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番外1：高專后續 📖

    101  ? 番外1（一）

    ◎總監會◎

    在這之后的沒多久, 孔時雨被遣送回國。

    作為專門聯系詛咒師進行交易的中間客，孔時雨雖然擁有一雙能看見的眼睛，但卻并沒有直接參與過案件。因此在進行過一次小型討論后, 你一錘定音，直接將他趕回韓國。為了讓他后面不會再找到機會回來“重操舊業”, 在送走他之前, 你還特意把他的情報網接到了手里, 打算以他的名義將背后的詛咒師們釣出來。屆時詛咒師們受了打擊, 不論是否被你們給抓住，等反應過來后也自然不會再與這個“不靠譜”的線人進行來往。可以說是從根本上杜絕了他再干這行的可能。

    而孔時雨臨走之前，不知道是良心大發還是什么, 選擇單獨見了你一面，向你透露了伏黑甚爾其實還有一個兒子的事情。

    “姑且也算是合作過一些年的對象，那個家伙，跑了以后大約就很難回來了吧。”孔時雨這樣說道，“既然這樣, 倒不如做一件好事。也算是成全了我和那孩子的一面之緣。”

    “這樣嗎？但我不會說謝謝的哦。”你眨眨眼睛, 并沒有將自己已經派人去尋找伏黑惠的事情告知給他, 只是順著他的話說道，“只是這種程度也不能彌補以前做過的事吧，雖說不是親手去犯下過錯的一方，但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人在推波助瀾，才讓某些群體這么猖狂啊。”

    “猖狂嗎？你是說在‘六眼’出生之后？”

    “有區別嗎？”你奇怪地看著他，歪了歪頭，“普通人的社會需要法律, 所以才能保障基本的道德。可悟的出生放在咒術界里, 也完全代表不了什么。最開始不是也想要殺死他嗎？”

    “這個跟我就沒什么關系了, 畢竟我也只是個與咒術界無關的普通人。”并不普通的中間客先生說，深色的眼睛望著你，倒是出人意料的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不過算了，這樣也好。能說出這樣的話，把惠交給你們，反而讓人放心了。”

    “別說的好像那是你兒子一樣啊。”你隨口吐槽了一句，揮揮手從關押室里離開了。

    在這之后，孔時雨悄無聲息的消失。事情似乎已經告一段落。

    沒過多久，你行動力超強的男朋友就開始出手，按照之前與你說的那樣，選擇直接送五條家的人進入總監會。

    作為目前來說咒術界的最高實權組織，總監會一直以來都是御三家的天下。然而五條悟出生以后，因其“六眼”的特質，五條家當主權利自動移交。有很長一段時間，五條家的人都將心血放在了保護新出生的六眼上，捧著哄著擁護五條悟長大，并對五條悟的一切命令照做不移。因此對于總監會這邊的掌控已有近十年的懈怠。導致回歸的過程中耗費了不少精力。

    這世上有著各種各樣的不完善。咒術界的好與壞都不盡如人意。但本身就身為特權階級的五條家坐擁六眼，因此這點精力的耗費并沒能持續太久，最終還是讓總監會為其敞開了口子。

    只不過作為交換，五條悟的特級評級大約要等畢業之后才能發下來了。在接下來的兩年里，都會保持一級咒術師的身份進行活動。

    好在你的男朋友胸懷寬廣，并不在乎這點小事。于是你也再接再厲，借助自身唯二特級的招牌，打算進一步擴大自己在總監會的話語權。

    你提出的第一道法令，是與北海道合作，緩解咒術師內部的人手壓力。

    與此同時，你還提出修改高專學生受領任務的要求，一級任務僅交給一級或一級以上評級的咒術師。并且強制要求所有任務都由輔助監督與抵達現場的二級以上咒術師進行兩次評級，如果發現任務等級出現失誤，可以直接聯絡總部進行人手更換。

    “這是為了保護年輕的咒術師。”泛著白光的幕帷后面，你神態輕松，以一種‘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姿態慢悠悠地對自己的提議進行補充，“御三家每年誕生的孩子都不少吧？光從保護后代的方面來看，這一點也是完全沒問題的嘛。”

    “說得輕松。”另一邊的幕帷之后有蒼老的聲音斥責道，“即使是在御三家的教育下，有才能的術師依然只是少數。二級術師已經算得上精英，一級術師更是整個咒術界的中流砥柱。從上世紀六十年代起，日本的人口數就已經破億，如此龐大的普通人，每天要誕生多少咒靈？而其實一級咒靈的數量又有多少？這完全不是現存的一級術師可以負擔的起的任務量。你所提出的這些荒謬言論根本無法實現！”

    “人手不夠，是誰的問題，難道是我的嗎？”你莫名其妙的朝聲音來源的方向瞥了一眼，新奇地說道，“這難道不是這么多年咒術界始終對外封閉，全靠緣分吸納新人的原因嗎？我現在可是在幫你們解決這個問題欸，怎么老老年紀，好壞還不分了呢？”

    “你——”

    “而且家系之外的術師一樣也有你們口中的‘才能’，杰跟硝子不就是一個例子嗎？”你打斷了對方的話，故意拖著尾音慢悠悠地說，“你們對普通人出身的術師是不是有歧視，還是說，你們害怕‘非家系’出身的咒術師超越了所謂的‘家系’，讓你們面上無光？”

    “你不用試圖激怒我們，石狩蝶蝶。”另一道年邁的聲音沉穩地說道，“你說這么多，目的也無非就是想要將普通人出身的咒術師拉到你們北海道的陣營里去。這一點小心思，你以為在座的我等看不出來嗎？”

    “你這人說話好奇怪。”你說，“是你們自己說的，一級詛咒交給一級咒術師，會導致人手不夠。那我建議向外進行擴招，多來幾個像杰一樣的咒術師，你口中的這些問題不就能解決了嗎？現在又要給我扣帽子啦。”

    “這個事情你之前已經說過了。怎么，這是看五條家的人也在現場，所以才想要將之前的話題重新拿出來討論一遍嗎？”

    “原來你還記得這個話題之前已經說過了啊。”你輕飄飄地道，“那么或許你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道理，就叫誰拳頭大誰有理。這么簡單的事情還需要我來教你嗎。”

    話音剛落，會議室的大門被人一把從外面推開。有什么人似乎突然闖入了這場會議里。

    幕帷后的對話被迫終止，就像是潛伏于黑暗中的老鼠猛然見到天光，咒力威壓所帶來的壓迫感撲面而來，讓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收起手腳進行躲避。房間中一時間徹底安靜了下來。

    除了你。

    總監會開會向來默認不暴露自身真實面目，因此會以幕帷的方式進行遮擋。而你并不在意這些，在聽見門被推開的一瞬間，直接將頭從幕帷之后探了出去，并不意外地伸出手，朝來人招了招。

    “悟。”你說，“來這里坐！”

    來人正是你的男朋友。

    他今天沒有穿高專的制服，反倒穿了一身色彩明亮的常服，白色的T恤搭配淺灰色長褲，鎖骨位置的粗銀鏈在黑暗中折射出一點不明顯的銀光。

    他沒戴墨鏡。單手插兜。藍眼睛罕見的完全暴露出來。與身上首飾不同的是，這雙眼睛即使是在暗處都依然光彩奪目。

    當這雙象征著六眼的蒼天之瞳環視四周的時候，房間中詭異的靜了下來。仿佛一瞬間除了你以外再無其他人。

    就這樣大約過了兩秒鐘的時間，五條悟收回了視線，看上去有些冷淡地大步走到你身邊坐下。

    狹小的幕帷后面一下子擠了兩個人。你往旁邊蹭了蹭，想給超大只的男朋友騰出位置。但他一只手臂伸了過來，直接將你攬到了自己身邊，反倒是一雙大腿委屈的屈了起來。看上去不是很舒服的坐在了你身邊。

    “說到哪了？”五條悟說，白色的眼睫毛上沾了一粒小小的絨毛。

    你將那粒不知道從哪來的細小絨毛從他眼睛上捻掉，彈到一邊去后隨口說道：“老樣子嘛，人手不夠。”

    “還有呢。”

    “一級咒術師太少，做不到全國覆蓋。看上去不是很打算和平接受我的建議。”

    “誰說沒辦法全國覆蓋的。”

    “咦？”

    “你說的嗎？”五條悟轉頭，目光于黑暗中精準落在你周邊其中一片幕帷上。回應他的自然也是一片沉靜。就像是剛剛在那里的人突然不見了。

    五條悟沒理會這些沉默的人。他收回視線，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有些傲慢地說：“五條家目前有38名特別一級術師。”

    話剛說完，幕帷后面似乎產生了一些細小的騷動。

    那騷動持續了一會兒就停了下來。過了幾秒鐘，有陌生的聲音開口說：“五條悟，你這是什么意思？”

    “御三家發展了這么多年，家系的術師應該都不少吧。”

    五條悟將你的一只手抓住捏了捏，十分通情達理地說道：

    “既然這樣，那就大家一起出來干活好了。誰也別閑著，如何呢？”

    102  ? 番外1（二）

    ◎動手◎

    從有記載的時間算起, 咒靈存在的歷史就比想象中要遠古許多。咒術師的誕生也遠在咒靈之后。

    但除去部分高級咒靈之外，大多數咒靈并無智慧，與人類這種高等生物始終存在本質差距。咒靈不斷的誕生, 又不斷被祓除。人類在積年累月的戰斗過程中積攢下大量應對咒靈的經驗，而這些經驗又往往因為與生死相關, 大多都并不外傳, 而是以更加安全的“家族內部”傳授為主流。

    因此, 隨著時間的流逝, 在歷史長久的基礎前提之下，由咒術師所組建的咒術界逐漸出現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早起奠定了咒術界基礎框架的「御三家」, 享有業內的絕對資源。

    從祓除咒靈的角度來說，提高咒術師的力量，對僅存的少數咒術師進行精英化管理，這份最初的設想倒不能完全說是錯的。然而那一點可取之處到底受時代潮流的限制，直到現在都在奉行平安京時期上位者的高貴姿態, 不得不說早已與現代化的社會格格不入。

    這所導致的情況就是——

    當五條悟說完這句話后, 會議現場沉默了足足十幾秒鐘。

    當這群躲在幕帷后面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家伙們不說話的時候, 你往往會產生一種自己與空氣共處一室的錯覺。——雖然也不能說是錯覺。明明是漆黑的室內，卻仿佛能夠隔著幕帷透視到他們臉上的表情。這沉默與其說是驚訝，倒不如說更像一種權威被挑戰后短暫的慍怒。似乎是一種怫然的不悅。

    只可惜，這個房間除了他們本人以外，并沒有誰在乎那點微不足道的不悅。

    你心情不錯的掐著手機自帶的秒表，回復了學弟上一秒發來的咨詢姊妹校交流會內容的短訊。手機屏幕放出的白光點亮了幕帷后的一方小天地。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盞燈，輕而易舉的便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因此很快就感受到一股熱源從頭頂接近。

    “在做什么。”五條悟用下巴虛虛抵著你說, “打游戲嗎？”

    “不是哦, 是正事。”

    你將屏幕往他眼前遞了遞, 他這才順從地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突然問這個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老師在課上提到了吧。”

    “好奇心這么旺盛……是灰原吧。怎么，他也想參加嗎？”

    “一年級怎么參加啊，要去也是我們去吧。”

    “去年不就是一年級去的嗎。”

    “情況不一樣啦。而且——”你稍微頓了一下，抬頭看了眼男朋友的下頜角，過了一秒鐘才說，“不出意外的話，今年應該是悟一個人參加吧。”

    “哈？”

    五條悟明顯沒有理解你這句話的意思。你也沒有解釋，將手機屏幕的光源按滅，指尖輕輕敲了兩下堅硬的外殼。

    “還沒有考慮結束嘛。”你說，目光注視著幕帷后的某一點，并不是在特意跟某一個人說話，“容我提醒一下你們，權力這種東西呢，對應的是責任。你們將所有的好處都占了，卻一點活兒都不干，不管在什么時候都說不過去吧？”

    “無知小兒！”

    就像是突然抓住你話語中的漏洞一樣，原本沉默的房間瞬間迸發出一道威嚴的聲音，疾言厲色地訓斥你。

    “御三家千百年來守護咒術界，每年都有上百名家系術師完成祓除任務，何時有過你口中的情景？！”

    “御三家享有任務的自選權，可以自由選擇接受什么樣、什么等級的任務，這一點是事實吧。”你一只手拄著下巴，絲毫不氣惱地說，“在資源跟戰斗經驗都不對等的情況下，這部分責任本來就應該由家系來承擔，你們做了是本分，不要說的自己好像多了不起一樣好不好啊。”

    “你——”

    “現在我可以給你們兩個選擇。”

    聲音卡殼了一下，似乎被你一手倒反天罡給噎住了。

    倒是五條悟興致勃勃地問了一句：“哦？是什么？”

    “第一，”你順著男朋友默契遞來的臺階往下說，“在同意系統性的擴招非家系術師之前，由御三家出借人手分擔高級任務資源，作為回報你們可以保留在總監會的席位。”

    “哼，可笑。”有聲音嗤笑道，“北海道的外來者，何時有資格在本州島指手畫腳？”

    “第二，”你無視了對方的話語，幾乎是有些奇怪地說，“之前已經說過好幾次了吧，我不是在跟你們商量欸。怎么從來都不把別人的話當真呢？”

    咒術界沉疴已久，溫和的手段難以達成你想要的目標。因此從一開始，你要的就不是溫水煮青蛙，而是真真正正的、大刀闊斧的改革。

    只可惜除了你的同期，似乎從來沒有人將你的話當真。

    你摸了摸自己的臉，扭頭問男朋友：“我的長相是不是很和善？”

    “哈？”

    五條悟的藍眼睛轉過來，十分配合地盯著你仔細端詳了一會兒。

    “嗯……”他說，目光微妙的往旁邊錯開了一點，看上去相當客觀的給出評價，“還挺可愛的吧。”

    “這個我當然知道！”你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在這一刻好像有一點理解為什么世界上總有那么一部分人會故作老成，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吧。

    不過臉嫩也有臉嫩的好處。就像是少年人應該享受青春，你的十七歲自然也要做一些一鳴驚人的事情，才能說的上精彩。

    這么想著，你動了動身子，干脆從地上站起，繞開幕帷走了出去。

    巨大的會議室仍然一片漆黑。

    泛著微弱螢光的幕帷就像是一幅幅半懸于空中的畫卷，從中透出無數雙漠然的眼睛，居高臨下地俯視地面上的人。

    你向自己的來處伸出手，五條悟從方才的幕帷中走了出來，任由你挽住了他的手臂。

    你保持著這個親密十足、卻在當下場合中似乎有些奇怪的姿勢輕輕地一拍手。

    ‘啪’。

    “一言堂偶爾也是很有用的嘛。”

    你對男朋友眨了眨眼，說：

    “「領域展開」——”

    103  ? 番外1（三）

    ◎日下部◎

    【2006年5月, 東京政府辦公室】

    “欸？合作？”

    “是啊，怎么突然就……”

    “說是人手不足的情況這幾年越發嚴重，想試著能不能解決這方面的問題……不過也是, 現在每年日本的非正常死亡和失蹤人數都在上漲，應該有很多都是咒靈干的吧……”

    “咿？！這樣嗎？那這群人平時到底都在做什么啊……”

    “噓, 小點聲。別討論這些了, 趕緊去做事吧。”

    “是……”

    【2006年5月, 京都, 御三家】

    “什么？！怎么突然會下發這樣的命令，之前完全沒有風聲啊！”

    “不太清楚，不過相關的會議確實已經進行過很多次了。您知道的, 都是那個北海道的咒術師……”

    “石狩是吧？我知道……哼！原本以為只是個無聊的危險品，如今看來倒是早有預謀。從出現在東京的時候就已經想到會被高專收容了吧？”

    “那您打算怎么辦？”

    “總監會那邊有什么消息嗎？”

    “暫時沒有。”

    “有點奇怪，我記得石狩家的術式資料很少……”

    聲音稍微頓了一下。

    “對了，把去年高專姊妹校交流會的錄像拷來一份，我要親自看一眼。”

    “是。”

    【2006年5月, 京都, 五條家本家】

    “豈有此理！”

    紙張卷軸被掃下桌子的聲音。

    隨即而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挲聲, 大約是有什么人站起身，圍繞著桌面焦躁的踱步一圈。

    “不行，不能這么任由他們胡來——”

    “可這是悟少爺的命令……”

    “就沒有人勸一下嗎！”

    “啊？”

    “我是說，怎么能讓悟少爺被石狩家的女孩牽著鼻子走！哪怕對外說是五條家的主意也可以啊？你們都不勸一下的嗎！”

    “原來重點是這個嗎……”

    “之前入贅的說法傳的沸沸揚揚，好不容易才安靜下去，現在又幫著對方做這種事——”

    “所以……家里這邊的想法是？”

    “還用問嗎？悟少爺的命令當然是照做。”

    “是。”

    “等一下——”

    “是？”

    “告訴所有人，尤其是外面的——這是悟少爺自己的想法, 跟什么北海道還有石狩家完全沒有關系！”

    “啊……”

    “還不快去？！”

    “是！！”

    ***

    2006年5月1日, 咒術界。

    由總監會下達最高指令, 咒術協會所有登記在冊的術師都收到了一份新規定。

    “‘為彌補業內人手不足的狀況，自即日起，御三家不再享有任務自選權，所有登記在冊的術師都將按照原有的模式進行任務調配’……”

    日下部篤也默默念了一遍剛收到的消息，盯著方塊大小的手機屏幕，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

    “怎么突然發下這種規定，最近咒靈的數量已經多到需要讓那群家伙跟我們一起做任務了嗎？”

    同樣看到了新規的同事在一旁長吁短嘆。

    “局勢不容樂觀啊……本來祓除咒靈就已經很煩了，現在還要兼職去伺候那些難纏的少爺小姐，這咒術師到底有什么好做的——”

    “最起碼工資還算樂觀，不是嗎。”

    “也就這一點好處了吧。”同事扯了扯嘴角，聲音不自覺低了下去，“而且，這可是拿命來換的啊……”

    “……”

    日下部沒吭聲。無言的拍了拍友人的肩膀。

    友人——同樣也是非家系出身的二級咒術師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調整了一下心情后，換了個相對輕松的話題。

    “說起來，高專那邊不是有接觸過你了？打算什么時候去入職啊。”

    “大概就是這幾天吧。”日下部往下翻著郵件，從口袋中摸出一條煙，心不在焉地叼在嘴上，“你知道的，總得等上面的調令下來才行。”

    “啊……對。”友人恍然想起，“好像說是東京這邊的校長也要換人了。聽說新的這個和北海道的特級關系不錯……”

    職場上最忌諱八卦。

    日下部篤也沒接這話。

    事實上，早在幾個月前這名來自北海道的特級術師便已經聯絡上了他。作為業內少有的、沒有術式卻被評為了一級的咒術師，日下部篤也對于自己的實力多多少少有一定的自滿。然而這種自滿與跟咒靈進行殊死搏斗相比，縹緲的如同陽光下的一粒輕透的塵埃，實在是讓人提不起興致。

    所以當對方找上他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拒絕任何形式的“拉攏”。

    新晉特級想要發展自己的勢力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更何況對方出身自北海道。

    涉及到派系斗爭，日下部更是覺得麻煩。這種大人物們才會去摻和的事情，他一向保持的態度是敬而遠之。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對方開出的條件，竟然讓他難以拒絕。

    這世上想死的人是少數。正是因為不想死，才在沒有術式自保的前提下努力練習刀術，可實力的晉升換來的也是更大的危險。

    既然這樣，如果能夠擔當教職的話。

    同樣是賺錢，還是這樣比較輕松吧？

    日下部篤也有些出神的想著。

    另一邊，友人在感慨完畢后，也已經習慣了他的不搭話。——畢竟無論做什么，哪怕是‘超能力者’，謹慎一點也總是讓人挑不出錯的。

    友人只是有些羨慕地說：“真好，你去了高專以后，就不用和現在一樣再出任務了吧。”

    “該出還是要出的，畢竟是一級嘛。”

    “也對。看這個新規定，連御三家的人都被抓出來干活了，更何況是我們呢。”

    “這個倒是有點奇怪。”

    “什么？”

    “咒術界新增了特級，按理來說分攤到下面的任務壓力會比之前下降一些。”

    “特級也不是都靠譜的啊。之前那個特級不就是，仗著自己有實力，完全不聽協會的調遣，現在壓根就已經不在日本境內了吧……”

    “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在說什么？”

    “……”

    日下部篤也沉默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眉眼下有種寡淡的深重。乍看之下像不耐煩，但實際上，似乎是在思索著什么。

    相比起“人手不足”這種老生常談的話題，他更在意的是御三家原本享有的“特權”被取消這件事。

    因為前面有“為了更好的祓除咒靈”這種大旗幟在遮擋，除了御三家本身以外，其余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似乎都并沒有放在這方面上。

    可他卻隱隱的意識到了。

    這一次的新規，與其說是在緩解內部壓力，倒不如說是一種試探。

    即使是他這種半路才當咒術師的外行人都知道，千百年來，御三家始終屹立在咒術界頂端，祓除強力咒靈的同時，也占據著最優質的業內資源。

    咒術界的權力由他們構建。顯然不是一道簡單的規定就能輕易撼動的。

    突然下發這樣的新規，除了奇怪之外，似乎還有些激進。

    ——上面的這群人，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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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4  ? 番外1（四）

    ◎夜蛾◎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上午九點四十分, 在接到了你主動打來的一通電話后，你的老師懷揣著莫名其妙的心情來到了現場。

    會議室靜謐無聲。幕帷上附著的微光幽幽閃爍在空氣里。除了站在門口的你與五條悟之外，全然是一副已經會議散場的狀態。

    現場打斗的痕跡幾近于無, 但在咒術師的眼中，卻可以清晰的看到術式使用后的咒力殘穢。作為極具經驗的一級咒術師, 且在大致知曉你胡鬧性格的前期條件之下, 夜蛾正道幾乎是立馬便察覺到了不對, 當機閃身進入室內, 反手將門給合上了。

    ‘啪嗒’。

    門板閉合發出了細微的響聲。

    失去了門外的陽光，本就昏暗的室內重新歸于黯淡。夜蛾正道從口袋里拿出一個鑰匙扣大小的羊毛氈玩偶，注入咒力后‘啪’的一聲, 玩偶如同活了一般，從光禿禿的頭頂冒出一簇火焰，瞬間點亮了你們三人的臉。

    “……”

    在室內依然戴著墨鏡的咒術師舉著自己最新研發的打火機咒骸，沉默地環視了一圈，最終將視線落到了你的臉上。

    “有誰能解釋一下嗎——電話是你打的吧？你來說, 蝶蝶。”

    “差不多就是這樣啦, 他們都被我騙到了嘛。”你用手比了一個領域展開的手勢, 笑嘻嘻地對老師炫耀說，“我發現這一招真的百試百靈，竟然從來沒有人懷疑過我欸！這叫什么，‘只要喊出招式名字就一定會用出來’定律嗎？大家都這么信這個啊，好單純哦——”

    “……”夜蛾正道頭頂的青筋隱約地跳了跳。

    “……一般來說，「領域展開」作為終結戰斗的強力手段，很少會出現‘詐騙’的情況……”向來正經的咒術師頓了又頓, 出于為人師表的本能, 最終選擇回答你這個問題。“當然, 你要是想將它作為‘戰術’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畢竟是特級，還是很少會有人能反應過來的吧。”

    “確實，畢竟連那個甚爾都被我騙到過了。”你點點頭，對于這一招的好用程度有了新的認知，“留著當一個小技巧也是不錯的，說不定哪個時候會有奇效呢。”

    “你叫我來，不是為了討論這個問題吧。”夜蛾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多少有些無奈地看向另一個人，“悟——你又為什么在這里？”

    “接女朋友回去啊，這還用問？”五條悟不知道什么時候將墨鏡從口袋里掏出來戴上了，迎著咒骸的火光當著老師的面打了一個巨大的哈欠，神情看上去有些懨懨。

    予逆＾3＾

    幕帷靜靜地散發著微弱的螢光。

    從方才到來的那一刻起，這間總監會用來下達最高指令的會議室便安靜的不像話。

    夜蛾的目光劃過漫不經心的五條悟，看了看地上的咒力殘穢，又看了看一臉正直的你，心里原本只有五分的猜測此時已經來到了八分。

    他攥了攥拳，幾乎是有些頭痛的深吸一口氣。

    “——你們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在這個月，不久之后即將走馬上任成為新一任高專校長的班主任深深皺起眉頭，本就硬派的臉上更是一點笑意都沒有：“總監會是咒術界的最高機構，換句話說也是這個國家的頂層。貿然對他們使用術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是好的方法——”

    “所以，這不是來找老師幫忙想方法了嘛。”

    “……”夜蛾正道哽了一下，“什么？”

    “我想制定一些新的規定但一直不被通過，就干脆把這些礙事的家伙解決掉啦。”你側過身，伸出手臂，展示似的示意老師看向身后的幕帷們。而后朝他眨了眨眼睛，一臉純良地說，“但現在還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想著老師人生閱歷比較豐富，說不定會有什么遮掩過去的好計謀呢——”

    “這種東西跟人生閱歷沒關系吧。”夜蛾正道將手里的打火機咒骸熄滅了，依靠著強大的心理素質穩住了心態，面不改色地問，“你把人都殺了？”

    “那倒沒有。用術式控制住了嘛。”

    太好了，還有救——話剛說完，你立馬在班主任臉上細微的情緒波動中讀出了這樣的心理活動。

    作為一向不茍言笑甚至十分嚴肅的大人，夜蛾正道除了日常被問題學生氣的青筋直冒之外，倒是很少露出這種近乎于“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因此很是吸引你專注地盯了一會兒。

    迎著你新奇的目光，夜蛾張了張嘴，聯想到你的問題，一時竟也沒能想出什么應對這種事情的方法。

    ——畢竟學生冷不丁告訴你她將咒術界的高層全都控制了，這種情況下不被嚇一跳都是好的，更別說替對方‘遮掩’了。

    所以在短暫的沉默過后，夜蛾開口道：“……你太著急了，蝶蝶。”

    “你之前的那些提議，我大致也有聽說過。”他緩緩地說，似乎是在斟酌語氣，眉頭不自覺中又皺了起來，“但這世上所有的‘改變’，都不是一蹴而成的。你用這種方式達成目的，就沒有想過術式效果結束后會面對什么嗎？”

    “哦，沒有耶。”你說，食指勾住男朋友的小拇指，語氣輕飄飄的，“會面對什么呢？”

    五條悟原本懶散的站姿一頓，手指下意識回勾住你，垂眸望了過來。

    夜蛾：“你會被當做詛咒師。更嚴重一點，會被驅逐出咒術界，并下達死刑。”

    “那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你笑了一下，抬頭沖男朋友眨了眨眼睛，完全是一副油鹽不進的姿態。

    “沒有那么嚴重。”五條悟突然開口。

    “怎么，”夜蛾正道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視線在你們二人之間轉了轉，“你們都計劃好了？”

    “說好了要一起做點什么，不然今天也不會出現在這里啊。”五條悟勾了勾你的手指，聲音在暗色中顯得有些冷淡，“家里那些人應該會想辦法吧，畢竟是我要幫的人，他們總不至于拖后腿。”

    “你想要把這件事攏到五條家身上？”

    “不能說是攏吧，我本來就是‘共犯’啊——”五條悟拖長了聲音，藍眼睛隱藏在墨鏡與漆黑的環境之下，慢悠悠地道，“‘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干脆幫到底’——他們大概會是這種想法吧。”

    “因為在大事上出了力，就不算是入贅了嘛。”你篤定地說，“悟家里人最在乎這個了，所以拿捏他們肯定沒問題！”

    “……”夜蛾皺了皺眉，“你們都已經想好后面的方案了，為什么還要叫我來這里？”

    “因為需要老師來遮掩一下啊，剛剛不是已經說過了嘛。”你說，稍微多解釋了一句，“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比較多，不一定能看顧的很全面。老師也說了，總監會這邊不能停擺太久，不然可能會被人發現。所以需要一個人幫我處理這邊的事情——”

    話說到這里，夜蛾終于明白了你把他叫過來的含義。

    “而且老師馬上就要升職加薪當校長了，接手擴招的事也是名正言順嘛。”你繼續解釋，“京都那邊用腳想也應該不會太聽話，所以本來就打算先讓東京這邊做實驗，就先看看效果怎么樣吧。老師覺得呢？”

    “……如果只是這件事的話，那本來就在我的責任范圍之內。”

    稍微停頓了一下，夜蛾說：“但你要做的只是這件事嗎？”

    你看向他。他的眉頭緊蹙。在僅有一點光亮的房間里，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目光的凝望。

    雖然并沒有直截了當的說出來，但你依然還是察覺到了，那點潛藏于肅然外表之下的，在此刻與暗色相同的、似乎并不明顯的關心。

    “……我有一些聽上去很厲害的事要做。”稍微停頓了一秒鐘，你說，“這些事，一個人大約會很難辦成。所以想要和悟，和杰，和硝子，甚至是和老師一起，努力的去完成它們。而現在只是一個開始。”

    你說著，認真地注視著夜蛾。

    “老師，你相信我們嗎？”

    “……”

    片刻的沉默。

    也大約有幾個世紀之后。

    “我知道了。”

    夜蛾說，將羊毛氈咒骸重新打著了，在躍動的火光下凝注著你們年輕的面孔。

    “會議的記錄書呢？拿過來給我看一看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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