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fēng)聽葉逢春說話，不由連連點頭，暗想我在錦衣衛(wèi)南鎮(zhèn)撫司當(dāng)差之時，時常聽前往東南沿海辦差的北司官員說起倭寇之事。據(jù)說大股倭寇名義上是扶桑人為主，其實發(fā)號施令的往往是反叛大明的漢人。這些漢人熟悉官府的虛實，對大明官兵的動向了如指掌，這才使得倭寇能夠避實就虛，將前去圍剿的官兵打得大敗。這些年來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派出了許多高手前去打探倭寇的消息，雖然獲了一些軍情，但是始終不曉得倭寇的大頭目到底是何方神圣。不過我在南司案牘庫中曾經(jīng)見過一份四十多年前一位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使寫下的折子，說是倭寇的大頭目十有八九是漢人，要想剿滅倭寇，須得先將幫助倭寇的漢奸殺盡，否則倭寇之亂無法平息。

    厲秋風(fēng)思忖之際，只聽葉逢春接著說道：“除了建文舊臣及其后代逃到扶桑國避禍之外，洪武朝被殺的文臣武將的后代也有不少人藏匿在扶桑國。據(jù)在下所知，當(dāng)年被太祖皇帝夷滅三族的李善長的后代就藏在扶桑國。”

    慕容丹硯聽葉逢春說到這里，忍不住搶著說道：“李善長？這個人的名字我聽說過。太祖皇帝起兵之初，以徐達(dá)、常遇春為大將，劉伯溫為謀主，李善長為大軍籌措糧草、招募軍卒。待到太祖皇帝面南背北，做了皇帝，將李善長封為丞相，以官職爵位而論，只在大將軍徐達(dá)之下。按理說李善長位極人臣，應(yīng)該能得善終才是，沒想到此人利令智昏，竟然和大奸臣胡惟庸勾結(jié)，想要殺掉太祖皇帝，奪了大明江山。李善長知道劉伯溫神機妙算，自己謀劃篡位之事瞞不過他，是以與胡惟庸定下了奸計，趁著劉伯溫病重之時假傳圣旨，由胡惟庸登門探望。胡惟庸隨身帶著湯藥，只說是太祖皇帝賜藥，要劉伯溫當(dāng)場服藥。劉伯溫是活神仙，看穿了胡惟庸的心思，知道此人是來取他的性命。只是胡惟庸手執(zhí)圣旨，劉伯溫不敢抗命，只得將湯藥喝了，當(dāng)晚毒發(fā)斃命。可惜一代名臣，就此丟了性命。”

    慕容丹硯說到這里，面露哀凄之色，嘆了一口氣，這才接著說道：“李善長和胡惟庸狼狽為奸，以為害死了劉伯溫之后，朝廷之中再也無人能夠阻止兩人篡奪皇位。可是劉伯溫是何等樣人，早就算出自己會被兩個奸賊坑害，是以提前寫下了一份奏折，歷數(shù)李善長在朝廷之中結(jié)黨謀私的種種惡行，而且暗示一旦自己突然死去，必定是被李善長派人害死。

    “劉伯溫寫好了奏折之后，并未將奏折遞交御前，而是交給他的兒子收藏，而且再三叮囑劉公子，一旦自己遭遇不測，須得立時將這份奏折送給太祖皇帝。不過李善長和胡惟庸經(jīng)營多年，不只朝廷之中到處都是兩個奸賊的黨羽，就連宮中的妃嬪和太監(jiān)、宮女也有不少人是兩個奸賊的死黨。若是循著正途遞交奏折，必定會被李善長、胡惟庸的的黨羽將奏折截獲，是以要想將奏折送進(jìn)大內(nèi)，遞到太祖皇帝的御案上，只能由劉公子親自將奏折送入宮中。是以劉伯溫突然死去，劉公子立即動身，一路闖到禁宮門前跪在地上大呼冤枉。守衛(wèi)宮門的羽林軍看到劉伯溫的公子在宮門前喊冤，不敢有絲毫為難，便將劉公子的奏折接了過去，由當(dāng)值的將軍親自送到太祖皇帝的書房。

    “太祖皇帝對劉伯溫甚是倚重，聽說劉伯溫生病之后，不只派了身邊的親信太監(jiān)前去探望，還吩咐時任丞相的胡惟庸要關(guān)照好劉伯溫。只是太祖皇帝萬萬沒有想到胡惟庸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在湯藥中下毒將劉伯溫毒死。乍一聽到劉伯溫病亡的消息，太祖皇帝并未懷疑是李善長和胡惟庸背地里下毒手，以為劉伯溫病重身亡，雖然無奈，卻也沒有什么挽回的法子。待到他看了劉伯溫死前寫下的奏折，登時勃然大怒，恨不能立時將李善長、胡惟庸及其一黨盡數(shù)滅族，可是他轉(zhuǎn)念一想，李善長在朝廷經(jīng)營多年，文臣武將大多是他的黨羽。而胡惟庸做了丞相之后比李善長還要猖獗，公然結(jié)黨謀利，凡是不肯投靠他的大臣輕者罷官，重者滅族。若是將這兩人逼得急了，說不定兩人立時發(fā)動叛亂，事情將一發(fā)而不收拾。念及此處，太祖皇帝強忍怒氣，并未立時將李善長和胡惟庸處死，而是派人暗地里盯緊了李善長和胡惟庸，只待良機一到，便要將兩人滅族。

    “后來胡惟庸陰謀敗露，被太祖皇帝滅族。其時李善長已經(jīng)致仕，在家中逍遙自在。太祖皇帝借胡惟庸一案殺成百上千名大臣，原本也要將李善長斬殺，可是李善長極為狡猾，壓根沒有留下絲毫破綻。太祖皇帝雖然狠毒，卻也不能毫無緣由便將前任丞相斬殺，是以只得放下屠刀，留下李善長的性命。直到十年之后有人告發(fā)李善長謀反，太祖皇帝派人羅織李善長的罪名，終于滅了李善長一族。”

    厲秋風(fēng)和葉逢春聽慕容丹硯說話，心中都是頗為驚奇。厲秋風(fēng)暗想胡惟庸毒死劉伯溫之事多半不假，不過李善長極為精明，胡惟庸反相未露之時，他已經(jīng)告老還鄉(xiāng)，并未參與謀反之事。只是太祖皇帝對開國功臣不放心，一心想要將這些勛臣全都除掉，而李善長是眾臣之首，無論他如何小心都逃不出太祖皇帝的掌心。太祖皇帝能在殺掉胡惟庸十年之后才對李善長下毒手，可以說對李善長已經(jīng)很仁慈了。慕容姑娘侃侃而談，多半是她聽人說書之時知道了李善長的一些事跡，與事實頗有出入，卻也并不稀奇。我在京城錦衣衛(wèi)南鎮(zhèn)撫司當(dāng)差之時，閑來無事常常在茶館酒肆聽人說書。說書人對劉伯溫甚是推崇，將劉伯溫視為能與諸葛武侯比肩的睿智之人，而將種種惡行都回在了李善長、胡惟庸等人頭上，卻也并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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