去。
高聳的主殿上空懸立著一人,他并未站在屋頂的磚瓦上,腳下踩著濃重的黑氣,一身素氣的黑衣隨風搖曳,披散的烏發散亂,配有面具遮面,只能透過面具露出蒼白的下頜和陰暗的眼底。
他輕佻笑著說:“看來這幾天你們妖界的日子過得不錯?她倒是忘了我告訴她的話。”
翠芍的籮筐掉落在地。
她反應很快,剛想要求救,虛空中的人影瞬移至她的面前。
冰冷的手扼住她的脖頸,明明沒有用勁,可他手腕上的那股黑氣讓翠芍的冷意從腳底竄上來,呼吸困難渾身冰冷。
“小姑娘,我可無意殺你,只是來傳個信,交給桑黛,讓她好好看看。”
最后幾個字一字一句,好像在強調這件事的重要性。
他似乎真的只是來傳個信,說完話將一張紙塞進了翠芍的手里,唇角牽起轉眼間消失不見。
翠芍跌坐在地。
脖頸上冰冷的觸感,以及窒息的感覺,和掌心中塞著的一張字條都在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夢。
她驚恐望向掌心中的字條。
那人是誰她是知道的,她貼身伺候桑黛,怎會不知道一直有個黑衣陌生人想要殺桑黛?
妖殿有宿玄的結界護著,除非比宿玄修為高之人,否則根本闖不進來。
而桑黛告訴他,有一人沒有修為境界,可以去世間任何一個地方。
那幕后的黑衣人。
院外傳來腳步聲,翠芍能辨別出來這腳步來自于誰。
她劇烈咳嗽,急匆匆抬眸看去。
桑黛剛進小院便察覺了不對勁的地方。
眉目間隱藏的笑意瞬間斂去,知雨劍頓時出鞘。
翠芍連滾帶爬起身:“夫人!”
桑黛立馬將她往身后拉去:“他來了?”
翠芍雙手握著自己的脖頸喘氣,“是……不是,他,他又走了!”
小院中確實沒有他的氣息了。
桑黛擰眉,轉身過來瞧見了翠芍脖頸上的紅痕。
她急忙用靈力替她舒緩呼吸。
翠芍朝桑黛的身后看去:“夫人,尊主呢!”
桑黛道:“去處理妖殿的事務了,還未回來,怎么了?”
翠芍將手上的紙條遞給桑黛:“這是那人留下的,他說讓我將這張字條交給你,讓你好好看看。”
桑黛接過字條展開。
翠芍目光緊張,敏銳覺察到周圍的氣壓低沉,桑黛的臉色難看,曾經溫和的眼底冷意畢露。
“夫人?”
桑黛收起字條,輕輕摸了摸翠芍的頭發:“你下去吧,我幫你將黑氣拔除了,回去吃顆丹藥休息一晚。”
她塞給翠芍一瓶丹藥。
“可是夫人——”
“翠芍,我來處理。”
桑黛的語氣堅定,都這般說了,翠芍自然可以聽出來桑黛的意思。
她訥訥應下:“是,夫人。”
翠芍轉身離開。
桑黛收起了院子里散亂的竹筐,隨后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等候。
當子時過去后,某只狐貍忙完今天的事務遲遲而歸。
甫一進門便瞧見了院中背對他坐著的桑黛,劍修并未給自己上茶。
小狐貍挑眉,挪步過去自身后抱住她的腰,俯身在臉上親了一口:“黛黛,你在等我嗎?我洗個手為你做飯好不好?明日便是我的發情期了,我們明日下午去枕花渡。”
桑黛聲音淡淡:“你坐下,我先跟你說件事。”
宿玄很了解她,桑黛已經很久沒有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了,小狐貍臉上不正經的笑收起。
“黛黛?”
他在桑黛的對面坐下,目光收斂了許多,連聲音都顯得正經不少。
桑黛詢問:“宿玄,你和柳離雪在忙些什么?”
宿玄的眸色一沉:“黛黛,誰和你說些什么了?”
桑黛繼續問:“或者我再問另一個問題,微生家滅門的真相,你可以告訴我嗎?”
宿玄的面色徹底冷下:“黛黛,誰告訴你的?”
不會是柳離雪,這種事情柳離雪不可能說出來,可知曉的人只有他和柳離雪……
不,不對。
“他來了?”宿玄瞬間冷臉:“他告訴你什么了?”
桑黛只是安靜看著他,問他:“宿玄,微生家滅門的真相你知曉嗎?”
宿玄長睫微顫:“我……黛黛……”
他該說什么?
說微生家是因為桑黛滅門的,整個微生家的滅門之禍是桑黛招來的?
還是說,桑黛與四苦的關系會讓整個四界圍殺她,所有在她身邊的人,只要與她站在同一陣營,都會被四界圍殺?
很久之前劍修抱著他痛哭,問他,她到底做了什么,為什么身邊一個人都沒了?
她什么都沒做錯。
可若是桑黛知曉真相,她會將錯都怪在自己的身上。
宿玄別過頭:“我不知道,黛黛,我只知道微生家滅門與四苦有關,那人說的不一定對,我和柳離雪正在查。”
桑黛聲音淡淡:“可是宿玄,那人并未告訴我微生家滅門的真相,你怎么知道他說的不對,你知道真相嗎?”
宿玄搭在膝蓋上的手微微蜷起。
小狐貍喉結微微滾動,呼吸好像因此困難。
與桑黛對峙,他們誰先慌亂誰便是輸家,很明顯,是宿玄輸了。
他們都太了解彼此,一句話就能看出來漏洞。
桑黛將字條攤開在桌上。
只有幾行字。
——不若你去問問,你這位好夫君和那位柳公子在商量著什么,微生家滅門的真相我告訴了宿玄,看來你當時沒聽清啊。
宿玄渡雷劫之后,桑黛急著去找他,當時看到那人后壓根沒注意聽他的話,滿腦子都是宿玄跪地無聲無息好像死了的模樣。
如今想來,那人走之前似乎留了一句話。
——桑黛,微生家滅門的真相我告訴了宿玄,你若想知道便去問問他。
她沒有聽清楚這句話,回來后也沒問過,于是那人親自來了,他好像必須要讓她知道這件事。
小狐貍有些慌亂:“黛黛,你聽我說,我會給你一個最正確的答案,他的話真的不一定對。”
桑黛微微瞇眼:“宿玄,我沒說什么話,你在怕什么?”
宿玄唇瓣翕動,握住桑黛的手輕聲開口:“黛黛,我絕對不會瞞著你,你給我一段時間我馬上查清楚所有事情。”
其實只是需要一段時間去驗證這件事的真假。
若真,那他便想辦法找一種最不傷她的法子告訴她。
若假,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告訴桑黛:
——微生家滅門與你無關,你身邊的人也不會因你而死。
桑黛太在乎情意了,對她好的人,她都會拿性命守護。
若爹娘因為她而死,滿門因她盡滅,四苦與她的關系會讓她身邊的所有人都陷入絕境,他怎么敢告訴桑黛這些事情?
桑黛垂眸,沉默了許久,久到宿玄都有些害怕的時候。
她又忽然開口:“宿玄。”
“我在。”
“你的雷劫渡了幾天?”
宿玄:“我……黛黛……”
桑黛抬眸看他:“渡了幾天?”
宿玄壓根不敢看她的眼睛,急忙別過頭,沉聲道:“三天。”
桑黛問:“當真是三天,不是一刻鐘?”
尋常修士的雷劫往往要渡上幾天。
但天道想殺的人不一樣,雷劫一道接著一道劈,根本不給修士緩和療傷的機會。
“我當時去的時候,你已經渡完劫了,柳離雪告訴我你渡了三天,我現在想問,是否真的是三天?”
宿玄喉結滾動,唇瓣翕動幾瞬怎么都找不出聲音。
“宿玄,幾天?”
宿玄啞聲開口:“……真的是三天。”
他不可能讓桑黛知道天道也想殺他了,宿玄也成為了天道要殺的人之一。
凡是要幫助桑黛的人,都會被天道劃上殺印。
桑黛忽然笑道:“行,三天就三天,我想睡覺了。”
她轉身就往屋內走,只留下宿玄一人坐在院中。
小狐貍無措看向她的背影,自然看出來她生氣了,他真的很怕桑黛生氣,在院中坐了許久,直到看著主殿中的光滅了。
宿玄等了一小會兒,里面沒有一點動靜,他真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小心推開門。
他站在門口,里面昏暗無光,床帳散下來。
小狐貍小聲說:“黛黛。”
無人應他。
他這會兒也是害怕了,沒察覺不對勁的地方,率先朝屋內走去。
宿玄來到床帳外又喚了一句:“黛黛,我錯了,我都跟你說,對不起我不該騙你。”
依舊沒人理他。
他徹底急了,撩開床簾便往床上壓去。
“寶貝黛黛,我真的錯了,我都說好不好?”
小狐貍撲了個空。
他眨了眨眼,意識到什么后忽然起身揮亮了夜明珠。
榻上空空如也,昨晚他們還一起宿在這里,如今這里只剩下鋪好的被褥。
桑黛走之前還將被子給他鋪好了。
如果枕邊沒有放九繯簪的話,他定是會覺得自家黛黛只是出門遛遛彎了。
宿玄疾步撲到窗戶邊,掀開窗子看去,外面一串腳印。
桑黛早都走了。
宿玄忽然關上窗子,抖著手找出玉牌,呼吸急促紊亂。
柳離雪于睡夢中被轟醒。
“尊主?”
玉牌那邊的聲音很是驚慌:“柳離雪,黛黛不要我了!”
柳離雪:“……”
枕花渡(六)
宿玄發現桑黛不見的時候, 某只劍修已經離開了妖殿。
她獨自走在主城的街道上。
沒有戴九繯簪,順帶也解下了銀翎,所以宿玄找不到她的蹤影,桑黛就是故意的, 將九繯簪留下來讓小狐貍慌一下。
某只狐貍今日實在讓她過分生氣。
桑黛來到流楹的寢陵前, 蹲下身將墓碑擦拭干凈。
其實也不臟, 這里有宿玄留下的結界,但是桑黛還是用錦帕一點一點將并不存在的灰塵抹去。
她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之前宿玄給的桂花糕和果茶。
“我也不知道您喜歡吃這些不, 只是我的乾坤袋中確實沒有其他的吃食。”
桑黛端出托盤放在墓前,在地上隨便掃了一下便席地坐下。
她盤腿坐著, 取了壺泡好的茶,端出兩個酒杯到了兩杯茶, 一杯放在糕點旁邊, 一杯放在自己的面前。
宿玄應當猜不到她會來這里, 他可能會去之前妖界的護城河那邊、又或者是他們之前去過的城樓、又或者去神醫谷, 卻唯獨想不到她會私自來流楹這邊。
桑黛盤腿坐下, 端起茶小口抿著。
“流夫人, 宿玄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臭屁又傲嬌。”
她說到這里似乎覺得很好笑,眉眼彎彎道:“我剛見到他的時候,某只狐貍只有十三歲, 傷得那般嚴重還是冷著臉說自己沒事, 身上的血弄臟了我好幾件衣服。”
宿玄一直記得自己年少時答應桑黛要賠她的衣服,所以當他即位后送的第一件禮物便是一件裙衫, 即使被她劃爛、即使桑黛從來不愿意看他一眼, 宿玄還是做了無數件裙衫。
“我知道他很在乎我。”桑黛的頭微微垂下,聲音也跟著低了下去:“我其實也很害怕, 我知道天道要殺他了,他的雷劫與我的一般,我其實也能猜到微生家滅門是因為什么。”
若是旁的原因,宿玄是不可能瞞著她的,小狐貍定是會和她一起去查。
他私底下和柳離雪去查微生家的事情,卻不愿親口告訴她,即使她生氣了也依舊守口如瓶,桑黛當然可以看出來是因為什么。
原因一定與她本人有關。
“我知道是因為我,因為我身上那莫名其妙免疫于四苦侵蝕的能力,流夫人,其實很多事情我都能猜出來的,宿玄雖然老騙我,但過去都是我愿意被他騙的。”
“我知道他為何要騙我,我知道這一切和我有關。”
“我其實都知道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沉,直到徹底湮滅在一片寂靜當中。
很安靜,流楹的寢陵本就無人會來,此刻只有風聲和林蟲的鳴叫聲。
不是猜不出來的,微生家滅門可能是因為她。
翎音前輩說歸墟最終會被桑黛覆滅,桑黛渡劫之時在微生契印中聽到的話:
——四苦荼毒,歸墟覆滅。
四苦侵蝕了歸墟,而桑黛是唯一免于四苦的修士,所以未來會發生什么事情,讓桑黛除掉了歸墟。
她毀掉歸墟,四界便會殺她,歸墟是修真界存在的根基,沒有歸墟,四界便離滅亡不久了。
桑黛的身份或許在她剛出生、又或者未出生之時便有人知曉了,微生家滅門可能也是因為她,有人要殺她,而微生家要保她。
“流夫人,你若是在的話,會不會怨我將宿玄拖進了這趟渾水當中?他本可以好好當妖王活下去的,他是因為我才卷入這場渾水的。”
這句話其實得不到回應的。
桑黛沒有見過流楹,但聽宿玄的形容也能猜出來流楹到底是個什么樣子的人。
一個溫柔又可愛的女子。
桑黛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也不知道微生萱到底是什么樣子的,是否和流楹一般?
但是她覺得,微生萱也如流楹一般愛自己的孩子。
微生萱也很愛她。
她安安靜靜坐了許久,似乎是在發愣。
一晃眼,幾個時辰過去了。
出來已經太久了,如今天都亮了起來。
桑黛自嘲輕笑:“流夫人,如今他已經被卷進來了,我便會拼了自己的命護住他,您放心。”
“我會與他同生共死,我會努力讓我們都活著。”桑黛抬起頭,笑道:“所以,我需要讓他改掉一點。”
“他不能將自己放在我的身前,替我去擋下那么多事情,我希望我們是毫無保留信任彼此的,宿玄對我永遠放心,而不是瞞著我替我處理一些本該我去承擔的事情,我欠他的已經夠多了。”
桑黛又坐了一小會兒,一直到將整壺茶幾乎都喝完了才起身。
“他明日發情期了,我會和他結契,日后與他同甘共苦,今日……只是嚇嚇他,誰讓這只小狐貍騙我,我不喜歡他瞞著我。”
她想起來某只狐貍,方才還沉悶的心情好像忽然間就輕松起來。
小狐貍現在應該在找她,估計急得不行,但誰讓他瞞著她呢?
“我之前告訴過他無論什么事情都要告訴我,我們必須一起面對,他沒做到,所以夫人,我給他一點懲罰是應該的吧。”
劍修難得有些調皮,聲音戲謔尾音上揚。
桑黛俯身告別:“夫人,我現在要去買一些東西,辦完事情之后就去找他,您不用擔心。”
她轉身離開,淺藍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幽深的密林之中。
***
小狐貍完全慌亂。
柳離雪大半夜被拉起來,剛穿好衣服趕來妖殿,對面急匆匆走來一人。
墨袍隨風揚起,他走路的步子很大,沒有桑黛在的時候便完全不會放下步子等人,宿玄本就是這般雷厲風行的人。
“尊主。”
“派人出去找了嗎?”宿玄急忙問:“她出去很久了。”
柳離雪有些無奈:“尊主啊,桑姑娘是天級靈根覺醒者,還是個大乘滿境的修士,你知道的,若她想藏起來咱們都找不到她。”
小狐貍的神情明顯慌了:“我……不行,黛黛不能不要我……我們說好要成婚的……”
他磕磕絆絆儼然亂了情緒,繞開柳離雪便要往外跑。
柳離雪回身攔住他:“你去哪里啊,你的發情期要到了,桑姑娘也不可能不要你的。”
宿玄此刻卻聽不進去這些話:“我惹她生氣了,我不該騙她的,我得去找她。”
連“本尊”都不說了,那是真的慌了。
柳離雪大步繞到宿玄的身前:“你去哪里找?神醫谷沒有,護城河沒有,城樓找了也沒有,她一個大乘滿境修士,若想躲起來你絕對不可能找到她。”
宿玄的呼吸紊亂,情緒瞬間崩潰:“那我該怎么辦?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她來了我身邊,我就想守著她過一輩子,她若不要我了,我怎么活下去!”
柳離雪不懂怎么就扯到了活不活的問題了,但跟宿玄一起長大,某只狐貍的焦急與恐慌他清楚感受到。
“尊主。”柳離雪攔住宿玄:“桑姑娘很大可能只是跟你鬧個脾氣,她絕對不可能因為這一點小事就不要你的,你們都要成婚了,你多信任她一些可以嗎?”
正要推開柳離雪離開的宿玄忽然頓住。
柳離雪沖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冷靜下來。
此刻早已離桑黛出走過去了三個時辰,宿玄將整個妖殿找了個遍,又派人去了幾個桑黛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尋找。
都沒有找到桑黛,她就好像失蹤了一樣,他怎么會不知道桑黛是故意躲了起來?
她在躲他。
宿玄渾身無力,一顆心慌亂得不成樣子,好似站立的力氣都沒了。
沒有得到過的時候只會默默想她,可自從她來到身邊后,她允許他的靠近,允許他在她的身邊,既然得到過、嘗到過幾乎滅頂的滿足與喜悅,他怎么可能還能過回沒有她的日子?
柳離雪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尊主,你相信桑姑娘,今日便是你的發情期,她一定會回來的。”
宿玄茫然抬眸看過去,面色慘白眸光脆弱,“她真的會回來嗎?”
柳離雪心底五味雜陳,沒想到宿玄能慌到連理智都沒了。
“會。”
他們這些外人看得很清楚,桑黛對宿玄有多么在乎,兩人對彼此的喜歡或許不太平等,但卻都濃重純粹,桑黛既然選擇了跟宿玄成婚,那么除非是某只狐貍背叛了她,否則她是絕對不會反悔的,又怎么可能丟下已經對桑黛立下了生死契約的宿玄。
在這種節骨眼上,在宿玄的發情期之時。
心下的恐慌稍微一松,宿玄頓時無力,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忙扶住一旁的石桌。
“尊主!”
柳離雪的指腹剛搭上宿玄的手腕,便察覺到了某只狐貍洶涌澎湃的靈力波動。
孔雀方才還輕松的臉霎時間冷沉下去:“你的發情期已經來了。”
宿玄方才便察覺到了,原先應當再晚一會兒才會爆發的發情期,在他知道桑黛離開之后徹底爆發。
他強行壓制,但當想明白桑黛不會因為這些事情離開他之后,情熱洶涌強大,他根本難以抑制。
宿玄慘白的臉上瞬間爬上了紅意,目光瞧著也不算清醒,額上汗水浮現,脖頸上青筋一根根凸起。
“尊主!”
柳離雪急忙用靈力壓制他沸騰的經脈。
宿玄艱難喘氣:“黛黛……”
他滿腦子都是桑黛,他的發情期來了,她答應過在他的發情期之時與他結契。
她答應過做他的夫人,和他締結雙生婚契。
他儼然神智不清楚,柳離雪心急火燎,知曉宿玄這次發情期的嚴重。
解心草加重了他的情熱,強行壓制本就會遭到反噬,更別說壓了一百多年了。
“尊主,你現在去洞府,我馬上派人去尋桑姑娘!”
宿玄連人形都維持不住了,銀發胡亂披散下來,頭頂之上兩個毛絨耳朵直挺挺豎立。
“她會回來嗎?”宿玄仰起頭看柳離雪,聲音帶了祈求:“她真的還會回來嗎?”
柳離雪瞳仁顫抖。
他堅定道:“會,她一定會回來。”
宿玄太過害怕恐慌,任何一點不確定都能被他放大。
但是柳離雪知曉,桑黛絕對會回來,她絕對不會拋下宿玄。
宿玄撐不住身子,柳離雪扶著他:“尊主,你去枕花渡等她,她一定會回來。”
小狐貍懵懂無措,身上火熱經脈沸騰,眼前一片眩暈,面前一條路在他的眼里能分化出來數十條。
他回身望著空無一人的主殿。
很久之前在這里,桑黛告訴過他,會一直在他的身邊。
她還在流楹的寢陵前答應過他,會好好對他。
宿玄一步一晃,腦子越來越糊涂,唯有她說的話格外清晰。
——宿玄,一直在我身邊吧,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她說過的。
桑黛從來不騙人。
***
天色已經蒙蒙亮,今日下了小雨。
桑黛去了一家巷道里隱藏的小店。
“陳伯。”桑黛站在門口喊了好幾聲:“買幾包桂花糕!”
她還記得這老者耳背,宿玄告訴過她的話,因此桑黛的嗓門也大了起來。
一連喊了七八聲,里間的作坊里終于姍姍走出一人。
陳伯湊近看,花白的眉頭微揚:“是夫人啊。”
桑黛沒想到他還記得她,笑著點頭道:“是我,我來買幾包桂花糕。”
陳伯推開攔在門口的木柵欄,為桑黛引路:“夫人進來坐會兒,桂花糕還未出鍋,您得稍等會兒。”
“麻煩了伯伯。”
這家店不大,里面收拾很干凈,桑黛聞到濃郁的桂花香。
她坐在角落,陳伯在里間做桂花糕。
隔著一道簾子,桑黛可以看到陳伯忙碌的身影。
她問:“陳伯,您每日開店都這般早嗎?”
陳伯笑著說道:“近來是尊主的發情期,他每年發情期都會來買上許多桂花糕,我也不知他何時來,這些時日一直住在店里,兒子幫著我呢,他此刻回家歇息去了。”
桑黛默了一瞬,沒想到是這個回答。
陳伯接著說道:“夫人啊,尊主很喜歡您,他第一次來我這家店時候才十六歲,那時候的尊主嘗了塊我這里的桂花糕,買了一袋子后便離開了,過了幾天他忽然來這里,說要跟我學,我難敢拒絕啊?”
桑黛笑瞇瞇問:“他學得怎么樣?”
“尊主很聰明,因為流夫人喜歡吃些零嘴,尊主從小手藝就好,脾氣也好。”
桑黛:“……他脾氣好??”
陳伯聲音含笑,利落掀開蒸籠,桂花香撲鼻而來。
“尊主脾氣挺好的,也很有耐心,來我這里學了一個月,我讓做什么便做什么,后來我大著膽子問他是喜歡吃桂花糕嗎,若喜歡得話,他說一聲,我自然會將桂花糕送到妖殿,何須他親自來學?”
“他說什么?”
“他說喜歡的姑娘喜歡吃桂花糕,所以他在妖殿種了上百棵桂花樹,之前來我這里買了一袋桂花糕,他那小姑娘吃了個干凈,他想著自己為她做。”
桑黛沉默了。
宿玄十六歲那年,她才十五歲。
她看了眼店里的包裝,黃色的油紙上面用的是淺藍色的細繩,繩尾墜了個布結。
十五歲那年的生辰,她連著除了九月的邪祟,抓完最后一只妖后回到劍宗后山,院中放了一袋桂花糕。
下面壓著一行字:
——剛出鍋的,趁熱吃。
沈辭玉當時也來了,看到院中的桂花糕笑著說道:“師娘雖然忙碌,但還記掛著你的生辰,這不是來送了糕點嗎?”
桑黛也以為是施夫人送的,坐在院中吃完了那袋桂花糕。
只要她生辰未曾下山除邪,而是在劍宗之時,都會有人來送糕點,她從未覺得奇怪,施夫人并未主動說過這件事,她也不是多嘴的人,左右能知曉那無毒便也安心吃了下去。
原來從頭到尾,一直關注著她的只有宿玄。
應衡走后,她的生辰也只有宿玄記得。
桑黛忽然安靜。
陳伯在蒸糕,感慨說了句:“外界都傳妖界尊主或許有什么難言之隱,這般久了也未娶妻,我卻一直知曉他在等一個人,當時您和尊主來買糕點,我一眼便知道你就是他年少時說的那個姑娘。”
“我們尊主其實人很好,脾氣也挺好的,長情又專一,是個好妖王,也會是個好夫君。”
陳伯絮絮叨叨話也挺多,跟桑黛說了一個多時辰的話。
當桂花糕蒸好后,他切成小塊包起來。
陳伯提了七八袋桂花糕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將糕點遞給桑黛。
“夫人,您拿回去吃吧,熱乎著呢。”
“多謝。”
桑黛接過后便要給錢。
陳伯推拒:“夫人,這錢便不必給了,尊主幫了我太多了,若非他時常來這里,我這店在這偏僻之所也開不下去。”
他實在堅持不要錢,一個勁表示也沒幾個錢,桑黛只能收下。
她拎著桂花糕告別:“謝謝陳伯。”
當走出巷道的時候,桑黛仰頭望天。
妖界果然入秋之后便多雨,一月能下好幾場雨,此刻天色昏暗,她在店里又待了一個多時辰,如今已經正午了,街上不少打傘的行人。
她離開了六個時辰,不知道小狐貍哭了沒,懲罰已經夠了,想必他知道錯了,日后必不敢再騙她,而她答應過下午要和他去枕花渡。
劍修拎著糕點回了妖殿。
她并未走大門,直接從后門瞬移進去,妖殿的結界ῳ*Ɩ 對她不管用,宿玄的靈力從不對她設防。
桑黛從屋頂跳下落在小院,桂花被雨水打濕落了滿地,冷風吹來滿院桂香。
院中并無人。
桑黛柳眉微蹙,難不成宿玄出去找她了?
她推開主殿的門,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
榻上的九繯簪消失不見,應當是被宿玄拿走了。
桑黛轉身出了主殿,正要去尋宿玄的身影,一人匆匆從外走來。
桑黛詫異:“柳公子?”
柳離雪看起來很急的樣子,瞧見桑黛后眼眸一亮:“桑姑娘,察覺到結界波動,我便進來看,果然是你!”
桑黛察覺到不對勁,一顆心微微提起:“柳公子,你這是怎么了?”
柳離雪幾步來到她身前,焦急到連基本的禮數都忘了,一把扯住桑黛的寬袖便要帶著她往外走。
“尊主發情期提前了,你剛走沒多久便發作了,如今甚至已經不清醒了。”
桑黛的心瞬間沉下:“不是到今夜月圓嗎?”
“不是。”柳離雪回頭,“你一走他慌不擇路,解心草的毒本就尚未解完,全靠他的靈力壓制著,他今日慌亂忘了壓制毒性,一心想要去找你,解心草的余毒牽動發情期。”
柳離雪用了很大的力道,幾乎是拖著桑黛往后山走。
剛靠近后山,桑黛便察覺到了一陣余壓。
是某只狐貍的靈力波動。
柳離雪一手拽著桑黛的衣袖,帶著她飛快在林間瞬移。
“我知道你氣尊主瞞著你,但是桑姑娘,你對他來說比他的命都要重要,無論我家尊主到底做了什么,希望你好好活著、希望你開心是真的,從未有過半分假。”
桑黛呼吸急促,并未回答柳離雪的話,從一開始被柳離雪拖著走,到后來反手拉住柳離雪的衣袖拽著他瞬移。
“跟我說在哪里。”
柳離雪為她指路,后山雖然大,但不過一刻鐘便趕到了結界外。
孔雀停了下來:“這里是后山的半山腰,尊主自己上去了,枕花渡就在山頂,九尾狐發情期之時會排斥其他人的靠近,我進不去,只知道在山頂。”
那結界若隱若現,余壓強大駭人。
柳離雪臉色隱隱不好,只是元嬰滿境的他承受不住大乘滿境修士的威壓。
他指著那條山路:“在上面,桑姑娘,你得去找他。”
話音剛落桑黛便消失在原地。
柳離雪望著無人的山路,薄唇微抿,垂下的手無意識攥緊。
桑黛果然還是回來了。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想過不要宿玄。
***
這座山太大了,整座山上都是宿玄的靈力威壓。
桑黛沒有戴銀翎和九繯簪,將長芒取出來后,縛綾也有些頭大。
“主人,我只能感知到尊主的氣息,但這滿山都是他的氣息。”
桑黛無奈,只能將長芒收進了乾坤袋。
她尋了小一刻鐘,心下越發焦急。
他就在山頂上,但山頂林子太多,桑黛根本找不到他。
她不敢停留,接著往山上尋去。
山頂全是竹林,一連好幾處,桑黛一處一處尋著。
剛要躍過這里繼續找下一個地方,身后的林間忽然傳來一聲隱約的痛呼。
桑黛的腳步生生剎住。
她回身看去。
濃密的竹林并排而立,遠遠望去只有無盡的幽暗,今日妖界下了小雨,整個林間水氣濃郁,薄霧遮擋了桑黛的視線。
她立耳去聽,卻并未再次聽到那聲音。
桑黛斂眉,朝林中瞬移而去。
雨聲碎珠一般響起,越往里走便越是溫暖,那股熱意更像是……
業火。
她越發急了,這里有業火的氣息,那便證明某只狐貍在這里。
薄霧逐漸散去,桑黛來到了林子的盡頭,剛停下還未看清四周,腰身便被卷起,她來不及說話,一把被從岸邊扯下。
并未摔到堅硬的地面上,從四面八方環繞來的是溫暖的泉水,隱約帶了竹林的清香。
桑黛剛嗆了一口水,還未穩住身形便被人掐著胳膊肘抱了起來。
她低聲咳嗽著,無力趴在身前之人的肩上,下頜抵著他的鎖骨不斷咳嗽。
衣服濕透,外面在下雨,可他們的周圍卻有一層隱隱的結界抵擋,雨水全部落在那層靈力防護罩外,桑黛仰頭也只能看到茂密的枝葉。
桑黛緩過來勁去看身前的人。
他身上并未穿衣服,泉水熱氣繚繞,水霧遮擋了他的身體,桑黛只能看到他露在水面上的胸膛和鎖骨,此刻膚色成了濃郁的粉,額上和身上全是細密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泉水。
眼底的情.欲濃郁,頭頂兩個毛絨的狐貍耳朵也蔫蔫耷拉著。
他看著桑黛的神情格外復雜。
委屈、哽咽、害怕和渴望。
“……誰讓你來的,出去。”小狐貍別過頭,聲音帶了哭腔:“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桑黛沉默,明明生氣的是她,怎么他還鬧起來小脾氣了。
小狐貍有時候真的特別像個孩子。
“你不要我就走吧,我自己過發情期。”
這話說的酸溜溜。
桑黛反問:“你自己過?”
“我自己過,你討厭我就走,還來找我干什么?”
小狐貍委屈得眼淚都落了下來,掛在下頜上欲掉不掉。
桑黛唇角牽起笑,掰過小狐貍的臉與他對視。
她故意板著臉問:“那我走了?”
腰上的尾巴忽然纏緊,他扣著她胳膊的手也收了力道,像是要把這只沒良心的劍修捏碎一般。
宿玄薄唇緊抿,眼底的水花浮現,壓在她身前的身體顫抖。
“你想走就走。”
桑黛目不轉睛看著他的眼睛。
【發情期好難受,黛黛不要走!】
“我真走了?”
“你要走就走,走了我今日便是死在這里你都別管我。”
桑黛:“……”
腰上的尾巴收得很緊,桑黛的腰身都要被他勒斷了。
她低頭看去,腰上的尾巴一圈圈纏繞,九根尾巴有三根捆在她的腰上,其余六根有些搭在她的腿上,有些繞過她的胳膊。
她整個人都被他包裹了。
桑黛沉默。
她的沉默成了默認。
小狐貍委屈死了:“你要走就走吧,婚也不成了,我是死是活你都別管了!”
聲音明顯在哭,像個小怨婦。
“我不走。”桑黛戳了戳他的尾巴:“我可以幫你的。”
宿玄的眼淚一瞬間收了回去。
桑黛抬眸看她:“我說過的,我和你一起過發情期,這一次是這樣,以后年年都是這樣。”
“我這么喜歡小狐貍,我不可能離開他的,我怎么會不要他?”
“我和我們家小狐貍一起過發情期,一個月一直在這里,以后每年這個時候都跟他在一起。”
宿玄眨了眨眼,頭上萎蔫的耳朵一瞬間立了起來,纏在她腰身的尾巴也跟著松了力道,水中裹在桑黛腿上的尾巴有一下沒一下掃著她的小腿。
小狐貍瞬間多云轉晴,哼哼唧唧親她的臉:“黛黛,黛黛,我難受死了……”
纖細的雙臂纏繞上小狐貍的脖頸,她仰頭親了親他的喉結。
“宿玄,你知道錯了嗎?”
宿玄的身子一僵。
他抱緊桑黛的腰,低頭在她的脖頸輕蹭,“我錯了,對不起黛黛。”
小狐貍埋首在她的脖頸間輕蹭,聲音喑啞帶了歉意。
桑黛抬眸去看他。
某只狐貍的耳朵毛絨被水打濕,臉頰貼著她的頸窩輕蹭,像是真的被桑黛這一走嚇到了,一個勁地落淚。
“我真的錯了,我不該瞞著你做這些事情,你有知情權,是我錯了,我自作主張自以為是,黛黛真的對不起。”
“你嚇死我了,你真的嚇死我了,我都嚇哭了,你走的時候我腦子一片空白,我害怕死了。”
他真的很害怕,看到九繯簪和銀翎都被解了的時候,腦子一片懵。
哆哆嗦嗦找出來玉牌,跌跌撞撞跑出去讓人去找。
宿玄壓著哭腔說道:“黛黛,別嚇我了……我害怕死了……”
桑黛心里迅速塌陷,扶住他滾燙的臉親他:“我沒有走,我怎么舍得走?我這么喜歡你。”
她抱著小狐貍輕哄。
宿玄一個勁道歉:“真的對不起,我擔心你會接受不了,我害怕你難過……”
桑黛將小狐貍埋在頸窩的頭扶起來,親了親他的下頜,擦去他臉上的淚水:“在你眼里我是這么脆弱的人嗎?”
宿玄急忙反駁:“不是,真的不是!”
桑黛堅強又勇敢,他永遠喜歡她。
桑黛笑著說道:“宿玄,我曾經和你說過,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死亡是無法扭轉的事情,微生家滅門因為我,可我一味自怨自艾又能做什么?他們會活過來嗎,還是幕后真兇會因此落網?”
“黛黛……”
“四苦和我的關系導致四界或許會圍殺我,你因為我的原因卷入這些事情,我應該怎么做?離開你,此生不和你相見?”
“不行!”宿玄立刻反駁:“你不能這么做!”
桑黛面上的笑依舊柔和:“對啊,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宿玄,錯的不是我們,我們不是罪人,我怎么可能會因此備受打擊一蹶不振、整日自怨為何我活著引來了這么多禍患?”
宿玄看到她眼底的情緒。
堅韌、溫柔和反抗。
他忽然明白,他大錯特錯。
他以為桑黛接受不了微生家因自己滅門,他以為桑黛會因為害怕自己身邊的人因她而死選擇遠離他們。
可事實上,桑黛比他更清楚,她沒有錯。
“我的誕生不是我的錯,我和四苦的關系也不是我的錯,微生家因我滅門,我難過也自責,但過去的事情無法扭轉,我應該一直向前走,找到真兇為他們報仇,同樣,你因為我卷入這些事情,天道想殺你,難道我離開你,你就不會來找我了?”
宿玄捧住她的臉,兩人鼻尖相抵,他的氣息滾燙似火:“你便是走到天涯海角我都會去尋你,即使四界殺你,我也和你站在同一陣營。”
桑黛心頭酸澀不成樣子,忍住眼淚笑著說:“對啊,宿玄,我知道你會這么做。”
畢竟原書里,宿玄確實為了她死去。
她抱住他,輕聲說道:“我們都沒錯,該付出代價的不是我們,因為我沒錯,所以我從不害怕,我只怕找不到真兇為他們報仇,我只怕不能戮了這天保護你們。”
雷聲轟鳴,原先連綿的小雨瞬息變大,砸在靈力防護罩上發出清脆聲音。
“黛黛……”
“宿玄,你們選擇與我站在同一陣營,師父,你,選擇與我站在一起的所有人,若天道真的要殺你們,我會毫不猶豫戮了這天。”
桑黛踮起腳仰頭,親了親他的唇:“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以后再也不能騙我,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生與死,我們都一起。”
“宿玄,合籍嗎?”桑黛反手凝出金黃色的契印:“雙生婚契,我死你死,你死我也死,我們永遠陪著彼此。”
他怎么可能會不愿意?
桑黛是他活著的動力,他這輩子最大的夢便是娶了她。
和她有個家,和她有個名分。
桑黛扒開自己的衣領,抬手覆上心口,一枚心頭血被靈力裹出來。
她毫不猶豫印上自己的名字那處,屬于“桑黛”的靈印金光閃閃。
“宿玄,你愿意嗎?有了這婚契,天涯海角你都能找到我。”
再也不會像今天這樣,桑黛摘下銀翎和九繯簪,他便無處可尋。
雙生婚契解不開,無論桑黛在哪里,他都能循著婚契找到她。
他愿意。
他做夢都想。
宿玄幾乎是抖著手取了心頭血,小心按上懸浮在虛空的契印之上。
他的名字被點亮,強大的靈力迸發,金色的契印漸漸虛化隱入兩人的心口中。
宿玄閉上眼,感受到識海中屬于彼此的神魂牽引。
他清楚感受到桑黛的存在,他的神魂與桑黛的神魂緊緊綁在一起,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他們兩人。
桑黛抱住他輕吻:“你感受到了嗎,我是你的夫人了。”
宿玄的眼淚還是忍不住,他埋首在她的頸窩親吻,淚珠卻比泉水還要滾燙。
“黛黛……真的是我的了……”
桑黛抱住他,任由他親著她。
她也察覺到了,她的識海中有一個滾燙的靈體小人,那是宿玄的神魂。
雙生婚契讓彼此的存在格外清楚明晰。
他們成了婚,結了個這輩子都解不開的雙生婚契。
桑黛過去沒想過會有成婚的一天,成婚的對象還是她打了一百多年的死對頭。
小狐貍一直在哭,桑黛拍了拍他的肩膀:“宿玄,我們是有名分的,合籍之后我們就是道侶。”
宿玄的腦子不太清醒,方才一直壓著自己努力清醒,他抬起頭看她,目光逐漸晦暗:“黛黛,你真的想好了嗎?”
桑黛失笑:“我都跟你結了婚契了,你怎么還問這些話啊?”
他直愣愣站著,桑黛說道:“宿玄,你太高了。”
小狐貍俯下身。
桑黛踮腳抱住他,吻上他的唇,劍修親人的時候格外溫柔,不像某只狐貍一樣跟要吃了她一般,之前在玲瓏塢之時兩人親近很多次,桑黛也知道小狐貍對她的渴望,宿玄扣住她的腰身反吻回來,桑黛便索性隨他,只抓著他的胳膊穩住身形。
她迷茫仰頭看到落在靈力防護罩上的雨,溫泉旁掛了許多顆也火球,宿玄擔心桑黛冷。
察覺到某只狐貍的爪子在扒衣服,桑黛主動抬身方便他解開系帶,外衫落下,隨后是中衣,單薄的小衣被泉水淋上后粘在身上,劍修仰頭方便他親吻,狐貍爪爪迅速扒開小衣覆上小荷,聲音毫不收斂,小狐貍吞.咽的動作讓桑黛莫名臉紅。
她推了推他的腦袋:“別發出聲。”
宿玄抬眸看她一眼,湊過來吻她的唇:“太甜了。”
好像他能吃出來什么一樣,桑黛閉著眼一把推開他的腦袋,忽然被人托起,失重感讓桑黛瞬間盤上他的身側:“宿玄!”
小狐貍把人抵在泉壁上,轉身取了放在岸邊的乾坤袋,他掏出瓷瓶到了一把丹藥吞下,又取出另一個瓶中的藥遞給桑黛。
“黛黛,我過會兒腦子懵了體溫會很高。”
是寒霜丹,桑黛知道他的意思,她接過來丹藥一把吞下。
劍修全身的衣服都被扒了,身前印著的全是他留下的痕跡和牙印,小狐貍半獸化的時候犬齒會顯露出來,磨著桑黛的時候讓她幾乎忍不住。
“黛黛,抱緊我。”
桑黛明白他的意思,抱緊了他把下頜抵在他的頸窩,小狐貍湊身過來像之前那樣幫她,劍修擰起眉頭,但此刻在水中比之前要輕松許多,不適很快便被小狐貍的技巧壓下去,劍修的指甲深陷進他的肩膀,掐出了數十個月牙印,桑黛將側臉枕在他的肩膀上,小臉暈紅目光茫然空洞,意識顯然已經揉碎。
這時候的劍修很乖,全身心依賴他,他加了指后桑黛眉頭微蹙,宿玄連忙去哄她:“忍一忍好不好,可以的寶貝。”
之前的時候宿玄就喜歡這樣子,桑黛也都隨他,總歸他不會太過莽撞,很聽她的話。
桑黛沒說話,如過去那般趴在宿玄的肩膀上,這兩日每天晚上宿玄都會這樣先兩指讓人死一次,接著慢慢加然后努力讓桑黛適應,她不說話,但瘦削的脊背凸起,呼吸有些困難。
宿玄去看桑黛的目光,這張臉其實印在了骨子里,很多年前初見就喜歡,都過去這么久了,再看還是很喜歡。
她的眉眼,她的聲音,她的一舉一動,她給他的劍都讓他喜歡得不得了,他怎么就這么喜歡她?
不管桑黛怎么對他,他都很喜歡她。
小狐貍親吻她的臉:“寶貝,我好愛你。”
桑黛壓根沒聽清他的話,腦子暈暈乎乎只顧著呼吸,這處湯池是玄玉打造出來的,劍修脊背被壓在玉壁上,膝彎盤在小狐貍兩側,九尾狐用尾巴托著她將人撐起來,這樣便能解放他的雙手。
他的銀發披散在肩頭,因為打了水濕.漉搭在身上,發尾滴下的水珠落在桑黛的身上,而桑黛目光潰散毫無焦點,宿玄單手便能按住她,喊了她一聲:“黛黛,你看我。”
桑黛眨了眨眼懵懂看他,宿玄小聲道:“忍一會兒好不好?”
她這會兒聽不懂,小狐貍用行動告訴了她答案,劍修的玉頸仰起如瀕死的白鶴般脆弱,雙手死命掐著宿玄的胳膊,他的肌肉緊實反而把她咯得生疼,除了痛還是痛,人修和妖修天生便是不匹配的,尤其是身量高大的九尾狐族。
桑黛自認為是很能忍的人,在人族女修中也是身量高挑,但在宿玄的面前總是會被襯托得格外嬌小,她忍到唇瓣都在哆嗦,渾身冒了虛汗,小狐貍不敢動忙去親吻她的唇:“黛黛,對不起對不起。”
準備已經格外充分,近半個時辰的安撫讓劍修的身子已經打開到最大的限度,但真到輪到他自己上陣,卻依舊是難以開始,寸步難行,小狐貍也痛得要死,從來沒經歷過這般難受,可她比他更加難受,宿玄不斷親她,試圖緩解她的痛苦,一直到桑黛實在受不住。
她無助趴在他的肩頭:“你,你給我個痛快,這樣真的不行。”
桑黛知道他們這般僵持著爭奪不出來什么,血水滴落在泉中,宿玄垂眸看了一眼,額上盡是汗水,也知曉他們遲早要有這一遭,選擇了與彼此成婚,接受了體型上面的差距,這對于他們來說便是一道坎。
宿玄呢喃著:“我對不起你,黛黛,我對不起你。”
說著對不起,可卻如破斧般劈開懷中人的身子,劍修將他咬得鮮血淋漓,小狐貍一鼓作氣忍著痛擁有了自己喜歡的姑娘。
她的臉色發白,宿玄此刻只慶幸此刻是在枕花渡的湯池中,他扣住劍修的腦袋親吻小幅度開始,她不好受卻也知曉這些是肯定的,忍一忍就能過去,初時的難受漸漸變了味道,尾巴托著她的身子,有幾根尾巴架著她的膝彎,桑黛沒有力氣全靠這些尾巴撐住自己。
她茫然抬眸去看宿玄,小狐貍的痛也變了味道成為蝕.骨的愉悅,他的目光一寸不移看著她,發現桑黛逐漸動聽的聲音后忽然放開了些,重了些力道,桑黛柳眉微擰,卻并未阻止,臉色越來越紅。
“寶貝,你好了是嗎?”宿玄急忙去吻她的脖頸和耳根:“不疼了是不是,我不忍了好不好?讓你更加舒服好不好?”
他根本不等桑黛的回答直接大開大合攻城,桑黛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聲音破碎難忍。
竹林熱氣裊裊,雨水打在靈力防護罩上,桑黛只能看到懸掛的業火球,她聽到自己動聽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毫無規律稀碎的聲音,忽然想起了之前小狐貍放給她的話,真到做的時候,她這張嘴只會叫了。
她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宿玄從很早就惦記他,九尾狐一族小時候便會接受這方面教習,因此某只狐貍學的很多,而桑黛卻并非如此。
她知曉某人的理論知識豐富,去熱一熱不知道竟然如此豐富,只覺得這只狐貍當真不要臉,也不愧是上古神獸,兇又狠。
竹林深處嘩啦響起,交疊著噼里啪啦的雨聲,碎珠般砸在防護罩上,桑黛不知道過去多久,好像才一個時辰,她無助求他:“宿,宿玄,我的背疼,宿玄,回去……”
泉壁雖是暖玉所做,但依舊堅實,宿玄動作不停,托住她掛在身上出了溫泉,“我們回去,乖寶等等我。
宿玄抱著人回到洞府,偌大的洞穴四周全是掛著的業火球,一張可容七八人的主榻擺在其中。
之前這里沒有榻,宿玄發情期之時都是變為真體蜷在洞府,可這次有桑黛跟著來,他不能讓她跟自己睡地板,特意買了張柔軟的主榻放在洞府中,知道她怕冷,將周圍都掛上了業火球。
鋪了幾層的蠶絲錦褥,劍修被放進去后背上被磨出的紅痕也不會被二次傷到,桑黛還沒回過神來,宿玄烘干了自己的狐貍毛,溫暖毛絨的尾巴再一次墊在劍修的膝彎下架起了她,接著方才的事情。
他太兇了,桑黛哭著看他,說不出話只能企圖靠目光讓他理解自己的意思。
可一與他對視:
【寶貝好乖,乖死了,好乖。】
【黛黛你看看我,乖寶。】
【黛黛臉好紅,聲音真好聽,乖寶你也喜歡這樣是嗎?】
桑黛想要捂住他漂亮的眼睛。
她此刻第一次討厭自己這個特殊之處。
她一點也不想聽到宿玄的心聲了。
枕花渡(七)
妖界的雨一連下了好幾日。
柳離雪處理完星闕殿今日的事務, 他晃著脖子慢慢往外走,坐了好幾日了,雖然是妖身卻也覺得肩酸腰疼。
他立在廊下仰頭,濃云自遠處鋪來, 如今十一月底了, 這場雨應當會下到入十一月, 妖界每年這時候雨都很多。
遠處的妖殿安靜沉寂,每年宿玄過發情期的時候, 妖殿都會清空不留人伺候,只有宿玄單獨在后山枕花渡。
九尾狐族發情期之時會難以控制自己的威壓, 威壓泄露容易傷到妖殿的尋常妖修。
每次宿玄要過發情期都會將所有大事提前處理好,但整個妖界這般大, 星闕殿每日的瑣事也不少, 近來柳離雪一直在忙著處理事務。
他揉了揉眉心, 想起桑黛告訴他的話, 囑托他多去看看應衡。
身后的妖侍上前詢問:“執事, 可要前去神醫谷?”
柳離雪頷首:“嗯, 將靈石和仙草取來。”
“是。”
一刻鐘后,柳離雪離開上了芥子舟。
妖殿到神醫谷只需要一個時辰,神醫谷坐落在妖界的邊緣地帶,雨勢倒是不算太大。
神醫谷的弟子們早已認得這位妖界執事, 瞧見柳離雪來了后便知曉這人是來看應衡, 順便來給神醫谷送靈石的。
妖王宿玄有錢,自家谷主便是獅子大開口要了整整三倍的價錢, 人家照樣給錢給的爽快。
柳離雪便大搖大擺進了神醫谷。
四處的藥圃有不少被靈力防護罩罩起來, 柳離雪自己也是醫修,知道有些草藥喜陰濕, 有些草藥不能見水。
他一路走走看看,心下感慨南宮燭確實不愧是四界第一醫修,他種的許多草藥是柳離雪過去花了數十年都沒能種出來的。
柳離雪推開用籬笆圍出來的柵欄,小院內安靜干凈,伴有淡淡的草木清香。
房門緊閉,護在房外的固魂結界隱隱波動。
柳離雪知曉應衡在里面療傷,也不做打擾,在院中坐下等候。
他慢悠悠等了許久,等到神醫谷弟子已經為他上了第三壺茶之后,柳離雪終于是等到了大門打開。
孔雀抬眸看去。
南宮燭面色蒼白,額頭汗津津的,正用衣袖為自己擦汗。
瞧見柳離雪來了之后,他淡然放下手,“應衡在昏睡。”
柳離雪來到他身前探頭往屋里看,只嗅到濃重的血氣和藥氣。
他是醫修,他當然知曉南宮燭用的什么法子。
柳離雪擰眉斥責:“應衡仙君身子太弱,你便是急著救他也不能用這般剛烈的法子!”
南宮燭白了他一眼,宣人上來送了一壺茶。
他慢條斯理喝茶:“首先,你得知曉一件事,應衡的神魂被打散過,固魂的法子只有著一個,其次,應衡如今經脈重傷無法融合靈感,我必須為他將斷裂嚴重的幾根主脈接起來,如果是你會怎么接?”
柳離雪默了一瞬,望向屋內應衡蒼白的臉。
“……用靈力生接。”
剖開血肉,找到主脈用靈力生生粘合在一起,只能有這種法子。
柳離雪回身來到南宮燭對面坐下,頗為自覺給自己倒了杯茶:“靈石給你送過來,你缺的仙草也托人買了,還需要什么盡管跟星闕殿說,應衡仙君的傷一定要治好。”
南宮燭冷笑:“我自然知曉,應衡的傷我一定會治好,柳離雪,他的靈根被我按進去了一段。”
柳離雪喝茶的手頓住,不可思議抬眸:“他如今的身體根本受不住!”
南宮燭說:“是應衡自己要求的,他昨夜似乎想起了什么,今早我過來之時臉色很難看,強行要求我必須立刻為他融合靈根。”
柳離雪忽然反應過來什么:“你的意思是,他的記憶缺失或許是因為靈根被抽?”
“是,他自己說的。”
他們兩名醫修都沒看出來應衡的記憶為何缺失,主要是應衡的記憶缺失太怪了些。
若是神魂重傷卻是會導致應衡的記憶混亂,可是應衡之前的很多事情都記得,唯獨在他一百二十二年前接了指令去鎮壓天欲雪,將天欲雪關進雪境之后的記憶一片空白,包括被追殺的那兩年他都沒有一點記憶,而關于三百年前群英會的事情也是如此。
太巧合了,偏偏忘得一干二凈的是最重要的記憶。
南宮燭只道:“他的靈根是被那幕后的黑衣人抽的,想必記憶也是被他抹去,目的就是讓應衡想不起來。”
柳離雪疑惑:“他到底想干什么?”
抽了應衡的靈根,卻又救了他的性命。
柳離雪始終不理解。
南宮燭轉而詢問:“宿玄和桑黛何時可以出來?”
柳離雪:“還需二十日。”
“再過十日我會為應衡融第二段靈根,屆時他便可以看到了。”
“多謝。”
屋內,應衡依舊沉睡,識海處一抹淺淡的契印微微閃爍。
***
桑黛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業火球里的火焰跳躍,暖黃色的業火將整個洞府照亮,他們在洞府深處,這整座后山都無人,這里是妖王的地盤。
桑黛總算明白為何九尾狐族發情期之時不能在妖殿,必須去到洞府里了。
她看到主榻旁邊燃起的業火,燃起來又被清醒過來的宿玄滅掉,他整個人一會兒糊涂一會兒清醒,但不管是糊涂還是清醒,折騰人的動靜一點沒小。
桑黛覺得很燙,也終于明白為何要用寒霜丹了,劍修的額頭抵在柔軟的錦褥中,雙臂無力撐著錦褥,又被人按住沒辦法掙扎,背后的小狐貍很兇很一個勁地折騰。
再一次在九尾狐的攻掠下節節敗退,劍修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暈暈乎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小狐貍卻還沒完,她覺得自己從里到外都被燙熟了。
“宿,宿玄。”桑黛啜泣出聲:“我好熱,你身上太燙了。”
即使有寒霜丹幫助她護體,紫茵丹助宿玄收起業火,九尾狐族發情期之時身體的溫度依舊很高,桑黛覺得自己也要起火了。
她實在抖得厲害,這幾天不知道承了幾次瀕死,身體完全打開,小狐貍輕易就能讓劍修泣不成聲。宿玄的神智清醒了些,壓下自己身上灼燙的體溫,瞧見背對著自己的劍修,她無力趴在錦枕之上。
“黛黛,別怕。”知道這幾天太狠了,但根本忍不住,宿玄沒有一點自控力。
小狐貍撈住劍修的身子把她翻過來,翻開一旁的書籍:“我們再試試這本好不好,這本是大乘境修士可練習的功法。”
桑黛茫然去看,是一本新的書,她知曉要面對什么,下意識要跑:“不,不練!”
狐尾卷上劍修的腳踝架在宿玄的臂彎,她已經無路可逃任他為所欲為,主榻太大她的頭也不會碰到木欄。
小狐貍這種時候不喜歡滅燈,喜歡在明亮的光下看到劍修的所有表情,皺起的柳眉和仰起的脖頸,以及微張的紅唇和在那種時候潰散的瞳仁。
“黛黛。”宿玄親吻她的紅唇,“好喜歡你。”
兩人的靈力交纏在一起,桑黛根本沒有力氣疏通靈力,全靠宿玄自己,合歡派的術法太過強盛,尤其他們彼此都是大乘境,境界高深又強大。
她看到小狐貍落下的汗水,琉璃眼眸中晦澀明顯,呼吸動聽放蕩,小狐貍從不知羞,喜歡在她耳畔放肆自己的聲音,說一些讓她羞紅了臉的話。
宿玄以前的話不多,起碼桑黛總覺得他來是找她打架,有時候說話特別氣人,氣得她只想揍他一頓。
可后來來了妖界后,宿玄的話越來越過分,桑黛不知道一個人怎么可以臉皮這么厚。
又聽到某只狐貍的心聲了,桑黛沒有力氣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只能哭著捂住自己的眼,即使兩人現在是名正言順的夫婦,房中之事桑黛可以接受,卻接受不了這般放蕩的。
今日自從醒來便被他壓了兩個多時辰又死了不知道多少回,桑黛如今渾身在抖,小狐貍還是沒完,直到劍修崩潰出聲:“宿玄,我真的難受……”
舒服到極點的時候便成了一種難受,宿玄知道她很舒服,他也爽得不行,發情期驅使自己越發過分,壓根不想放過自己喜歡的姑娘,直到她再次哭著ῳ*Ɩ 說繼續下去就不要他了。
宿玄知曉是氣話,卻也強迫自己停下來,撐起身子去看身.下梨花帶雨的人,她很少落淚,但這種時候的快.感不是她可以抗住的,好像桑黛自從來了他身邊后就時常流淚,基本都是在這種時候,淚汪汪看著他,胸口劇烈起伏。
太純了,純死了簡直。
宿玄俯身去吻她:“一刻鐘,黛黛配合一下?”
桑黛只能閉上嘴,調動靈力讓自己多一些力氣,她學會了些,往往真是撐不住的時候會故意夾,宿玄猝不及防,自尾椎骨蔓延開來的暢快一路竄到頭頂,小狐貍倒抽口涼氣。
“乖乖真壞。”他親她的耳根接著動作,“故意的?”
桑黛側過臉咬了口他:“真……嗯,真的,真的難受了……”
她使出必殺技,淚汪汪看他:“夫君,我難受。”
小狐貍身上的粉意從耳朵尖尖蔓延到尾巴尖尖:“乖寶忍一下,馬上,我馬上結束。”
大開大合毫不收力,桑黛的聲音稀碎但沒有推他,知道他要開始收尾了,許久后一聲悶哼之后小狐貍倒在她的頸窩處,腦袋死死埋在她的脖頸,毛絨耳朵蹭到了桑黛臉上的汗。
她大口大口喘氣,呼吸困難,桑黛推了推身上的人:“你壓著我了……”
小狐貍這才有了動靜,翻身平躺在榻上,將劍修抱在身上躺著。
桑黛的側臉貼著他的胸膛處,剛好枕在心口的地方,聽到他劇烈有力的心跳聲。
她閉著眼緩了好久,宿玄沒有說話,一只手在她的脊背上輕拍,一手摟住她的腰。
可兩人的身上都是汗,桑黛還是受不了,輕輕推了推他:“難受。”
“躺一會兒,一會兒幫你洗。”小狐貍安撫她:“乖寶,讓我抱一會兒。”
桑黛還在推他:“你,你能不能……”
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宿玄知道她有話要說,睜開眼去看趴在身上的小劍修,曾經清冷的眼睛里全是羞赧和水意。
宿玄拂開她汗濕的鬢發,問她:“黛黛怎么了?”
桑黛唇瓣翕動,細聲說道:“能不能……先拿走?”
“……什么?”
宿玄初時沒有反應過來她的話,待看到劍修紅暈的臉和眼底的羞赧之時忽然動了。
某人是只壞狐貍故意使了力道,如愿聽到劍修的嚶.嚀。
“怎么辦,太暖和了不想出去。”
桑黛果然一個巴掌打了上來,她臉皮子太薄,根本受不住宿玄這般放蕩的話,某只狐貍一說起來話就騷個沒邊,之前還未做這件事便讓桑黛難以接受,如今真的做了這件事后更是如此,桑黛的恨不得自己聾了。
宿玄喜滋滋抱著自家劍修,懷里的人哪里都是塊珍寶,渾身汗涔涔的但依舊很潔凈,桑黛的一切在宿玄的眼里都太過美好。
一百三十三歲這年,他娶到了自己十三歲就喜歡的小姑娘。
小狐貍親了親劍修的臉,這般不動的時候他們可以清楚感知彼此的存在,桑黛逐漸受不住了:“宿玄,拿出去好不好……”
宿玄看她的眉頭實在皺得緊,不敢再繼續逗她,緩緩離開了她。
桑黛艱難趴在他的身上,肩膀在抖動渾身沒了力氣,狐貍一離開便有什么淌出,桑黛覺得黏膩,小狐貍拉過榻邊的乾坤袋取出干凈的錦帕擦拭。
桑黛懶洋洋趴在他的身上不動。
在情.事過后為她擦拭為她沐浴都是他應該做的事情,在桑黛第一次為小狐貍解解心草的藥性之時,某只狐貍便這般告訴她,加之桑黛這種事情后往往會虛弱無力,有人伺候自然是樂意的。
她想到什么,忽然抬眸看宿玄:“宿玄……”
小狐貍與她對視,看到了她眉宇間的憂心,湊上去親了親她的柳眉:“我在,怎么了乖寶?”
桑黛猶豫了瞬,翻身從他身上下來,躺在他的身側:“那個……你不是說發情期是九尾狐族孕育子嗣的好時機嗎,這幾天我們沒有,沒有避過,都弄進去了,我不是太想這般早……”
宿玄總算聽明白了某只劍修在說什么。
他忽然失笑,攬著劍修的腰身把她抱在懷里:“想什么呢寶貝,我怎么可能這般早便弄出個狐貍崽崽,我們都太年輕了,沒辦法撫養好一個孩子的。”
桑黛瑟縮:“可是……”
“我們是修士,修士避孕的法子多了去了,我動用點靈力便能杜絕這種事情,何況九尾狐族難有子嗣,我父王孩子雖然多,但我父王妃子更多,有的嬪妃一生也沒有個崽崽。”
“真的不會?”
“絕對不會,在你不想要崽崽之前,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的。”
他這般說,桑黛便知道他提前就考慮過了,所以做的時候那般大膽。
桑黛不知曉修士間怎么躲避這些,但合歡派那些弟子以雙修術為主,卻很少有子,所以應當是有辦法的,就如宿玄說的,動點靈力便能杜絕這件事。
她縮進他的懷里抱著他的腰身,小狐貍的掌心貼在她的脊背上輕拍。
“宿玄,我不是不想跟你孕育個崽崽……我很喜歡小狐貍的,特別可愛,我只是覺得現在不是時候……”
“我知道的黛黛,我也沒有那個意思。”
他都明白,很早就想清楚了這件事。
宿玄于子嗣并無想法,對他來說有沒有都無所謂,如今九尾狐王室一族只剩下他一只九尾狐,王位他一早就想好傳給柳離雪未來的孩子,某只孔雀也該成家了。
在所有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他們的生活無法徹底安定下來,宿玄也不會考慮這些,更不會讓劍修再添上一個牽掛,她應該一直堅定走自己的大道。
桑黛抱緊他,親了親他的喉結:“但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小狐貍翻身壓上去:“我只要黛黛就好了,要不要再來會兒?”
桑黛一巴掌打上他的臉:“不要了!”
他的體溫因為暫時的紓解緩了下去,但桑黛知道,九尾狐的發情期是一陣一陣的,他現在還能這般清醒是因為今日醒來后連著來了近三個時辰,欲念紓解后發情期自然也能壓制下去。
知道今日還會再有,桑黛趁著這會兒就想休息,她躲著他:“我餓了,我想吃點東西。”
小狐貍抬起身子看她。
桑黛真誠道:“真的好餓,把桂花糕拿來讓我吃點好嗎?”
“抱歉黛黛,我沒顧忌你的身體。”
小狐貍愧疚心疼,忙起身取來桂花糕,“乾坤袋一直放著,還熱著呢。”
桑黛趴在榻邊借著他的力道吃了幾塊桂花糕,身上多了些力氣,懶洋洋趴在榻上讓宿玄捧著桂花糕喂她。
桑黛吃飯的時候很文雅,像只小貓一樣小口小口咬著,宿玄看到貝齒后的軟舌,目光毫不顧忌在劍修的身子上游走。
平滑的肩膀、微微突出的蝴蝶骨、不盈一握的細腰,再往下被薄被的一角蓋著。
劍修吃完了桂花糕,別過頭又道:“想喝茶。”
小狐貍一動不動。
桑黛詫異看去,便瞧著他盯著她的……
她的臉一紅,一把推開他:“宿玄,你不要總是滿腦子這種事情!”
小狐貍沒皮沒臉上前抱住她,親了親她的臉:“乖乖黛黛,親一親嘛。”
被他親了一刻鐘后,桑黛捂住嘴踹了他一腳:“我要沐浴!”
小狐貍將人抱去了溫泉里,里面常年都是溫熱的,他撩起水替自家寶貝劍修沐浴,他這時候也不安穩,替劍修一寸一寸清洗。
“我自己洗……”
“我造的我善后,哪能讓你動手的道理?”
不要臉的色狐貍。
桑黛終于學會了一句罵人的話。
他洗了太久了,桑黛實在受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宿玄,我自己洗!”
小狐貍抱住劍修往洞府走去,溫泉和洞府挨著很近,桑黛感受到他身上的體溫升高,這幾天了她當然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嚇得急忙要躲。
“宿玄!”
小狐貍把人扔進錦褥當中,早上打濕的錦褥已經被清潔術清理干凈,他順勢抓住要跑路的劍修拖到懷里。
“跑什么,我好傷心啊黛黛。”宿玄吻上她的唇,“夫人,這是我應該盡的義務。”
小狐貍覺得,此后自家夫人讓她舒服,是他身為夫君應該做的,他摸透了劍修的身子,知道碰哪里會瞬間軟了力道,知道親哪里會哭,狐貍是只壞狐貍,也是只色狐貍,平時見不得桑黛的眼淚,誰若是惹她委屈,他恨不得剮了那人九族,除了這時候,她的眼淚讓他興奮。
宿玄垂首覆上去,桑黛咬牙忍住聲音,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踩在某人的肩膀上想要推他,又被狐尾纏住腳踝,她抓緊了一旁的錦褥,眼淚要淌成小河了。
宿玄知道她最受不住這個,會在一刻鐘內達到極致,迅速打開身子,小狐貍這張嘴哪里都愿意親,劍修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干凈且美好的。
直到桑黛大口大口呼吸,宿玄笑著爬起身,拂開她汗濕成一團的鬢發。
他迎著劍修淚汪汪的目光,喉結滾動咽了下去,笑得格外放肆:“我們乖寶可真是個水娃娃,哪里都甜甜香香的。”
桑黛崩潰哭出聲:“你,你不要這么做好不好!”
這輩子沒這般崩潰過,她沒想到在榻上完全不是宿玄的對手,若打架他們可以勢均力敵,甚至過去桑黛發了狠還不少將他打成重傷。
但在房事之上,沒有一點知識的桑黛面對自小接受發情期教習、學遍了床笫之事的宿玄,毫無招架之力,被逼得節節敗退。
她還是放不開,即使做了好幾天了,面對宿玄放蕩的行為和言語之時依舊不敢聽。
“黛黛,房事是很舒暢的,你放開一些我們可以更舒服。”
桑黛捂住眼睛:“我不要,我不要和你過發情期了,我要出去!”
宿玄“嘖”了聲,坐起身把劍修抱起來,他邊扶著人往下按,邊親吻她的脖頸幫她緩和,桑黛悶哼一聲捂著臉的手攀上他的肩膀,指甲掐得他生疼。
這段時間她的身子幾乎都是打開的狀態,承受他容易許多,也不會如一開始那樣痛得要死要活。
宿玄一鼓作氣把人按到底,啄了啄她的耳根:“這樣好不好?”
桑黛想拒絕:“不,不要。”
這種會全部到,桑黛最怕這樣,可小狐貍喜歡,他也不是在詢問她的意思,在榻上劍修哪里都說不要,躺著不要,坐著不要,前面不要,后面也不要,只要做就說不要,但身體卻很誠實。
“乖寶咬得我好舒服。”宿玄緩緩開始動,輕啄她緊皺的眉頭:“好爽,這輩子這樣死了也值了,黛黛我好開心。”
“寶貝真乖,真可愛,我好喜歡,我可喜歡黛黛了,我喜歡死了。”他越來越重,九尾狐的尾巴可以纏住桑黛的身子,他便可以解放自己的手在她的其他地方作祟。
看她的眼淚,聽她的聲音,感受著等了許多年的發情期。
這輩子都沒想過,有朝一日發情期帶給他的不是疼痛與絕望,只有爽快與一日更比一日濃的愛意。
原來和心愛的人做這件事,是這般的舒服。
他捧住劍修的臉,她已經暈乎只會跟著喘,眼淚落了滿臉,茫然無措與他對視。
“宿,宿玄……”
“喊夫君。”
“夫,夫君……”
“乖寶。”
宿玄的聲音很溫柔,眼底都是情意,是隱藏了一百多年未曾說出的愛意。
“我愛你。”
“我愛你黛黛。”
“我很愛你,我無比愛你,我比你想得更加愛你。”
桑黛落下的眼淚都被他親去。
她好像忽然多了些力氣,強撐著睜開眼看他。
他的眼淚全是愛,即使她不聽他的心聲,也可以看清楚那是什么。
是愛,是濃重純粹的愛。
過去她怎么就沒看出來呢?
桑黛捧住他的臉,吻住他的唇,聲音磕磕絆絆:“我……嗯,我,我也,我也愛你。”
一句話讓小狐貍徹底放開了,他翻身把劍修放下,桑黛抓住他的尾巴,望著身上的人,他們在做世間最親密的事情,他們是彼此最喜歡的人。
小狐貍捧住她的臉,眼淚落下來滴在她的臉上。
“黛黛,讓我一直陪著你吧。”
桑黛的意識漸漸茫然。
好像很久之前。
也有人跟她說過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