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審判
炮火,震動。
烈風,沖擊。
強光,高熱。
混亂,吵鬧。
襲擊就是這樣,哪里的襲擊都一樣,吵吵鬧鬧,建筑掉渣,人跑來跑去,墻搖來搖去,如果是室外,還要伴隨暴風、爆炸沖擊波、被風掀起來的碎石、雜物和小塊建筑物碎片,如果是室內,那就要擔心建筑物垮塌被壓扁。
基地內動蕩混亂,博士的大腦卻格外平靜。
事實上她并不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么,身體上的嚴重不適還沒有消散,止痛藥也不能停止她的嚴重頭痛,甚至她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但是她深深的平靜,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贏或死”的凝重感。
空白并沒有給人的思考帶來什么阻礙,博士輕而易舉的理解了現在的局面以及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
她感到視角在拔升,她看到棋盤展現于眼前。那是一張圍棋棋盤,黑白互殺你死我活的局面已經過去,勝負手之后,白棋如同雪崩一般覆蓋過來,斷送了黑子所有的生路。
她滿意的欣賞了一會兒這場棋局,這精妙棋局必然是她所為,因為看到這場棋盤時,她便有使命將成的志在必得感。
黑棋意識必死之局,然而她卻并不打算在原地等待這最后的結果發生,給黑棋留下更多茍延殘喘的時間。
一種奇怪的決心涌上來,這決心貫穿了她的意志。
于是手杖點在地上的聲音響了起來。博士開始行動,緩慢地、堅定地,在她用槍趕走了兩個想要綁架她的年輕人后她再一次走上了這條路——是的,再一次。雖然她對于自己現在正在走的走廊并沒有太多的印象,但她卻還是下意識的用了這個詞語,心中如此篤定自己絕不是第一次踏上這條通路。
它通向哪里?
不知道,博士大腦空空,只有疼痛填充其中。在兩個小時之前她剛剛吃過止痛藥,但是看起來效果不大,然而禍福相依,疼痛此時整成了調動大腦的催化劑。
博士從自己空空如也的大腦當中翻找并沒有得到什么信息,于是她只能從更抽象、更唯心的方向上去調查。她對于自己始終有著強大的自信,哪怕是到了今天這一步,她變得對過去一無所知也是一樣。而且憑借自己對于這種狀態的毫不在意,空白混亂的大腦和疼痛并沒有被她的思考帶來太大的的滯澀,博士推斷她應當已經對這種狀態習以為常。
這可太糟糕了,這種狀態折磨得人幾乎失去了行動的能力,之前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也不能思考,甚至動動眼球都會覺得艱難萬分,但現在她卻將這一切都拋諸腦后,拖著這幅身軀一步一步的走在大路上。
博士覺得自己可能不是一個對于痛苦很能忍耐的人,她討厭一切暴力行為,尤其是針對自己的暴力,可是現在這種疼痛如何能不算是一種暴力呢?甚至她覺得讓如此難受的自己走在路上這件事都已經算是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折磨。
但她沒有停下腳步。
有什么在催促著她,讓她檢查武器,讓她加快步伐,讓她不要在意這些微不足道的痛苦,不要延誤稍縱即逝的機會。
她感覺自己一直在出汗,因為疼痛,因為疲勞,她的身體沒什么鍛煉痕跡,脫掉衣服站在鏡子面前的時候看起來像一個披了人皮的骨骼教具,好像一棍就能被打散,現在這副身體讓博士的行動十分受限。
甚至讓她的心氣都有點退卻了。
要不算了?
這個想法再出現的第一瞬間便被扼殺。
巨大的芒刺在背感突然爆發,羞愧、自責、對自身低下意志力的厭惡和對于自己處于如今立場的憎惡突然爆發出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將槍管放進了自己的嘴里。這是一個警告,來自靈魂深處,當這一想法出現的時候感到自己仿佛做出了不可饒恕的事,以至于不能容忍如此茍且的生命繼續存在于世。
于是意志力頂了上來。
博士不由得想,她到底在這里做什么呢?
能讓人為之拋卻一切的,除了愛就是恨,如果不是她有深愛正在前方,那必然是仇恨驅使她來到此地。不,先有愛才有恨,即便是仇恨,也應當是與愛相關。
于是博士大膽猜測,她是為了復仇而來。
哈哈,這倒像她了。
雖然對自己還不甚熟悉,但博士卻油然而生了一種自豪感。她看著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臂,想到如今這樣一幅毀滅的畫卷正出自自己之手,她便覺得事實上她什么也沒有覺得。
她不記得了。為什么人復仇,為什么事復仇,她都已經不記得了。
于是現在她只能產生一些對于自己的情感,沒有釋然,沒有快慰。
有些事,天打雷劈也要辦。無論大腦是否記得,她的身體、她的心臟、她的曾經都會銘記,也都會幫助她去完成此事。
但是既然已經忘記,那要如何認得出自己的仇人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博士一瞬,但很快,她就不再糾結于此。
被仇恨所指向的對象在這樣的敗局之前是沉不住氣的。他會自己跳出來,氣急敗壞,惱羞成怒。誰在這種時候最想殺她,最想要她的命,誰就必然與這份仇恨相關。
既然這樣,只管往前就走就行了。
只管往前走。
·
澤莫正處于驚怒當中。
前線傳來了非常不好的消息。斬首小隊順利摸到了敵人的團隊,但在真正與敵人交火之前,他們突然悄無聲息的消失了。這仿佛是一個信號,接著美國隊長的信號也從雷達上消失了,無線電靜默了大約半小時,鋼鐵俠出現在基地上空。
預想當中,鋼鐵俠的戰甲此時應當因為emp干擾無法正常啟動,或者本人正因神經毒素陷入狂亂,美國隊長的隊伍應當分崩離析,而他本人則應該在一小時前被斬首小隊取下首級。
這些事情一件也沒有發生。
博士的計劃失敗了。
又或者說,博士的計劃成功了。
這場里應外合打得漂亮,敵人就像洞悉了所有的計劃,并利用了他們所有的布置。堡壘也好,要塞也罷,甚至包括他們的布防,這些東西全部成為了敵人進攻計劃當中可利用的一環,他甚至覺得這些人簡直像是旁聽了他們的作戰會議一樣。
澤莫決定撤退了。
暫時性的撤離,并不是權限潰退,而是為了保存下有生力量,為了讓九頭蛇在未來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他與親衛快速而有序的進入一扇大門,當著扇大門轟隆關上的時候,他聽見了令人心安的落鎖聲音。
這是停放戰車的房間,現在他們只需要登上戰車,成從備用通道出發,或者直接撞破墻壁,就能從這里脫離出去。
車庫內燈光昏暗,他們快速奔向一輛戰車試圖啟動它——失敗了,有人破壞了引擎。
他們快速換了一輛,同樣失敗,原因同樣是引擎損壞。
嚓
火柴劃亮的聲音
槍口對準了那個方向,黑暗中一豆搖曳火光,微弱亮光的籠罩下,澤莫看見了那張令人咬牙切齒的臉。
“嘿,去哪里,親愛的丈夫。”一路走來博士累壞了,她虛弱又疲憊,沒辦法繼續站著,于是坐在地上,手杖就放在身邊,這個姿勢讓她聲音顯得懶洋洋的。
博士說:“丟下我打算逃跑嗎?這可不行啊。”
澤莫:“.是你。”
他看向博士:“洗腦對你無效嗎?”
“我的大腦空空如也,應當還是有效的。”在火焰燒到手之前,博士甩了甩火柴,將它熄滅,火柴梗隨手扔在地上:“我現在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我很難解釋,但我確實是仿佛本能一般的在行動。”
博士:“或許你能替我解答?”
如同學生向老師提問,她的聲音與緊迫的戰局沒有半點想干,這樣的聲音放在大學課堂上或者實驗室里更加相得益彰。
澤莫沉默下來。
其實早在博士對貓頭鷹法庭動手的時候,蝰蛇曾經警告過他,她腦中或許有記憶殘留。政客、富商、科學家,這些人九頭蛇一貫喜歡拉攏,就如同他們一貫喜歡壟斷政治、財富、科技,如果能籠絡得了,那是最好的,如果不愿意歸順,知道了九頭蛇的存在,那也留不得了。
他們豢養“資產”,在這種時候就是使用他的時候。
貓頭鷹法庭也好,九頭蛇也好,他們都是有頭有臉的組織,彼此合作也不是少數,后來幽靈黨興起,正好填補了兩家都需要的情報空缺。
幽靈黨物色人選,貓頭鷹法庭積極推動,九頭蛇最終裁量,如果能收服目標自然最好,但如果談判破裂,也不過是發生一次意外事故。
但他們已經合作了太長時間,他不能確定究竟是其中的哪一樁事故時博士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于是他們沉默的僵持。
直到博士再次劃亮一根火柴。
火光喚醒了一些東西,澤莫記憶深處恍然想起了什么。
拼死抵抗的科學家,被銷毀的資料,這些東西在他的腦海當中一閃而過。
他臉上微小的變化被博士捕捉到了,于是她耐心地提醒了一句:“你看起來有話想說?”
“.沒有。”澤莫說。他甚至充滿惡意的想,博士被機器傷害過的大腦或許永遠也不會再次想起這件事情了。
他笑起來:“你以為可以用我們作為你的俘虜,換嫉惡如仇的史蒂夫·羅杰斯饒你一命嗎?”
博士嚇了一跳,手上的火柴因為這驚嚇的顫抖也被甩滅,博士怪異的看著他:“你怎么會這么想。”
澤莫冷笑一聲,他還想在說些什么,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舌頭變得僵硬起來了。
手腳變得不再靈活,身上能動的肌肉只剩下眼球,隱隱的疼痛從身體各傳來。
博士笑起來。
“這里條件太差了,我在邊角找到,不知道是誰配的,不太好用。”她解釋:“我偶然發現這個房間的空調換氣系統是獨立的,正好可以試試效果,現在看起來還不錯。”
澤莫發出喝喝的聲音,極速喘氣,努力調動舌頭想說些什么。
失敗了。
但很好猜,他想說的無非也就是一些不好聽的話,博士對此毫無興趣。
她依然坐著,降低自己的高度,盡可能讓自己晚點收到神經毒素的影響,從褲腰里拔出自己的槍,慢條斯理的上彈。
澤莫和他的親衛,一共四人。一個彈夾十五發子彈,夠用了。車庫變成了一場射擊游戲,人形固定靶,肌肉量減少、體力耗盡、神經毒素、身體不適,每一條都是會讓她脫靶可能大大增加的因素,但好在博士從來不是什么好面子的人,她一路匍匐前進,費了點時間,來到了澤莫的面前。
這讓她又出了不少汗。
但這個距離想要脫靶很難了。
槍口指著澤莫腦門的時候,博士臉上還有點疑惑。她略有點苦惱,有十分雀躍的說:“雖然我現在還沒有想到我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是不可否認,我確實因為這件事正在感到開心。感謝你帶給我的好心情,再見,親愛的丈夫。”
砰
謹慎地完成補槍任務,她動作稍微有點受限,但勉強還能動。
于是她繼續在地面上匍匐。這里的戰車都加滿了油,她把油導出來,導到地面上。等到滿室都是刺鼻氣味,博士覺得自己舌頭開始變得像石膏一樣僵硬。這讓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找到毒素原液的經歷,宛如愛麗絲夢游仙境,她莫名的走向一塊墻磚,敲一敲它,然后輕車熟路將它打開。
里面除了毒素和使用方法外,還有另一個小瓶子。它沒有那么多說明,上面只寫了兩個單詞:“drinkme”。
博士照做了。
那是她這輩子喝過最可怕的味道。
但作為一種簡單抗毒劑來說配比很不錯,她比這些人更早進入室內,卻比他們更完因為毒素而倒下,無論是誰研發了這瓶解藥,她的科研水平一定非常扎實高超。
趴在地上,博士休息著,同時也忍不住回想自己的所作所為。
從她在那張奇怪的椅子上醒來到現在,時間過去了不到五小時,空白的人生只有這短暫的五小時,她還來不及好好熟悉這個世界還活著認識自己,或許就要死在這里了。
但她絲毫不覺得可惜。
她只覺得快慰。
為大仇得報而快,為兇徒受戮而慰。
那如果我死在這里的話,我算是義士還是兇徒呢?
真是難以分辨。
她思索著,在短暫思考后,博士突然發現,這或許是一場審判。
一個人長久以來的道德感和精神世界不會隨著洗腦而消失,這像是一種肌肉記憶,一種非條件反射,是外界刺激與有機體反應之間與生俱來的固定神經聯系,它讓博士對自己如今的身份和立場已經不能明確堅定。畢竟能讓別人毫無保留的相信她所提出的方案,沒有表露過才能和忠誠是不可能的。
如何表露忠誠呢?
給組織交上一份令人滿意的投名狀。
博士是一個成年人了,做出選擇承擔結果,無論是好是壞,她都將承擔。但是法律如何審判她呢?她覺得自己有點太聰明了,如果她不愿意被審判,那恐怕只需要動動手指,法律也會成為她的玩物,就如同她將這個組織像現在這樣玩弄于股掌之間。
但她本人依然固執的策劃了這場審判。
她對九頭蛇及其黨羽判處死刑并親自執行,那么她是否將對于自己的審判也一并完成了呢?
唉,要是保留下一些記憶就好了,如果她還有記憶,那她一定能從只言片語蛛絲馬跡當中發覺出自己的真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亂猜。但如果是自己,以她的天才過人,她一定也能考慮到這一點。就如同她被本能、被意志推搡到這里,完成這最后的復仇,在謀劃這一切的時候,她本人必然也已經為自己與想好了謝幕的方式。
顫抖的手臂艱難地挪動,兩手的手指勉強接觸在一起。博士從火柴盒中取出了第三根火柴。
賣火柴的小女孩擦亮第一根火柴,看見了美味的烤雞,擦亮第二根火柴,看見了美麗的圣誕樹,擦亮第三根火柴,看見了疼愛她的親人。
擦
博士擦亮了火柴。
用手指最后的力量將燃燒的火柴彈飛出去。那點火光打著圈,落在地上——然后火焰憑空騰起,熱和亮一同沸騰,熏得人睜不開眼。
博士覺得這幅光景令人眼熟——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場景。
不或許不是親身經歷,或許她不知道,但她見過。
仇恨誕生于火焰,今天也消弭于火焰,有始有終,也是件好事。如果這是她最后的結局,那博士欣然接受——這是她應得的。
燃燒奪走了空氣當中的氧氣,博士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和輕松,她覺得自己也許幾年都沒有好好睡過覺了,現在終于能睡個好覺。燃燒聲仿佛白噪音,她感覺好像有滾燙的熱爬上她的身體,她也不想去管了。
她太累了。
然而雖然疲憊,她卻忍不住在心中小聲的問:這是對我的審判嗎?
我的審判,僅僅是這樣而已嗎?
神經毒素發揮效用,她感到身體的感官正在離自己遠去——意識歸于黑暗之前,她聽到了一聲響亮爆炸聲。
落鎖的大門從外部被破開,接著是腳步聲。聽起來不像一個人,他們叫喊著什么,快速尋找,跨過火焰,她感到什么東西被蓋在了她的身上,在她身上跳躍的亮斑消失了。
失重感。
她聽見了另一個人急促的心跳聲。
你是我的審判官嗎?
她想問。
你對我的審判是什么?你要怎么對待我?
我是義士,還是惡徒?
然而毒素麻痹了她的舌頭,她無法出聲,心中的問題同樣無人應答。
但她感受到踏實。
毒素應當令她麻痹,但她感受到體溫,感受到呼吸,感受到心跳。
感受到那滴原本不應該落在她臉頰上的溫熱的淚。
“.doc。”她聽見什么人的略帶哽咽聲音。
“我在這。”
賣火柴的小女孩劃亮第三根火柴,她看到疼愛她的奶奶,奶奶將她從受苦的人間帶離,帶著她去往沒有痛苦,沒有饑餓,沒有寒冷的天國,從此永遠幸福,永遠快樂。
但博士沒有看到奶奶。
——她感受到自己正在重返人間。
作者有話要說
這里應該算是正文完結
接下來就是重返人間之后的番外(主要是我很喜歡這種普雷嘿嘿嘿)
除了失憶博士治腦子之外,我還有幾個想寫的內容,你們看看除此之外還有沒有什么想看的,我看看能不能加上
接下來我想寫的內容還有:
以第15章作為分界線的if線,融恒變成炒飯和杰森相愛相殺
杰森和阿卡姆騎士靈魂互換
阿卡姆騎士和那邊的融恒
哥譚野獸的紅狼杰森和熊貓融恒
多宇宙的各位融恒
你們看看還有沒有什么想看的
第 74 章 番外
博士有點不太明白現在的局面。
她現在正待在一間屋子里,手上有一個金屬的手環,能顯示時間,也能隨時監測她的身體數據。她摸一摸表盤的右下方,那里有一個小小的凹陷,上次她低血糖的時候應該就是從這里出現的探針,推了點糖給她。
博士曾經把這個手環拆下來,想看看這個小針是怎么冒出來的,沒想到過了五六分鐘,有人破窗而入,氣喘吁吁的一臉要殺人的樣子和她懟了個正臉。
當時場面非常尷尬,博士和這位陶德先生對視了幾秒,然后默默的把這個手環重新戴上了。
俘虜得有俘虜的樣子,尤其是在獄卒足夠仁慈的情況下。
那位先生依然保持著一條腿踩在窗子上,另一條腿掛在外面的樣子,手把著窗戶像個巨大的擋光掛件。
“額。”博士說:“要不,你先下來?”
陶德先生回過神,裝作若無其事的從窗戶上跳下來。他還欲蓋彌彰的拍了拍他在窗臺上踩的土,把窗戶關上了。
·
博士被俘虜了。
之前她曾經為邪惡組織工作,現在邪惡組織被擊垮之后,她也被徹底清算抓了起來。雖然令人在意的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并沒有投牢也沒有開庭等程序,而且在博士清醒之后她只見過寥寥的幾個人,但是她很清楚,她被抓了。
這可有點難辦。因為一些原因博士對于曾經的事情一無所知,所以她一時之間拿不準他們是不是趁機來尋仇的,畢竟雖然她推斷自己因仇恨心甘情愿為組織工作,但既然是邪惡組織,那必然不可能做出慈善事件,如果自己也是他們仇恨指向的對象,那博士只能接受這一結果。
并且盡可能的展開新的交鋒。
唉,畢竟復仇就是這樣的嘛,殺人者人恒殺之,為取人性命而來,那就要有“技不如人,死而無憾”的覺悟。
她沒死在火里,沒死于神經毒素,也沒有死于大腦損傷,她最終恢復意識的時候是在一張床上,身體上連接著一些儀器,兩只手上掛著針管。
有一個男人坐在她旁邊的陪護椅上,他看起來好像睡著了,眼睛微閉,頭發一看就沒有怎么打理過,像是長長了就會用推子推掉,現在長得亂七八糟,胡子也是一樣,那些青青的胡茬從他的下巴上探出頭來,顯得落魄又邋遢,像個流浪漢。
他們明明是第一次見,但博士卻下意識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個人,應該不是一個邋遢的人,相反,他看起來應該受過良好的教育,擁有良好的衛生習慣。
看見他這幅樣子,博士覺得心中很酸澀。
于是她艱難地動了動自己的手臂,伸出手指,正要點在他懸空的手背上。
男人猛地睜開眼,閃電般的擒住了她。
他看起來好像睡蒙了,那雙眼朦朧又兇狠,但兩三秒,他立刻清醒過來。
“.阿恒?”他立刻松開手,有些慌張:“我弄疼你了嗎?”
“.還好,不嚴重。”博士緩了一會兒說,她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被捏到一塊去了,但這不是最要緊的。
最要緊的是:“我建議你可以找個護士重新給我扎一針,剛才可能跑針了。”
這一小小插曲讓這個名叫蔡瑞安的男人很久都滿懷抱歉,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他卻好像因此而無法原諒自己,愧疚仿佛要將他吞噬。這樣的感情往往不可能基于一個剛剛認識的人,于是博士推測他們認識的時間應該不短,而且從同為亞裔外貌來看,彼此為親屬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博士問:“你是我的父親嗎?”
“.不,我不是,你父親是我的哥哥。”他說:“我是你叔叔。”
他趴在床邊,看起來有千言萬語要說,那雙黑眼睛寫滿了傷痛和釋然,如同對待失而復得的珍寶,蔡叔叔用手指輕輕地、輕輕地、幾乎沒有碰到的撫了撫她的手背皮膚。
“疼嗎?”他最后說。
剛才被用力捏在手里帶來的疼痛其實沒有那么劇烈,而且如果不是她先伸手的話也不會被抓住,博士甚至想要安慰他兩句。
但是她說不出不疼。
這兩個簡單的字成了有體積和質量的實物,堵住了喉嚨。
博士覺得自己突然特別想哭。
大腦尚未有所反應,甚至對此感到非常疑惑,但大滴大滴的眼淚已經醞釀,聚集,最后從眼角滂沱而下。哽咽、啜泣、抽噎,這些動作在博士的印象當中幾乎不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她覺得自己一直都是一個非常獨立的人,從不會因為他人的一兩句問候而感到動搖。
但是現在,她突然感到非常疼痛。
不是手上被抓握后的疼痛,更多的、累積的、深埋在骨肉之下的疼痛正因這一句問候而浮上水面。不知源頭的、洶涌蓬勃的彰顯著自己,讓人忍不住發起抖來。
有時情緒太起伏也會消耗體力,博士覺得哭了一會兒可能睡著了,不過好在,托蔡叔叔的福,博士終于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她叫蔡融恒。
還挺好聽的。
比博士好聽點。
之后的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的。她幾乎不和任何人見面,除了叔叔之外她甚至沒見過幾個醫護人員。融恒察覺到這里可能是某種性質特殊的場所,為一些不方便公開就醫的人提供醫療服務。
會把我一直關到開庭嗎?
她想。
那也沒什么不好的,俘虜嘛,能被這樣優待已經挺好的了。
然而某天,應該是晚上的時間,融恒第一覺睡醒的時候聽到有人在房間外面說話。她睡眠質量不好,很難睡整覺,如果睡眠時間超過三小時就會陷入噩夢之中,同樣煎熬。這一次醒來,她看到自己的房門并沒有完全關上。
不是她故意偷聽的噢!是他們自己沒有把門關上!
她聽見她們似乎正在談論關于她的處理方案。
叔叔正在和另一個男人說話,他們兩個說話很小,斷斷續續,融恒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語。
她聽見“復仇者”和“哥譚”。她聽見他們兩個似乎達成了某種一致。
叔叔決定把她交給這個男人。
說不上來是什么心情,其實這一切都很正常,俘虜應當服從看守者的安排,更何況他們對她實在不錯,博士的體重比之前都重了兩斤了。
所以當那個高大的男人走進來跟她說這些的時候,她并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感的情緒,只是順從的點頭。
“別不高興。”那個男的說:“你叔叔去辦點事,也許不是很快,但是你們還能見面,我保證。”
博士:“我沒有不高興。”
“你說是什么就是什么。”那個男的說:“我是杰森·陶德。”
博士:“哦。”
他們要轉移到了另一個城市,陶德開車,似乎又不遠的一段路,偶爾她在車上睡著,醒來之后身上會蓋上一件男士外套。當她詢問的看向陶德先生,他往往會目不斜視認真開車,對她的目光視而不見。
一路上他們不太說話,除了一些必要對話,陶德先生看起來很冷漠。
他總是疲憊,擺弄一些奇怪的設備,或者一個人坐在那里出神。她看不透這個人,也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看起來陶德先生也并不是一個可怕的人,他和叔叔一樣,并沒有傷害她的打算。
融恒:“你們打算怎么處置我?”
陶德:“這個問題得等你徹底恢復之后談。”
徹底恢復?
融恒:“你怎么知道我有沒有徹底恢復?萬一我是裝的呢。”陶德看了她一眼,怪異的笑了一聲。
“睡吧。”他說:“明天還要趕路。”
說完這句,他一扯被子翻了個身,留給融恒一個沉默的后背。
兩張床之間放著一個小小的床頭柜,他們兩個這一路上都住在一個房間。期初融恒覺得有點怪,但很快她就理解了這一切——獄卒擔心俘虜逃跑需要進行精準管理這件事也不是不能理解。雖然她覺得陶德先生可能有點多慮了,他看起來能用手臂夾斷她的脖子,這種體型差是讓人燃不起任何逃跑欲望的。
更何況融恒本來也渴望接受審判,她不會逃跑的。
她看了那個后背兩眼,也緩慢的翻了個身,勾著手用被子蓋住自己的后背,面向墻壁。
融恒覺得陶德似乎有點討厭她。
或許是吊橋效應,她覺得她好像已經沒有最初那么排斥陶德了。
那他和叔叔是什么關系呢?應該是很親密的戰友或者好朋友吧,畢竟能和叔叔一起歷經千辛萬苦來邪惡組織找她。
這時候這份“討厭”變得叫人有點難以接受。
入睡是一件困難的事,融恒睡眠總是很淺,總是驚醒,她的夢里總是填充這一些混沌又可怕的東西,在夢境當中撕扯人的神經,在睜開眼睛之后又煙消云散。這種情況并沒有因為旅路的疲憊而改善,她依然會在夢中驚醒。或許是在基地養成的習慣,融恒很少在自己處于低谷狀態的時候出聲,她緩解痛苦的方法并不是尖叫或者掙扎,而是一次盡可能無聲的深呼吸。
在意識變得朦朧的時候,她感到身邊的床鋪似乎塌陷下去一塊。她好像靠在什么東西上,有溫暖包裹住了她冰涼的手指。
讓人感到安全。
·
融恒醒來的時候驚訝的發現自己完整的睡了四個小時,并且是正常清醒,而不是驚醒。
陶德就像他們休息之前那樣背對著她,一動不動,看起來還沒有醒來。他這一路上很辛苦,融恒不想吵醒他。
她安靜的看著天花板。
然后感受到了手腕上有些不同尋常的觸感。?
她緩慢地把手從被子里鉆出來。也許是睡眠質量變高的原因,她的手腳都是暖的,讓人很舒服。
融恒看著自己的手腕,眨了眨眼睛。
那里有一個貼合手腕的金屬手環。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5 章 番外
也許就像邪惡組織九頭蛇一樣,正義超英也會有很多安全屋。總之經過長途跋涉之后,他們來到了杰森的一處安全屋。
這一路上,融恒一直感覺應該有人在追他們,最近更是這樣,路上杰森經常會突然改變路線,或者半夜突然把人叫醒,她覺得她眼睛都還沒睜開,杰森已經把鞋子給她套上。
“醒醒。”他說:“我們得走了。”
最開始他會用一種半拖半抱的姿勢讓融恒勉強能自己走,但融恒腿不是很方便,這種姿勢顯然效率低下,后來杰森直接省去了這一步驟,在要出發的時候直接把人卷一卷抱起來,然后徑直塞進車里。
反正他只要一只手就能拎起融恒,還有另一只手能靈活的做事。
睡眠缺失會叫人頭痛,她很好奇杰森有沒有這樣的困擾,但是他老是臭臉,融恒推己及人,如果討厭的人來找她說話,她必然不會予以熱情回應,只會像忽略一粒塵埃一樣忽略對方——但她和杰森兩人之間的關系已經如此僵硬,如果再出現這樣的視而不見,那只會讓兩人原本尷尬的氣氛更加雪上加霜,她想算了。
車輛啟動。行駛在有點顛簸的鄉村公路上,杰森一手把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支在車窗上。夜風涌入,那雙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更冷了。
這長時間的注視顯然引起了杰森的注意,他雖然沒有回頭,但依然問了一句:“怎么了?”
聲音有點沙啞。融恒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看向窗外,過了幾秒又若無其事的看回去。
融恒:“誰在追我們?”
杰森:“沒有。”
融恒:“因為我?”
杰森:“和你沒關系。”
融恒:“需要我幫忙嗎”
杰森看了她一眼。飛快的。
融恒看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想說點難聽話,但很快,他把那些話咽回去了。
杰森冷漠的把自己的外套扔給融恒:“睡覺吧,別想那么多。”
哦。
融恒摸了摸自己手上那個貼膚的手環。
這東西出現在她的手上,像半副手銬,但他們兩個都沒有提起這件事,宛如它從未發生。如同這被忽略的手銬一樣,融恒很難想這場針對自己的私人囚禁還要持續多長時間。倒不是不喜歡現在的生活狀態,但是審判遲遲不來,融恒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么。
這個問題從她被抓獲之后就開始困擾著她,一直到他們各地輾轉,隱藏身份,直到他們順利抵達杰森的安全屋。他不太限制融恒出門,但融恒自己對出門沒有太大的興趣,比起怠惰她更愿意把這稱為俘虜的自我修養。
但這門課融恒自問她修得并不好。
——沒有任何和一個俘虜會對獄卒心生好感。
這種愚蠢行為可能是來自于吊橋效應,兩人共同經歷了一些令人心跳加速的場景,大腦愚蠢的將那個時候的心跳加速誤以為是心動。
一直以來融恒對于自己的審判結果都是死刑立即執行,她想要知道如果是他人來審判結果是否會有不同,然而雖然已經做好了慷慨接受最壞結果的打算,但現在,她有點悲哀的發現自己開始忍不住幻想審判之后的事情。
如果沒有死,她之后會怎么樣生活呢?
這更可怕。如果她不想死,她甚至不用思考,那些逃脫死亡的方法就會一個接著一個從腦子里冒出來,除非她心甘情愿的引頸就戮或者發生了一瞬間的擊殺,否則幾乎沒有什么辦法能殺了她。
而她現在有點不想接受死刑了。
更可悲的是,她很難把杰森的身影與自己“審判之后”的幻想分離開來。
要是杰森能對我壞一點就好了。融恒想。
他只是擺著臭臉,但是并沒有對人很壞。有時候她覺得杰森可能有些不太好聽的話想說,但是每當這種時候,他總會強迫自己看向別處,然后深呼吸一次,那些話就隨著呼吸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里。
他還會看著人吃飯,按時吃飯對生活習慣極端糟糕的人來說是一件難事,但是杰森可不管這些,該吃飯的時候就是要吃飯,可以少吃點,但不能在餐桌上缺席。他身上總是有很多零食,比如水果,堅果,飲料什么的,隨時準備給她嘴里塞點東西吃,而且使用的食材總是有點太過健康,考究得看起來甚至不像是給俘虜吃的。
身體膨脹的時候心也會跟著膨脹,而人在膨脹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產生一些比較自我的錯覺,希望自己心生好感的對象同樣對自己新生好感就是其中的一項。
但融恒從來沒這樣想過。她不敢。
別喜歡我。
她這樣想。
千萬別喜歡我。
別發現我的感情,也別回應這份感情,對我壞一點。
她太了解自己了,她是一個聰明并且非常有行動能力的人,她很擔心自己會因為杰森的一些禮貌行為產生誤會.這些誤會可能會催生一些,不太好的行為。
“不錯。”杰森說:“比之前強點。”
“嗯”融恒有點不自在的把手收了回去。
杰森偶爾會握一握她的手腕,像是檢查孩子有沒有長胖的糖果屋女巫,她不太理解這個行為,杰森也從不解釋,但他看起來對一切駕輕就熟,不像是第一次飼養儲備糧。
人在空閑下來的時候大腦也會變得靈活,比如現在,融恒就這一行為忍不住一邊摸自己的手腕一邊想:他不會吃人吧?
狹小的公寓,經常性搬家,兩個不知道該怎么定義的人湊在一起,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融恒覺得他們兩個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室友了,他們兩個最開始不睡在一起,從某天融恒獨自在房間內開始嘗試通過一些口令控制自己之后,一切改變了。
她從來沒見過那樣的杰森,閉合的房門在他的面前不堪一擊,沖進來的時候簡直像是一頭受驚的猛獸一樣。
融恒看到他甚至帶了一把槍。
那雙利眼快速地掃試過房間,確定無異常情況后,他把槍別在后腰上,看向了房間內唯一的潛在異常情況。
杰森:“現在是凌晨一點三十四,你不睡覺在念什么?”
融恒:“額,一些詞語。”
漆黑的房間里只有書桌上的小臺燈還亮著,融恒坐在一圈溫暖的自然光里,杰森走過去,在她床邊坐下,融恒把自己剛剛正在寫的紙拿給杰森看。
上面有一些涂寫勾畫的痕跡。
融恒指著一些詞語:“我對這些詞語反應比較大,可能還不太齊全,但是再給我一點時間應該就可以推導出全部的特殊詞語。”
杰森:“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將那張紙折疊起來:“你想知道以前的事情嗎?”
以前的事啊.
“我不知道。”融恒說:“但是我覺得我應該知道,畢竟是我自己的事情,總是這樣一片空白也不是辦法。”
滑輪椅往前挪動一點,融恒靠近,小心的問:“以前,我們兩個認識嗎?”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或者說這個問題的答案用語言之外的方式表達了出來。
杰森沒收了那張用來揣測特殊詞語的紙條,并告訴她她脆弱的大腦現在需要的是修養,別再給它增添更多不必要的負擔了,而且她這樣做沒用,她給大腦設置的解鎖程序比較復雜,用這種普通的詞語解不開。
融恒有點不服氣:“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神經學家。”
杰森說:“我之前開過,我當然知道。”
真的嗎?怎么開的?能再開一次嗎?睡覺吧你。
躺下的時候融恒還在想這個事,怎么開呢?有什么方法是只有他能做的嗎?
她翻身過去試圖做最后的掙扎:“真不行啊?”
杰森閉著眼睛沒搭理她,只是用被子把她裹成一個瑞士卷,然后把這個瑞士卷拉得離自己近點免得她撞墻上。
融恒覺得他真是過分啊!哪有這樣的!難道她還會晚上對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嗎!人與人之間都沒有信任了!
瑞士卷背對著他氣憤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什么,又蠕動著轉過身來。
融恒:“咱倆這樣沒問題嗎?”
杰森:“什么問題?”
融恒:“就是,俘虜和獄卒的距離,沒問題嗎?”
杰森:“.”
他看起來已經忍無可忍,甚至閉著眼睛深呼吸了一次。
杰森:“你不是俘虜。”
啊?那我是什么?你又是什么?
融恒還想問兩句,杰森把她嘴捂住了。你知道的,一個人是瑞士卷的時候真是很無助的,當別人捂住你的嘴,你就失去了表達自己的方式。
被強行沉默的瑞士卷悲憤的睡著了。
而在瑞士卷的旁邊,在她的呼吸聲漸漸變得平緩后,那雙藍眼睛睜開了。他在黑暗中看著融恒,良久后,伸出手,撫開她額頭上散落的頭發。
他想起在他們兩個在九頭蛇基地秘密會面的時候。
當時他好笑的問問:“為什么要設定這種手段作為密碼之一?”融恒回答:“當然是因為對你的道德和品行有充分的信心了。難道你會對一個失憶的小可憐用強嗎?”
杰森哼了一聲:“你是覬覦我的肉丨體。”
融恒:“別瞎說,這是我對你的品德很有信心。”
融恒曾經告訴過他,她對自己的大腦設置了三道密碼。
從最基礎的催眠,然后是被洗腦之后喚醒底層邏輯,到最后,想要重新激活曾經的過往存儲,她分別設置了三個關鍵人物。
“分別是我,你,和一個我不能告訴你的人。”她說:“我讓我自己可以免受他人指令的困擾,你能讓我知道我應該去做些什么,而最后一個,他會讓我讓我知道自己是誰。”
“當一切真正結束的時候,他會自己來找我的。”
但在一切結束之前,他們必然會經歷一個非常尷尬的時期。
融恒認為她在知道該做什么,但不知道自己是誰的這個階段,不會有太多內驅力讓她想要繼續活著。
“我想過設置新的密碼讓我活下去,但是這一點和第二密碼相悖。”她說:“我需要杜絕這種情況發生。”
放映室成了他們的會面地點,動畫片還在放映,兩個人已經衣冠楚楚,看不出之前不整齊的樣子。他們坐在一起,融恒略顯疲憊的靠在杰森的身上。
杰森:“你早就知道會這樣?”
融恒:“不包括之前來到這里的方式。我的準備還不夠充分,這么早來這里也是我的意料之外。”
在她的計劃中,她應該還有半年左右的時間準備,沒想到九頭蛇玩了一手釜底抽薪,一下把人打得措手不及。
她不可能無故提起這些,尤其是兩個人每次會面都如此寶貴的時候。
杰森:“你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
融恒無神的目光通過放映的屏幕好像看到了更遠的地方,她沉默了很久,然后故作輕松:“你什么也不用做。”
她說:“你只要按照你心中所想的那樣對待我就行了。”
按照心中所想的那樣對待她。
可是離開了九頭蛇之后,杰森卻不知道應該怎樣對待她。
分別的兩年里杰森一直在找她,用盡了所有的手段,九頭蛇窮途末路的時候更是對僅剩的勢力嚴防死守,她留下的線索屢次中斷,他也在這過程當中九死一生。
好幾次,他以為她死了。
在煎熬中,紅頭罩漸漸只剩下機械的尋找,痛苦也好憤怒也好,這些情緒好像都漸漸遠去了,他甚至想哪怕她已經死了,他總得找到她的尸身,埋葬她。
這讓人想起那個哥譚的雪夜,他將醫生推進雪堆,用雪把她埋起來,想不到有一天他竟然真的需要去做這件事。
要是當時沒有說那樣的話就好了。
他想。
后來他們在九頭蛇的基地里見面了。醫生看起來像一幅披著人皮的骷髏,甚至看起來不像個人類,像個黑暗生物。他們第一次在放映室里見面,擁抱時他都不敢動作,擔心她會因此骨折。痛心、愧疚、重逢的喜悅,情緒永遠是一個倒V的曲線,這些東西在他們離開九頭蛇之后漸漸冷卻,另一種情緒登場了。
你憑什么這么對待我。
明明有能力將重要人物接連安全送出基地,甚至為他們找好了安全撤退的路線,但卻執意讓自己陷入險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可以為此付出一切代價,包括自己的生命,只要物有所值。
他很想問一下融恒在做出這種決定的時候是否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那些在意她的人是怎么想的,她一點都不在意嗎?
甚至最后的戰斗中他是在基地最內部的隱藏房間找到她的,火已經跳到了她身上,再晚一步,杰森簡直不敢想會發生什么。
心痛、愧疚、自責,還有姍姍來遲的憤怒與劫后余生般的重逢喜悅交織在一起,讓人不知所措。他既沒有辦法就這樣丟開融恒,讓她就這樣獨自大腦空空的去面對這個世界,也沒有辦法像以前一樣,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繼續和她在一起。
帶走融恒是他和史蒂夫·羅杰斯的合意。
撤離九頭蛇基地時,他和美國隊長懟了正臉,雙方對這樣的會面都有些驚訝。融恒躺在他的懷里,身上蓋的是凱夫拉的隔斷毯,史蒂夫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作戰時他們可以是默契的戰友,這兩年來他們與美國隊長合作的次數并不算少,事實上某種程度來說美國隊長和棋手合作的次數也不算少。
他們似乎對于彼此都非常了解,作戰風格、個人習慣,這些東西在戰場中從方方面面當中體現出來。他們總能很快對上電波,即便從來沒有見過面,說過話,也能從蛛絲馬跡和推斷臆想當中明白對方的目的,然后從旁配合。
拋開美國隊長對九頭蛇的作戰經驗,他們之間的默契也為九頭蛇的倒臺增速不少。
而現在,史蒂夫·羅杰斯攔著去路,手持盾牌,遲遲沒有動。
杰森已經做好了發生戰斗的準備,在他出槍之前,史蒂夫先一步收起了自己的盾。
他讓開了。
“別走西南方向的那條通道。”擦肩而過時,他聽見美國隊長的聲音:“從這里向前,兩個轉角,那里有一處缺口。”
這指引讓他們順利和羅伊會合,然后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到現在。
九頭蛇剛剛覆滅,針對罪犯的審判已經開始。這兩年里棋手在里世界大開大合犁來耙去,甚至幾次將手伸向了一些與地下世界沆瀣一氣糾纏不休的道貌岸然之徒。九頭蛇成了她手中最好用的武器,托她的福,里世界里大大小小有頭有臉的組織幾乎一起下了地獄,剩下還在茍延殘喘的,現在也謹言慎行夾緊尾巴做事。
舊秩序被打破,新秩序已建立,融恒以一種可怕的速度結束了曾經列王紛爭的局面,橫掃八方,加冕登基成為唯一的皇帝。暴虐,專橫,所有違逆她意思的人和組織都落不到任何好處,下場往往凄慘,可新王同樣憎恨諂媚討好之徒,她是個很難取悅的人。
高壓手段之下,眾人紛紛向九頭蛇低頭。可她猶不滿足,非要將他們碾的粉碎。
在哥譚市,貓頭鷹法庭和黒幫統治覆滅,新的市長已經就任,蝙蝠燈很久不亮起,已經很少需要蝙蝠俠本人去把大街小巷的犯罪分子扭送GCPD——他們甚至都已經打算恢復死刑了,放在幾年之前誰敢相信?
布魯斯現在基本是半退休狀態,他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無關犯罪和地球之外的事情。
也有更多的時間讓他和其他人像跟屁蟲一樣滿世界試圖找到棋手本人,煩得很。
手背貼了貼她的臉頰,杰森小心翼翼的將她拉進自己的懷里,嘴唇碰碰她的額頭。
他知道他對待融恒的方式讓她產生了一些誤會,她或許以為自己并不討人喜歡。
他并不討厭她。
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輾轉反側,一夜無眠。等天漸漸亮起來,清晨的光從遮光性并不好的窗簾里透過來時,杰森知道是早上了。
他感覺到懷里的瑞士卷好像蠕動了兩下,從有些松動的被子里鉆出了兩只手。但他依然閉著眼睛,假裝自己還在睡覺。
也許有時皮膚也是一種視覺器官,他閉著眼睛,卻能感受到融恒的手指隔空描繪他臉龐。
“杰森。”他聽見她很小很小聲音說:“你醒了嗎?”
他沒說話。
融恒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回話。他感到她小幅度的往上蛄蛹了兩下,就像她以前鬧人的時候那樣。
他聽見床鋪里布料摩挲的窸窣聲。
然后,有柔軟濕潤的東西貼了貼他的嘴角,然后離開了。
融恒發出一些奸計得逞的得意笑聲,很小聲,然后她也不動了。但這個人是閑不下來的,這里翻翻,那里看看,杰森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他動了一下,看起來要醒了。
于是那個瑞士卷立刻僵住了。
等杰森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個雙目緊閉,耳朵紅紅的瑞士卷。
他看了她一會兒。
然后伸手拍了拍她。
“起來吧。”他說:“該吃早飯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6 章 番外
融恒在看他。
手里的書翻過一頁,杰森在猶豫要不要提醒一下融恒收斂一點,這種過于明目張膽的偷看很難叫人假裝發現不了。但是不用想,如果他真的這么說,這個人會嚇一跳,然后別扭的看向另一邊,告訴杰森,一定是他弄錯了。
畢竟她剛才一直在認真的做某件事,才沒有時間這樣做呢。
以前她每次都會這樣說,如果杰森堅持自己的觀點的話,她就會過來把別人的嘴捂上,讓他沒辦法在說話。
很淺淡的笑容在爬上那個嘴角,在徹底笑起來之前又平靜下去。
從他們兩個住在一個房間之后,他和融恒的關系好像又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她變得很聽話,愿意配合杰森的所有要求,不再去鉆研那些特殊詞語,也盡可能規律生活,認真對待自己的身體。
但同樣她也變得大膽了很多。
當人對一項事物產生好感,這些感覺很難去掩飾,就算閉緊嘴巴也會從別的地方跑出來。她的目光總是停留在他的身上,或者他的周圍,躺在一起的時候也會無意識的湊近。
她沒再小聲問過別人醒了沒有,也沒再偷偷親過他,好像只是躺在一起就已經讓人滿足了。
很難說這些變化究竟是好還是壞,杰森時常因為這件事情感到有些困擾。
一方面沒人會覺得自己對伴侶充滿吸引,并且這份吸引在之前的感情和記憶全部歸零的情況下依然有效是一件壞事
,事實上杰森要花一些功夫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克制住一些已經開始冒頭的習慣。
而另一方面
他依然為融恒故意的將自己置于險境感到憤怒,還沒有做好要就此原諒她的準備,也沒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和兩人未來的關系,但他悲哀的發現已經開始習慣并且享受這種狀態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喜歡和她在一起,不知是因為習慣,就只是因為喜歡,比起分開,他更喜歡和融恒在一起,不管是在逃命,還是就像現在這樣,什么也不做,只是待在一起。
這與他的最初的想法有些不同,在杰森的計劃里,他們兩個至少應該在一次比較嚴肅的談話之后才會產生其他的情感,或者說至少應該在交談過后才能產生其他感情。可是現在,他既沒有表達自己的想法,也沒搞清楚融恒的想法,甚至他知道自己其實并沒有原諒融恒,這件事情在他的心中依然沒有翻篇。
但他卻開始怠惰,開始縱容兩人的關系像一個并不正常的方向滑落,并且隱隱享受其中。
這必然讓他顯得忽冷忽熱,陰晴不定,也給別人帶來了很多誤會和困擾。杰森有一種報復的快丨感,他冷淡的對待那些小心討好和偷偷窺探,然后再在融恒失落離開的時候被自己的道德和情感所鞭撻,周而復始。
折磨他人也折磨自己。
他覺得自己的做法很卑劣。
當然,杰森也試圖讓他們兩人的關系回歸正軌,可是什么是正軌呢?她本來就是他女朋友啊,現在她重新喜歡上他,這
些事情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啊。
如果不出意外,這兩年的時間或許已經足夠他們的關系在發生一些變化,再向前推進一步.如果沒有發生意外的話。
無法甩手離開,也無法心無芥蒂的接受現狀,這段感情究竟應該如何是好。他不知道融恒在想什么,但她肯定也有自己的顧慮,這讓她也無法心無旁騖的繼續向前推進他們的關系。
他直到一心一意陷入愛情的醫生是什么樣子,她從不在感情當中這樣踽踽不前不過這也能解釋得通,誰能一心一意喜歡一個對自己并不友好也不熱情的對立角色呢。
于是兩人就這么別扭著。
偶爾他們會一起出門,做點簡單的偽裝,融恒并不是一個每天都要出門溜溜的外交型人才,他們出門大部分時候都非常有目的性,大部分時候是去購買一些生活用品和食物,極少數時候,他們可能會一起去看一部兩個人都比較感興趣的電影,或者去做一些其他的娛樂活動。
沒有爆米花,沒有飲料,兩個人并排坐著,安靜觀看,在結束之后簡單的交流感想。大部分時候是抨擊電影行業的沒落。
“好萊塢真是沒什么好電影了,趁早倒閉吧。”
“很難不贊成感覺錢被騙走了,好虧。”
挽回虧損的辦法往往是回家看點好看的碟片。
一張沙發上,兩個人各自占據一邊,這種時候的零食也不是什么爆米花或者玉米片,融恒吃太多零食會胃痛,但如果開始吃零食那她就一定會吃很多零食,搞得杰
森有時候很懷疑九頭蛇的福利設施是否真的如此糟糕,連基本的零食都難以提供。
總之,基于此,他們找到了一些健康的替代品——需要零食的時候,杰森會搞點水果放在碗里。不會很多,不然融恒吃太多也會胃酸。
碗放在正中間,不偏不倚,誰想吃誰就得爬過來拿,為了絕對公平搞得大家都很不方便。今天的水果是樹莓和黑莓,莓果的顏色非常漂亮,混合在一起有一種莫名的賞心悅目感。
杰森不動聲色的坐在一邊,看著融恒宛如安營扎寨一樣盤踞在零食碗那里。她以前吃這個的時候很喜歡把樹莓套在自己的手指上,然后把它們一個一個吃掉,這種吃法好像來自于一個中國的零食廣告,不知道她現在.啊,她果然這樣做了。
即便沒有相關的記憶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人有的時候就是這么神奇。
他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溫和笑容,這個笑容在融恒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也還沒有來得及收起來,四目相對,融恒手指上還套著兩個樹莓,他看見醫生的臉慢慢變紅了。
她一點一點從零食碗旁邊挪走了,吃掉手上樹莓。杰森也有點尷尬,他咳嗽了一聲,看向另一邊,心里有點后悔。
他可能確實太懈怠了,否則早就應該注意到醫生即將轉頭的動作,提前避開她的目光。
“你,你要來點嗎。”他聽見融恒有點僵硬的聲音:“味道還不錯。”
杰森:“.行。”
是什么時候靠近的?是兩個人一起慢慢挪
到那個碗旁邊,還是別的怎么樣,杰森已經忘記了。他好像昏過去一會兒,等在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肩并肩坐在了沙發中間。
并沒有僅僅靠在一起,他們兩個之間可能還有一拳,或者半拳的距離。那個放著莓果的碗放在他的腿上,不銹鋼碗已經被他的體溫暖熱了。
真是新奇的體驗,他覺得自己那顆永遠平緩跳動的心臟搏動的速度好像變快了,身邊的熱源烤得人有點發熱。
杰森覺得喉嚨有點干,沉默讓人手足無措,他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么。
他聽見自己說:“不要玩食物。”
融恒吃掉了所有的樹莓,不是因為她不喜歡黑莓,而是因為樹莓可以用妙脆角吃法邊玩邊吃。但這句話顯然不太好,不太適合現在的氣氛,他想補救一下。
嘴剛張開就被塞了一個黑莓。
融恒:“不要只看著別人吃。”
這究竟是習慣還是下意識的反擊已經無從考究,但這一行為顯然突破了多日來兩人默契維持的界限。
他們兩個都愣了一下。他看見融恒的眼神飛快的飄忽了一下,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別的什么,但很快,她有強自鎮定,看回來。
“很甜的。”她鎮定的說:“你嘗嘗。”
那就嘗嘗。
漿果的甜汁在嘴里爆開,黑莓果實之中還有一些堅硬的小籽,偶爾與牙齒接觸,硌人一下。
融恒:“甜嗎?”
杰森:“嗯。”
他感到融恒往近挪
了一點,兩人手臂好像貼在一起,那半拳的距離消失了,融恒試探著,小心地靠近,嘗到了一個如同蜻蜓點水,帶著黑莓香氣的吻。
杰森沒有拒絕。
晚上休息的時候她看起來很高興,黑暗中,醫生仰著頭問他:“杰森,其實你也沒有那么討厭我,對嗎?”
我不討厭你。也許在曾經的幾個瞬間,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恨過你,但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
然而這個答案最終沒有出口。他只是在他們開始流浪逃亡后,第一次在融恒清醒的時候把她抱進懷里。
“睡吧。”
“好的。”她快樂的說,然后熟練地得寸進尺:“那可以再親一下嗎?”
“.不行。”
那好吧。醫生沒有堅持,她熟練地在杰森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就像他們曾經那樣,然后睡去。
我們得談談。
閉上眼睛前,杰森想。
我們得盡快談談。
關系改變迫在眉睫,醫生是確認目標后就會大刀闊斧向目標進攻的人,杰森立刻把talk提上日程,只是誰也沒想到,他們之間的談話的形式最后會變得如此激烈。
事情得從他在日常巡視時從這座城市又發現了一些討厭的痕跡,九頭蛇的審判和處理到現在已經過半,他們最多只需要再在外面待半年的時間風波就會過去,可就是有人連著半年的時間都不愿意等待。
杰森現在還不太確定來到這里的究竟是布魯斯還是迪克,或者又是他們兩個
一起過來,但他已經決定立刻搬家,免得和他們兩個面對面。doc現在尚未完全脫離黑暗面,她在九頭蛇養成了一些不太好的習慣,這恐怕也會成為雙方沖突的原因之一。
回家后他向融恒說明了搬家的決定,融恒愣了兩秒,然后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同意了。
但這一次,她顯得若有所思。
杰森立刻警惕起來:“別做多余的事,知道嗎。”
“當然了。”融恒自信的說:“我從不做多余的事。”
現在正是杰森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時候,融恒似是而非的話顯然撩撥了他敏感的神經,讓他瞬間變得枕戈待旦。他開始監控她,或隱晦或明顯,盯著她不讓她做出“多余”的事。
雖然融恒并不反感和喜歡的人天天黏在一起,但是像這樣的黏在一起稍微讓人有點不爽。這份小小的不滿本可以直接向杰森大方施為,勒令他不準再這樣對待自己,或者提出一些交換,你管著我我也管著你,這樣大家就比較公平了。
但是融恒在這樣做之前,融恒后知后覺的想起來,杰森和她的關系并不是男女朋友——他們兩個是獄卒和俘虜。
這樣的關系是沒有辦法向他提出這些任性要求的。
真叫人沮喪。
傷心之余她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羞恥感,仿佛面子被突然扒掉扔在地上。
融恒覺得她突然不想再留在這里了。
心情不好的時候她習慣處理工作或者喝點酒,但現在沒什么工作需要她來處理,她的身
體壯也不允許她攝入酒精飲料。
她想去找叔叔了。
·
離開一個城市去往新的城市,即便是事事都有提前量的紅頭罩也會變得比平時忙碌一些,他們在這里停留的時間稍微有點長了,除了準備離開所需的必備物品,杰森還去消除了一些他們在這里殘留的生活痕跡。
從他調查的結果來看,布魯斯應該還沒有發現他,這樣最好,這樣他們能悄無聲息的離開,省去很多麻煩。
但現在最麻煩的事情發生了。
融恒不見了。
房間里沒有戰斗痕跡,門鎖沒有破壞痕跡,那塊貼膚的手環被拆掉了一塊鎖片,連同被拆除的鎖片一起放在桌上。
她走了,沒有說明,沒有留言,沒有預兆,一切都突然發生。
就像當年被九頭蛇帶走一樣。
耳鳴聲從小到大,像遠處駛來的火車,聲音越來越近,最后震耳欲聾,然而駛遠。
他意識到自己第二次被拋棄了。
他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絕不。
·
身體不好的人出一次門是比較困難的,即便路上有一些關愛殘疾人的便利措施,他們出行依然有許多不便。
比如融恒,她并不是殘障人士,只是在行動的時候需要一根手杖,但走在路上,她依然覺得這副身體格外不便利。
唉,要是什么時候機械義肢能徹底普及就好了,到時候她就給自己換一條帶滑輪的腿,如果可以選擇的話,
她希望這條機械腿能同時裝備音樂播放器、掃地機器人以及機關槍的功能。
雖然對這座城市缺乏探索,但哪怕一直待在家里,人也總有一些能夠與外界溝通的手段和渠道,她對于這里并不是一無所知。仿佛是某種超能力,融恒覺得很多事情自己并不需要去專門思考,那些知識、那些信息就會一股腦的從自己腦子的犄角旮旯跳出來,那些對策、那些辦法就會一個接一個從不同地方探出頭來。
就像現在。
手杖點在地上,她一邊走著,一邊在心中計算。
她的腿曾經受過嚴重的傷,看起來簡直像是某種事故的遺留產物,這讓她不能長時間的移動,走一走傷腿就會開始疼痛,這是她的絕對弱勢,杰森的行動能力遠超于她,而且他足夠聰明,被追上是遲早的事。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在這場貓捉老鼠當中盡可能的拖延時間,盡量晚的被抓,以及盡可能在被抓之前辦完自己要做的事。
宛如兩個任務的進度條,究竟是杰森先完成抓捕任務,還是自己先完成逃離任務。
不知為何這樣的狀態隱隱給融恒一些熟悉感,好像她曾經也這樣和某人競賽過。究竟是自己先被抓住把柄,還是率先達成目的,但那個時候她好像要更加.怎么說,游刃有余嗎?
追逃,躲避。
杰森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獵手,融恒覺得自己幾次都差點被當場抓獲,他好像非常熟悉自己的手段和形式風格,這真是叫人格外苦惱。但他太心急了。
好像有什么
可怕的東西催逼在身后,融恒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杰森會下棋,那他一定是非常冒進的風格。原本她以為自己很快就會輸掉這場比賽,但現在,杰森的情緒給了她一些取勝的機會。
急躁讓他忽略了一些顯而易見的線索,也為融恒爭取了更多的時間。
幾次進退后,她終于來到了主管偷渡的商人面前。
“去哪?”那個人問。
“大都會。”融恒說。
“什么時候走?”
“盡”快。
話沒說完,她的肩膀被人重重一按。
是杰森。
他有點喘,頭上還有汗,那雙眼睛像刀子一樣看著那個偷渡商人。融恒覺得他們也許認識,那個商人被這種眼神一掃立刻縮了,好像擔心自己下一秒被打爆頭一樣。
兩人對視了一眼,沒有多余的話,杰森抓住她的手腕,宣告這場比賽的最終結果。
唉,真叫人遺憾,就只差一點。
這場談話終于在兩人之間發生了,以一種最糟糕的形式。
“為什么跑。”
“我是俘虜,俘虜本來就會逃跑。”
“去大都會,你想做什么。”
“去自首。”
兩個被胡亂回答的問題足夠耗盡紅頭罩的耐心,他本來就不是什么擅長使用懷柔手段的人,當他忽一下站起來的時候,融恒本來覺得自己應該蜷縮著抱起頭,免得毫無準備的遭到暴力對待。
但她的身體只是這樣坐著,梗著脖子和杰
森硬頂。
好像很篤定這份怒火不會以暴力的形式傾瀉到自己的身上。
她冷靜又平靜的和杰森對視,看著他在幾個呼吸之間情緒的變化,暴怒、忍耐、失而復得、還有傷心。
對,他很傷心。
他看起來像被逼至一隅的困獸,嘶吼著恐嚇他人,在角落焦躁得團團轉,卻毫無辦法。最后也不知道是恢復了平靜,還是過量的憤怒反倒會以平靜的形式表現出來,總之他平靜的問:“你到底想干什么。”
融恒沉默了一會:“我要去大都會。”
杰森:“為什么?去找叔叔?”
她看向一邊:“還沒想好。”
你剛剛還說自己去自首呢。
他努力忍耐,盡可能平靜的解釋:“你現在去不了,事情尚未終結,我們暫時不能和他見面,會給他帶來麻煩的。”
“那我可以去別處,我不在乎。”她說:“我不想和你一起。”
她看見杰森愣了一下。
一種從所有拼命忍耐的縫隙里鉆出來的情緒正在覆蓋他。
他說:“你再說一遍。”
“我不想和你一起。”融恒說:“我不想和玩弄別人感情的人在一起。”
杰森譏笑:“誰?你在說我?我還以為你在自我介紹。”
多日以來堆積壓抑的情感宛如已經來到臨界點的破爛堤壩,當所有粉飾太平的手段都失效,那只需要一個裂口,就會立刻決堤。
信息不對等,更何況兩個人現在心
中都對彼此懷有太多不滿,融恒覺得杰森只是在利用她的感情,讓她能夠做一個聽話的俘虜不給他找麻煩。
“我們現在這樣算什么?”她質問他:“我們同居,晚上睡在一起,有這樣的獄卒和俘虜嗎?我是什么?我是你的玩物嗎?”
“你知道什么!”杰森也質問她:“你做出任何決定的時候有考慮過我嗎?你有能力脫離險境卻依然留在那里的時候你想過我嗎?或許你說得對,我不過是你在你那只有工作的生活里找到的一個調劑品,可有可無,畢竟誰會在以一個調劑品的想法,我說的對嗎?”
融恒茫然了一瞬,但很快,她反駁:“別說些我不知道的事!”
“這本來就是你自己做的事,為什么我不能說?”
“那你就讓我知道啊!”她一邊吵一邊哭:“那就讓我知道啊!你對我有哪怕一點信任嗎?我之前只是說想要幫你的忙你就想看管犯人一樣看管我,我做什么了!你也會和你的每個犯人躺在一張床上嗎?你為什么都不愿意相信我,我難道有做過傷害你的事情嗎!”
杰森用一種陌生的眼神注視著她。
“.yes.”他說:“verybadly.”
這眼神叫人不敢說話,好像她再說一句杰森就會哭一樣——可是她根本不知道之前的事情啊!就算曾經自己真的深深地傷害過他,狠狠玩弄了他的感情,那、那……
“那你就不要管我啊!”她哭著說:“不要管我不要和我在一起,或者干脆報復我,或者等我想起
來之后再來審判我,現在這樣算什么!”
融恒:“既然這么討厭我,你今天還來找我干什么,讓我走不就好了,我們兩廂便宜,大家都高興。你討厭我,我也一樣!我也討厭——”
杰森受夠了。
他忍無可忍,不想再聽見任何不想聽的話從這張嘴里說出來。
情緒上頭的時候做什么都想在吵架,區別只是他們的爭吵從言語交鋒變成了唇槍舌劍。牙齒,唇舌,柔軟的,堅硬的,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武器,在主動權上幾番爭奪,直到舌尖發痛,苦澀和甜腥一同融入這場兇猛的戰斗。
撕扯中融恒突然感到一瞬失重,接著大腿一冰。看來他們終于結束了這次交鋒,現在正是短暫休戰的時刻。她發現不知何時他們來到了餐廳,餐桌是現代氣息十足的錘紋鐵藝餐桌,桌面冰涼。
她正坐在桌面上。
兩個人氣喘吁吁,融恒覺得自己可能因為缺氧有點發軟,但現在依然強撐氣勢瞪著杰森。
杰森的眼睛也水潤潤的。
他平復呼吸,手扶在融恒的后腰上,拇指無意識的摩挲她露出來的皮膚。
她的身體變好了一些,比起剛見面的時候那副“披皮骨架”的模樣,現在像是一副肉排,肋骨已經沒那么明顯了。
這很好。
這次不用擔心把她撞壞。
“去房間?”杰森聲音平靜:“還是在這里做。”
融恒覺得她的大腦可能暫時沒理解這個問題。
但她的身體已經理解了。
她沉默著,打開膝蓋。
杰森近前來一步。
兩個身影慢慢靠近,他們再次唇舌相依。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終于到這里了我一直想寫這個
我真的好喜歡這種她逃他追插翅難飛的的橋段嘿嘿嘿
第 77 章 番外
時間從流動變為混沌需要多久?
感情從靜態變成動態要怎樣做?
帶著錘紋的鐵藝桌面摸起來凹凸不平,最初與皮膚接觸時還帶著令人瑟縮的冰涼,而現在那份冷意漸漸消失,被溫和的暖取代。
那里有握在一起的一雙手,彼此交握著,帶著一些潮濕和水汽。
融恒:“你,你找張紙擦一下啊,你別往我腰上抹。”
你講不講衛生啊!
她聲音有點發抖,很難判斷這種顫抖是由身體蔓延至聲音,還是以聲音為始源,擴散至全身。因為這顫抖讓這份不滿的譴責比起責備更像是撒嬌,但等她斷斷續續的說完,另一個人只是有點敷衍的嗯了兩聲。
然后原本放在腰上的手推到了她的肋骨上。
糖果屋的巫婆是怎么檢查被他抓起來的漢塞爾和長沒長胖的融恒不知道,但她覺得杰森現在這個手法比起成年人床丨上調丨情,更像是養殖大戶仔細檢查自己養殖的牲畜長沒長膘。
這種檢查帶來的是另一種羞恥感,還讓人忍不住有點生氣。融恒屈起那條沒受傷的腿想蹬他一腳,讓他手拿開。
但顯然他可能會錯了意。
杰森:“別著急啊。”
誰著急了!
她有一種自己的品德被懷疑了的被冒犯感,又羞又惱又生氣,手臂一撐都要支起來了。
今天咱們兩個要好好說說這個——
那只討厭的手終于從她的肋骨上撤走了。
杰森:“都說了,別著急。”
他按在她的肩膀上,重新把她按回去。
(一些大約是2023字的省略)
杰森第一次觀察融恒。
兩人在九頭蛇基地到時候,危機隱患層出不窮,每次見面都只有極少的時間。在他們兩個脫離那里之后,紅頭罩有無數的其他事情要做,照顧融恒的工作一直是蔡瑞安在負責,然后又到了兩人一起亡命天涯,每天都有許多事情需要考慮,以及俘虜和獄卒的身份還有他的心情都讓他沒辦法正常的完成這件事情。
這是他這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這樣仔細的觀察她的身體。
他看著那些橫亙在她身上的傷疤,顏色暗沉,在光下表面還會泛起與皮膚不一樣的光澤感,但真的去碰觸又會感到手下凹凸不平。
在它們還是傷口的時候沒有得到妥善的治療,所以才會變成這樣的樣子。杰森突然在心中泛起一陣仇恨,明明是九頭蛇策劃了整場綁架,而他們卻并沒有善待這個哪怕是在哥譚制造爆丨炸丨案也要強硬帶走的珍貴人質。
在一切開始之前的那些針對融恒個人的埋怨和憤怒也許依然固執地保留在情緒之中,但現在,他感受到另一種情緒。
指腹輕緩的撫摸過——或者可能沒有碰到,只讓自己滾燙的體溫去觸碰——那時候杰森只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很怕疼的。
那些傷口被擋住了。融恒看起來緩過來些了,她現在能抓著衣服的下擺,把衣服重新拉了回來。
“.不要看。”她說:“沒什么好看的,已經好了。”
杰森沒有堅持。
他憐愛的撫摸融恒的膝蓋,那里是另一條傷疤的起始點,在她的小腿上蜿蜒而下,像蟲子,像蛛網。
“疼嗎?”杰森問。
融恒搖頭:“一點點。”
她感到濡濕的觸感。
杰森在吻她的傷疤。
這樣真是叫人難為情,尤其是她的膝彎還掛在杰森的胳膊上。
“別這樣啦。”她掙扎了一下,被按住后懊惱的抱怨:“你、你慕殘嗎.啊!”
他騰出一只手來拍了她一下。
拍在另一條腿上,不很疼。
但很響。
很羞恥。
杰森:“別亂說話。”
(一些大約是1573字的省略,粗略概括一下就是換了一些場地)
紅頭罩久經戰斗淬煉,一只手就能把融恒托起來,她依然迷迷糊糊的,但已經頗為熟練地把手掛在了別人的脖子上,閉上眼睛靠著他。
嘴巴里還有甜絲絲的味道,融恒先聽見電燈開關按動的聲音,然后是花灑出水聲。
她含糊不清的問:“你要洗澡了?”
杰森:“對。”
他說:“你也要洗了。”
(一些大約是789字的省略)
床真好啊。
發明床墊和被褥鋪蓋的人也是個天才,讓這種對人類來說極為重要的寢具變得更加舒適,也讓床在人類休息的歷史當中從此有了不可替代的最重要位置。
劃重點:休息。
融恒不知道是不是低血糖的癥狀依然在自己身上沒有緩解,總之她現在思考的速度與平時相比趨近于零,大腦一片混沌——但即便如此她也立刻明白過來身邊塌陷的床墊和靠近的熱源是什么意思。
“好哥哥,好哥哥。”她嗓子已經有些啞了:“今天就到這里吧。”
杰森也覺得有點過了。
“對,就到這里。”他摸摸融恒的頭頂。
剛剛還一副想要逃跑的融恒立刻喜笑顏開,發出小小的歡呼后挪過來一點。
她想得也很簡單,反正結束了,再親一下就睡覺。
但是她忘記了一點。
今天晚上杰森老是會錯意。
現在,他顯然又會錯意了。
(一些大約是508字的省略)
·
過度激烈的運動往往會給缺乏鍛煉的身體帶來一些負擔,于是意料之中的,這種昏天胡地的亂搞讓融恒第二天沒辦法正常生活,并且有些身體抱恙。窗簾拉得很嚴實,但遮光性并不好,很容易就能判斷出現在的時間。
除了過量運動的倦怠和低燒帶來的無力,身上并沒有什么其他的不適感。
杰森用手指去探她額頭的溫度,被躲開,留給他一個賭氣的后腦勺。
杰森:“.別生氣了。”
事實上他已經道了好幾次歉了。
融恒:“你最后.你就是故意的!”
這個真的不是。
但他已經放棄了解釋。
“原諒我吧。”他捏捏她的后頸:“看在我給你換了新睡衣,還換了床單了份上?”
哼,要是你做完什么都不管就這么睡覺了,你看我理不理你吧。
這樣想著,她拽過他的手咬了一口。
然后理直氣壯的:“有什么吃的,我餓了。”
可惜融恒今天到現在都還沒出門,否則她就會發現這個家里不僅她換了睡衣,床換了床單,連外面也全都煥然一新了。
畢竟昨天他們深刻的熟悉了一下這間屋子,餐廳、廚房、地板、沙發、浴室,有必要的沒必要的全都熟悉了一遍,這種熟悉的痕跡就沒必要殘留了,杰森很擅長對這種事情善后,雖然工作量顯然比大部分時候都要大,但他依然完美的完成了工作。
在融恒還在睡覺的時候。
這種時候杰森格外任勞任怨。
也許是有時候言語的溝通總會隔一層,與之相比身體的交流會更加直白和尖銳,這種直白和尖銳如同催化劑,讓一些晦澀的問題、壓抑的情感用另一種方式宣泄出來,然后被體溫、眼淚和汗水包容、化解。
被這樣頤指氣使的使喚讓杰森挑了挑眉,但他很快露出了一個有點得意的笑容,仿佛對此甘之如飴。
融恒被平穩的扶起,已經非常習慣照顧人的杰森師傅還給她點了個軟墊,讓她靠得舒服點。
杰森坐在床邊,遞給她一杯溫水讓她先潤潤嗓子。
他知道融恒是很會恃寵而驕得寸進尺的。
得到了溫水就會想要糖果,得到了糖果就會想要其他。
一般情況下,他擔任的都是被索求的一方,但現在,杰森覺得他也想要得寸進尺。
“doc。”
他叫了一聲,“還想和我在一起嗎?”
融恒:.?
杰森慢條斯理的做了一下場景重現:“不想和玩弄別人感情的人在一起,不想和我在一起,現在呢?”
啊.
融恒的眼睛漸漸游離到別的方向,有點尷尬又責怪:“.咱們兩個都兩清了,你怎么還拿這個說事。”
她覺得杰森昨天該報復的明明都報復完了。
但是顯然杰森對此有不同看法。
他往前了一點。
“說實話,doc。”他湊近:“昨晚,你覺得怎么樣——你痛快嗎?”
這個略有點大膽的問題讓保守的中國人嗆了口水。她一邊咳嗽一邊用“好家伙你怎么敢的”這樣的眼神震驚的看著杰森,還快速的掃試了一下只有他們兩個的房間,好像要確保這個環境沒有別人偷聽。
幸好沒有,這個房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誒呀,但是就算只有兩個人,這個問題依然有些難以回答。
融恒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發燒,不是低燒的那種發燒,燒得她眼睛都有點熱熱的。但杰森顯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他還在帶著看熱鬧的笑注視著她,等待著答案。
這個壞蛋。
融恒把手里的水杯放到一邊的床頭柜上,給了他一拳:“你比我更知道答案吧!”
“別打別打。”杰森捂著被打的地方躲開,喊痛:“很痛的。”
他說:“我以前沒發現你這么牙尖嘴利啊。”
融恒反唇相譏:“我以前也不知道你力氣這么大。”
看來之前大家都還有些禮貌和文明偽裝在身上,現在這層偽裝被撕毀了,只剩下兩個并不完美的靈魂坦誠相對。
除了靈魂層面,還有物理層面。
現在這個發展其實是讓人有點看不懂了,畢竟在經歷過激情火辣的一夜之后,這兩個人可以蜜里調油,可以你儂我儂,甚至可以無事發生,但是很難想象再這樣一夜過后,他們兩個的選擇是互相在自己身上指認對方的犯罪現場。
這樣的舉動讓那些原本曖昧的痕跡甚至看起來多了一絲搞笑的意味。
融恒看著杰森身上慘烈的牙印有點擔心,人嘴里的細菌比馬桶里還多,被人咬傷比被狗咬傷還要嚴重,她很擔心杰森是否會因此感染,強烈建議他去做個檢查或者去打個破傷風。
杰森看著融恒身上印花廠一樣的淤青也很內疚。
他一邊給她重新扣好睡衣扣子,一邊認真反省:“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這樣了。”
啊.
抬起頭,融恒一臉失望的看著他。
杰森:.?
他試探著:“那偶爾,這樣一下?”
他看見她悄悄的連續點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融恒的體能訓練確實得提上日程了,除此之外,因為他們兩個都是需要經常出門的人,以后如果要這樣昏天胡地的亂搞,還得找個第二天兩個人都不用出門的時候。
以后事還多著呢。
“哦,還有一件事。”杰森平淡的說。
他拉起融恒的手,在對方有點茫然的神情中,從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然后從容的放下她的手。
沒有解釋,沒有說明,只剩下融恒看著手指上的戒指從茫然到疑惑到震驚。
她看看戒指,看看杰森,又指著戒指,無聲的看向杰森。
杰森抱著手臂看回去,沒說話。
融恒聲音有點發抖:“.你,你是什么意思?”
杰森:“就是這個意思。”
啊
啊啊
啊這啊這
眼淚慢慢在眼眶里堆積,無措、茫然、委屈,還有很多其他的感情交織在一起催著眼淚掉下來,但她好像又忍不住想笑。
她一抽一抽的哭,拼命用手背擦自己的臉頰,戴著戒指的手握住杰森的,她大聲抱怨:“你這樣,也太狡猾了吧!”
狡猾就狡猾吧。
杰森抱住她,親親她的額角,故意說:“這下糟了,只能和玩弄別人感情的人在一起嘍。”
作者有話要說
朋友們,真是酣暢淋漓的一章啊!
第 78 章 番外
“回哥譚?”融恒愣了愣:“現在可以回去了?”
杰森點頭:“對九頭蛇的清算差不多結束了。”
嗯?
融恒本來正在晾衣服,在短暫的愣神結束之后,她重新回到了工作當中,把一件試衣服用力甩開,掛進衣架,隨口問說:“史蒂夫最近怎么樣。”
洗過手之后過來一起晾衣服的杰森:“他們的工作差不多結束了,史蒂夫最近.”
他動作一頓。
本來在晾衣服,現在已經停下了手下的動作,正在饒有興味的看著他。
被抓包的杰森有點不自在的向別的方向看了一眼,還沒說話,就聽見融恒擺出了一副抓住別人短處的模樣:“什么時候和我前男友聯系上的啊?背著我偷偷和別人的前任聯系,這樣真的好嗎,陶德先生?”
杰森:“.那不是你的前任嗎。”怎么說的像是我的前任一樣啊。
融恒:“那我不管,反正你在和‘前任’聯系。”
這樣說著,這位偷懶高手已經做出了一副干不下去的樣子,把剩下的濕衣服全部塞給杰森,自己坐到沙發上做起了法官,決定好好審一審關于男朋友和前任聯系這件事。
哦休整一下。
現在是未婚夫啦。
這種小小伎倆杰森早就見怪不怪了,他拿手指虛點了點她,被融恒在沙發上走過來往嘴里塞了個小番茄。
融恒:“甜吧?”
杰森看了她一眼,點頭。
都怪這個番茄,后面的話沒說出來。
杰森和史蒂夫關系其實比較難講,說復雜也沒那么復雜,但說簡單,好像也沒那么簡單。他們愛過同一個人,在這方面是前任和現任的關系。他們打擊同一個邪惡組織,在這方面是戰友關系。
在史蒂夫私自放跑了九頭蛇重要罪犯后,他們成了共犯的關系。
杰森一直有一個不用的手機,但是始終滿電帶在身上。史蒂夫從來沒有聯絡他,直到剛才,那個手機終于響了,他出去接了個電話。史蒂夫與他同步了一下情況,說他們對于九頭蛇的清算和調查已經算是結束了,融恒的身份最終確定為被綁架的人質,并且因為在九頭蛇時期經過多次洗腦,她被認定是在個人無意識的情況下做出的行為。
“追究責任應該是不可能了。”史蒂夫說:“但可能還需要你們低調行事一段時間。”
他對此感到非常愧疚:“對不起。”
“別這樣說隊長。”杰森說:“是我們應該向你道謝,謝謝你做的一切,這真的對我們意義重大。”
沉默許久之后,他聽見史蒂夫長嘆一聲,宛如釋然的嘆息。他聲音輕松:“是我該向你道謝,你做到了我或許做不到的事情,杰森——向你致敬。”
融恒是一個擅長設局的人,但同樣的,她不是一個會把一些事情含糊敷衍帶過的人,必須要結束一件事才能有新的開始,這是融恒樸素價值觀的一部分。
她認可自己作為犯罪者的身份,無論她是因為什么理由加入邪惡組織,這個人常常掛在嘴上的話就是“成年人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她自己做出了選擇,因此也做好了承擔后果的準備。
她無法脫離這個身份,除非經受過真正的審判。
這場審判或許不是在法庭上面對法官和律師,但是她必然有一場對于自己的審判。
于是她踏入了自己的棋盤,將自己放在了他人的天平上。
在最后的那場決戰當中,幾乎每個人都曾經面臨過選擇,是選擇去基地的最深處尋找那個可能已經墮落的罪犯,還是去做另一件看起來同樣十萬火急的事情。
是的,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命運的安排,每個人只能在有限的次數里做出選擇,而且無論怎么看,另一件事都更加重要。
逃跑的頭目、正在被銷毀的證據、無意中發現的數量眾多的未成年變種人受害者、泄露的生化物、重火力抵抗、正在倒計時的核彈,每一件事都十萬火急。
他們要在這些事情當中選擇。
這樣看來對于一個逃跑意愿低迷,必然會被捉拿的罪犯來說,稍微等待一下好像也沒什么關系。
或許顯得極端,但這正式這場審判的內核。
如何能夠確定自己還有離開黑暗的資格?
即便頭腦空空,棋手也早已為自己劃下了界線。
人都是寬以律己的,在面對嚴重后果的時候,人總是會下意識的為自己找到借口開脫,棋手擔心自己也不能免俗,于是自然而然的,她將判斷這一點的權力交給了別人。
她只需要一心一意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這或許需要用生命來償還,但無所謂,她只需要做這個。
其他的,交給來接她的人吧。
如果她尚未完全墮落,如果還有人對她心懷希望,愿意披荊斬棘來到她的面前,將她從這漆黑地獄當中帶走,那必然能夠說明些什么——說明她還沒有完全與那些惡棍沆瀣一氣同流合污。
說明她也明亮世界尚有一線聯系。
如果是這樣,那她就尚有資格返回光明世界。
如果不是呢?
如果每個人都有比其他更為要緊的事情,打算處理過其它事再過來呢?
那也沒關系。
做出選擇,承擔結果——這必然是對一個惡棍最好的判決了。
當時杰森和蔡瑞安能一路暢通無阻,并不是因為他們沒有和其他人一樣遇到選擇或者抵抗,只是因為他們把所有的有待解決的事項全部扔給了其他的朋友。
羅伊氣急敗壞:“你以為我是什么,我能被撕成幾瓣用嗎?!”
其實他還好,他還有功夫說話。
其他的殺手朋友們阻抗了大部分的追擊和進攻,為他們殺出一條暢通血路,明蒂和米婭喘著粗氣,已經連一句Fword也沒時間說了。
不過這次之后她們兩個不約而同不再黑飛鏢類型的冷兵器了,畢竟島律明從自己賬上給她們提供的十字鏢和千本真的很好用。
那時候,史蒂夫其實來得很快。他只是沒有辦法對一些事情視而不見,但在處理完那些事,他已經飛快趕來了。炮火和硝煙在他身上留下一些痕跡,他的面罩都被爆炸掀飛了半邊。
他盡力了。他只是晚來一步。
但他的選擇同樣值得尊敬。
“你也是,隊長,我也永遠無法做到向你一樣。”杰森:“向你致敬,史蒂夫。”
史蒂夫的事情像個小小插曲,幫助想要逃避家務的人達成了自己的目的,現在他們得聊點別的事情了。
比如:“咱們要不找個時間,一起見見布魯斯?”
這個提議讓杰森都愣了——他看起來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融恒立刻:“別裝噢,你昨天出門干什么去了?你自己說。”
杰森嘖了一聲。
他很難說昨天他去和布魯斯打了沒必要的一架,搞得他們之間氣氛有點僵硬,恐怕短時間內不太適合再見面。
至于為什么打架.都說了是沒必要的一架了。
無外乎是布魯斯有舊話重提,說些什么控制危險之類的話。那真是他的老生常談了,雖然杰森隱隱覺得他可能不是真的打算立刻把融恒關進監獄,但是他總是有辦法把一句話用最讓人生氣的方式說出來。
總之他們打了一架。
“咱們不是還要回哥譚嘛。”融恒說:“遲早得見的。”
杰森:“.反正不是現在。”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怎么樣悄悄的回去。
但令人想不到的是,有人比布魯斯更早找上門來。
家里突然出現一個火花圈,本來兩個人正在打游戲,斯特蘭奇從門里邁出來的時候,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融恒的尖叫:“啊啊啊啊快走開啊我要死了!!!!”
斯特蘭奇:“.”
誰能想到原本令人感人的會面會變成這樣!誰能想到他的愛徒在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之后重逢后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竟是讓他快走開!
斯特蘭奇:游戲誤人啊!
等她死了(大概就是斯特蘭奇讓開后十幾秒)之后,她把手柄放下,看向斯特蘭奇:“額,您是?”
斯特蘭奇深呼吸。
算了,她現在確實是記憶不完全狀態,自我還沒有徹底恢復,這種時候和她計較也沒什么意思。
斯特蘭奇:“我是受人所托。”
融恒明白了:“你是找杰森嗎?”
不是!
斯特蘭奇略帶譴責的目光掃過為了掩飾一個過于明顯的笑容,已經把頭轉向了別的方向的陶德先生,心平氣和的說:“你現在可能不認識他,融恒。”
“我是為你而來。”
他帶融恒和杰森去了澤維爾天賦少年學院。穿越任意門的感覺讓融恒對奇異博士一下崇拜了起來,覺得他像是擁有任意門的哆啦A夢。
“好久不見,蔡醫生。”坐在輪椅上的澤維爾校長說:“見到你真好。”
他告訴融恒,有人在等她。于是融恒向前走。
幾步之后,她發現杰森并沒有跟上來。
杰森站在原地:“你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融恒:“.好。”
她隱約意識到了什么,穿過走廊的腳步越來越快,一直到盡頭。有人站在門前等待著她,是一對并不相像的雙胞胎。
他們熱切地與融恒擁抱,對她的陌生不以為意。
哥哥說:“你太慢了,我差點自己動手幫你過來了。”
妹妹說:“別這么說皮特羅,沒事的醫生,他沒有惡意。”
他們讓開。
“有人在等你。”
打開門,融恒走進去。
這是一個密閉的房間,她看到了房間里的人。
那人顯然也看到了她。
“額,嗨醫生。”他率先打了個招呼:“見到你很高興。”
融恒只覺得全身一震。僅僅是形象的沖擊就已經讓她開始感到顫栗,但應該完成的事情尚未完成,融恒目光死死盯著他:“你是誰?”
“我嘛.”
他說:“我曾是普通士兵,是咆哮突擊隊的成員,是美國隊長的戰友。后來是罪惡的利刃,是奪人性命的殺人犯,是身不由己的受害者。”
“至于以后,我暫時還沒想好。”他笑了一聲:“但現在,我是解開你第三道鎖的鑰匙。”
“在合適的時間,在一切終結之后再次會面,我做到了,醫生。”
他走過來,將被腦中涌出的巨大信息擊倒,順著門板緩緩滑下去的醫生扶起來,讓她坐在椅子上。
“重回陽光下,感覺如何?”他笑了一聲:“歡迎回來,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9 章 番外
雖然杰森和融恒都知道他們兩個注定會回到哥譚,但是這兩個人都沒有想過有天會以這樣的理由回去。
杰森黑著臉,看起來隨時打算暴起去暴打什么人一頓,融恒拍拍他的胳膊:“別生氣別生氣,只是一個模仿犯而已,我們把她抓住就沒事了。”
杰森咬牙切齒:“那是你的模仿犯。我聽他們說,那個人似乎做的還不錯?哈,真是好樣的。”
哥譚出現了“棋手”的模仿犯,模仿能力頗為精湛,除了更加激進之外,蝙蝠俠甚至不太能看出兩者之間的區別。
要不是他掌握著杰森和融恒的去向,恐怕融恒這次真的要上黑名單了。
但對于自己被模仿了這件事情,融恒并不覺得非常生氣。
人貴有自知之明,自己有幾斤幾兩她實在再清楚不過的。布魯斯一直以謹慎小心著稱,能讓他產生懷疑的,必然是真的非常優秀的模仿犯。
融恒甚至有點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有這樣的本領模仿她——畢竟在她看來,除了她自己之外,恐怕沒有別的人能夠做到這一點了。
車開上了哥譚大橋,融恒打開一點窗戶吹吹風,一邊忍不住想。
會是誰呢?
·
時間往前兩天。
本來最近高高興興,麻煩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被解決,這兩人也漸漸放松下來。甚至杰森甚至密謀在澤維爾學院找到了一處比較僻靜的地方(主要是沒什么人),打算在那里重新向融恒鄭重的的求一次婚——結果被搶先了。
某天,杰森在走廊上偶遇了社恐患者蔡女士,雖然她雖然滿身雀躍,但從脖子到耳朵都是紅色,滿臉僵硬的死人笑容,手里還有皮特羅突然閃現過來送給她的花束,看起來是專門在這里蹲點,從她的站姿來看,應該已經蹲了不短的時間。
旺達負責制造星光布靈布靈的氣氛,另一位先生負責暫時攔住別人讓他們別過來(否則蔡女士可能會當場昏厥)。
看到這個,杰森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唯一不太好的是,他當時只穿著一件普通的夾克,剛從草地上回來,靴子上還帶著一些泥土。
不莊重,這讓杰森一下有點不自在——但他的演技足以彌補這一點。
“哇哦。”他說:“或許我應該回去換件衣服?”
融恒嘴里拌蒜:“來來不及了,就這樣吧,挺好的。”
然后她張了張嘴,一時語塞,接著手有點發抖的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張小抄,照著開始念:“親愛的杰森·彼得·陶德先生,今天是一個意義重大的日子,使我們相識的第啊!不要拿走啊!”
那個壞家伙突然走過來,像個監考老師一樣抽走了榮恒的小抄,并且把手舉的高高的:“不行不行不行,這樣可不夠有誠意。”
他說:“難道你沒有什么話要和我說嗎,只是這樣照本宣科可真讓人傷心。”
融恒抗議:“那、那你還不是直接給我把戒指套在手上,你連話都沒說呢!”
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融恒雙手握住花束。
外科醫生是世界上手最穩的人,即便已經告別她熱愛的神經外科事業兩年了,但專業素質也不至于淪落到這種地步。杰森看著那束花的尤加利葉一直在那里抖抖抖抖,有點想笑,但努力忍住了。
他怕真的把融恒惹哭。
“沒關系,隨便說兩句。”杰森笑著鼓勵道:“什么都行,反正我們都知道結果。”
“.不行,還是要正式一點。”她深呼吸一次,然后緩慢上前來。
融恒:“其實,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是覺得你.不像好人。”
別人猝死倒地,她在急救的時候,大部分圍觀的其他人要么慌張,要么看熱鬧,只有杰森一個人的狀態是“看熱鬧,但如果她不行那他隨時準備取而代之”。
首先排除他也是醫生同行的可能性,如果他真的是醫護人員,那早就沖上來和融恒一起急救了。
但是他是這些人當中最真定的,所以融恒當時猜測,他可能從事一些對于心理素質要求較高的職業。
結合他的身形,融恒推斷他估計是從事不太好的職業的、比較熱心的人。
之后她的猜測果然沒錯,這果不其然是個幫派分子。
但是好在杰森一直很有禮貌。
之后他首先伸出援手,送她去醫院,然后她為表謝意,請他一起吃午飯。
那可真是一頓難吃的午飯啊。
只吃了一口就放下叉子的兩人相對著沉默,融恒甚至覺得這家店的菜品已經到了她沒有任何語言能為它挽尊的地步。
于是她只能尷尬的說:“.對不起啊。”
“沒關系,可能這是這家店的特色。”杰森說:“這里連薯條都很難吃,這很難得。”
然后他想到在附近有一家同類型的餐廳,味道很好,只可惜現在時間不夠了,等下次吃飯的時候,他們可以一起去嘗嘗。
下次,下次,無數個下次。
這段奇妙的關系本應當早早終止,但莫名的,他們兩個好像對于彼此的印象還算不錯,于是這段感情被無數個下次串聯了起來。
“.雖然我們兩個認識的方式有些草率,但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很高興。”融恒小聲說:“其實在這之中,好幾次我以為我們兩個要分手了,也早就做好了分手的打算,但是最后沒有分手真讓人高興。很抱歉因為我給你帶來了很多的困擾和考驗,雖然不能這種事情以后一定不會發生,但是我也會努力改正我自己解決問題的方法,有什么事情都會和你商量的。”
“所以.”她又深呼吸了一次。
“我想和你從今以后一直在一起,一起起床,一起吃飯,一起打游戲,一起做一些好的或者不太好的事情,在我們兩個感情徹底破裂、雙方對對方完全沒有愛意之前都和你在一起。”她說:“杰森先生,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嗎?”
“.hum.”杰森說:“愿不愿意呢。”
他看起來游刃有余,姿態比起融恒來看格外放松,但被包裹在衣服下的身體卻始終緊繃著。
他也并沒有看起來那么輕松。
事實上杰森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熱淚盈眶感。
——但他的演技很好的彌補了這一點。
杰森:“你會是一個好妻子嗎?”
融恒:“我也不知道,我沒有做過妻子,但是我會努力對你好的。”
很有蔡醫生風格的回答!
但杰森非常滿意。
他說:“真可靠。”
融恒看到他吞咽了一下,聲音也變得有點沙啞。
他說:“那讓我看看你的品味吧,doc。希望你不是那種喜歡在訂婚戒指上鑲嵌鴿子蛋的品味。”
他伸出手。
小小的金屬圈套在他的手指上。在它套在他指根上之前,杰森都有點忐忑,擔心如果尺碼不合適套在一半上不去了該怎么辦。
說來有點搞笑,但他覺得自己可能會硬把手指懟進去。
杰森不會允許這個莊嚴的活動有任何意外發生。
但好在,這枚戒指完美的推到了他的手指上。
“還不錯。”他評價道:“很趁我。看來你品味不錯,doc。”
“是嗎?我也覺得很適合你哦。”品味得到認可的融恒也很開心,她也摸了摸那枚戒指上鑲嵌的紅寶石:“那你答應了嗎,陶德先生?”
“看在你品味不錯的份上。”杰森說:“我決定答應你的求婚,親愛的小姐。”
瞬間,空氣中到處都是blingbling的閃粉,除了魔法閃粉還是皮特羅來來回回人工撒粉。他不僅撒,他還要發出噪音,說一些比如:“恭喜!”“好耶!”之類的話。
融恒:.不是我說哈,你的存在感有點太高了。
·
總之,這場求婚雖然沒有廣而告之,但是顯然,不知為何這個學校的大家全部都知道了。
這種時候祝福又八卦的目光總讓人有點難為情,又讓人覺得格外驕傲。杰森最近總喜歡用自己帶著戒指的那只手給別人指路或者幫助他人,這種隱晦的炫耀讓人略有點尷尬,但又很高興。
他們兩個還在澤維爾天賦少年學院快樂度假,融恒快速向叔叔分享了這一喜訊并且承諾帶著杰森這個中秋回去一起找他過節,正式見一見侄女婿。然后她有點不好意思的告訴澤維爾先生她現在和杰森已經是未婚夫妻了的事情,并且給他看了杰森給她的求婚戒指。
這種行為真的很幼稚,大概就類似于“看!我有最新的小馬寶莉貼紙!”這樣的。
但是澤維爾先生和其他人非常大度的包容了這一點。
這個“其他人”也包括斯特蘭奇先生和她的朋友們。
明蒂:我已經說了好幾遍了,恭喜恭喜恭喜!不要再給我看你的戒指了!
島律明:要不這樣,你到大阪來,我認真品鑒一下這個戒指。
米婭:你們看過《還珠格格》嗎?一部中國電視劇,里面的女主角找到哥哥的時候就是這樣摧殘她的朋友的。經過討論,她的朋友們決定拉黑融恒半小時,好讓她冷靜一小下。
對此,融恒發表銳評:誒!過分!
然后她就去騷擾斯特蘭奇先生了。
斯特蘭奇:“什么事?”
融恒:“啊老師,你好老師,很久沒見了,給你打個電話。”
斯特蘭奇:“.如果你還記得,我們前不久剛見過。”
融恒:“哦對,是這樣的。但是在這期間發生了一些事情——老師你知道嗎我跟杰森求婚了。”
融恒,非常高興的:“杰森也同意了,其實最開始是他向我求婚的,但是他什么沒有說,這次我在求婚之前還發表了一些演講,歌頌了一下我們兩個從相遇開始就非常羅曼蒂克的跌宕起伏愛情故事,我說最開始見面的時候以為他不是好人老師,你在聽嗎老師?”
電話里只有斯特蘭奇均勻地呼吸聲。
聽起來他好像睡著了。
融恒:“.啊啊啊!!!!”
那邊傳來了一些慌亂聲音,斯特蘭奇:“yep、yep,我在聽,我在聽。”
融恒,面如藏狐,掛斷了電話。
總之,雖然過程可能有點不盡人意,但是得知此事的人,他們都真心誠意的祝賀這對有情人風風雨雨后終成眷屬。
融恒甚至收到了一些禮物,這真是讓人受寵若驚。
(不包括斯特蘭奇送給她的那封“CONGRATULATIONS!!!!!!”吼叫信)
但是有句話叫盛極必衰樂極生悲,在她完成求婚,和杰森終于完成了戒指對稱,一人手上一個求婚戒指的時候,蝙蝠俠的聯絡來了。
不對,準確來說那不是蝙蝠俠的聯絡,那是紅羅賓用蝙蝠俠的賬號發來的聯絡。
他打來電話的時間是半夜四點五十四分,對于剛求完婚的未婚夫妻來說這個時間他們可能剛睡了兩三個小時。
通訊器放在耳朵上,杰森拍了拍被吵醒的融恒,對那邊嗯了一聲。
“大紅你在睡覺嗎?真悠閑。”
“.有話趕緊說。”
“沒什么,我主要是確認你的目的地。”紅羅賓語氣輕快:“知道你們兩個都不在哥譚就好了——現在沒事了,你可以繼續睡了。”?
杰森緩慢地坐起來,沒說話,也沒掛斷,從床上下來,走到外面:“你什么意思?”
紅羅賓:沒什么意思。
紅羅賓,云淡風輕:“就是哥譚出現了‘棋手’的模仿犯,我打電話來主要是確認一下這位到底是模仿犯還是本人,現在確認到了。我還有其他工作不跟你多說了,再見大紅。”
杰森:.
好家伙。
他臉上的表情漸漸冷下去。
等他回到房間里,發現融恒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起來了,坐在床上抱著被子迷迷瞪瞪的,看他回來了就瞇著眼睛問:“發生什么事了?”
“哥譚出現了一個.新罪犯。”他說:“我打算回去看看。”
“哦。”融恒點頭:“那咱們明天什么時候出發?”
“你可以在這里在待幾天。”
“不了,這件事看起來與我有關,所以我最好還是回去。”融恒打著哈欠,看到杰森正看著她,回道:“干嘛,很好猜啊,你打電話背著我誒。總不能是還和我的前任有染吧。”
杰森:.
他感覺這件這件事情融恒能說一輩子。
無語的咬了她一口,他們兩個重新躺下。
“明天八點出發。”杰森說:“還有幾個小時,抓緊時間睡覺吧。”
“哦。”融恒說:“那你也睡一會兒吧,不然明天就我來開車,疲勞駕駛不太好的。”
因為他們之前是被奇異博士用傳送門送過來的,在這里并沒有交通工具,所以他們打算借一輛或者買一輛車回去。
阿福:“不必了。我來接你們。”
杰森和融恒:啊?
這真是、這、啊,啊這這
而且阿福這并不是事先通知,也不是商量,他在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人已經來到了澤維爾天賦少年學院的校門口。
杰森和融恒都有點驚慌,但是事已至此,總不可能因為老管家來接這件事情就逃走。
阿福會很傷心的。
于是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他們還是來了。
澤維爾天賦少年學院和哥譚離得并不近,阿福是開夜車來的,但此時站在車旁即便依然西裝筆挺,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疲態。
在長輩面前舉止親密好像讓人有點難為情,但手拉手走過來的兩個人并沒有因此甩開對方的手,而是有點拘謹又尷尬的來到了阿福的面前。
杰森,有點尷尬:“額,嗨阿福。”
融恒,十分拘謹:“你好,阿福。”
老管家沒有言語答復。
他略有些失態的將他們二人擁抱入懷,長久地緊緊抱住。
“.你好,杰森少爺,你好,融恒小姐。”宛如陷入冤獄終于沉冤昭雪的囚犯,阿福在這一刻終于被釋放了。他哽咽道:“見到你們真好,太好了。”
這位老紳士永遠優雅永遠從容,幾乎沒有任何失態的時候,所以當他突然這樣的時候,總讓人有點慌亂。這時語言是無力的,于是他們也緊緊地抱住老管家。
“沒事了。”阿福說:“都結束了——都過去了。感謝上帝,感謝上帝。”
等三人整理好情緒,等這個長久的擁抱終于分開,阿福注意到了另一件同樣重大的事情。
“看來有好事發生。”老管家的每條皺紋都帶著笑意,車輛平穩前進,他問道:“或許,我應該從現在開始籌備一場盛大婚禮,你對鮮花有什么喜好嗎,融恒小姐?”
融恒:“我沒有特別喜歡的花,但是希望不要在婚禮上出現晚香玉、黃白菊花和康乃馨,也不要有那種插得很密的花圈。”
這些東西在中國的文化里和婚禮不太沾邊,但是她在好幾個婚禮上都見過這種裝飾。
阿福認真嚴肅的記下。
杰森則是憋住了一個悶笑,他想到了一個關于他們兩人的地獄笑話,但是現在不能說,說了阿福一定會“thisisrude,masterjason”然后請他喝蔬菜汁。
剛回家就和蔬菜汁太慘了。
但這個笑話真的很符合他們兩個人的情況,他覺得不講太可惜了,而且融恒一定能get到他的點總之,他決定把這個關于“死亡和新生”的笑話私底下悄悄的講給融恒聽一下,不告訴阿福。
車程很長。
但并不無聊。
他們太久沒見了,有無數的話可以聊。
比如關于融恒的手杖,關于他們這段時間的經歷,關于兩場求婚的始末。
阿福既為自己在這其中沒有幫上任何忙而感到遺憾,又為他們彼此共同完成和見證了如此重要的時刻而感到高興。真摯的感情往往并不需要盛大的場面或昂貴的珠寶為載體,無論如何,他們真心相愛,并且誠摯的希望與對方共度接下來的生活,這份感情讓任何形式的求婚都變得如此完美。
雖然他們兩個對杰森求婚之前的準備的活動閉口不談,只要話題往那邊一拐他們兩個就一級警戒眼神亂飛.但是年輕人嘛,可能有的時候總會有一些靈光一閃的想法,不愿意和別人分享也很正常。
阿福對于他們想要獨自保留美好記憶表示理解,體貼的聊起了別的,坐在后座的兩個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這怎么說?說他們前一天在吵架,在滿房子亂×,弄臟了很多東西,體驗了很多限制級文學作品里的內容嗎?算了算了,要臉的。
阿福說起了potato和tomato的事情。
兩只小豚鼠現在已經是兩只中老年豚鼠了,達米安對兩個豚鼠的教育苦心孤詣,但可惜,它們顯然并沒有成為蝙蝠鼠的天賦,到現在,兩年過去了,達米安依然沒有放棄教它們定點上廁所。
阿福嘆氣:“雖然我也曾經嘗試叫他放棄此事,但達米安少爺非常堅持。”
杰森一臉復雜:“怎么說呢我多少猜到了。”
而融恒則是非常理解:“我知道的,家里總要有一些平衡項嘛,我太聰明了,它們兩個只能欠點唉,我還是覺得應該多給它們看看豚鼠特工隊,熏陶熏陶。”
路程過半,他們開始說起那位“模仿犯”。
融恒顯得躍躍欲試:“真的很像我嗎?真的那么厲害嗎?”
阿福:“雖然我并不想承認,但是是的,融恒小姐,那位犯人的一些行為與你很相像啊,稍等,迪克少爺的電話。”
迪克的聲音非常著急:“阿福,你接到他們兩個了嗎?”
阿福:“是的迪克少爺,他們兩位正在我的車上,我們剛剛還在聊天。”
“.那就奇怪了。”迪克說:“我剛剛在哥譚,看見紅頭罩了。”
杰森:.?
杰森:“你瘋了?”
不,并沒有。
“兩個冒牌貨。”杰森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真不錯,哈,真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像我們走來的是:混沌惡徒融恒和不張嘴的紅頭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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