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視廳警察學校。
逮捕術課在道場授課,學生在學習基礎動作后,主要以模擬對抗的方式在實際操作中掌握熟練相關技巧。
警校的道場是標準規格,一組學生在中間進行模擬對抗,其他學生坐在場邊旁觀學習。敗者下場,勝者與下一位挑戰者對抗,直至全班同學都得以練習。
諸伏景光身著護具,一個側身堪堪避過伊達航的竹刀。
他抓住機會,橫刀揮向伊達航腰部,刀尖如閃電破空,卻在正要擊中時被伊達航的竹刀格擋了一下。
兩刃相撞,諸伏景光雙手震得發麻。
他果斷放棄和班長比拼力量,身體略微前傾,手上使巧勁一絞,旋轉劍身,卸掉大部分力,然后借著慣性向前一個挑刺,逼得班長后退一步躲避過去。
二人的戰斗如火如荼,汗水沁濕白色的道服,隱隱有陷入體力比拼戰的趨勢。
場外,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盤腿坐在墻邊。
“小諸伏已經連贏五場了吧,竟然還能和班長打得有來有回。”萩原研二把保護用的面具抱在懷里,看得嘖嘖稱奇。
松田陣平手肘撐在膝蓋上,托著腮感嘆:“景老爺狀態很好嘛。”
“因為解決了幼馴染的問題心情好嗎?”萩原研二玩笑般猜測。
松田陣平目不轉睛盯著賽場:“但是班長力量和體力都占優,景老爺快撐不住了。”
正如松田陣平的判斷,話音剛落,諸伏景光一個躲避不及時,被伊達航一劍精準地敲中面具。
“一本!”鬼塚教官舉起旗子,示意伊達航獲勝。
“很精彩的比賽!”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立刻鼓掌叫道。
諸伏景光脫下臉上的護具,走到他們旁邊坐下,笑道:“不愧是班長,最后一擊我完全沒反應過來。”
“小諸伏今天才是,連勝五場,感覺突然就有精神了呢。”萩原研二擠眉弄眼地調侃。
諸伏景光一看萩原研二的表情,就知道又要打趣關于zero的事了。
他坦誠地微笑著說:“嗯,想通了一些事情。”
和高野理事官的談話卓有成效,光是理事官認可了他的提案便讓他信心大增。
計劃的具體執行當然還面臨著重重困難,能否如他所愿地推進也有著極大的不確定性,但他止不住心底溢出的希望。
他一開始就是因為zero才會接觸到組織,也是為了拯救zero才成為了臥底。可在公安了解到的資料上,白紙黑字寫下降谷零劣跡斑斑的行為,徹底打破了諸伏景光天真的想法。
他忍不住會想,zero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才會變成這種樣子,公安的調查會不會有錯誤,是不是組織逼迫。
但他也無法忽視因組織的惡行而遭受痛苦的普通民眾。
責任感和正義感驅使著他以絕對的理智面對波本,他不去想破獲組織后波本會是什么結局,他只是盡力去做必須要做的事情。
他原以為他的臥底生涯將會徹底和降谷零站在法律和犯罪的對立面上,以共同的美好回憶為籌碼,博取脆弱的信任,相互上演著充滿了欺騙、利用與背叛的戲碼。他只能竭力抑制私人感情,伴隨著午夜夢回時,小時候的zero的幻影,這么一路內心掙扎著度過了。
但轉機出現了。
如果他能說服降谷零成為公安的線人,幫助公安搗毀組織,zero就不必與組織這艘黑暗的巨輪一同沉沒,還有機會重新開始。
也許需要付出很大代價,也許需要很多很多年降谷零才能償還自己曾經的罪行,但諸伏景光愿意等待,就像降谷零小時候救贖他一樣,陪伴降谷零從黑暗中走出,適應在光芒下的生活。
他想再一次見到,記憶中笑得純粹的zero的笑顏。
理事官建議他進一步加深和降谷零的聯系,建立強化降谷零對他的信任,繼續從回憶中加強情感共鳴,喚醒降谷零曾擁有過的善念。同時,試探降谷零對如今處境的想法,探討更光明的未來的可能。
策反工作需要循序漸進,不可能一蹴而就。尤其是諸伏景光一定要優先保證自己的安全,時刻保持警惕。這是理事官著重強調的部分。
這項工作其實和他之前做的也差不多,但是給他的感受完全不一樣。他因接觸不到波本以外的組織成員而產生的焦慮一下子被撫平了,心里充滿了干勁。
想象著和zero能并肩而行的未來,諸伏景光臉上的笑意不自覺地擴大。
松田陣平見到笑得壓都壓不下去的諸伏景光,抽了抽嘴角:“戀愛中的人真可怕。”
這句小聲的嘟囔只有緊挨著松田陣平的萩原研二能聽見,他捂著嘴在一邊竊笑,引來諸伏景光疑惑的視線。
***
降谷零推開門。
隨著“吱呀——”一聲,波本顯眼的金燦燦的腦袋探入室內,整個房間光速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悠揚的音樂聲。
降谷零環視一圈,這是一處地下酒吧,專供組織情報組必要時的任務交接。靠里是一整墻酒柜,暖黃色的柔光映照在密密麻麻排列的酒瓶上。然而,暖色調的燈光卻掩蓋不了如今如冰窖般凍住的氛圍。
靠門邊的散臺上坐著幾個降谷零有些面熟的情報人員。原本交頭接耳的幾人在波本進門的一瞬間噤聲,如同上課講小話時看見班主任的小學生。
還有一名少年坐在離這幾人稍遠的吧臺位上,一見波本便臉色鐵青。
暗色調的木質吧臺后,穿著馬甲領結的酒保面無表情地洗著酒杯,是唯一一個抬頭掃了波本一眼就又專注于手上的活的人。
降谷零瞇了瞇眼,他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在場的眾人除了負責看店的酒保,都是降谷零根據記憶和手中的情報精心挑選過的,分別是親近朗姆的情報組代號成員,與此處唯一的一個未正式獲得代號的吧臺邊的少年,也就是卡莎薩的兒子,未來的賓加。
“你們在聊什么有趣的話題嗎?”降谷零皮笑肉不笑地湊近聚在門口的幾個情報人員。
這其中他最熟悉的是一個銀色長發、異色瞳的年輕女人,七年后能獨自一人闖入公安總部的庫拉索現在還是初出茅廬的新人,在波本的威壓下眼里閃過明顯的驚惶。
庫拉索感到波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幾秒,她大著膽子掃了一眼,那雙紫灰色眼眸里閃著詭譎的光,看得人心底發寒。
她剛從前輩那里聽說了波本為了上位設陷阱坑害朗姆,又對指出這點的卡莎薩怒下殺手的事跡。
庫拉索微不可察地往后移了點,祈禱這位傳聞中睚眥必報、狠辣陰毒的波本不要在意自己。
她才得到代號不久,雖說很感謝朗姆救下她的性命,但在朗姆許久未出現的情況下,她想盡可能避免卷入任何是非中。再者她和攀咬波本的卡莎薩只有幾面之緣,并不熟悉。波本的那一眼讓她心下犯怵,不明白自己哪里吸引到波本的注意了。
所幸身旁的前輩滿臉堆笑地吸引走了波本的注意力:“沒有什么,我們只是在普通地閑聊罷了。”
“哦,是這樣嗎。”波本慢慢地說,含笑的眼睛中看不出他的真實情感,庫拉索時而覺得他只是無所謂地隨口一問,時而又覺得他在因前輩敷衍的回答醞釀著滿腔怒火。
她緊張地吞咽一口口水,轉而又聽見一個挑釁的聲音:“你終于擺脫掉那個跟蹤狂出來了,波本?”
她聞聲望去,是跟了朗姆十年以上的一位代號成員,資歷頗深,才敢對著波本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
一陣陰冷如毒蛇的視線掃過,庫拉索后頸發涼,抬眼一看卻見波本笑得親切,甚至一只手搭住了挑釁者的肩膀,狀似好友般地道:“你,對我的私人生活很感興趣嗎?”
波本眉眼彎彎,但氣勢駭人。
那個挑釁者繃緊了身子,拉扯了一下嘴角,最終還是轉移了話題:“你還沒告訴我們找我們出來做什么?”
波本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語氣輕松地說:“不著急,我先認識一下大家。”
庫拉索莫名緊張,仿佛有所預料一般。接著,她便看見波本信步穿過前面的幾人向她走來。
“你是庫拉索對吧?”波本笑瞇瞇地看著她。
她保持著表情的冷靜,點了點頭。
“我記得,你的眼睛相當特殊……”波本饒有興趣地緊緊盯著她的雙目。
庫拉索沒忍住眨了幾下眼睛,心中打鼓。她努力平穩著聲音說:“朗姆說過我的能力只能為他所用。”
她說罷便閉上嘴,等著波本的判決。
波本嗤笑一聲,但卻沒有多說什么,深深看了她一眼,調頭向吧臺方向走去。
庫拉索直到波本走出四五步遠,才終于找回自己的呼吸。她心中仍然起伏不定:波本對她的能力有興趣嗎?要是答案肯定,波本真的會輕易放過她嗎?
她的指尖狠狠掐進掌心的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