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第三十一章
等到哪天要是沒有錢了, 丹恒肯定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廢品賣出去換點信用點,這段時間因為應星在敲敲打打,他連睡都睡不好。
白珩聽到丹恒的遭遇,頗感同情:“原來是這樣啊, 飲月, 辛苦你了。”
“不辛苦, 只要別讓我再看到這人手上還拿著什么東西就好。”丹恒冷哼一聲, 看著應星, “還是說,你還想要帶上你的東西回去敲?我重申一遍,大半夜的不準敲。”
應星一聽, 立馬不樂意,他警惕地看著丹恒:“欸, 哥, 你什么意思,知不知道有一部分人只有大半夜的時候才有靈感啊?半夜做事情會事半功倍,做出來的東西也是很好的。”
他當然知道,當年大半夜地在床上趕論文的時候就是這樣,丹恒自己同意應星的話, 但還是強調一遍:“你是大半夜的時候, 為了你自己的東西做得怎么樣,然后把我叫醒想要問問效果如何,并且得到我的回答, 之后當著我的面敲敲打打嗎?”
“呃,我干過嗎?”應星一聽, 人都是懵的,他的記憶里壓根沒有這回事, 絞盡腦汁地回憶,“上一次,不對啊,上一次我做著做著睡著了……”
見這小孩壓根沒印象,丹恒放棄理論,一做到什么關鍵的地方,不知道時間,不知道地點,甚至周圍的聲音都能夠自我屏蔽。
他看著白珩:“別管他了,讓他自己在這邊吧。實在不行,把他拿走,丟去「朱明」,眼不見心不煩,我也能睡個好覺。”
“等他大些再去吧,不過我看他已經不記得這里還有我們了,跟其他人說一聲,我們去「羅浮」上走走吧。”白珩笑了笑,她注意到丹恒有些熬夜過度的樣子,便問了一句,“你好像沒有睡好,要不回去補個覺?不急的,我這邊假期還有十天左右。”
丹恒打了個哈欠,雙手合掌,看著白珩:“那就麻煩你了,我現在是真的困得要死,白珩,接下來應星就交給你了,帶他去什么地方都好,就是不要來到我這邊。”
白珩把他推出去:“行了行了,知道了,你看看你自己,黑眼圈都成什么樣子了,趕緊回去睡覺吧,實在不行,你裝一個隔音的。”
“隔音的也不能夠保證他會來叫醒我啊。”丹恒想想都有些崩潰,回頭就帶著應星的東西給他搬個家,換個別的地方去,別來煩他。
現在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教育理念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不然沒有辦法解釋應星好端端一個小孩被自己帶成這樣。
當初他剛剛被自己撿回來的時候,多乖一個小孩子。
如今現在是什么?
他不知道,誰把那個特別乖的應星奪舍了。
丹恒這邊在盤算著如何把應星丟出門外,白珩這邊剛把大的送走,小的就悄悄地抬起頭來,小聲地問:“飲月沒有生氣吧?我怎么剛剛聽到他想要把我送走?送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啊,這是你倆的事情,還有,出事就叫哥,沒事就叫飲月是吧,他好歹比你大幾百歲呢。”白珩坐在應星的身邊,近距離地看他做手工,聽到應星的稱呼,哭笑不得。
坐在椅子上的小匠人認真思考一番,一本正經地說:“沒有,我沒有出事就叫哥,我剛剛也沒有做錯事啊。我聽你們都叫他飲月,所以也叫他飲月了……其實白珩姐姐,如果按照幾百歲來算,他得是我的祖輩。”
應星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說:“按照我們的時間來算,大概是十代之前的老人,所以……”
他抬起頭來,看著白珩:“真的要算年齡嗎?”
那一刻,白珩第一次覺得應星變成這樣,肯定是丹恒的問題,他們聚在一起的時候,丹恒也經常說著說著就開始說些亂七八糟的,按照應星的理念來看,那鏡流豈不是活著的古董?
她好奇地問:“那若是活了一千多年的人呢?”
應星:“在我們看來大概是神仙,因為沒有人能夠活那么久。畢竟我們壽命很短么,一千多年已經至少是十個人的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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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恒回到自己住所,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陷入沉思,之前應星就是把這塊整塌,之后他也沒有去睡覺,而是在房間里踱步,腦子思考著如何在夜晚的時候將應星攔在外面。
比龍心,持明族人更讓人頭疼的居然是應星。
很難想象。
說出去都沒幾個人信。
想出來大概的處理方式后,丹恒記錄下來,準備加個隔間,丟給應星當工作室,還必須要隔音好到原地爆炸外面都聽不見的那種。
接過這個擔子的龍師一臉迷茫,她并不清楚這么做的緣由,還是來到工造司找人,看看能不能做出來。
應星和白珩還在工造司,自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甚至他們第一時間就清楚緣由,應星還不確定地問了一句:“我真的很吵嗎?”
“都能把飲月逼成這樣,我覺得你可能真的很吵。”白珩想想之前跟丹恒接觸的樣子,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丹恒被逼成這樣,上一個讓他大半夜睡不好的已經轉世投胎去了。
應星沉默,他小聲說:“那我以后注意點。”
還不想被丹恒直接丟出去,之前因為剛來到「羅浮」有些興奮,導致太吵鬧,被丹恒丟出去過一次,差點沒把他嚇到。
被丹恒撿回去的時候,應星正在蹲在門口兩眼淚汪汪地望著丹恒:“嗚嗚嗚嗚……哥,我錯了,別把我丟出去,好不好。”
丹恒一句話沒說,直接把人拉回去,擦了個臉,從此之后,再也沒把人丟出過。
就這樣,丹恒終于得到一些休息的時間,應星跟個變了個性子一樣,整天不是在他后面轉,當一只小尾巴,就是時不時收拾后面堆著的一籮筐廢品。
有天丹恒回來的時候,甚至發現一切都變得干干凈凈的,仿佛被人從上到下地清掃過一樣,干凈地乍一看上去這里沒人住。
壞了,這孩子不會又要作妖吧?
丹恒開始觀察應星的行為,時不時找到白珩,問:“最近應星有做什么事情嗎?”
“我不知道啊,最近他的行為好像也沒有異常,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情況,他最近干什么了?”白珩這段時間都在「羅浮」上吃吃喝喝,還把正在休假的鏡流抓過來一起。
鏡流坐在她的對面,冷靜地猜測:“大概應星又做什么事情了吧?說說看,到底發生什么了?”
丹恒坐下來,開始將最近一段時間的“怪事”,完事補充一句:“他應該不至于變化這么大吧,還是說你們有什么頭緒?”
“沒有。”鏡流說,“他來找我純屬是想要學個劍,找白珩那就是跟她閑逛,沒有別的事情,要不……哦,你去工造司就有點暴露你自己了。”
說的也是,算了,現在能夠得到休息,已經算是好事了。
底線越來越低,甚至進化到只要不打擾他,丹恒就覺得沒有任何問題。
他是不是對應星有些太過于縱容了。
“沒事沒事,至少現在沒有事情。放寬心就好了,欸,聽說綏園那邊能夠看螢火蟲?今晚上要不要去看看。”白珩看著手上的「羅浮」景點介紹大全,翻了幾下,翻到綏園,“你們去過嗎?”
去是去過,那都得等到多少年之后了,大概八百年后,丹恒自己也不知道現在的綏園是什么樣子,對那邊唯一印象就是,一抓一大把的歲陽。
“沒有,我沒去過那邊,如果有螢火蟲的話,我也想要去看看,還沒有在「羅浮」上見過呢,看看其他地方也不錯。”丹恒喝了口茶,“等等,這什么茶?”
鏡流輕輕地說了幾個字:“龍井啊。”
丹恒:“……等等,我怎么感覺不像是龍井?”
一聲輕響,一個茶杯放在桌上,鏡流的聲音有些古怪:“那是因為白珩想要試試其他的,就加了一些料進去,你最好是別喝……”
然而已經晚了,丹恒剛悶了一口茶,被茶的味道整得差點噴出來,費盡力氣咽下去后,眼神迷離,半天沒反應過來,過了許久才問:“我能問一下啊,你這里面到底加了什么東西嗎?”
白珩連忙給他遞紙:“不好意思,我沒提前說。里面也沒有加什么啊,就是加了冰塊,還有蘇打。”
龍井加冰還加蘇打,下一步是不是就要來一個可燃龍井茶了。
“加得很好,下次別加了,我求求你。”丹恒的聲音也跟鏡流一般變得古怪起來,他笑了兩聲,發現自己變成公鴨嗓,瞬間把自己的嘴角壓下去,并問,“我的嗓子多久能夠恢復?”
白珩:“我不知道,這也是我第一次這么干,欸,鏡流姐,你剛剛怎么不提醒飲月啊?”
“我提醒了干什么?他動作比我還快,我剛剛不是提醒過了嗎?”鏡流清了清嗓子,聽到自己聲音后直接閉嘴。
到最后只有罪魁禍首一個人在那里絮絮叨叨,應星聽到他們聚集在一起,趕過來只看見兩個失聲的人在聽白珩說話。
便好奇地問了一句:“這是什么情況?怎么他們兩個都不說話了?”
白珩心虛地瞟了兩眼旁邊動作出奇般相似的兩人:“就是,就是就是,欸,要不要來喝一口這個茶?很好喝的,你看他們兩個已經好喝得說不出話來了。”
被坑過的丹恒神情復雜地看著同樣被坑過的鏡流,兩人對視一眼,對白珩做的事情視而不見,仿佛默許了這句話。
之后應星也同樣成為失聲大隊一員。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晚上到綏園看螢火蟲的時候才有所緩解,丹恒剛一進去,就看見一片螢火蟲,應星的動作比他更快,直接沖過去想要抓幾只回去。
“這些是什么啊?我之前還沒有見過呢。”應星回過頭來,站在光下,表情晦暗不明,唯有眼睛十分明亮。
丹恒:“螢火蟲吧,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羅浮」上還有這些。”
他還以為這里全都是歲陽之類的生物。
不過回過頭來想想,歲陽出現在綏園的時日也沒有多少,連浮煙都是在現在時間點還要很久之后才出現的。
“你現在情況沒事吧?”應星再度跑到丹恒的身邊,問,“聽上去你的聲音還是不太好的樣子?”
丹恒扶額:“沒事,我現在沒有什么問題。”
他帶著應星兩個人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聽到白珩在他們身后喊他:“飲月!回頭!”
“怎么了?”丹恒回過頭,他看到白珩和鏡流手上都拿著什么東西,應星的手上也變戲法一般出現一個護身符。
“嘿嘿,之前找持明族的人打聽過,今天算起來應該是你的生日吧,正好大家都在一起,不如就在這里過了?”白珩說道,她將自己手上的東西交到丹恒手上,“想了想,生日禮物還是得親自交給本人才好。”
丹恒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時候了,他看自己手上的一堆護身符:“……謝謝,不過你們是怎么知道的?持明族這邊好像都沒有這種記錄啊?”
“這個嘛……你就不用知道了,我這邊自然會找到一些人的。”白珩撓撓頭,“不過你們怎么都送的護身符?”
三個護身符,來自三個不同的人。
無一例外上面寫的都是兩個字——“平安”。
丹恒輕輕笑了一聲:“好了,好了,謝謝你們。現在仙舟的情況,確實是平安為主。謝謝……我還真的沒有想到。”
“沒事,走,我們去里面看看。”
白珩率先跑了進去,其他三個人隨機跟上。
綏園之夜后,白珩離開「羅浮」,鏡流也趕往各地的戰場,留守在「羅浮」的只有丹恒和應星,本來丹恒也本來要奔赴戰場的,但是因為應星,便留在這里,等到應星成年之后再走。
騰驍美名其曰不能缺少一個孩子的童年。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丹恒只想原地跑路跑到戰場上去,帶應星的難度比從戰場回來的難度大多了。
大概是年歲的增長,十幾歲的應星已經沒有小時候那樣鬧騰,他現在更喜歡的是泡在工造司,丹恒見狀,屢次向騰驍申請,都無濟于事。
“你就這么想出去嗎?”應星看著去而復返的丹恒,知道他再一次請求出去無果,“是想要支援鏡流姐還是想要支援白珩姐?”
丹恒嘆了口氣:“也不算想要出去吧,就是我呆在這里也沒有什么事情啊?還是說……等會,你拿劍干什么?你要跟我比試比試?”
“對啊,不是你覺得無聊么?我們去鱗淵境吧,應該不至于傷到人。”應星拿著一把劍,歪頭看著丹恒。
真誠永遠是必殺技,他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能陪著應星胡鬧,來到鱗淵境時,丹恒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跟人來到這里比試了。
他看著十幾歲的應星沖上來,下手留情了一些,過了幾招便將槍尖抵在應星的下巴:“還想來嗎?你現在完全打不過我。”
“是打不過你啊,我也沒有說我自己打得過你。”應星推開槍,笑了一聲,“或者說,哥,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下手留情了?”
丹恒收回槍,站在應星的身旁:“既然如此,那為什么要過來?”
“好久沒有出來走走了,你真的不出來看看?”應星說,“你這一天兩天的都往將軍那邊跑,將軍那邊怎么說?”
“等到你成年之后再走,僅此而已。你現在也……十六了吧?”丹恒算算時間,發現從戰場上撿到應星也差不多八年時間。
明明才過去八年而已,應星馬上就要成年了。
丹恒突然發覺時間過得有些太快了,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持明族的壽命,碰到像是應星這樣的原本一樣的人,已經有些無所適從。
“是啊,按照原先的說法,還有兩年成年吧。”應星自己也記不清他原先的那些人的生活方式了,“應該是十八歲吧,我爸媽之前說過等到我十八歲成年來著……”
應星的爸媽……丹恒突然想起自己撿到應星的時候,那片廢墟,還有時不時就能看見的人類的殘肢,在那一片血紅之中,只有一個幸存者的孩子。
“還有兩年啊,沒關系,我再等等。”他突然感嘆道,“你這長得也太快了,我都沒有適應過來。”
“也不算很快吧,不過對比仙舟上的其他人確實很快,你們都能活幾百年,我們只不過短短百年,時間尺度不同,自然感受不一樣。”應星笑了兩聲,伸了個懶腰,“不過沒關系,不是嗎?還有幾十年的時間,怕什么?你把我撿回來不也清楚這個事實嗎?”
或者說原本的他差點就在那片戰場上死了,丹恒把他救出來已經是給予他第二次生命。
在應星成年的那一日,丹恒看著自己手上的游龍臂鞲陷入沉思,整出這玩意完全不是他自己的本意,身體自發行為,他想攔也攔不住,想了想,還是將這一對送給了應星。
“生日快樂,恭喜,成年了。”他看著應星,“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應星思索片刻,答道:“我想要去「朱明」那邊進修,聽說那邊的技術更加厲害,如果能夠去的話,我i想要去那邊看看,等到我得到「百冶」的稱號,我一定會回來看你。”
“想要去「朱明」啊……”丹恒若有所思,他知道那邊確實比這邊好上不少,但是之前看過的文本讓他有些擔心,糾結半天,還是同意了,“你現在都成年了,自己想做什么事情就做唄,而且這么多年我也頂多是養了你幾年,也不算你監護人。”
他摸摸應星的頭:“去吧,那邊說不定有更加廣闊的天地。”
應星點點頭:“好!不過我去「朱明」以后,你是不是就要奔赴戰場了?要不還是把這一對其中一個給你吧,也算是一個保護作用。”
話音未落,丹恒先警惕下來,他可不愿意看到這玩意,萬一應星后期又被倏忽那個狗玩意給整成長生種,到時候被追殺的還是他!
“不用。”他干脆利落地拒絕,“你拿著就好,沒關系的,我這邊你放心,再怎么樣,不是還有你鏡流姐和白珩姐么?又不是我一個人。”
雖然知道丹恒的實力在他之上,但應星還是有些擔心:“我知道,但是……畢竟這確實是有點,呃,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好了,放心。”丹恒拍拍應星的肩膀,“如果你想要去「朱明」的話,我聽騰驍將軍說,近幾日有一支要去「朱明」的商隊,你要不要跟著他們一塊去?如果要一塊去的話,就得收拾行李了。”
應星悶悶不樂:“嗯,那我跟著他們一起過去了。”
“沒事,以后不是還會再見面的嗎?你走那天我會送你的。”丹恒說。
商隊出發的那一天,應星站在門口等了很久,旁邊有個人問他:“你是在等那位龍尊嗎?他好像有些事情,要不先走了?”
“……能不能再等等?”他問,“他說過的,一定會來,他沒有騙過我一次。”
被事情纏身的丹恒只覺得持明族的事情無比礙眼,處理完趕到那邊時,應星垂頭喪氣地準備登船,他站在應星的身后,讓周圍的人趕緊上去,只剩他們兩個人后,才說:“好了,我來了,你看,我沒有食言吧?去吧去吧,再見。”
應星驚喜地看向丹恒,點點頭:“好,再見。”
很快沒有多久,丹恒就收到了來自應星的信件,不出他的意料,剛一過去就展示自己的天賦,然后被懷炎將軍收為弟子,盡管他曾經在「羅浮」上學過,但懷炎還是從頭教起。
大概意識就是原先應星吃的百家飯,現在到了「朱明」,就重新適應一下「朱明」這邊的情況。
為了確定應星不是報喜不報憂,丹恒還偷偷地跑到騰驍那邊詢問應星的情況,見應星在「朱明」上沒有什么大事,便問:“所以現在能讓我走了吧?”
騰驍無語地望著他:“真不知道你哪來的勁,這是云騎軍的最新調令,你調去跟鏡流一塊,那一支云騎軍已經準備出發了,你要是要去的話就趕緊去。”
“好。”丹恒拿著一紙調令,就往云騎軍那邊沖。
成年的應星到「朱明」開拓他的新天地,他也該去戰場了。
丹恒看著逐漸遠去的仙舟,只剩下一句感嘆:
十年了!終于離開「羅浮」了,都快在「羅浮」上蘑菇了。
第032章 第三十二章
丹恒這段時間帶孩子帶得有些上頭, 連心態都仿佛回到自己中二時期,他在路上的時候,大腦里不斷地想著該如何帥氣地登場。
終于來到鏡流所在的地方后,下去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鏡流。
兩人對視良久, 丹恒小聲地問:“什么情況?不是說好的這邊戰線吃緊嗎?”
“嗯?將軍這么跟你說的嗎?很遺憾, 現在基本上已經打完了, 這一批就是過來收個場的。”鏡流平靜地說, “本來我不應該在這里, 聽到你來了才過來看看。”
可惡,什么虛假消息,算了, 能出來就行,他也不挑。丹恒故作遺憾地看著鏡流, 說道:“這樣嗎?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不過將軍也沒有說過這邊情況如何。”
“那你還說戰事吃緊?”鏡流問。
丹恒沒想到回旋鏢打在自己身上,噎了一下,才說:“這個……我只不過是想問問現在的情況而已,夸張說法夸張說法。”
戰場上一片豐饒民的尸體,云騎軍對此熟視無睹, 跨過他們的尸體去做著自己的事情, 丹恒自己被鏡流拉過去,處理一些關于后方的事情,因為絕大多數云騎軍都在戰場上, 能夠跟她一起的人,現在只有丹恒一個。
對此, 丹恒表示譴責,他根本不想被當成工具人, 鏡流駁回他的“上訴”,并且繼續讓他處理。
本來處理得差不多了,整個行星再也沒有任何跟豐饒民有關的東西,丹恒覺得現在他可以走了,出來一趟什么事情沒干,就來搞后勤。
雖然說大部分時間也是這樣度過,但是丹恒自己還是覺得有點起伏比較好,若是生活一直這樣跟個一潭死水一樣,很難讓人產生對生活的激情。
心境已經差不多與某位公司高管高度重合,丹恒覺得自己每天出門就是賭狗心理,開個盲盒看看今天會發生什么事。
別人是該死的賭徒,所有,或者一無所有,他是□□的賭狗,百分之八十都是輸到沒有苦茶子。
當然,以上種種,只不過他生活的一個日常縮影,真正的生活是時不時給他來個非常“驚喜”的“驚喜”。
比如現在。
“鏡流姐,有個事情得跟你說一下。”丹恒收到「羅浮」那邊的信息后找到鏡流,“奇怪了,怎么在返航這一天給我們發這個消息?”
已經收拾完畢的鏡流被丹恒拉過去,有些困惑,她邊走過去邊問:“怎么了?突然發生什么事情了?「羅浮」那邊出了情況還是其他什么地方出了問題需要我們支援?”
“不知道啊,信息是「羅浮」那邊發的,但是我看這個信息怎么感覺有點看不懂?”丹恒抬起頭來,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一條消息到底說的什么,低頭繼續看文字,大腦飛速運轉。
單個字有些看著還能看懂,怎么連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
這有些字還是仙舟文字嗎?
鏡流掃了一眼,瞬間明白為什么丹恒有些地方看不懂了,她問:“你是不是之前沒有看過跟仙舟聯盟建立友好關系的星球上面的文字?他們運用的文字跟仙舟聯盟差不多,但是也有一定的區別。”
“啊……”丹恒一聽,想起了某些國家,他點點頭,“嗯,沒有看過。”
連有哪些都不知道,除了伊須磨洲,還有什么地方啊?他記得住的文本只有伊須磨洲,「岱與」仙舟墜落的那個地方,就這都是因為刷太多了才記得住的。
鏡流拍了一下丹恒的肩膀:“準備收拾吧,那邊請求仙舟聯盟支援,現在脫離仙舟聯盟在外征戰的只有我們。接下來或許是一場硬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想要的也來了。”
哦不,他只是想著如何帥氣地登場,并不想經歷一場硬戰。
比如踩在豐饒民的頭上,然后一刀一個豐饒民。
中二病犯了,沒得治。
“我……我能回去不?”丹恒剛說出口,腦子里有個聲音突然響起:
英雄可不能臨陣脫逃啊!
鏡流回過頭來,冷冷地注視他,他立馬改口:“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剛剛不是我說的。”
“嗯,當然不是。你這十年跟著應星,被他帶偏了吧,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的。”鏡流搖搖頭,向丹恒揮揮手,“走了,別在那里愣著,飲月。”
這么一說,好像確實是,應星正值青春期,天天想著金人的事情,時不時給他一個驚喜。
丹恒走在鏡流的身后,問:“那條消息到底是說的什么?那邊發生什么事情了需要仙舟聯盟支援?”
“沒什么,一般請求支援的,無非就是豐饒民之類的事情,這次也不例外,造翼者入侵,請求仙舟聯盟支援而已。”鏡流簡單地給他概括一遍。
“知道了多謝。”
那顆星球其實離他們所在的地方不遠,在銀河中航行一段時間便到達了,距離這么近,丹恒都沒想到造翼者居然這么膽大包天。
他看到一群鳥人,第一次見到這種物種的他疑惑地問:“造翼者?怎么跟個鳥人一樣?”
鏡流:“是啊。”
她懶得給丹恒解釋,直接丟了一本書過去,上面是關于造翼者的介紹,這些年里造翼者大抵都在休養生息,在銀河中游走的只有步離人和慧骃,以步離人為主。
造翼者在仙舟聯盟的記載中,只有在三劫時代才擁有寥寥幾筆,建木被帝弓司命一箭破壞后,穹桑跟「羅浮」也斷開連接。
在此之后,反物質軍團將穹桑伐倒,造翼者也成為雇傭兵種族。
因此丹恒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單獨出來搶奪一顆星球的造翼者。
星球只剩下一小片地方還有人生存,情況與幾百年后的貝洛伯格不分上下,唯一好的一點,大概是這顆星球沒有寒潮。
其他的大家都差不多。
降落在郊外時,丹恒環顧四周,陷入沉思,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搖搖頭,壓下自己的疑惑往城市中心走去。
但越走,心中的疑惑越重,站在城市邊緣后,頭突然開始疼了起來。
“奇怪,怎么覺得有些地方給我一種怪異的感覺?”丹恒問,他伸手碰了一下旁邊的樹干,手上瞬間出現一層灰,就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鏡流皺著眉頭望了一眼:“的確,這情況太不對勁了,發求助信息時也不過幾個系統時之前,我們趕過來的時間并不算太長。但眼前這個樣子——”
丹恒接著她的話:“沒有人煙,沒有任何人煙,整個星球仿佛已經被造翼者洗劫一空,什么都沒有剩下。”
兩人沉默片刻,帶著身后的云騎軍,一步一步地走到城市門口。
看到眼前的情況,丹恒內心一緊:“怎么回事?”
城門大開,里面的情形一覽無余,沒有任何百姓,沒有任何士兵,仿佛一座死城,空蕩蕩的。
這幾個系統時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丹恒的心有些慌亂,他跟鏡流商量后,一人帶著一半的云騎軍去檢查城市內部情況。
城市里的建筑保留著曾經的輝煌,然而正因為如此,顯得有些恐怖,燈還亮著,門還開著,就連桌子上的水才喝了一半。
沒有任何異常的痕跡,但所有人全部不見了。
看到外面的森林,丹恒還以為造翼者把整個星球全部放火燒了,現在一看,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并沒看出來這座城市有任何被燒殺搶掠的痕跡,只有一片淡淡的死意。
搜完自己的半邊城市之后,丹恒帶著人來到城市中間的廣場等待鏡流來匯合。
“怎么樣,飲月?你應該也發現不對了吧?”鏡流姍姍來遲,她邊走邊說,“很奇怪,這座城市。我看不出來他們到底是什么原因消失,也看不出來到底是誰在何處給「羅浮」發的求助消息。”
丹恒小小地陰謀論一下:“發出消息的人確定是來自這顆星球的人嗎?而且既然是「羅浮」那邊給我們發過來的消息,那么他們為什么不用仙舟自己的文字?”
“你是說——?”鏡流常年奔走在銀河之中,對出現這種來源不一的文字并沒有多少敏銳感,銀河各地給仙舟聯盟的信息基本上都是以自己的文字寫就。
畢竟其他人收到消息能夠用聯覺信標進行翻譯,所以乍一看并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丹恒不一樣,他每次出征都是「羅浮」那邊先進行調令,雖然算是云騎軍的一員,但他還有一層持明龍尊的身份,因此跟鏡流這邊的信息不太同步。
看到「羅浮」發來的那個奇怪的文字本身就有些不對勁,現在看來大概是挖了個坑等他們跳。
現在還如他們所愿,全都跳進這個坑里面來了,丹恒直接一個無語的大動作:“所以現在該怎么辦?現在回去跟「羅浮」那邊報告情況還是怎么樣?”
鏡流有些放心不下,她看了一眼丹恒,說:“你先帶著人出去,我這邊再在這個地方看一下,記得出去以后跟將軍說一聲,我確定完情況也離開這里。”
“嗯,那我先出去了。這個地方不可久留,鏡流姐,說不定人家還是沖著你來的。”丹恒擔心他接下來一走就出事,連忙拉著鏡流,“如果有什么不對的事情,記得直接出來。”
“我知道,放心吧。好歹經歷的事情也比你多不少,就算是有埋伏,也經歷無數次。更何況一群造翼者,不過爾爾。至于你,趕緊去跟將軍說一聲。”鏡流望了他一眼,催促道。
丹恒點頭,立馬帶著人出去,「羅浮」那邊知道事情越早,他們針對這件事做出行動也越快,盡量在事情惡化起來之前解決。
當他們剛剛出大門,不知為何,城門從后面關了,丹恒身邊一個云騎軍轉頭,喊了一聲:“龍尊大人——城門好像在關!他們是不是想要把里面的人困在里面?”
并沒有聽到關門聲的丹恒一驚,停下腳步回頭望去,他看著無聲關閉的城門,愣了一下,之后連忙帶著人回去,聯系騰驍。
“嗯?怎么是你在聯系我,你們那邊發生什么了?”騰驍接到丹恒的通訊時,沒分清事情現在究竟如何個情況,一直沒接到他們返航的信息,還以為出事了。
丹恒聽到騰驍的消息:“啊?所以現在是你們也不知道我們經歷了什么嗎?”
騰驍更疑惑了:“你們到底經歷了什么事情,我們這邊一直沒有收到你們返航的消息,根據我們這邊掌握的情況,你們怎么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壞了,到底是誰給他們發的求助信息。丹恒簡潔地給騰驍敘述從接到求助信息后到現在的情況,并補充道:“將軍,我現在懷疑有大的可能性是盯著鏡流的。不然沒有辦法解釋為什么只盯著鏡流一人。”
“我知道了,給我發個坐標,我們馬上趕到,你那邊確保自身安全。”騰驍說完,收到丹恒給他發過去的坐標后就掛斷通訊。
這群造翼者怎么會盯上鏡流一個人?丹恒并不清楚他們的目的,他下去準備再在城外看看情況。
帶了十幾個人,其他的原地待命,若有特殊情況,隨機應變。
城外的景象處處皆顯示著這里曾經是怎么樣一個生靈涂炭的的世界,大火燒得一干二凈,什么都沒有留下。
在一片光禿禿的樹干后,有一處簡陋的聚集地,丹恒帶著人悄悄地走過去,碰到了原住民的埋伏,躲過攻擊后,才被其中一個人發現其身份:“等等,先別打了,情況不對……你們,你們是仙舟聯盟的人嗎?”
“嗯?是,我們來自仙舟「羅浮」,你們是……這里的人嗎?感覺你們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發生什么事情了?”丹恒看到那個樣子像是將領的人,點點頭,并且將自己的身份亮明。
那個將領松了口氣,他帶著丹恒等人走到避難所,然后嘆了口氣:“我們現在情況確實不怎么樣,那些造翼者把我們的家給摧毀了,我不知道他們接下來想要干什么,他們后面可能還有動作,但是我并不知道。”
怎么還有?丹恒倒吸一口冷氣,問:“所以現在城里還有人嗎?”
“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里面只有造翼者,整個星球的人都快被他們屠殺殆盡了。”身邊的人突然惆悵起來,指著眼前這一塊避難所,“現在只有這么多人,粗略計算了一下,只有大概一千人左右。”
他仰天嘆息:“原先這個星球還有很多人啊……現在就剩下這么多人了,唉。”
丹恒聽到城里只有造翼者心里一驚:“你是說現在城里只有造翼者嗎?”
“是的。”他意識到丹恒的態度,趕緊問了一嘴,“你們有人進去了?”
“是啊。”
鏡流還在里面呢,甚至門都關了。
將領喃喃自語:“哎喲我天嘞……里面那個人可是造翼者的軍團長啊……”
造翼者軍團長,后面幽囚獄還關著一個,不對,丹恒突然意識到一點,輕聲問道:“莫非,里面那個軍團長叫鳴霄?”
十王司重犯名錄第三位——造翼者衛天種軍團長鳴霄,印象最為深刻的便是不能與他提起「鏡流」兩個字。
“聽到別人說的名字好像的確是鳴霄,莫非你們也聽說過他的大名?”將領問。
丹恒吩咐完讓他們這群幸存者集合后跟著他們回「羅浮」后再做決定,他才說:“……也算是聽說過。”
畢竟后面都能到十王司重犯名錄里面,那里面的人有哪個不是“人才”?
什么鳴霄,呼雷,「食夢者」還有倏忽的,單拎出來一條罪名背后都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傷亡。
“有個問題我想問……我們并沒有給仙舟聯盟請求過支援,近期也沒有任何商業往來,怎么你們就知道我們出事了呢?”將領兜兜轉轉,終于問到了關鍵點。
丹恒:“有人偽造了一條消息,把我們引到這里來。”
想引來鏡流一個人,結果引來的卻是幾支云騎軍。
雖然已經知道結局,但是丹恒還是止不住地為鏡流擔心,「羅浮」這邊來的支援恰好趕到,還沒進城,就聽見里面的戰斗聲。
炮火壓制將門口轟開后,映入眼簾的便是鏡流的一道冰劍,丹恒連忙拉著自己身后的人躲開。
一只鳥人和鏡流打得有來有回,其余的云騎軍都在跟造翼者對抗,見到援軍過來,士氣大漲。
很快造翼者便潰不成軍。
他們的文明因為「穹桑」被破壞而出現科技斷代和整體的倒退,數量少還能跟云騎軍拼一拼,待到云騎軍一多,根本打不過去。
惱羞成怒的他們進攻頻率越來越高,一大片造翼者都飛上天空準備高空作戰,鏡流拖住鳴霄的腳步,讓后者無暇關心自己身后的造翼者。
丹恒望了一眼,找了個角度直接一槍投過去,正中鳴霄的羽翼,將他釘在墻上,動彈不得。
“干得漂亮。”鏡流察覺到槍投過來,連忙后退幾步,看著被釘在墻上的鳴霄笑了笑。
“援軍已經到了。現在他怎么處理?”丹恒和鏡流兩個人站在鳴霄的面前,“送到「羅浮」上面的幽囚獄嗎?”
眼前這個鳥人看到他們倆過來,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連忙展示了一把叫做鳥吐人言:“……求求你們,留我一命。”
丹恒自己倒是想留鳴霄一命,但是這得看鏡流自己的意思。
“那你跟我們一起回「羅浮」吧,數罪并罰……大概永遠逃不出去了。”鏡流將丹恒槍拿下來,丟給丹恒,在他們轉身的那一刻,鳴霄又有動作,他想要從身后偷襲鏡流。
丹恒察覺到,轉身用槍抵擋住鳴霄的攻擊,分神看了一眼身后的鏡流:“沒事吧?”
“沒事。”鏡流搖搖頭,她冷著臉拿起劍,準備將鳴霄一劍殺死。
劍鋒與兵器對波的那一刻,有一個倒霉蛋被鳴霄的兵器誤傷,而這個倒霉蛋就是丹恒。
他的左手手臂被劃了一道口子。
“……下次躲遠點。”鏡流拎著鳴霄的翅膀,看著丹恒,她另一只手托著丹恒的手臂,看了兩眼,沒有什么大礙,臂甲抵擋了絕大部分的威力,碎裂后的余威并不算太強。
丹恒:“我真的盡力躲遠了。”
整只鳥人的表情看上去生無可戀,大概誰被這樣做心情也好不起來。
“行……”鏡流點點頭,絲毫沒管手上這只造翼者的感覺,她甚至還有閑心地將造翼者的翅膀連帶身體五花大綁,然后直接把他丟到后面去。
不說別的,丹恒能從他的神情看出來,他很想死。
難怪《十王司重犯名單》上面會有一句:“避免在交談中提及「鏡流」”。
雷達響了幾聲,丹恒在窗邊看到遠處有一大片不知何物飛往這邊,之后他看見蟲群的翅膀。
蟲群?
蟲群怎么到這邊來了,丹恒至今對蟲群還有一些陰影,那個破玩意什么時候能夠在銀河中滅絕。
“鏡流姐,趕緊離開這里!”他轉身想要聯系鏡流,結果并沒有看到她的身影,通訊也被中斷。
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眼前出現了四個人,其中有一個還在跟他說:“欸,丹恒,你怎么還在那里啊,走啦!”
丹恒意識到是誰時,猛地清醒過來,手無意識地抓著旁邊的椅子,他的視線中出現鏡流的身影。
“你沒事吧?剛剛看到蟲群的時候我們已經走了,不過晚了一些,好像你受到了一些影響?”鏡流搖著丹恒的身體,丹恒的意識逐漸回籠,他伸手摸去,只摸到自己的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喘息兩聲,語氣虛弱:“沒事,大概是不小心吸入了翅粉,現在沒事了。”
丹恒坐在一旁,看著遠去的蟲群,大腦忍不住回想剛剛看到的景象,他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因為蟲群看到理論上不屬于現在的他的記憶。
“別想了,剛剛你那一下……你現在的手臂不疼嗎?”鏡流的目光移到又崩裂開來的傷口,血已經浸透丹恒的衣服。
丹恒看著自己手臂:完了,剛剛沒有注意到,現在好疼。
這下他出去一趟,好像玩脫了。
老老實實包扎好自己的手,回到「羅浮」后,丹恒本想掩蓋一下自己手上的傷,結果就這么“恰好”地看到從「朱明」回來的應星,還有從「朱明」轉了一圈的白珩看見。
“……丹恒,告訴我們,你這是干什么去了?”白珩和應星盯著他那帶著血的衣袖,問。
完了,徹底玩脫了。
都直呼其名了,丹恒覺得他命不久矣。
第033章 第三十三章
丹恒將視線移到鏡流的身上, 后者絲毫沒有理他的意思,并且火上澆油說了一句:“要不,還是你向他們解釋一下?畢竟這件事也是你自己做的,當然, 如果你實在是不想說, 我也可以代勞。”
“算了吧鏡流姐, 如果是你來說, 我估計要被他們說好久。”丹恒非常有自知之明, “其實是被誤傷了而已,更何況我現在也沒任何事情,不要擔心, ”
白珩仔細看了一眼丹恒的左手臂,她想了想, 還是問:“……那你也沒說這是怎么整出來的啊。話說回來, 你們持明族不是會醫術么?怎么會出現這種事情?”
他該說什么,因為過于害怕自己不受控制整出飲月之亂,所以把技能全點在了塔塔開上面嗎?
只要自己不怎么會,就不怕自己會自信心爆棚被其他人蠱惑去碰什么化龍妙法。
認清自己的德行比誰都好,沒開玩笑。
而且丹恒自己完全不想被當作奶媽, 他更喜歡在戰場前線, 每個奶媽都有當輸出的夢,誰說奶媽不能當輸出的?他第一個反駁。
要不是鏡流一個人壓著別人打,毫無任何插手的機會, 他是真的不愿意呆在后勤。
誰也別想讓他去后勤!
“我們是會這些,但是問題來了, 我左手傷了怎么給我自己醫啊?而且當時還碰到了蟲群。”丹恒試圖辯解,他現在的左手已經恢復地差不多了, 留在衣袖上的血跡也只不過是看著嚇人而已。
誰知眼前兩個人聽到蟲群之后,神情突然變了:“……什么回事?怎么還遇到蟲群了?「繁育」星神不是早就隕落了嗎?現在銀河里面還有蟲群?”
不止是這個時代,就連很久之后的銀河,依舊有蟲群。丹恒簡單描述了他們看到蟲群之后的事情,白珩嘶了一聲:“難怪。”
鏡流站在原地一言不發,過了許久,才看向丹恒:“你先去看看你的手吧,只是簡單包扎過,不怕傷口被感染嗎?我之前可是聽說過有些持明族因為傷口感染,反復復發然后轉世輪回的,不知道是不是你們整個持明族的問題。”
別嚇他,丹恒也是聽說過那個人,之前還專門去看了一眼,發現是他那個人自己的問題,因為某一世時候卵被磕碰一下,整個人的免疫能力都直線下降,怎么調理都調理不過來。
那個人每一世勵志去云騎軍,結果因為身體每次都去不了,有一次偷偷摸摸地去了云騎軍,還跑到了前線,下場就是傷口感染被送回來,然后提前步入下一世。
“是因為自身免疫能力導致的,跟我這個完全沒有關系,所以鏡流姐你不要嚇我,我原先還看過那個人的記錄的,發現就他一個人會是這樣。”丹恒看向鏡流,努力辟謠,“不是我們整個持明族都這樣,有些仙舟人不是也存在生理缺陷嗎?”
他怎么感覺自己越辟謠,謠言不光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了。
真的是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受不了一點,建議「羅浮」上人手一本持明族相關的介紹。
眼見著丹恒啥事沒有,應星終于看不下去:“所以,哥,你能不能去換件衣服?就打算穿著這一件招搖過市嗎?要是讓某些人看到了,怕不是直接把你從頭到尾包一遍,再把你送出去。”
白珩對他的描述感到好奇:“包一遍是什么?”
“字面意思,從頭到尾給他武裝一遍,最好是連星神都傷不到他的那種。”應星抬頭看著白珩,解釋道,他說完思索片刻,又補充一句,“好像之前那群龍師有這種設想,只不過一直沒有實現而已。”
丹恒:……
丹恒一想到那群龍師就發愁:“你不早說?”
“可是你沒問。”應星說。
行,現在是真的命不久矣。白珩站在鏡流身邊,拉著應星偷笑兩聲,然后對著丹恒說:“所以,趕緊回去掩蓋痕跡,我們在長樂天等你。”
丹恒本來還想說什么,但聽到有人說持明那群長老似乎要來到這里找到龍尊,立馬跑了,鏡流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小聲地感嘆:“這么多年了,我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就是這樣,沒想到在你們來到之后,又看到他以往的樣子。”
“這事不是挺好的嗎?”白珩攬過鏡流的手,對她笑著說,“走啦,正好出來回來,好久不見你了。小應星成年那會,你都沒有趕回來,不是嗎?”
站在一旁思考什么的應星被猝不及防地一拽,他看著走在前面的白珩,剛剛的驚訝還沒有緩過神來,下一刻就被白珩拉走。
“你也是!小應星,別在那里思考什么了,你師傅給你吩咐的事情也不是馬上就要辦,等到明天再辦唄,從「朱明」那邊趕出來你不累嗎?”
鏡流自己倒是無所謂,她也是剛剛從外面回來,大家的狀態都不怎么樣,將軍還特意說既然到得有些晚,那么就等到第二天再去也行,應星是個年輕人,精力比誰都旺盛,即使是其它兩個人——其實是白珩單方面地說話——正在討論要不要在老地方喝一口時,依舊在思考他該如何精進某個器械。
想著想著,思路倒是跑到丹恒原本送給他的游龍臂鞲去了,那個工藝只有持明族的巧匠能夠做出來,他帶過去「朱明」研究很久也沒研究個所以然,拿著那一對找到自己師傅,師傅看了一眼,說現在的他的技巧還遠遠不及,更何況這是持明族自己的工藝,他也沒有研究過,沒有辦法教他。
如果想要研究,那就只能應星自己研究了。
本來都想要把它拋在腦后,結果看到丹恒出了這件事,他在想著要不要給丹恒做一個類似的。
“……誒,應星,應星!在想什么呢?”白珩用手在應星的眼前晃了晃。
應星回過神來搖搖頭:“沒事,就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話說他怎么還沒有來啊?”
“他啊,估計被什么人纏住了唄。我們在這里等等,再者說了,他答應你的事情什么事情沒有做到啊?對吧。”白珩說著,望著鏡流,悄悄地跟應星說,“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兩個回來之后感覺有些奇怪?就好像經歷了什么事情一樣。”
“的確是,他們兩個提起蟲群的時候神情都變了一些,我聽聞銀河中的蟲群有一些會讓人產生幻覺,他們不會是看到什么了吧?”應星想起之前在「朱明」聽到的傳聞,推測道,“不過我也是瞎猜的,要不要待會問一下?”
一直站在前面閉目養神的鏡流睜開眼,回眸望了那兩個人,冷靜地打斷他們兩個的談話:“我聽得見。”
后面兩個正在小聲叨叨的人立馬停下自己的討論,站在原地默不作聲,只能瘋狂地用眼神交流,并且用手勢表示。
“你們兩個……”鏡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認識的這兩個人,她輕咳一聲,吸引身后的注意力,“想說什么就直接說,我們碰到蟲群不假,并且事情是經歷了一件比較離譜的事情,不過他的反應似乎比我更大。”
她想起之前看到丹恒抓著旁邊的椅子,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臉,神情痛苦的樣子,連自己傷口裂得更開都沒有察覺到,而且不光是痛苦,又夾雜了一些遺憾和惆悵,具體是哪種情緒,觀察過許多的鏡流竟然有些看不出來。
想到這里,鏡流轉身問身后兩人:“你們……有聽說過他經歷了什么事情嗎?在我的記憶中,他經歷的事情并沒有一樣能夠造成這個地步的。”
白珩:“你都不知道,我們怎么知道啊?而且你跟他認識的時間最長,有些事情也是只有你知道的。”
應星這個認識時間更短的,更沒有聽說過,他跟著丹恒的那十年,兩個人都快把這地方鬧翻天了,當然,以他為首,丹恒只不過是在他身后收拾爛攤子。
“那就奇怪了……”鏡流閉上眼睛,才說,“算了,他不想說也就不說了,有些事他不愿意說也就隨他了。”
——
丹恒是被龍師困住了腳步,他換完衣服還沒銷毀的時候,就被星陽這個合格打工人看見,差點把星陽氣昏厥,幸虧雪浦在身后扶著他,才沒有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你這是干什么去了?告訴我,你干什么去了?”星陽原地化身尖叫雞,他指著丹恒換下來的那件衣服看著丹恒,“我的祖宗嘞,你沒事吧?不是,你說一下情況啊?”
“沒事,就是小傷。現在已經痊愈了,沒有換洗的所以留下了而已,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嗎?”相對之下,丹恒就顯得冷靜不少。
星陽懷疑地掃過丹恒兩眼,雪浦率先跟丹恒匯報情況:“是這樣的,丹恒,近期「羅浮」這邊的情況緩和下來,正在登記所有的傷亡人數和失蹤人數,然后確定現在「羅浮」上面的人數,另外將軍還說「朱明」那邊聽聞之前發生的事情后,派了懷炎將軍最小的徒弟過來商定后續合作……我估計是應星,除了他也沒有誰,您現在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下去的嗎?”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你們把現在持明族的人口數量統計出來,包括正在云騎軍,太卜司等等在六御的,統計出來名單后給將軍就行。”
戰后人口大排查嘛,丹恒理解,他一邊扒拉星陽這個掛件,一邊面不改色地跟雪浦商定接下來的事情。
不知道星陽動到了哪里,他嘶了一聲:“星陽,別碰我手,剛恢復得差不多,你就別上手了。”
“哦,抱歉。話說回來,上一群龍師基本上已經進入下一世,現在正在跟著我們學習,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當不會存在之前的情況,不過也說不準,我這邊再幫你看一下。這里面有個人我覺得得注意一下,之前在觀察就一直沒跟你說。”星陽從丹恒身上下來,他從不知何處掏出來一張紙遞給丹恒。
丹恒接過那張皺巴巴的紙,神情變化一瞬,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才問:“你這張紙怎么這樣了?”
“呃,可能一個沒注意就這樣了,上面的字跡還看得清楚嗎?”星陽撓撓頭,無視身邊雪浦的眼神,“我剛剛掃了一眼,應該沒有關系的,你看看?”
說完才看著雪浦,問:“不知道您有什么意見?”
雪浦雙手抱胸:“沒有,就是我也不知道一個人的檔案居然會成這樣。”
確實是一個人的檔案,還是老熟人的檔案,也不知道星陽的手氣到底有多么好,拉回去的那個人的前世跟他倆的仇可大了,沒錯,那個人的前世就叫風浣。
看到上面的名字,丹恒人都是麻的,他是真的不想看到上一波那群龍師了,再來一次,又是一個大清掃。
翻來覆去也沒發現有任何的問題,他便直接問:“你給我拿這個,他出了什么事情值得你單獨報告一下?”
星陽:“沒別的,就是他最近神神叨叨的,之前不小心聽到他說‘龍尊大人近些年來又不在這里,我們的生活也沒有什么變化,更何況他出征在外也不處理事情,那么我們的事情為什么還要整理起來讓他過目’。”
好,很好,又有這種危險的思想,丹恒咳嗽兩聲:“你確定他說了這句話,不是你聽錯了?”
“他沒有聽錯,因為我也聽到了。本來我也以為我自己聽錯了,問了好幾個人都說是聽到過,所以我們確定他的確有這個意思。”雪浦看著那張紙,盡管風浣算是她的前同事,但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情照樣不會下手留情。
丹恒沒想到這人輪回轉世之后還在堅持他那一套看法,便針對這位出了個方案:“如果你們強調了還是堅持這套理論的話,那就考慮考慮將他處理掉了。”
他本身名聲就不太好,多處理幾個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只不過有些頭疼:“怎么這么倔強呢?”
星陽搖搖頭:“不知道,我們都不知道。我們也跟他解釋了,你不會過問他們的事情,結果還是這么以為的,真的倔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帶了什么東西,然后這一世看到了也理解到他的意思。”
他收起其他的文件:“反正持明族這邊跟仙舟的關系日益親近,你的功勞還挺大的,將軍也希望除了仙舟人之外的人可以參與到六御之中,現在持明這邊報名想要去的人還是挺多的,這點就不用擔心,我們都知道該怎么做,這一次來,也主要是風浣遺留下來的事情,我們沒有你的意思不好處理。”
那可太好了,丹恒在心里為自己鼓鼓掌,表面上還是那副樣子,一點沒有改變過,點點頭說:“知道了,既然一切正常的話不用跟我匯報,你們該怎么做就怎么做。將軍那邊也會偶爾跟我說起你們的事。”
雪浦和星陽離開前,星陽還在門口探出個頭來:“下次別受傷了,讓應星給你做點防御的東西吧,你之前找到持明的巧匠的時候我還以為你開竅了覺得自己該防御一下,結果沒想到你居然是送給應星的?!”
說著說著,他越來越激動:“你送給應星有什么用啊?保護他在「朱明」不受到傷害嗎?你能不能看看你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丹恒把人直接轟走,他還趕著跟其他三個人匯合呢,被事情纏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們還在不在等他。
——
不知道等了多久,鏡流三個人終于看到丹恒的身影,他趕過來的時候,看到應星還沒有走,便知道剛剛說的那個徒弟是誰,與其看到應星停留在「羅浮」驚訝,不如說看到白珩在這邊驚訝更大一些。
他好奇地問:“我有個問題,白珩姐你怎么還沒有走啊?你那邊沒有什么事情嗎?”
“沒有啊,或者說因為我摔的星槎太多了,導致大家都不怎么愿意跟我一起出去,所以現在我就來休息了唄,他們說是為了星槎著想。”白珩語氣輕松,她舒展自己的身體,摸摸自己的尾巴,“說起來,之前去接應星的時候,我第一次到「朱明」仙舟,見過的景象完全不一樣,真的奇了,初次聽說那個地方的時候,我還以為整艘仙舟都是鋼鐵淬煉的那種。”
應星附和:“我也是,結果到了那邊之后,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看到白珩姐的表情還是挺有趣的,真希望你們也看看。”
“……小應星,你是皮癢了是吧?”白珩故作惡狠狠地盯著應星。
丹恒看著他們的動靜,心情也放松下來,他故意問:“是什么樣的表情?我想要看看,不知為何,有些好奇。”
白珩:“丹恒!”
四個人中年齡最小的應星不怕死地回答他:“就——非常非常驚訝,仿佛打開新世界的那種!”
話音未落,應星拔腿就跑,白珩捏著拳頭追著應星,鏡流和丹恒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嘆氣,無奈地追上他們。
就這樣,一路跑到了鱗淵境,白珩用手撐在膝蓋上喘氣,指著同樣累得不行的應星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丹恒悠哉悠哉地在他們兩個面前走著,還問:“你們還要追嗎?”
“別追了,我要受不了了。累死我了。”應星癱在地上,白珩也好不到哪里去,擺擺手:“不行,真的要累死了。”
最后一個趕到的鏡流看到眼前的情形:“終于消停了?真的佩服你們,不累嗎?”
“還好,畢竟我在「曜青」那邊經常經歷這種。”/“累死了,真的,別追了。”/“不累。”
丹恒渾水摸魚地回了兩個字,被兩個人瞪了一眼,他的視線移到一旁去,然后意有所指:“我是真的不累,又沒有跑過來,怎么會累呢?”
因為某位受過傷,白珩強行將他手中酒杯里面的液體換成了白水,理由為病患不能喝酒。
那一瞬間,丹恒都想跟白珩說:“要不你去整個長島冰茶吧。”
當然他沒敢說話,再說一句就要被她拉去幫忙了。
結果到頭來,白珩和應星喝著喝著睡著了,丹恒和鏡流把兩個人背著回去,處理完后,才出門在欄桿前出神。
“那些鱗粉能夠讓人產生幻覺,那天你到底看見了什么?你的神情告訴我,你看到的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一般來說,都是一個人最深處的愿望,但你似乎是個例外。”鏡流站在丹恒的身邊,開口問。
她喝了一口酒后,沒有等丹恒說話,而是先行講述自己看到的情形:“我就先講講我的吧,我看到了我自己,那個人跟我說,她經歷了幸福的一生,「蒼城」沒有被吞噬,我也沒有經歷那些事情,有著幾個能夠聊得來的朋友。但是怎么可能呢?而且,你們對于我來說已經是朋友了。”
丹恒陷入沉默,他的確是看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是想想又非常合理,輕輕嘆了口氣:“也沒有什么,就是看到我們幾個人分崩離析,然后我也離開這個地方跟其他人一起踏上旅途而已。”
其實他看到的不是這個,但是看到的讓他有些驚訝。
然而別人看到的卻是他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真的是這樣嗎?
當初他明明看到的是星穹列車。
“這樣嗎?的確,我們幾個人的壽命不等,遲早有一天會這樣。原來你也害怕與他們分離,但朋友就是朋友,只要不是道路不通,所造成的影響,是能夠伴隨終生的。”鏡流看著丹恒,“也不早了,早點休息,才從外面回來,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丹恒點點頭:“好。”
他看著鏡流離開,轉身回去,腦海里一直在想著他看到星穹列車的這件事。
明明不可能發生的。
為什么列車會是他內心深處的愿望?
想不出緣由的丹恒選擇把原因歸納為他打游戲看劇情看多了,對列車組的感情比較深,才會出現這事。
第二天醒來時,白珩和應星已經先行離開,而應星在離開前,在桌上放了一個盒子,丹恒打開看后,發現是一只他曾經送出去的游龍臂鞲,還有一封信:
“丹恒哥,這只左邊的留給你了,你記得戴,下次可別出事了。另外一只我就留著了,研究一下工藝,爭取以后早點做出差不多的送給你。”
兜兜轉轉,還是留了一只到自己手上。
或許有些命運是怎么改,也沒有辦法改變。
第034章 第三十四章
丹恒對應星的行為沒有一點點感動, 他只對這玩意發愁,他完全可以找到別人再做一個類似的,還非得要給他留下一只。
明明都送給他了,就別想著研究工藝了行嗎?
好吧, 雖然丹恒自己是承認內心深處是有什么地方被微微觸動。
也僅僅一點點而已, 吧。
衣袖拂過盒子, 身影慢慢地離開房間, 盒子內部的東西已然消失不見, 只剩下那張寫著字跡的紙被放回盒子里。
房門一開一合,只留下一聲嘆息。
看見星穹列車這件事對丹恒的影響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幾百年, 早已習慣這里的生活方式,然而事情并不是如此, 內心深處依舊向往著星空。
或許在很早之前, 丹恒跟著鏡流在鱗淵境的沙灘上看星星時說他們每個人都是星星的孩子的時候,就已經無意中說出他的愿望。
因為渴望探索星空,去往銀河的邊緣,所以他的歸宿是群星;反之亦然,群星是他的歸宿, 才會讓他向往著外面更大的世界。
意識到自己心中所想后, 一直在糾結著什么的丹恒徹底解開了自己的心結,整個人的狀態也放松不少。
連鏡流都發現他的狀態大改樣,有段時間經常在他身邊觀察他, 被問到原因時,答曰:“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 總之你這情況持續多久了?最近你的情緒起起伏伏的。”
“沒事,就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丹恒順手拿過寫著一個地名的紙張, 看著上面的內容,“嗯?這個地方?發生什么了?”
歐文利這顆星球對于他來說簡直是老熟人見面,單方面的熟悉也是熟悉。
一些文本從自己腦子里閃過,他看著鏡流問:“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地方周邊是不是「曜青」那邊的云騎軍和豐饒民的戰事比較焦灼啊?”
“嗯?原來你聽說過啊,是這樣,白珩跟著她那邊的使團去「朱明」請求援兵了,他們也向我們請求過,但是我們這邊有新的任務就沒有辦法支援。”鏡流奪過丹恒手中的紙,將另外一張交給他。
上面寫的地名也是老熟悉了。
塔拉薩。
只有一個地名,其他的什么都沒有,丹恒看這架勢,事情怕是有點大,便搬了個椅子過來在鏡流對面坐著,問:“這個地方發生什么了?這個地方應該算是仙舟的子文明吧,他們是騷擾不成仙舟聯盟,選擇騷擾相關的地方了?”
鏡流沒有說話,而是在自己面前點了兩下,一個投影展示在他們面前,正中央有一顆行星,周圍有不少行星,上面密密麻麻地遍布著不少點。
手指往右一滑,圖像上面的點減少不少,丹恒敏銳地察覺到這兩張圖片時間上的區別。
一張是二十個系統時前,最開始那張是五個系統時前。
短短十五個系統時,數量就幾乎翻了個倍。
正中央的行星被這些點包圍起來,沒有任何一個點靠近,但給人的感覺并不太好。
如果沒有理解錯,那顆行星便是塔拉薩,而那些點,是豐饒民。
聚集這么多豐饒民,是想要把塔拉薩行星一舉拿下嗎?
丹恒無法理解這群豐饒民的做法,當然也是正常情況,如果能理解他就會被拉去被人研究為什么這個人的腦子能夠理解豐饒民的想法。
他嘖了一聲:“這些……究竟是什么情況?步離人還是造翼者還是哪一只?他們是準備把塔拉薩行星變成自己的地盤嗎?”
“我想,根據以往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想要將塔拉薩收為自己的囊中之物。現在「羅浮」這邊的運輸天艟已經全力趕過去,希望能夠趕上。不能再出現像應星他故鄉那樣的慘劇了。”鏡流放快語速,說,“而且現在「羅浮」已經決定跟塔拉薩建立商業往來,這個時候出岔子,我很難不懷疑是不是內部有什么消息走漏了什么。”
什么消息,這消息丹恒都沒有聽說過,就已經被豐饒民知道了。
很好,自己的消息來源居然落后不少。
丹恒:“這消息怎么沒人跟我透露一下,哪怕一個風聲都沒有?”
鏡流望了他一眼,翻到第一張圖,指著上面的時間:“因為這個時候,「羅浮」才剛剛通過方案,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這方面是天舶司在處理,云騎軍不參與其他六御的抉擇。”
第一張圖上面的時間寫的是——
二十二個系統時前。
在塔拉薩行星附近出現豐饒民蹤跡,是在二十個系統時前,在這兩個系統時內,就已經有一大部分的豐饒民聚集在這里。
很顯然,他們幾乎是在天舶司剛剛通過方案的時候就出發前往塔拉薩。
要么天舶司內部出現內鬼,要么是豐饒民在「羅浮」上面有著眼線,無論哪種,都讓「羅浮」存在劣勢。
敵暗我明,極有可能現在丹恒與鏡流的談話也被人聽去,丹恒小聲地問:“現在情況不容樂觀啊,鏡流姐,你有什么頭緒?如果要確定到底是誰,就會打草驚蛇,不能明面上做出決定。”
“是會這樣。但是現在由云騎軍接手這件事,已經切斷天舶司那邊的消息往來。”鏡流看著丹恒,“不必擔心,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
她看著剛剛發過來的圖像,上面的數量已經比之前還要多:“我們并不清楚,它們后面還有多少人。”
丹恒粗略估計一下數量,如果要開戰的話,將會與豐饒民進行一場惡戰,雙方都得不到什么好處,硬要說,那就是仙舟這邊再次勝利。
除此之外,就沒有什么。
頂多就是后續能夠跟塔拉薩建立商業往來,航線不會有任何的阻礙而已。
“現在往那邊派過去一些人了嗎?還是說現在先派人去看看情況?”丹恒用手撐著頭,想要點投影,被鏡流制止后,收回手,“塔拉薩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嗎?”
“沒有,我們這邊在接收到塔拉薩被豐饒民包圍的時候,就已經聯系不上他們了。推測是信號被切斷。”鏡流往后一翻,點了幾下,丹恒看見上面的字跡顯示——
“無法連接。”
丹恒:“無法連接?”
鏡流點點頭:“沒錯,無法連接,對面是塔拉薩的統治者,如果他都沒有辦法聯系上,那么只能說明一點——徹底出事了。”
她將投影關閉,拍了拍丹恒的肩膀,說:“將軍這一次仍然指示你跟著我一塊離開,整個仙舟的人手不足,接下來我們可能會很忙,也很艱苦,你要是接受不了,可以留守。”
那怎么行?丹恒撇撇嘴,他現在寧愿離開「羅浮」去銀河各地看看,哪怕是跟著云騎軍一起也行,只要是能夠出去,任何方式都不挑。
心態已經從不想當后方,到現在的后方也行,實在不行他混入炊事兵也要跟著別人出去。
每一次出去,都能見識到銀河中的一切,美麗而又充滿神秘,無論是某個星系還是某顆星球,丹恒都想要去了解它們的歷史和現在。
“我肯定愿意跟你們一塊出去啊,我又不是不想出去,什么方式都行。”丹恒說著說著,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鏡流嗯了一聲,沿著他的話說:“是這樣的,如果你想要跟我們一起出去的話,現在你的話只能……跟著那群醫師走了。”
很好,逃離不出這個命運了,丹恒后知后覺,無語地望著鏡流,忍不住說:“鏡流姐,你就是在這里等著我給我自己挖個坑然后自己跳下去是嗎?”
“并沒有,這只不過是一個事實而已。”鏡流將名單交給丹恒,丹恒掃過一眼,的確只剩下那個位置,見人已經清楚事實,她便收回去,“你看,的確如此,不是么?就算是你不過來,那群醫師也會讓你幫忙的,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們之前集體去的方向應該就是鱗淵境的方向,嗯……現在應該快回來了。”
丹恒還想說什么,門被一群人轟開:“冒昧打擾,不好意思,請問龍尊大人在這里嗎?”
“……在,我知道你們找我是為了什么事情,走吧。”他自知自己是逃不過了,只能應了一聲,老老實實地跟著這群人過去。
最后來到戰場時,丹恒還沒緩過來,就看見一堆一堆的云騎軍送到這邊,他看到數量人都驚了一下,問:“什么情況?怎么這么多人?你們是發生什么事情了?”
“我們,嘶——”一個傷得不是特別嚴重的云騎軍開口,他受傷地方在臉,一開口,牽扯到傷,捂著自己的臉,痛苦地嗷了兩嗓子。
丹恒伸手將他摁下去:“冷靜,別動,除非你的臉想要留下一些能夠讓人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來的痕跡。”
云騎軍:“龍尊大人你這說的是什么話?這叫什么痕跡,這叫榮耀!”
“你說的是一半黑一半白的那種榮耀嗎?別的不說,你這樣子如果別人看到,第一反應是遠離你而不是覺得你臉上的這些痕跡是勛章,是榮耀。”丹恒斜睨他一眼,語氣陰森森地,“還是說,你連醫生的話都不聽了?如果你想要所謂的勛章,我不介意多給你加幾枚。”
話音未落,那個云騎軍被丹恒的話激得嚇了一跳。
旁邊斷了只手的一位陰陽怪氣:“可不是么?總有些人覺得自己有了點痕跡就覺得自己很厲害了,這么厲害怎么沒見你當上隊長啊?”
“我說你不陰陽就不會說話了是吧,啊?”
丹恒強壓著自己的怒火,讓那兩個人安靜下來,離開去處理別的傷患。
不知道一天送來多少人,只能勉強推斷出前方戰事比較焦灼,就連鏡流有時候都來找丹恒醫治,問前線情況又什么都不說。
回到「羅浮」,丹恒看到具體情況后,才發現這傷亡人數到底有多少,不愿意相信經過自己之手的云騎軍占了受傷人數的百分之八十。
同時還沒緩過來呢,又得知白珩自己申請從「曜青」調到這邊的消息,聽聞后,他倆第一反應是:
又出現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調崗?這段時間怎么這么多事情,忙不過來了。
天舶司司舵因此解釋:“白珩小姐在飛行士里面的能力都非常突出,而「羅浮」這邊情況有些特殊,大批的飛行士現在還在培訓中,有些青黃不接,所以其他仙舟便調任一些飛行士過來,白珩小姐也是其中之一。”
什么時候飛行士變得青黃不接了?丹恒一直在后方,經他手的飛行士都治好一溜煙,能從鱗淵境排到迥星港,怎么還青黃不接了?
他迷茫地問:“啥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還是說有什么其他情況嗎?”
司舵清了清嗓子,打斷他的問話,不斷地給丹恒遞去“求求你別說了,大人,再說我沒有辦法圓回來”的眼神,后者領會到,立馬閉嘴,光速變臉,看著白珩:“那白珩姐,以后多多指教嘍。”
“……”白珩雙手抱胸,看著司舵,“你看,他果然第一時間看不出來吧?”
司舵和鏡流異口同聲:
“白珩小姐,你果然了解他啊。”/“他能夠第一時間看出來就不會被騙到后勤去了。”
丹恒緩緩一個:“?”
難得見到吃癟的表情,惹得白珩和鏡流兩個看了丹恒好幾眼,鏡流依舊是個大忙人,簡單寒暄幾句便離開了,丹恒和白珩兩個人在「羅浮」上走著。
原先都是做客來到的這里,現在卻要代表「羅浮」出征,白珩自己的感嘆比較深,她的心情更多是能夠跟自己朋友一起的激動,戰友之間的生死交情是其他情誼難以企及的。
于是他倆又兜兜轉轉,回到了老地方。
“不過,我怎么感覺你最近似乎有些奇怪啊?”白珩盯著丹恒,用手撐著頭,另一只手數著丹恒最近奇怪的行為,“比如經常問我外面的世界如何,還有關于銀河的一些情況。”
她將手放在自己膝蓋上,身體前傾,側耳悄悄打聽:“我有一個猜想你看對不對——你是不是想去銀河看看?”
丹恒是覺得之前的自己有些不對勁,但沒想到表現得這么明顯,他直接承認:“是啊,看到你經常出去,還看到這么多沒見過的景象,就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不過是一個設想,誰都知道丹恒自己是絕對不可能出去的,連離開「羅浮」都涉及一大堆手續。
這些年戰事越來越多,手續越來越簡化,到現在都是告知一聲讓那群龍師知道丹恒去哪了,現在還活著不。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辦法自己出去。
自己的身份就已經將一生與「羅浮」深度綁定,若是找不到破解的方法,依舊要將這道枷鎖和重擔傳給下一個人,之后代代相傳。
突然理解丹楓這個在云五里面看上去非常靠譜的,到最后咋會發那么大的瘋了。
他也好想發瘋啊!
“嘖,這么久了,原來你還是想要出去啊?”熟悉的聲音響起,時不時來展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丹恒早已經習慣了。
他現在可以面不改色地回敬幾句:“怎么?你就不想出去?銀河那么大,仙舟又在銀河中走了這么久,經歷過的世界不計其數,想要去看看也是正常的吧。”
它說:“可是你沒有辦法,你身上的職責……”
丹恒打斷它的話,試圖直接堵死:“沒忘,記得住;沒法,想得美。折騰半天沒有一個結果,還要讓大伙好不容易跟仙舟建立起來的聯系給親手整斷,你真的會心安?還是說你自己有什么打算,說出來讓我看看。”
越說越想把這玩意毒啞,這樣就只能看著這玩意上躥下跳。
沒本事的東西,只會無能狂怒,別來阻擋他瀟灑人生的腳步。
現在整體情況就挺不錯的,怎么還有人想要回到以前呢?
丹恒隱隱約約地覺得當初那四個龍尊來到「羅浮」一直強調的那句“不要沉湎于過去,飲月”,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對這玩意說的。
好嘛,壓根沒有聽,還在這里叨叨。
“都說了別沉緬過去沉緬過去,她們的話你是一點都不聽啊?我需不需要以理服人一下?”丹恒微笑地望著眼前這個玩意,他搓搓手,沒有等其反應過來,已經被連揍了好幾下。
過了很久,才傳出求饒的聲音:“……停停停,別打了。再打我就要沒了,你也失去力量了。我閉嘴,你先請。”
果然還是得以「理」服人,老祖宗誠不欺我哉。丹恒在腦海中神清氣爽地拍拍手,他看著白珩:“那,白珩姐,反正我也沒有辦法出去,不如你給我講一下你的見聞唄?雖然我出不去,但想象一下,也是可以的。”
白珩:“好啊。”
她指著一個方向:“那邊,我記得我之前去過一個地方……”
促膝長談,白珩講著故事,時不時站起來給丹恒表演一下,惹得兩人哈哈大笑,后坐回去,一起抬頭望著星空。
這里的星空對于丹恒其實是陌生,但是在白珩講了之后,距離拉近了。
他輕聲問:“你們這樣在銀河探索的,應該也有共同的一群人吧?”
“對,我們是「開拓」的無名客。很可惜,阿基維利已經隕落了,因為星核,星穹列車也不得不擱淺,到現在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的很想登上大名鼎鼎的星穹列車看看。”白珩雙手撐著頭,露出向往的神情,“也不知道星穹列車能不能再度啟航了,希望能夠有那么一天。”
星穹列車一定會啟航的,丹恒心里知道,在若干年后,會有一位紅發的少女修好列車,然后讓它再度在銀河中綻放光芒。
但他不能說出來,而是拐彎抹角地說了一句:“會的,銀河之中的無名客會發現星穹列車,然后讓它再度踏上旅途的。白珩姐,你相信嗎?”
白珩清脆的笑聲響起:“哈哈哈……當然相信啊,我們無名客的足跡遍布整個宇宙,去過阿基維利已去過的所有的地方,前仆后繼,或許這就是「開拓」的意義吧。”
她望著丹恒,歪頭問:“你說呢?”
“自然。”
多說無益,這兩個字便足夠了。
說不羨慕都是假的,原先是登上了星穹列車,但是付出的代價卻太過于沉重。
人生總是需要做出抉擇,美化未行之路,人皆有之。
但——
“如果以后能夠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去星穹列車看看。”丹恒說,他站起來,“當然,也只是一個很好的設想而已,事實上忙得不行,今天這樣能夠在這里的時光也比較短暫。”
“是啊,誰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事情呢?走啦,丹恒,明天見。”白珩揮揮手,朝著「羅浮」的萬家燈火跑去。
丹恒站在原地沒有離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然后轉身向相反方向走去,身影沒入黑暗中。
他還有一些事情要做——鱗淵境的情況他能夠感受到,現在有些異常,問題不大,但不能把它放在身后,以免后面出現意外。
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出事?如果今日沒有回來的話,怕是連這件事都沒有察覺到。
一條青龍的身影浮現在水面上,之后又沒入水中,過了許久,又恢復平靜,仿佛從來沒有人來到過這里。
只有水下的漩渦,在無聲地敘說里面發生的一切。
第二日,鏡流并沒有看到丹恒,并不在意,以為是去丹鼎司醫治剩下的病患,而她跟騰驍兩個人正在總結這段時間的戰事。
刺耳的聲音突然響起,投影突然打開,一條消息浮現在面前。
一個云騎軍看到這一條消息,神情凝重,轉身喊道:“將軍!前方傳來消息,有一艘運輸天艟好像被新型長生種入侵了,現在并不清楚內部的情況,只能知道這一條消息,還是失聯之前發來的。”
一聽他的話,騰驍自己動作比誰都快,他連忙趕過來:“你說什么?有一艘運輸天艟被新型長生種入侵了?那艘天艟現在在哪里?”
“不知道,沒有任何消息,他們連坐標都沒有發送過來,最后一條消息便是這個!”
“壞了,這群新型長生種不會想要劫持那艘天艟,然后反過來威脅仙舟聯盟吧。”騰驍罵了一聲,“前腳剛得知天舶司可能有情況,現在又出現新的事情,上面可都是新生代,出事了后果不堪設想。”
第035章 第三十五章
“冷靜一點, 將軍,先別著急。等看看那艘天艟的軌跡再說,現在過去,您也沒有辦法找到他們, 不是嗎?”
“將軍, 兩個系統時前, 那艘天艟突然改變軌跡, 已經標記異常, 反復聯系未果,正在預估可能的軌跡。”
“將軍這邊有些新消息……”
“將軍……”
一片混亂之中,騰驍終于聽到了他想聽的話——
“將軍, 那艘天艟的航行軌跡已經得到,同時失聯前的情況也已經同步過來, 我已經大概看過一眼, 運輸天艟沒有任何問題,只能從上面的人中排除。”
他松了口氣,大步走到軌跡圖面前,原本在正常航線的運輸天艟在某個地方節點,突然改變航線, 向著離仙舟越來越遠的地方過去, 預估下來的航線,一直都往那片地方去。
而那個方向若是沒有記錯,匯集一大群豐饒民。
他們是想要將仙舟的云騎軍引入那邊一顆被孽物浸染的海洋星球上嗎?
還是說想要做些其他的事情?
騰驍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仍然聯系不上那邊的人,內心焦灼, 剛準備開口,想要派人去那邊看看, 若是察覺不對,立馬打道回府。
“報告將軍——天艟迫降在一顆海洋星球上,剛剛聯系上了,坐標也已經收到,那邊說不需要我們這邊支援,已經有人想出對策并且正在實施。”
“我已知曉,持續觀察情況,告訴他們如有需要,立刻向「羅浮」求救,我們會第一時間會趕往。”
聞言,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騰驍也不意外,他緊握著的雙手終于松開來,掌心遍布汗水。
他像是想起什么,問:“……不對,等等,那個想出對策的人叫什么名字?”
聽到名字后,騰驍有些郁悶:“那小孩不應該去地衡司嗎?怎么又來云騎軍了?”
「羅浮」上下都因為那艘天艟忙得不可開交時,丹恒所處的環境就顯得有些安靜。
他已經在鱗淵境待了整整一個晚上。
回到剛剛來到這里的時候,丹恒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這里久留,只是想要來到這里看看,結果下潛到鱗淵境深處后,才意識到不對。
對于鱗淵境來說,實在是太安靜了。
平時的鱗淵境時不時會有護珠人來看看情況,也會有人來這里檢查封印松動沒有,但今日無論什么地方都沒有任何聲響。
因此出現一些異動都逃不過丹恒自己的眼睛。
“奇怪……剛剛還存在異動來著?怎么回事?不對勁,近期也沒有任何動靜,怎么會——”丹恒自言自語,他在水里來去自如,耳朵微微一動,警惕地喊道,“誰在那里?出來。”
沒有人回應他,但是自己的感覺是不會說謊的,鱗淵境幾乎與他融為一體,任何的動靜都沒有辦法欺瞞他。
水流傳來一些動靜,他眼神一凝,連忙順著水流的方向追去。
前面有人。
這是毋庸置疑的。
但行為目的丹恒搞不清楚,持明族?不太像,最近無論是仙舟人還是持明族抑或是狐人,都要么在戰場上,要么就在「羅浮」上為戰事做準備,沒有任何閑暇時間來處理別的事情。
如果不是持明族又會是誰來到這里?
更何況這里也算是持明族重地,盡管外面的地方大家都能夠來這里看看,但這里與外面不同,若是沒有他自己或龍師們的許可,怎么可能會進入到里面?
丹恒停下追趕的腳步,閉上眼睛感受他和那個無名之人的距離,之后自己身邊出現一條青龍,眼睛睜開的瞬間,龍便往前沖去,攔截住那人的腳步。
“你還想跑嗎?跑啊,你怎么還不跑了?說吧,你到底來鱗淵境干什么?”他拿著槍指著那個人,“不如現在先上岸,我不介意慢慢聽你自己的解釋。”
那人笑了起來,沙啞著聲音說道:“是么?還得是龍尊大人啊,原來我的蹤跡都能夠察覺,但是只要我不說,你又怎么知道我來到這里的真實目的是什么呢?”
他沒有開口,聲音卻通過介質傳到丹恒的耳里。
丹恒嗤笑一聲,不以為然重復那個人的話:“是么?”
不說也行,也不是非得讓他開口,直接解決掉還眼不見心不煩,只要不在臨死之前給他再干些抽象活。
他冷冷地望了那人一眼:“你不會真以為我會留一個廢物的命吧?”
“龍尊大人,您這說的什么話?我會是廢物嗎——啊!”
那人尾音上揚,痛苦地喊了一聲,他的身體被槍貫穿,下一秒,已經被丹恒制伏。
拖上岸后,丹恒稍稍分神準備看那個人究竟是誰,卻沒有看見任何的人影,仿佛隱身起來,之后可以偷偷逃跑。
“云吟術?” 他雙手抱胸閉上眼睛,冷哼一聲,站在原地沒有動,“那真的是太好了,想在我這里班門弄斧,至少有勇氣,很可惜,實力才是硬道理,沒有實力,只能叫做異想天開。”
一個人影在其身后顯形,露出瘋狂的神情,仿佛已經偷襲成功,在劍將要觸碰到丹恒的那一刻,笑容凝固,看著自己的胸膛,難以置信地吐出幾個字:“怎……么……可能……?”
之后重重地倒在地上,視線里只有丹恒慢慢朝著他走過來的腳步,想要往上看,卻被一腳踩著頭,耳邊傳來嘲諷的聲音:
“想要做些有勇氣的事情,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你說是吧?費盡心思都想要做一些反抗的事情,該說你厲害呢,還是不自量力。”
被人踩著,那人的喉嚨里發出一些破碎的音節,丹恒放下自己的腳,在空中懸浮著,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人:“說吧,你想要做什么?藍深,還是說我應該叫你以前的名字——風浣?”
意料之中地看著眼前這個人的瞳孔緊縮,丹恒卻像是毫無察覺一樣,繼續說:“不對,根據持明族的轉世來看,你應該不記得你前世的事情,應該對‘風浣’這個名字沒有任何印象才是,抱歉,是我的疏忽。”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不應該回來的。”藍深——應該叫風浣崩潰地喊道,“我明明記得你今日不在這里的,你為什么會回來?”
真是奇了,鱗淵境就是他家,自己家里有人來搗亂,還不能過來清掃門戶了?
丹恒:“這里是我的地方,當然,按照持明情況來說,這里也應該是你家,畢竟是你出生的地方嘛。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在我面前還能夠做手腳的,”
他將那人拎起來,在他耳邊輕聲說:“沒關系,下一次你就什么都不記得了,你壓根沒有辦法做手腳。”
心里一緊,一摸自己的口袋,卻摸了個空,轉身一看,丹恒手上正拿著一個小東西,察覺到他的視線,睨了他一眼,展示手中的東西,之后收回來。
水流穿透藍深的身體,他掙扎地爬去古海之水,原以為丹恒會不留情,然而并沒有阻止他。
這讓他的心里產生一個疑問,并且將它問出來:“你不阻止我?”
“沒有必要。”丹恒看著他,準備離開,“你夠不上什么威脅。”
“更何況——”
他停下腳步,轉身站在岸邊地看著那個人墜入海底。
“我給你過機會了。”
給你機會還不中用,那就沒有辦法了。
前世的事情在轉世的時候已經一筆勾銷,現在又添了幾筆,不如再次“一筆勾銷”。
看到重點觀察對象跑不見的龍師們來到鱗淵境,恰好就看見丹恒的處置現場,愣在原地,望著丹恒走過來,將手中的東西遞給星陽:“別讓我再在「羅浮」上看到這種東西,再看到一次,格殺勿論。”
那是能讓持明輪回的時候記得前世的東西,星陽認得出來,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和其他人一起,看著丹恒回到水面之下。
“……是,龍尊大人。”
至此,長達幾百年的拉扯終于落下帷幕。
回到水里的丹恒當然也不是處理某個人的后續,而是剛剛又察覺一些異常,很顯然,最初的目的還沒有實現,只不過恰好看到有人而已,也下意識地以為將剛剛那件事和鱗淵境的異常劃等號。
水流變急了,丹恒的感受突然覺得不太好,他轉身望去,一條龍正在水里望著他,一言不發,對上視線,往鱗淵境深處游去,還回頭望著丹恒,似乎想要他跟著自己一起過去。
“……你是誰?”
他看見一模一樣的「自己」坐在鱗淵境深處的蓮花座上。
那個人望著丹恒,從蓮花座下來,看著他,淡淡地說:“你確定要問這個問題嗎?我是你,你也是我,當然,我并非實體,只不過千百年來「不朽」之力與豐饒建木力量的對抗,讓我出現了而已,不用擔心,只有你能夠看見我。”
丹恒有了一個猜想:“我知道你是誰了,怎么出現在這里的我也懶得問,不過之前跟你說的那些話,你聽進去了還是沒有?嗯,我覺得你應該沒有聽進去。”
“為什么?”
“因為你死倔,是個人都來跟你說了,還不聽,我也懶得說了。”
“……是么?也許吧,但是我現在是真的累了,他們都已經接受了,我又為什么不能接受呢?”
那道身影飄到封印前:“我將你引入這里,也只是因為唯有這里能夠讓我們兩個面對面地聊一下,雖然能夠意識交流,但感覺還是有一些距離。毫不夸張地說,跟著你去往各個地方之后,才意識到了這些事情,多謝。”
丹恒欣慰地說:“你終于想開了?都說了,有些事情就讓它過去得了,在我耳邊嗶嗶叨叨幾百年,現在終于看開了?可喜可賀啊,真不枉我日復一日的開導,你這玩意對那些事情的……”
「他」沒有說話,身形逐漸消失,化為點點星光,進入丹恒的身體里,鱗淵境的水再次涌動起來,之后再度恢復平靜。
丹恒微微嘆氣:“早知道這樣就能解決事情,之前就天天跟著白珩跑出去轉轉了,還能早日讓你看開一些,家里蹲還不接受外面的新消息,果然沒前途。”
從鱗淵境回去后,他才發現不知不覺自己在鱗淵境待了整整一個晚上,若不是他自己特性,怕是在水里都泡發了。
過不了幾天就能聽見「羅浮」上面流傳著一個謠言——
鱗淵境突遇巨人觀,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泯滅。
明明已經過了一晚上,丹恒并沒有任何的困意,簡單整理一下,還沒走到騰驍身邊,就聽見他的那句“那個小孩不是去地衡司嗎?怎么來到云騎軍”。
莫非是那位一戰成名的景小元來了?
這回可別又來人有五名,在場有四個,景元你不是其中之一。
“怎么了將軍?這么著急,是發生什么事了?”丹恒輕聲問道,“是關于地衡司和云騎軍之間的關系還是?”
騰驍注意到丹恒,搖搖頭:“沒事,鏡流,你跟他講述一下情況吧,我現在正在頭疼怎么跟其他人解釋這件事。”
“這邊,飲月。”鏡流喊了一聲丹恒,她現在在公開場合之下不好多說什么,找了處沒有多少人的地方講述來龍去脈。
丹恒第一反應:誰啊?這么狂,還單獨一個人應對新型長生種。
之后突然反應過來,問:“這個人是誰啊?”
“景元,我聽他們說是這個人。等待他們回來,看看具體情況,若是真的能夠回來,他的實力還是比較可觀,我們四個人也該加一個能夠掌控全局的新人了,不然……就你們這咋咋呼呼的,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終于能夠看到小景元了,哎喲,丹恒突然不年齡焦慮了,生得早能夠看到未來將軍童年時期的樣子,這是多少仙舟人夢寐以求的,現在景元應該還是個叛逆少年,跟后面的將軍除了點子多,完全兩樣。
他有些興奮:“真的嗎?看來我們之間能夠多出一個新人啊?那真的太好了,你說呢?鏡流姐?”
鏡流的表情似乎在說:不知道你在興奮些什么?
她涼了丹恒一眼,輕聲地拆穿:“我看你是又想禍害新人吧,應星在「朱明」上面馬上要奪得「百冶」頭銜了,他說等到拿到那一天,就回來「羅浮」,到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你。”
“說我什么?”丹恒問。
“你一個人帶偏了多少人?你自己看看?”鏡流說。
也沒有帶偏多少人吧,也就帶偏了一個應星而已,怎么說得跟個他是傳染源一樣。
丹恒不服,他輕聲地說:“可是,鏡流姐,你現在不也被我影響到了嗎?這件事情我覺得如果是從將軍口中還有信服力。”
——
被鏡流平靜地瞥了一眼,丹恒瞬間閉嘴,只能他跟在騰驍身邊觀察那艘天艟的狀況,通訊時好時壞,但還是能夠聯系上,聽著前方匯報過來的情況。
“將軍,我們準備歸航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他語氣輕松地說:“不費一兵一卒,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異常,并且正在歸航的路上,預計半個系統時后能夠回到「羅浮」。”
要不是時機不合適宜,丹恒都想給這位年輕人鼓掌,不愧是未來將軍,果然不同凡響,幾個系統時就解決一個大問題。
半個系統時后,騰驍一把拉過正在他桌上補覺的丹恒,喊了一聲正在旁邊閉目養神的鏡流,三個人來到迥星港等待那艘天艟降落。
沒睡醒的丹恒迷茫地看看四周,揉揉眼睛,連現在發生什么都沒有意識到,迷迷糊糊地問:“將軍,你把我抓過來有什么事情?”
“你昨晚沒睡?”騰驍這才注意到旁邊的這個龍尊,此時跟個軟體動物一樣,若不是信念讓他站著,恐怕已經原地打個地鋪睡覺了。
丹恒的反射弧都變長了一些:“啊——差不多吧,鱗淵境那邊有些事情,處理完就已經白天,所以我就過來看看,結果就聽到天艟這事,然后就到現在了。”
“你就不怕你原地轉世嗎?”騰驍看著丹恒,恨鐵不成鋼,仿佛看到一個不好好珍惜身體的人,“若是休息不好,之后就不用過來了,持明族那邊沒有異常,你有休息的時間就趕緊休息,別硬撐著,我們仙舟人跟你們持明族畢竟不一樣,你別被帶跑跟著仙舟人一起熬啊。”
沒聊幾句,天艟便降落在迥星港,走在前面的便是一個白發少年,跟著周圍的云騎軍說說笑笑,身邊人看到騰驍后,指著他們這個方向夠跟少年說:“欸,景元,那邊幾個人應該是來找你的。”
景元聽后,連忙趕到三個人的面前。
都說景元像是一只貓,現在看來——
形容得非常巧妙啊。
丹恒又涌起當初看到應星時的情緒,想要上手摸摸景元的頭毛,控制住自己后,才問:“你就是景元?聽聞你的年齡挺小的,看來英雄不問出處,年齡也不是緣由。”
“是的,不知各位是因何種原因來到這里?”景元點點頭,他看到騰驍的身影,連忙喊了一聲,“啊,將軍!”
騰驍一陣頭疼:“景元啊,你這怎么跑到云騎軍來了?你家大人沒被嚇到嗎?”
“他們知道,但是我心意已決。”景元堅定地點點頭,“若是沒有什么大事,將軍大人,我就先告辭了!”
丹恒在景元走之后,沒忍住,打了個哈欠:“沒事,將軍。你看他現在這樣,說不定以后有大成就呢?他看樣子挺適合云騎軍的,地衡司大概掩蓋不了他的光芒……”
他剛說完,腳步一個踉蹌,全靠鏡流及時扶著才沒臉著地。
騰驍忍無可忍:“你,丹恒,飲月君,持明龍尊,給我回去睡覺!我可不愿意聽到戰爭還沒結束,我方一員大將就這么離世了,都不知道未來史書上怎么寫你,回去睡覺,懂了嗎?”
“知道了,將軍大人。”丹恒硬撐著,連忙跑回去補覺。
大概是終于了卻自己心結,他這一覺難得睡得安穩,睜開眼時已然時黃昏,桌上有鏡流給他留的消息,大意是應星得到「百冶」的頭銜回到「羅浮」,準備留在工造司,如果他醒了,去鱗淵境那邊找他們。
不久前才從這里回去,現在又回到這里,來的這個頻率有些太高,不知道的還以為鱗淵境天天出事,丹恒自以為他們得換個地方相聚。
他看到應星的身影,便過去賀喜:“不錯啊,天賦驚人。現在才幾歲就已經奪得「百冶」的頭銜了。”
“謝了,哥。不過那個工藝還是沒有研究出來,以后能不能跟持明族的工匠學習啊?”應星問。
丹恒:“以后你去問問他們愿不愿意?”
一個白發少年躲在一旁看著他們,白珩注意到,便把他喊過來:“欸,你怎么躲在這里?跟我們一起聊聊天嘛,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被拉過來,怯生生地回答一聲:“我的名字叫景元。”
“景元么……”鏡流看著眼前這個一戰成名的少年,她向他伸出手,“要不要跟我一起學劍?”
少年愣了一下:“可是您不是之前說過您不收徒的嗎?我前段時間還聽說過來著。”
話音剛落,丹恒將目光移到景元身上,應星和白珩也看過去,被三人盯著的景元有些措手不及,結結巴巴地說:“是我說錯了什么嗎?”
丹恒收回視線:“沒有,就是為什么你會這么理解的?她可從來沒有說過自己不收徒啊。”
“對啊,”應星看著景元,他們三個在鏡流身邊跟著的時間差不多最久,他聽著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小朋友,你叫景元是吧,你是從哪里聽說的這件事啊?”
景元抬起頭,認真地說道:“那些云騎軍都說是您沒有收徒弟的意思,所以就以為您不收……”
鏡流微微嘆氣:“是么?原來他們都是這么說的么?我是沒有收徒弟的意思,不過,你可以問問他,我到底是什么打算。”
她看向應星,示意讓他解釋:“應星,你應該知道的吧?”
“當然了,你不是只要有人學,就教嗎?”應星有些郁悶,他搖搖頭,然后看著景元,“所以你真的不去嗎?說不定她就改變主意了——她走了,你還不去?”
站在原地的丹恒這才注意到鏡流已經先行離開,他推了一把景元:“還不快去?能夠得到她的賞識,你可真的厲害,快點快點,趕緊去,叫聲師傅,嘴甜一點,比誰都好。”
“欸?”景元愣了一下,他被丹恒往前推了一把,才跑向鏡流,“等等我,師傅!”
第036章 第三十六章
應星回過頭來看著丹恒幾個人:“我還以為你們不怎么喜歡他呢, 之前都沒怎么聽說過。”
一派胡言!
他連應星的面兒都沒見到,還跟他說起景元的事,是覺得發生的事情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跟這小孩說嗎?丹恒雙手抱胸,沉默不語, 懶得理應星。
下次丟給應星一個機關人偶, 遠程遙控的那種, 摁一下就能讓他知道有事情的那種。
“我之前都在補覺, 怎么跟你說?用意念嗎?”丹恒被應星盯得實在是沒有辦法, 才開口道,“要不你去研究個能夠用意念回復的東西,然后得到博識尊的瞥視, 成功晉升令使,「天才俱樂部」將會有你一席之地。”
“……這就不必了, 對于仙舟人來說, 我的確有天賦,但是對于那些天才還差遠了。”應星移開視線。
還沒等丹恒再度開口,就聽見深處的打斗聲,以及一道爆炸聲。
“你要不要去看看?那邊發生什么事情了?”白珩小聲地問,她剛剛被這動靜嚇了一跳, 狐貍尾巴都炸了毛, 此時正在梳理自己尾巴,“不會是他們打起來了吧。”
丹恒:……
丹恒覺得不太妙。
爆炸聲再度響起,從他的視角中能夠看到地面被炸了個洞, 旁邊的墻也破了個洞。
丹恒此時無話可說,他慢慢地走進去, 不慌不忙,從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來他到底有什么想法。
終于找到那兩個人后, 他伸手一劃,鱗淵境的古海之水瞬間涌上來,將鏡流和景元分離開,之后在兩人中間隨手捏了一個水椅子坐著,面帶微笑地問他倆:“兩位,你們在我的地盤打什么呢?先說好,打架可以,但是這個洞……你們誰處理一下?”
旁邊那兩個洞雖然不大,但是刺眼,丹恒第一次這么喜歡有煙無傷定律,沒有任何東西受傷,哪怕是地板和墻壁。
鏡流收回自己的劍,搖搖頭:“不是我們,是有人想要逃跑,我們就追上去了。這里究竟是什么回事?時不時就有一些人來到這里。”
“冤枉吶,不就是過來看看情況嗎?這炸彈也是隨身帶的,剛下戰場呢!”一個穿著云騎軍制服的人扯著自己破破爛爛的制服,掃視一圈后看到景元,連忙喊了一聲,“景元!你怎么在這里?都說了不要擅自離崗,怎么還跟著別人一起來打我啊?”
這事情變化得太快,丹恒恨不得自己手上出現一塊西瓜,然后邊看戲邊吃瓜,瓜之大,一口裝不下;八卦之精彩,一次說不完。
他從椅子上下來,走到云騎軍身邊,問:“這位兄弟,你是來干什么的?是來找景元的嗎?”
“對對,我是來找景元的。不好意思啊,龍尊大人,這個洞我會修的,回頭我帶著幾個工造司的師傅過來給您修好。”云騎軍見到丹恒的身影,瞬間知道自己闖禍被正主看見,他尬笑兩聲,解釋一嘴:
“其實我也沒有想到他們會認為我是來到這里搞事情的。”
換做誰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都會以為是想要做些什么吧。剛剛景元在這里偷偷摸摸地看著他們,都被白珩拎出來了。
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好一個你站在墻邊看景元,景元正在蹲著一旁看他們。
反復套娃!
套,都可以套!
一聲輕響在寂靜中響起,丹恒低頭一看,看見一塊鎧甲碎片掉到地上。
緊接著身邊這個云騎軍的制服碎成一塊一塊的,不斷地往下掉。
“兄弟,先別想著修這個洞了,你要不還是趕緊去處理一下你這個制服?”丹恒都不敢碰了,他看到這個人左臂部分的盔甲全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內飾,退后幾步,看向景元,“誒,景小元,要不你趕緊帶著他回去?記得檢查一下他的身體,我怕有內傷。”
景元看著他這個朋友,扶額搖頭,單手叉腰無語地說:“你跑過來干什么?是想要把我拉回去,還是有事情?”
“沒事,就是將軍讓我來喊你一聲,別亂跑別亂搞事情,不然他收拾爛攤子都來不及。”那個云騎軍朋友看著景元,輕咳兩聲,擺出騰驍的動作,偽裝成騰驍的語氣,“告訴景元,「不要亂跑,點子比誰都多,還比誰都精,萬一一個不小心釀成大禍,云騎軍這邊不會給你處理」。”
“知道了,告訴將軍,我這邊沒有什么事情,而且我也知道分寸,不用擔心。”景元拉著他這個朋友離去,臨走前還向鏡流告辭,“那師傅,我就先告辭了。”
白珩和應星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看向別處,不做評價,鏡流輕聲問:“你不是會醫術嗎?”
丹恒說:“可是我現在也沒有條件啊,更何況,我看過了,他沒有大礙,我純屬是找個理由想把他們兩個送走。這倆洞該怎么跟那群人解釋……”
大概不必解釋了,就這兩個爆炸,他都得跟那群人好好解釋,動靜實在是太大了,回頭再看到景元,一定要讓他的那個朋友帶著人來到這里把這倆洞給補上,沒錢請人就自己來打灰。
他沒看到這個地方恢復原樣,這個云騎軍就一刻也不準走。
“我想……大概將軍會問這件事,并且盡快帶人過來修,畢竟這里算是持明重地。”
剛從海底回來的星陽雪浦濤然三個人迷茫地看著眼前四個人,不約而同地問:“這是什么情況?等等——怎么這里多了兩個洞?”
“有個云騎軍不小心把這個地方炸了,目前沒事,就是你們是什么回事?”
丹恒覺得今天都不用吃飯了,瓜吃撐了。
吃瓜是這樣的,瓜主只需要產生瓜就好了,但是吃瓜的人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
丹恒和星陽簡單解釋一通后,白珩拉著應星悄悄地問:“你聽得懂他們在說什么嗎?”
“我也聽不懂,但感覺沒什么好事。”鏡流走到兩人身邊,“看情況應該是又有持明族被有些仙舟人洗腦,說是若是跟著他們,必定能夠得到長生,不必輪回轉世,走吧,不打擾他們談事情。”
——
他們三個人來到這里純屬是因為收到了騰驍的消息,因為戰事,死亡的人不計其數,不少人第一次接觸到死亡這個概念,以往大家都覺得魔陰身便是他們能夠接觸到的最接近的概念。
十王司的職責因為比較特殊,大部分人也沒有接觸的途徑,只是道聽途說,或者說偶爾見過那些人,并不了解。
仙舟人想要長生不老,事實上也的確做到了,但長生并不是永生,該死的一樣會死,不知道從哪里傳出來的誤解。
每天都有短生種來到仙舟,盡管「尋求不死」在仙舟上是重罪,仍有人鋌而走險,沒有多少人會抵擋得住誘惑。
于是有些人為了尋求長生走火入魔,乃至研究出一張藥方,丹恒當然認得,那是后世被稱作「龍蟠虬躍」的東西。
現在還沒有禁止持明族的人接觸,只能說明這玩意還在臨床試驗階段。
他們絕對不能讓這張藥方流露出羅浮,不然持明族的現狀岌岌可危,藥王秘傳真的是比邪/教還邪/教,綜合了各大禍害之長,同時還跟個打不死的小強一樣。
“……在后續觀察中,我們發現不少持明髓被活取,不知道他們想要干什么。”星陽泡在海里,抬頭看著丹恒,說,“所幸人不是特別多,不然的話,后面的持明可能會有天缺。現在是加強這邊的巡邏還是讓將軍把這里封閉起來,我覺得要不還是直接把鱗淵境關了吧,畢竟現在情況太特殊了,持明髓肯定是持明內部有內鬼。”
這群人盯著持明髓還能怎么樣,尋求長生唄,那玩意還禁止持明龍裔服用呢,被人當槍使自己都不知道,到時候把人賣了,還樂呵呵地給人數錢。
丹恒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吩咐一句:“以后加強鱗淵境的巡邏,我不希望有任何無關的人來到這里。另外,那群被騙的趁早把他們拉回來,不拉回來,就跟仙舟對待試圖染指「豐饒」的一個下場——格殺勿論。還有你要不還是起來吧,泡在水里很舒服嗎?”
“……你不說我都忘了。”星陽輕咳兩聲,爬起來看到旁邊兩個人已經站在丹恒的身邊,“你們怎么不提醒我啊?”
“我覺得你在這里挺開心的。”濤然說,他看向丹恒,“鱗淵境交給我們就好,現在的情況確實是特殊,你專心戰事,后方我們會管理的。我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至于「羅浮」那邊,我還有一個問題,將軍跟您說過持明髓的事情了嗎?”
丹恒搖搖頭:“沒有,可能是對于現在來說,不算是特別棘手。「羅浮」那邊控制得住。行了,就先這樣,如果后續還有什么事情,繼續匯報。”
——
后續的事情并不算太大,被哄騙過去的也只有寥寥數人,在丹恒日復一日的努力下,持明族上下已經被灌輸「跟著仙舟才有未來,叛出仙舟沒有未來」的思想。
因此也不必特別擔心。
思想有問題的哪里都有,丹恒不在乎這群人的想法,他甚至覺得這群人走了以后,整個仙舟的色彩都艷麗了幾分。
可能是因為心情好了,做什么事情都覺得開心。
他現在甚至有閑心做一些別的事情,比如拜托工造司的人做了一個小玩意。
聽到丹恒的要求后,工正差點沒繃住:“龍尊大人,您確定要做這種東西嗎?噗——”
丹恒:“怎么了?”
工正擺擺手:“沒事,我們會做出來的,噗——”
她實在是忍不住,笑出來了:“對不起,除非是真的忍不住。”
做出來調試好后,在場的人都笑出聲來,那位工正看著丹恒問:“龍尊大人,根據您的意見,我們將這個東西做出來了,還有什么要改進的嗎?話說回來,你是想要送給應星的吧,他知道這事嗎?”
“沒有什么要改進的,這樣就挺好的。應星不知道這事,你們沒說吧?”丹恒看著手上的東西,滿意地點點頭。
工正搖搖頭:“自然是沒有的,我們都是休閑時間做的。之前應星還問你為什么最近天天來,我們說是您那邊有些設備需要換代,在商定這些事情。”
丹恒更加滿意了:“那可太好了,但是這個語音到底是誰的聲音?怎么感覺有點——”
“一個在十王司任職的朋友,放心,她不是活人。這不是龍尊大人您要的效果嗎?”工正麻木地看向丹恒,指著自己的耳朵,“為了做您這個東西,我這邊的人都有些神經衰弱,說好了,這段時間調理身體的錢您出。”
“我出。”
誰叫他干出這么缺德的事情呢?
再次聚會的時候,景元已經跟鏡流學習了一段時間,他的面容也長開了一些,白珩因為任務晚了不少,而應星最后來到這里,久等的丹恒將那個玩意放在應星的手上:“送給你了。”
那是一條機械做成的龍,上面涂了一層青色的涂層。
應星看著這一條機械小龍,上下打量,分析不出來一個所以然,怎么看都覺得只是一條普通的機械龍,疑惑地問:“這是什么啊?你給我這個是有什么意思嗎?”
“沒有什么意思,就是我送給你而已,專門找到工造司的工正請她幫忙給我做的,喜歡嗎?”丹恒一想到那這是什么,就忍不住想笑,但表面不動聲色,乃至伸出手去,“如果不想要的話,可以還給我。不過我建議你還是看看,里面還有搭配的語音包呢。”
他從自己身上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東西,點了上面什么按鈕。
“怎么還有語音??”應星大受震撼,他低頭看著那條小龍,問,“這到底是什么啊?”
下一刻,手中的龍傳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充滿怨念,不知道是在提醒別人還是在喊魂:
“應星小同志,啊——前方來信,前方有來信,請注意收聽,注意收聽聽聽聽聽——”
年輕的工匠臉青一陣白一陣,他自己都被氣笑了,看著丹恒半晌都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才說:“你真的是。”
景元:“噗,這是什么東西?”
丹恒:“這是好東西,不是嗎?”
收起笑容沉默片刻,這位年輕的工匠冷著臉把這條龍的聲音部分給暴力拆解,丟到了一邊去,順便把遠程控制開關都拆掉,一起打包丟到一塊,準備后面送去回爐重造。
做完這一切,他才看向罪魁禍首,發出一個疑問單音節,希望能夠給他一個解釋。
“看我干什么?”丹恒看著應星,歪頭問,“是有什么事情嗎?這不之前我們這邊有事情不聯系你,于是就給你做了個東西,我們這邊一有動靜,點一下,你那邊就能收到,這不挺好的,不是嗎?”
“真的沒有想到你居然會記得這么清楚,但是沒有必要。”應星扶額,將那條失聲的機械小龍放到一旁去。
丹恒嫌事情不夠大:“怎么了?不喜歡嗎?”
白珩哎呀一聲,連忙跑到安全的地方,躲在一堵墻后看戲,應星咬牙切齒地從牙縫里憋出幾個字:“沒事,就是……丹恒——!”
他拿著劍直接沖了出去,丹恒誒了一聲,拿著槍抵擋住攻擊,之后嘴里說著:“你怎么就生氣了,別生氣嘛,有什么地方不對,你大可以說出來,下次給你做得更好。”
“你還想有下次???”應星聽得有些崩潰,一想起那個叫魂的動靜,他全身雞皮疙瘩都上來了,“哥,我求你了,給我收起這種危險的想法——!”
景元大概是第一次接觸到他們這幅樣子,躲在鏡流身后,小聲問:“他們一直這樣嗎?”
“對,他們一直這樣。”鏡流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她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沒關系,我覺得沒過多久,你也會跟他們一樣。看到那邊那個工匠了嗎?叫應星那位,他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跟著丹恒一起把「羅浮」的地方禍害了個遍。沒記錯的話,他八歲那會,剛剛來到「羅浮」沒有幾天,就把人丹恒的房頂給整塌了,甚至揚言要在他的門口開金人蹦迪。你現在看到他這個樣子,都是去「朱明」仙舟進修之后的。”
沒料到是這個情況的景元:“啊?”
他之前在云騎軍也是聽說過這群人的大名,什么將造翼者兵團長活捉并關進幽囚獄的云騎軍常勝傳說,什么年紀輕輕就已經將持明內部叛出仙舟的人全部處置的「羅浮」飲月君,還有明明是短生種,天賦卻十分驚人,已經奪得「百冶」頭銜的工匠以及運氣極好的傳奇飛行士,之前看到過她寫的游記,對她筆下的銀河充滿向往。
結果沒人告訴他私底下相處的時候居然是這樣的啊。
本以為自己的師傅是比較正常的那一類,結果回過頭來一看,景元發現鏡流拿著劍準備走出去,他余光里瞥到白珩在向他揮手,趕緊跑過去,躲在一旁看三人大混戰。
這邊丹恒御水將應星的攻擊擋下,那邊鏡流已經將水凍上,再之后應星來到丹恒的身后準備狠狠來一劍泄憤,被丹恒抵擋住,應星還沒再次出手,鏡流就給兩個人一人一劍。
被打亂節奏的丹恒與應星只能停下腳步,然后一起看向鏡流,對視一眼:“一起?”
鏡流抱著劍看著他們兩人:“一起上吧,別浪費時間。”
在一旁看著的景元撓撓頭,分不清現在的情況,轉過頭準備問白珩:“這是什么情況?”
“啊,正常情況,放心吧,不會出什么事情的。”白珩張弓搭箭,瞄準那邊混戰就是一箭過去。
她看著自己的箭打斷所有人的攻擊:“很好,今天也是成功阻擋他們內戰的一天。”
說著說著拍拍旁邊景元的肩膀:“學著點,不過你點子多,應該不至于,以后要是再打起來,你可是要把他們拉開啊!”
景元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不知道,他點點頭:“好。”
總感覺他們在自己心里的印象大改樣,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大概是更有人情味了些,不再是人們口中的那些符號。
丹恒嘖了一聲:“若是真的拼盡全力,也阻止不了啊……不對,鏡流姐?這你劈開的?”
鱗淵境有些異常,他回頭望去,發現鏡流剛剛最后一劍,將古海之水都劈開了一條縫,站在原地,神情有些古怪:“鏡流姐,您應該沒有把封印也給劈開了吧?我這邊感覺不太妙。”
“不知道,你下去看看?若是不小心動了封印,是我的問題,抱歉。”鏡流長舒一口氣,收劍入鞘那一刻,原本浮在空中的水滴落下來,淋了他們滿身。
古海水慢慢地恢復成之前那樣,看不出來原先有一位劍士將它一劍劈開,景元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到,他啞口無言,用欽佩的眼神看著鏡流,喃喃自語:“師傅……好厲害啊!”
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除了持明龍尊之外有人能夠將古海之水分離開來,就連持明龍尊祭祀的畫面,也只是從他人口中聽聞,更別提見過鏡流在戰場上的樣子,聽聞過鏡流想要斬下天上的星星之類的話,但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么說。
原本覺得那些金人,機巧等等能夠替代兵器的景元此時悄悄地改變自己的想法,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師傅是真的有那個能力。
“我已經踽踽獨行了一千多年,才到今日這個地步。”鏡流看著沮喪的景元,將手放在景元的頭上,聲音冷淡,但動作很溫柔,“你現在年紀尚小,能夠到達現在這個地步已經不錯了。更何況……你并不適合用劍,天賦不在此。”
景元一聽,看著自己的劍迷茫起來:“所以……我怎么追趕也趕不上師傅的腳步嗎?”
“并不。”鏡流否認了他的話,抬頭看向天空,“每個人的天賦方向不一樣,你別看那個飲月君天天沒個正樣,實際上他是持明族站在最高的那位,起點就是大部分人的終點;應星雖然是個短生種,你也看到他的天賦在哪里;至于白珩……在駕駛星槎方面的天賦比任何人都高,不然也不能每次都能夠幸運地回來。”
她再次看著景元,說:
“你的天賦不在劍上,劍術對你來說,只是一個工具,防身用的工具。你真正的天賦在哪里,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第037章 第三十七章
天賦?
他的天賦自己已經知道在哪里?景元仍然有些迷茫, 看向鏡流,企圖得到一個解釋,然而并沒有人來回答他。
“誒……”本來不想說話的丹恒見到景元這副樣子,實在是忍不住, 想要開口提醒, 卻被鏡流看了一眼, 原地噤聲。
只能在內心嚎叫:景元, 你用你聰明的小腦袋瓜好好想一想!我相信你可以想出來的, 絕對可以!
之后才想起鏡流剛剛的話。
什么叫沒個正樣,絕對不可能。
應星與白珩默不作聲,他們并不打算參與這些話題, 而是向鏡流點點頭,說:“那我們就先暫時離開一會?”
說完, 他們帶著丹恒一塊離開, 被拉走的龍尊用復雜的眼神盯著景元好一會,才移開視線跟著別人走了。
“唉,他們真的是……”鏡流搖搖頭,看著景元,“既然如此, 那就陪我走走吧, 正好你要回云騎軍那邊,不是嗎?”
說罷,她率先邁開腳步, 往前走了兩步,回過頭來看著景元:“不走嗎?說起來, 你那個朋友如何了?”
景元啊了一聲,連忙跟上她的腳步, 答道:“他沒有什么事情,就是衣服破了而已,師傅。”
“是么?我知道了,沒有事情就好。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有責任。景元,對于你來說,劍是什么?”鏡流慢慢地走著,她上了船,站在船頭,看著古海之水,問道。
劍對于自己來說是什么?
他并不知道,或許根本沒有一個答案,方才鏡流說劍只是一個防身的工具,讓他的大腦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被鏡流問起,竟有些答不上來,只能結結巴巴地說:
“或許……跟師傅所說那樣,只能算是一個工具吧。或者說,我也不知道,因為我之前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金人,機巧固然能夠作為防御的工具,但是劍有什么意義,我尚不清楚。”
景元站在鏡流的身后,閉上眼感受來自鱗淵境的風,心情奇跡般地靜了下來,補充道:“但是,師傅,剛剛看到鱗淵境的那一劍,我好像突然知道了什么,但是又描述不上來。”
站在前面的劍士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待到到了丹鼎司的碼頭,才開口:“走吧,下船了。”
近些年來過來丹鼎司來醫治的人有些太多,她們兩個人在人群之中走著,時不時聽到關于“魔陰身”的字眼,景元停下腳步,他望著一個方向,小聲地說:“……那邊怎么了?”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在一個角落里一個云騎軍倒在地上,旁邊有不少人圍著,下一秒,那個云騎軍的身上,長出了些許銀杏葉,聲音斷斷續續,聽上去十分地痛苦:“你們不要管我了,趕緊地——”
聲音戛然而止,云騎軍——不,現在是魔陰身,突然發了瘋,朝著曾經的同伴大打出手,景元愣在原地,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同為云騎軍的戰友變成魔陰身,甚至失去理智。
年幼的他心里想:原來魔陰身就是這樣的嗎?沒有理智,瘋狂地像是個野獸。
在另外一邊,也同樣有幾個云騎軍墮入魔陰身,他們的身邊都有一群云騎軍包圍著,有幾個人離景元最近,談話聲被景元悉數聽了去。
“他不是我們的隊長嗎?怎么會這樣……他明明服役幾百年,為什么還會陷入魔陰身??”
“不知道,但是現在,他已經不是我們的隊長了,他現在已經墮入魔陰身,認不出來你的!”
一個魔陰身飄到他們身前,警惕地看著他們,準備攻擊。
景元還沒有出手,便察覺到一絲寒意,再一看,鏡流已經在手上挽了一個劍花,剛剛那個云騎軍已經被一劍擊碎其丹腑,消散在原地。
“走吧,他們會解決的。不過這個人……算了,都墮入魔陰身了。”鏡流低頭思索片刻,才面不改色地繼續邁開腳步。
注意到鏡流的神情,但景元沒有多說什么,鏡流已經在仙舟上生活千年,見過的人比他多了去了,或許那個人曾經是她的戰友也說不清,景元也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習慣,便點點頭,轉移了話題:
“師傅,他們是因為什么才會墮入魔陰身的?”
前面的人停下腳步,遲遲未開口,之后才壓低聲線回答景元的問題:“大概是因為……他們在戰場上經歷得太多了,戰友的離去,看不見盡頭的絕望,我之前了解過一些,也僅僅只是這些了,魔陰身在仙舟幾乎是不治之癥,多少年了……”
景元似懂非懂,他原先聽說過魔陰身,但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與它的接觸如此之近,身邊的戰友都有可能墮入魔陰身,那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他跑到鏡流的身前,好奇地問:
“師傅,如果對面是你的朋友或者是其他關系比較深的人呢?”
鏡流冷著臉看著他,閉上眼睛輕笑,似乎在笑他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幼稚,答非所問:“行了,景元,我再教你一招——如何對付魔陰身。”
她拿著劍走到一個魔陰身身邊,腳下踩過的地方結了一層冰霜,周遭的空氣也變得冷了起來:
“與面對孽物一樣,一擊擊潰丹腑。”
劍光閃過一瞬,在她的面前,一個魔陰身瞬間消散,落下幾片銀杏葉,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解決完,鏡流才回過頭來,看著身后的那個白發少年,說:
“現在你知道了嗎?墮入魔陰身后,就已經不再是自己的朋友、戰友、親人亦或者是其他人。至于你之前的問題,你需要自己思考那個問題的答案,我不可能直接告訴你,這應該是你自己去探求的,我只不過是你的引路人而已。”
她轉身離去,仿佛這里曾經發生的都沒有發生過,只有地上還未化開的冰漬述說著一切,景元站在原地,拿起劍,呆呆地盯著它,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朝著鏡流離去的方向跑去。
他急匆匆地追趕上鏡流,氣喘吁吁地說:“師傅,等等我。”
“太慢了,是出了什么意外嗎?”鏡流已經到云騎軍駐地,看到姍姍來遲的景元,問。
意外倒是沒有出,就是剛剛被幾只孽物攔住了去路,丹鼎司那邊的云騎軍情況不容樂觀,有一大群人成為了魔陰身,連十王司的判官都來到這里,跟剩余的云騎軍一起處理。
景元搖搖頭,而是將自己手上的一張紙遞給鏡流:“沒有,就是丹鼎司的丹士長讓我將它交給您,說是聯系不上將軍,丹鼎司的人手不足,已經快被孽物侵染了。”
鏡流接過那張紙,上面的字跡有些凌亂,像是匆忙寫就,沒有任何署名,所描述的也是跟景元所說的一模一樣,她微皺眉頭,沉思:“奇怪,我們剛剛從丹鼎司經過的時候,云騎軍可以控制局勢的,怎么短短一瞬,便這么大的變化?”
她收回那張紙,以投影的方式來到正在鱗淵境聊天的三個人面前,簡單敘述丹鼎司所發生的事情后,補充道:“我并不清楚那個丹士長到底經歷了什么,不過……你們還是小心為上,畢竟我們這邊都不知道他們現況如何。”
丹恒嗯了一聲:“知道了,多謝,我們待會順路去丹鼎司看看。不過我聽你說,出事的云騎軍都是服役起碼百年的?”
“對,怎么了?”鏡流問。
“鏡流姐,你那邊關注一下云騎軍的心理狀態,依我看,現在將軍正在焦頭爛額這件事。”
“嗯,我已知悉,你們注意安全。”
應星嘖了一聲,看著白珩:“看來,我們有些不太幸運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近些年來,那群豐饒孽物的動靜越來越大了,是在為后面更大的事情做準備呢?”
“……你這個烏鴉嘴。”白珩瞪了一眼應星,“就不能說點好的嗎?我可不想開戰啊,若是開戰,又不知道要犧牲多少人。”
丹恒嘆了口氣:“或許很多人吧,走吧,我們去丹鼎司看看。”
——
景元看著鏡流掛斷通訊,他猛然發覺現在的情況跟原先他在運輸天艟有些相似,同樣都是利用猜忌的手段,就像是有人想要從內部瓦解仙舟「羅浮」。
當時他在運輸天艟上面說過什么來著?
“你永遠想象不到那群人到底怎么想的,畢竟這件事情實在是太亂了,猜忌永遠是第一殺手,尤其是在銀河中孤立無援的時候。”
所以丹士長的那封信,真的是她寫的嗎?萬一是某個尚有理智的豐饒民偽裝成那個丹士長然后給他的信呢?
不,他們沒有理由做出這種事情啊,景元越想越覺得奇怪,抬頭看著鏡流:“不對,師傅,我們剛剛就已經了解過丹鼎司的情況,他們若是想要請求支援,為什么不讓我們留下呢?怎么還要單獨給我們一封信?”
“是啊,景元。你已經想到了,不是嗎?繼續說下去。”鏡流靜靜地看著他,示意讓他繼續。
景元此時終于反應過來:“……他們不會是故意將那些云騎軍墮入魔陰身,然后自相殘殺?師傅,那其他三個人不會有事吧?剛剛你聯系他們的目的應該是——”
那一瞬間,仿佛失了聲,過了許久,才小聲地說完:“他們不算是云騎軍的一員,與云騎軍的交集很少,所以面對魔陰身不會下手留情,然后就可以順利解決丹鼎司的問題。”
鏡流笑了一聲,點頭承認:“是。”
可是,那些曾經還是他們的同伴啊。景元沒有說出口,而是沉默著走到鏡流身邊,此時他已經知道鏡流的意思。
真正的戰場不會下手留情。
你留著情面,對面不會這么想。
從來不會。
景元的心情有些復雜,低頭啞著聲音說:“是,徒弟已經理解師傅的用意。”
末了他才說:“其實根本沒有發生過那些事情,對吧?師傅,我能夠看出來,那些云騎軍能夠掌控局勢,既然如此,您跟其他三個人說這些事情,有什么用意嗎?”
“沒有什么用意,你比我們幾個人聰明多了。我覺得他們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過去看看,就當是讓他們多走走好了,真是好久沒有在「羅浮」上閑逛了,最近不是在戰場就是去戰場的路上。”鏡流看著景元,“完了,還要解決你做的那些事情。”
一想到跟他一塊的云騎隊長整天盯著他發愁,景元莫名其妙地說不出來話了,只能摸摸地點點頭:“是,師傅。”
“既然如此,那你今日的練習夠了嗎?快去練劍。”
——
鏡流口中那幾個沒有景元聰明的,接到消息,馬上就去那邊看看,坐船都是最大馬力,白珩本來想加到最大,但仍覺得慢,丹恒輕咳兩聲,直接讓水載著他們一路飛奔到丹鼎司。
路途中間衣服上所沾上的水一律不由他負責。
來到丹鼎司的三個人并沒有發現有任何出事的跡象,取而代之的卻是這一片都靜靜悄悄地,沒有一個人,與以往他們從這里經過的樣子不甚相同。
正疑惑著這里到底是什么情況,他們來到這里的時間也不長啊,怎么跟鏡流說的不一樣啊。
一聲爆炸聲響起,應星分辨出來方向:“……工造司那邊發生什么了?怎么那群人是不是又整出什么事情了才又爆炸了。”
“‘又’?”白珩問,“你們工造司經常爆炸嗎?”
丹恒:“何止是爆炸,還有金人失控過,什么都有可能發生。欸那邊有幾個云騎軍,我們去問問他們?”
幾個云騎軍看到他們,走過來,對他們行了個禮:
“各位,丹鼎司已經全面封鎖,另外,工造司也是。不知為何,有些兄弟帶著金人攻擊我們,現在同室操戈,我們已經將所有人疏散,若是各位誤入了這里,還請各位現在前往安全的地方。”
“知道了。”白珩率先跑過去,問,“之前是存在什么情況嗎?怎么感覺和我們得到的消息不太一樣?”
云騎軍:“啊?各位得到了什么消息?”
應星和丹恒對視一眼,剛剛鏡流得到的消息分明是說丹鼎司需要支援,他們才趕了過來,現在一看,并不是這一回事。
并沒有戰斗的痕跡,也沒有能夠看出來有任何能夠印證鏡流所說的東西,一切都是相反的情況。
云騎軍已經控制住丹鼎司,工造司的金人也已被管控。
說不出來的詭異。
簡單跟云騎軍說了以后,那個云騎軍跟身邊人交流對消息后,才解釋道:“你們得到的消息應該是原先的,其實并不算棘手,只不過有些煩人,時不時來一次,可能那位丹士長因為這個,才向別人發出求救消息。”
丹恒開口:“那么,將軍在哪?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他說。”
“將軍目前在太卜司。”
——
一路上丹恒一句話都沒說,應星和白珩并不清楚他問將軍的去向干什么,應星跟他相處得比較久,勉強能夠猜到,但白珩近些時日并不在仙舟,看到他倆打謎語,聽了幾句后,拼湊出自己的理解,問: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想要找將軍問問情況,畢竟丹鼎司和工造司都出現新的情況,肯定不會撒手不管?”
她感嘆:“這么一看,將軍這個位置可真的累啊,又要處理「羅浮」上的文書,又要跟六御十王司打交道,甚至還有仙舟聯盟的其他將軍乃至元帥,嘖嘖嘖,這工作強度,我都不敢想。”
知道將軍的工作很累,但是丹恒趕到太卜司的時候,怎么看都覺得騰驍現在跟個沒事人一樣,在窮觀陣面前溜達,希望現任太卜能夠給他一個很好的解釋。
那副樣子,仿佛看到一個故人。
現在那個故人還在跟著鏡流一起東跑西跑的。
“你們怎么來到這里了?”騰驍看到三個人的身影,看著旁邊的太卜,“太卜大人料事如神啊。”
現任太卜是個持明人,他輕笑一聲:“你看,將軍,我不是算出來了嗎?今日有貴客來到太卜司,您還不信。請問你們是想要詢問什么事情,是關于「羅浮」上的事情吧,如何?丹鼎司和工造司是不是被云騎軍封鎖了?”
被說出來意,三個人也沉默了一瞬,應星問:“丹鼎司我們去過了,但是工造司是怎么回事?”
“對啊,而且得到的消息還不一樣,究竟是什么回事?”白珩接著問。
丹恒覺得他不用開口了,身邊的人成為他的神之嘴。
還是渾水摸魚比較爽。
他輕咳兩聲:“最近發生什么事了?”
“沒什么大事,工造司是因為那群工匠把爐子炸了,丹鼎司是因為有個短生種想要尋求長生,然后將一些云騎軍影響,轉化成魔陰身,目前情況已經控制住。”騰驍微笑著看著他們,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既然這么有閑心關心「羅浮」的大事,要不給你們幾個職位做做?”
那就算了。
一個持明族就夠他頭疼的。
丹恒連忙謝絕,之后小聲地問:“那鏡流那邊沒有問題吧?”
“肯定沒有,走啦,我帶你們坐星槎兜風。”
“別別別,我不坐!封印還需要我去守著呢!我那守望的建木的職責還在身上。”
“你一天到晚就在那里守著,身上真的不會長蘑菇嗎?出來兜風。我一個短生種都不急,你急什么?”
丹恒只想喊救命。
現在天才——短生種百冶應星——在左,瘋子——天天摔星槎仍然要帶人兜風的白珩——在右。
他在中間算什么?
天子嗎?
跟騰驍說了持明髓的事情后,丹恒被兩個人拉走兜風。
——
騰驍和太卜對視一眼,太卜攤手:“你看,卦象所說不假,將軍大人,您應該去處理您的事情了。”
“知道了,另外,你不是說過,有些事情是兇嗎?究竟是什么事情,現在沒有其他人,你直接說就好。”騰驍轉過身來問。
“……對,根據卦象顯示,塔拉薩行星近期有大兇之兆,而豐饒民那邊有戰爭的意向,咱們可能要去跟仙舟聯盟說一下了,現在的情況有些堪憂。”太卜神情嚴肅,他看著窮觀陣,語氣止不住地擔心,“而且我看到,在不久之后的將來,「羅浮」將會有一大浩劫。”
騰驍沉思片刻:“那有什么能夠避免的嗎?”
太卜搖搖頭:“不,那是必然的。我們只能趨吉避兇,但沒有辦法將兇徹底轉化為吉,我做不到,這陣也做不到,我們只是觀測者。”
“……多謝。”
騰驍道謝后離開,他憂心忡忡地回去,心里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持明髓?現在已經將注意打到持明身上了嗎?
還有太卜所說的“一大浩劫”是什么,思來想去,也只能是「豐饒」令使想要來爭奪建木,比如——仙舟的熟人,倏忽。
——
鏡流這邊得知丹鼎司情況后,沒有管它,而是到正在練劍的景元身邊,眼看著這位練習姿勢從標準到松懈,輕咳兩聲:“在干什么?怎么開始松懈了?”
“師傅!”景元被嚇了一跳,練習的姿勢瞬間擺正,“您怎么來了?”
“不來……等著你在這邊不認真嗎?不要松懈,我在一旁看著。”她隨意指點幾句,站在旁邊看著景元練劍。
恍惚之間,看見曾經的自己也是在一個人的注視下練劍,甚至還大言不慚地詢問練劍的意義。
她現在已經明白了,但很可惜,那個人已經看不見了。
眼前又是一片火海,從戰場上爬出來時,那個教她劍術的女子早已離世,沒有來得及教她更多。
原先跟景元說的話不假,踽踽獨行,直到遇到了他們。
回過神來時,景元已經累得躺在地上,顫顫巍巍地舉起自己一只手:“師傅,我想要休息一下。”
“嗯,把手給我,我扶你走走。”
鏡流向著景元伸出手,恰如當年教她的女子向她伸出手那樣。
未來有一天,他也會跟自己一樣,向自己的徒弟伸出手。
鏡流帶著景元來到一處地方坐著,看著星槎海來來往往的人群喝茶,她用手撐著頭,喊了一聲景元。
“怎么了師傅。”景元抬起頭來,用清澈的眼神望著她。
坐在他身前的師傅冷聲說道:“記住,戰場上只有你的敵人和你的同伴,若是有人有陷入魔陰身的征兆,切記不可留情,即使——”
她閉上眼睛,一字一句地:
“對面站著的那個人是我,明白嗎?”
第038章 第三十八章
“明, 明白了。”景元點點頭,過了許久才小聲地反問一句,“那……師傅,若是墮入魔陰身, 真的會沒有理智了嗎?那仙舟人這么久以來都沒有能夠治療魔陰身的手段嗎?”
鏡流:“沒有。若是有理智, 那怎么會和原先的親人朋友大打出手?若是有治療的手段, 那又怎么會這么久仍然受到魔陰身的困擾?仙舟人追求長生, 可到了最后, 仍然還存在這種困境。”
她見天色不早,便站起來,說:“時刻也不早了, 晚上你好好休息,別熬太晚, 對身體不好。”
“……是。”景元低下頭, 看著自己手上的茶杯出神。
茶水倒映出自己的臉,看上去跟之前沒有變過多少,又似乎變了什么。
鏡流的話在他腦海里反復回響,仙舟人一般到了七八百歲的年紀就會有墮入魔陰身的征兆,自己的師傅已經活了一千多年。
或許比他看過的更多吧。
所以她也會墮入魔陰身嗎?
景元的腦海忽然浮現出這么一個問題。
一陣風吹來, 水面泛起了漣漪, 一個狐人女子站在他身后,在她的身后有兩個人在就某件事情展開辯論。
“我覺得你所言有些偏頗,自持明與仙舟聯盟簽訂協議起, 自初代龍尊用古海波水封印建木始,就一直在鱗淵境守望建木。我現在都渾水摸魚多少次了, 職責是必須做到的!”
“反正都渾水摸魚很多次了,也不差這一次, 多出來走走不好嗎?以免那些人覺得你不管了,”
景元抬起頭來,看向旁邊的白珩,張口數次,也沒有說出什么話來。
白珩對他眨眨眼,問:“景小元,怎么你一個人在這里發呆?你師傅呢?”
“她已經先行離開了,你們來到這里是為了什么事情啊?”景元的臉被白珩的手戳了幾下,連忙別過頭,“哎呀,白珩姐,別戳我的臉。”
“嘿嘿。”白珩收回手,她直起身子回頭看向后面兩個仍然在激情辯論的人,向著他們喊道,“別吵了,過來一起想想待會去哪里看看,讓我想想,要不一起去綏園,金人巷?或者是哪個地方,實在不行到其他星球走一遭?”
原本正在跟應星辯論自己身上的事情太多需要去忙的丹恒:警覺!
他看向白珩:“怎么都想要出去「羅浮」了?之前不是天舶司那邊還硬性要求不允許有任何人私自離開啊,你還想帶我們出去?”
白珩理所當然地說:“那當然是偷偷溜出去了,放心吧,我之前干過好多次了,出了什么事情歸我身上,我相信將軍不會怪罪你們,畢竟這件事情是我主導的嘛。”
“……唉。”應星扶額嘆氣,也停下跟丹恒理論,選擇站在中立的陣線,“算了,她做出的決定肯定都是已經想好了的,我們說什么都沒有用,不過總得看看景元的意見吧,他也沒有說過要跟我們一塊走。”
終于被提起的景元此時是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聽著他們談話,被點到名字時,差點把杯子里的水撒了,他拘謹地笑了笑,輕聲地說:“其實都可以的,只要是不被人發現就行,不過最好還是在「羅浮」吧,我可不想到時候被我爸媽看到……”
好好好,可憐的景元,到現在還在被自己爸媽管著,進入云騎軍已經是最大的叛逆了。
白珩一聽,直接大手一揮,把幾個人都帶到自己的星槎上,登上星槎的那一刻,幾個人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身后,有一個普通路過的「羅浮」云騎將軍。
“嗯?他們怎么還把小景元帶過去一起兜風了?”騰驍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發現在那群人中間,有一個白發的小孩被那群人圍著一起上星槎。
祝他們好運。
騰驍的腦子里浮現出戰報上面關于白珩的字句,衷心地祝福他們。
登上星槎的丹恒原本想要下去,被應星抵擋住去路,只能木著臉在星槎上面坐著,時不時逗一下景元,試圖增加一點樂趣。
出乎意料的是,白珩這一次的風格與以往大相徑庭,以穩為主,一沒壓著速度的線上,二還禮貌讓人,惹得應星都有些不太習慣。
“白珩姐,這次怎么不像你了?”他問,“是為了照顧景元嗎?”
“對啊——如果我開快了,把他嚇到了怎么辦?”白珩說,她搓搓手,“反正也沒有目的地,不如就在「羅浮」上空轉轉唄,到了晚上約鏡流出來吃飯。”
星槎里面的幾個人見白珩興致高漲,也隨著她去了,應星喊了一聲景元:“我聽說你是偷偷從你家里跑出來加入云騎軍的,為什么呢?你加入云騎軍的目的又是什么?”
“啊?我啊,我只不過是想要加入云騎軍,不想跟著我家一起依舊在地衡司里面,不過啊,我還想當巡海游俠呢,也不知道有沒有一天能夠成為巡海游俠,感覺那些巡海游俠挺帥的。”景元回答道,他像是有些害羞,移開視線撓撓頭,哈哈兩聲,才看向應星。
巡海游俠啊,真是銀河里浪漫的一群人,只要是其中一個同伴擊出某顆子彈,所有人都會看到,無論時間的跨度,不論距離的長短。
至于景元,丹恒現在就是仙舟版的艾利歐簡單版,手握其中一個劇本,在倏忽之亂過后……他只能說,魚和熊掌往往不可兼得。
為了不澆滅景元小朋友的熱情,他嘴角微微彎起,溫柔地說:
“或許就有這么一天呢?不過巡海游俠畢竟是蹤影難以捉摸……你想要成為巡海游俠,是想要在銀河之中踐行「巡獵」的理念么?”
景元的視線移到外面,說:“或許吧,但是仙舟人畢竟不能隨意離開仙舟,也只不過是我的一個愿望而已,現在更多的是想要跟你們一起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吧,你們真的好厲害,感覺根本追不上你們。”
那不可能,丹恒在心里想,翻翻劇本后面全都是景元一個人的抗壓史,別人都是用一生治愈童年,他是用云上五驍的短短數年治愈一生,就這都能七八百年都沒有魔陰身的癥狀,也是傳奇人物。
他并沒有開口,而是腦子里將一個塵封已久的問題揪出來想:
如何在倏忽之亂中用最小的損失方法把倏忽給炸了。
既然白珩拿著那輪絕對黑暗的「太陽」才能夠跟倏忽同歸于盡,那就不能直接把那坨扔到倏忽身上嗎?
怎么想都是需要有人當先鋒敢死隊,那這個人為什么非得是白珩,不能是其他人呢?
就不能專門……
打住,這個想法有些危險。
丹恒想著想著,思路已經飄忽到別的地方去了,連忙遏制住自己危險的想法。
于是他想到了生物手段。
要不……研究研究如何人造人吧,就像格拉默一樣。
好像想法更危險了。
格拉默的毀滅還歷歷在目呢,他到底在想什么?
該死的「化龍妙法」,沒有副作用的話他直接與十王司聯手合作,一拍即合試試。
丹恒越想越想要成為星神,一箭把倏忽殺了。
有些絕望了,朋友們。
實在不行讓他成為倏忽吧,來一個屠龍少年終成惡龍,這樣改變所有的歷史,一勞永逸。
“怕什么,你的年紀還小呢,說不定未來有一天,你能夠做到的事情比我們還厲害哩,現在說什么,我們只不過是比你多活了一些年頭,以后就跟我們一起吧!”白珩回過頭來,她看著景元,伸出手,“一我自己的眼光來看,你絕對以后能夠干出大事情的。”
應星突然絕望地喊了一聲:“不是,白珩姐,這種事情能不能先放到后面,你看看前面啊————”
正在想事情的丹恒抬起頭來,他看到前面的建木,大腦當場宕機,過了幾秒,才喊住白珩:“白珩姐,你別逗景元了,快看看前面啊!以后讓景元去考個證開星槎去!!!”
白珩一看,連忙穩住星槎,在空中來了個一百度大轉彎。
景元下意識抱住丹恒的手,他驚魂未定地環顧四周,問:“剛剛發生什么了?”
“沒有什么,就是有人開星槎不認真,然后剛剛差點撞到建木上了。”應星捂住自己的心臟,他生無可戀地盯著丹恒。
“看我干什么?你身體沒有什么事情,就是剛剛驚嚇過度,好好休息就行。”丹恒掃了一眼,職業病犯了,當場給應星來了個望聞問切。
走過這么一遭,景元也不敢去坐白珩的星槎了,他年紀輕輕地就受到這么大的刺激,下星槎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腦子嗡嗡的,腳踩到鱗淵境的沙灘,都感覺自己還在星槎。
腳步飄忽,丹恒左邊扶著景元,右邊給應星當支撐,他滿臉都寫著某位星核獵手的一句話:
“死亡何時至,我等得有些心焦了”。
謝天謝地,白珩沒有讓他們從廢墟爬上來,他冷著臉看著白珩,語氣干癟,硬邦邦地:“要不,還是換一個人來開星槎吧,我看他們兩個感覺原地能夠昏厥過去。”
白珩:“……但是也沒有別人啊,實在不行就在這里歇歇吧,話說回來,那兩個洞有人修了嗎?”
“你說得對。正在修呢,他自己都去搬磚了。”
“啊?他不是才回去嗎?怎么就來到這里搬磚了?”景元有些震撼,他跑到里面去,立馬就發現一個穿著云騎軍制服的人在苦兮兮地修補墻上的洞,地上的都已經修補完了。
動作真是迅速。
怕不是土木的好苗子。
應星要是來到他那個世界,也是一個工科的好苗子,說不定就進去航天航空領域為國爭光了。
“誰!”那個云騎軍發現是他們,動作停滯原地。
過了許久才問:“你們怎么來了?不要急,我馬上就修完了,幸好那個炸彈威力不大,洞比較小,不然我能修一百年。”
丹恒:“我們只不過是來這里看看,你慢慢修,打擾了。”
他剛剛看到這畫面,差點就想說一句:“師傅,你穿著云騎軍制服,還在這里修東西,是做什么工作的?”
——
與他們這邊其樂融融的氛圍不同,騰驍這邊收到的戰報疊成小山一樣,他看著其他仙舟發來的各種信息陷入沉思。
原先太卜的卜卦正在一項一項地靈驗,塔拉薩行星現在被步離人,造翼者,慧骃一起盯上,或者進一步來講,步離人現在帶著造翼者和慧骃準備將塔拉薩給一舉拿下。
這地方真的是多災多難啊,騰驍在位的時候都不知道收到過多少關于塔拉薩行星的戰報了,現在就連聯盟都不能坐視不理。
無他,數量太大。
單是其中一個,一艘仙舟還能派出云騎軍前往,但三個一起來,怕是幾大仙舟都要同時趕過去才行。
而步離人艦隊已經有啟航的征兆,不知道何時就過去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讓步離人進入塔拉薩行星半步。
「岱輿」仙舟還停留在那里,不能讓那個地方徹底被豐饒孽物給侵染。
他們已經失去了「圓嶠」和「蒼城」,被行星吞噬找都找不回來。
騰驍一陣一陣地發愁,好些人過去看到的都是他憂心忡忡的樣子,太卜將卜卦結果交給騰驍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
他輕柔地問:“怎么了?將軍大人,是有什么事情嗎?不妨說說,現在「羅浮」沒有異常,大可放心好了。不過,「玉闕」那邊觀測到的是疑似有步離人艦隊的痕跡,根據預測,那邊正好是塔拉薩行星,具體的情況應該以戰報的形式給您發過來了吧。”
“嗯,當然,我這邊收到了。”騰驍將一件文書掏出來,他看著上面「玉闕」的標志,有些頭疼,他收到的是來自「玉闕」的將軍的信,上面所記載的情況更為詳細一些。
大意便是:
目前「玉闕」已經觀測到疑似步離人艦隊啟航的蹤跡,應當是去往塔拉薩行星的先行部隊。
「曜青」派人前往查看情況,若是不出意外,這一次的作戰,元帥將會讓「曜青」「羅浮」以及「玉闕」前去,「方壺」作為后方戰線。另外,你們持續注意一下豐饒民的痕跡,建木畢竟是仙舟的豐饒神跡,就怕豐饒民會故意過來爭奪,給自己增加實力。
塔拉薩行星之前在戰后跟「星際和平公司」取得聯系,得到了一些戰后援建,基本上措施還是比較齊全,有著自己的防御能力,初期基本上不需要太擔心。
至于條件,「星際和平公司」希望與仙舟聯盟進行一次談話,他們那邊期待與仙舟聯盟的合作,這一點元帥已經知曉,默許了塔拉薩行星的行為,他們的目標應該是「曜青」,就是跟你知會一聲。
叨叨幾張紙,騰驍看得都心煩,好不容易提煉出重點,連忙丟到一旁去。
他暈字。
尤其是這么長篇大論的東西。
說句不好聽的,幾句話就能夠說完的事情,這將軍非得要叨叨一大堆,都不知道怎么想的,是想要提升閱讀者的閱讀能力嗎?
下一次到元帥那邊參一本。
太卜看完以后也有些暈字的征兆,他掐了一把自己的人中,見到現在的情況與自己觀測到的情況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便放下心來,嘆了口氣,將自己心中的事情說出來:“將軍,說起來,我已經要到持明族的壽命年限了,您這邊還是趁早選出一個接替這個位置的人,這樣能夠趁早做完交接,以免后面又出現什么意外。”
他點到為止:“您知道的吧,上一次沒有完全交接的發生什么事情,您也知道的。”
上一次便是天舶司司舵的交接問題,因為司舵被騰驍和丹恒兩個人聯手給清除出去,導致下一任莫名其妙地就上任,天天跑到騰驍這邊問事情,再結合實際工作情況,才穩定下來。
斷斷續續地用了好幾十年的時間。
“我知道了,不過我猜,你已經有人選了吧。我之前見到你一直在培養一個人,若是沒有問題,就趁早交接便是。”騰驍看著太卜,有些感嘆,“這么多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您跟龍尊大人說一聲,讓他照顧一下轉世之后的我就行。”太卜開了個玩笑,將自己手中的文件放在騰驍的桌上。
他說:“這應該是我最后一次來到這里了,以后太卜司的工作就交給那個后繼者,她的天賦很高,您大可以放心。很高興能夠跟您一起共事這么多年。”
騰驍看著太卜離去的身影,之后盯著上面的文書,苦笑一聲:“這樣嗎?看來熟悉的人又走了一個,世事無常啊……”
這個位置待得太久,公務的繁忙讓自己有些分不清時間,一抬頭,恍然之間就過去這么多年。
過了許久,桌前的身影才有了動作。
之后,又回到原先的忙碌之中,仿佛剛剛的悵然只是錯覺。
——
步離人艦隊的動作越來越頻繁,「曜青」的先行部隊已經探明白他們的意圖——
在屢次想要占領塔拉薩行星未果后,惱羞成怒,準備一舉之下直接把塔拉薩行星揚了。
自己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行為完美地詮釋了某句話:
“看到別人過得開心,比自己赤石還難受”。
前線傳來的消息一天比一天緊迫,「羅浮」這邊的云騎軍也已經派出一部分人幫助塔拉薩行星抵擋住最開始那一波的步離人。
死傷人數不斷上漲,仙舟聯盟這邊的精神也緊繃在一根弦上。
直到終于不得不派出三大仙舟的那一天,騰驍和其他兩個將軍同時收到來自元帥的命令,要求他們盡快派人前往塔拉薩行星。
騰驍第一時間就把那幾個人喊過來,收到消息的幾個人,正在跟景元對打,鏡流說是檢測一下景元這段時間學習得如何。
“啊?將軍要求我們過去嗎?”丹恒還沒拿出自己的劍,雖然常用的是槍,但是之前渾水摸魚跟鏡流學了幾招,因此也是第一個被鏡流拎去跟景元打。
云騎軍:“是的,希望各位能夠盡快過去,說是有急事,連元帥都已經下達命令了,事不宜遲,趕緊過去吧。”
嚯,連元帥都下場了,丹恒收起劍,連忙跟著鏡流幾個人一起趕過去,景元在門口等待他們出來。
鏡流走在最前面,朝著騰驍行禮:“將軍,是有什么急事嗎?”
騰驍急得要死,見他們終于過來,連忙跟他們說了現在的情況。
“知道了,又是塔拉薩行星嗎?真是個熟悉的地方,不過我們都要去嗎?”丹恒了解完情況,沉思,“他——應星應該去不了吧,他是短生種,身體素質可能不太合適。”
騰驍表示沒得商量:“他也要去。”
其他幾人:“啊?”
“不是,將軍,你確定他能去嗎?”丹恒一聽,非常懷疑自己的耳朵,應該是他聽錯了,對吧?
“……他不去,你們那些受損的裝備怎么修?工造司現在正在給自己干的事情收拾,除了他,沒有人可以上了。”騰驍頭疼地看著他,“還說你也可以去做這事,龍尊大人,人不可貌相啊,你居然還有這能力?”
丹恒瞬間閉嘴:“將軍大人,請當我沒說。”
騰驍:“那刻不容緩,你們盡快前往,「曜青」與「玉闕」已經準備好出發,你們快的話,應該會他們一起到達。”
“行,請將軍放心,我們必定凱旋。”
他們走出門去,準備找到景元,然后一起過去,這次他們要從流云渡那邊啟航,路途還是有些遠。
“走吧,景元,我們要上戰場了,你跟在我身邊。”鏡流朝著門外的景元點點頭。
景元嗯了一聲,走到他們身邊:“是,師傅。”
之后他看向其他幾個人,擠到了應星的身邊:“咦,你們也要一起去嗎?那接下來請多指教了。”
“小朋友,別來給我添亂就行。”應星故作一副嫌棄的樣子,想要把景元給拎出去,未果,黑著臉往身邊挪了幾步。
“哎呀,應星,人家什么時候給你添亂了?你這話說得……景元他肯定不會給你添亂嘛,他還有可能幫你做事呢?你說對不對,景小元?”白珩將景元護在身后。
丹恒雙手抱胸,閉上眼睛搖搖頭,他瞥了一眼鏡流,才說:“人家師傅都沒有說什么,你們在這里吵什么,趕時間呢,朋友們。”
景元的心里,竟出現個不合時宜的想法:
如果沒有戰爭,時光能停留此時該有多好?
第039章 第三十九章
有這個想法, 也只是一瞬。
景元收起這個心情,他看到丹恒悄悄地對他做眼神,示意過去,有話跟他說。
兩個人悄悄地從那邊離開, 然后又當著鏡流的面大搖大擺地混進云騎軍中間, 丹恒混進去后, 松了口氣, 看著景元, 小聲地說:“可別讓那兩個人發現了,我們偷偷摸摸地跟云騎軍一起,不跟他們一塊。”
他笑了一下, 在景元的耳邊悄悄地說:“反正應星剛剛不讓你跟他一塊,那就跟著我好了, 這樣他也不會怪罪你給他搗亂。真是奇了, 你跟他又不在一個地方,怎么就給他搗亂了?”
“師傅不會怪罪嗎?”景元的思路非常清奇,他看著丹恒,“你剛剛可是當著師傅的面混進來的。”
丹恒:“……她要是不讓我們進來,早就這么說了, 既然沒有阻止, 肯定是默許了我們的行為,沒事沒事,當年應星小的時候, 他把你師傅練習用的劍都給丟進爐子熔了,你師傅也沒有說什么。”
“把師傅……什么東西熔了?”景元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他連忙追著丹恒的腳步,試圖聽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于是這倆混在云騎軍的后面, 慢慢地講著應星小時候在「羅浮」上面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把白珩的箭給不小心折斷,把丹恒屋子里面的窗子給震碎,以及其他的種種事件。
聽得景元不知道該說什么。
原來應星很早之前是這樣子的,之前怎么沒有聽說過?
丹恒說著說著,竟然有些感嘆:“我跟你說啊,他在「羅浮」上面也就待了十年,就這十年干出來這么多事情,真有他的。十年之后去了「朱明」,回來就成現在這樣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朱明」經歷了什么,感覺變成了兩個人,明明之前還挺愛玩的。”
“是嗎?”涼涼的聲音在丹恒身后響起,“我變成什么樣子了?”
惹得丹恒渾身一激靈,他輕咳兩聲,尬笑道:“呃,你們兩個人怎么在這里?怎么沒有跟其他人一起走啊?”
應星無語地指著他們的前面:“你們兩個倒是看看呢?就你們兩個走得最慢,想不注意到都難。別說了,我小時候干過的事情多了去了,在工造司都炸過爐子,這點還不算什么,景元,你要是想聽,找我就行,沒必要聽他的。”
“什么意思?我全程看過來的,怎么就不能聽我的了?”丹恒不滿,哼了一聲,扭頭就上了運輸天艟。
進去就跟鏡流坐在一塊。
他接過鏡流遞給他的紙,看了一眼,上面是「曜青」傳過來的戰報,他們速度極快,已經到達了塔拉薩行星的表面,伊須磨洲的人們此前統計過現在的情況,便交給他們。
那些人結合自己在外圍的觀察結果,一并整理發給「羅浮」以及「玉闕」的云騎軍。
粗略地掃過一眼,了解完大概意思,就還給鏡流,丹恒問:“現在的情況還能夠控制,那就好。步離人艦隊現在剛剛啟航,還有多久到達那邊?”
“大概,還有二十個系統時,我們趕過去大概需要兩個系統時,剩下的十八個系統時就得抓緊時間準備。首先就要跟「玉闕」和「曜青」那邊對接,每艘仙舟負責的部分不一樣,也存在信息差異。”鏡流看了一眼時刻,回答道。
十八個系統時……
火燒眉頭啊。
這趕得不能再趕了,他現在只想化身為急急國王。
急急急急急急,能不能原地到達塔拉薩行星?
這群豐饒民都是老熟人,丹恒如今看到豐饒民就煩,仿佛看到死也滅絕不掉的蚊子一樣。
他內心有些陰暗,就不能讓這群豐饒民原地毀滅嗎?
“知道了,有什么后續情況跟我說一聲。”丹恒剛準備走,腳步又折回來,“哦對,「曜青」那邊已經到了,那「玉闕」那邊呢?什么時候到?”
鏡流回答道:“跟我們幾乎同一時間過去的,應該也差不多一個時間。話說回來,景元呢?剛剛不是你把他帶走了嗎?現在人呢?”
“他在應星那邊,放心,沒事。他估計待會就過來了。”丹恒想了想,答道,他這邊還要去做一些準備,丹鼎司那邊來的醫師在這一艘天艟里幾乎占據一半,整個戰場的醫治幾乎都壓在「羅浮」的丹鼎司身上,任務比較重。
更何況,現在丹鼎司的情況有些特殊,因為「豐饒」勢力混入其中,鬧得這邊有些青黃不接。
他能夠幫到多少就是多少,到了戰場上說不定直接去前線,后方沒有多少人管,可能會崩潰。
前后方是一個大整體,缺了哪個都不行。
那群醫師看到丹恒過來,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樣,連忙圍著丹恒,問一些關于醫術上面的問題。
在一片常規的問題中間,有一個問題吸引了丹恒的注意力,他看向問那個問題的人:“你剛剛問了什么?”
“就……如果遇到魔陰身了,該怎么辦?”那個人的眼神十分地清澈,應當是剛剛進入丹鼎司。
丹恒想都沒想,直接回答:“那當然是直接聯系云騎軍,當場擊殺,還是說。”
他盯著那個人說:“你覺得你能夠治愈魔陰身嗎?”
“不能。”
那個人說。
丹恒:“那不就得了。”
他完全沒有搞懂為什么這個人會問出這個問題,便追問了一句:“你問這個是有什么情況嗎?還是說單純是不知道?”
身邊一個人說:“就之前不是丹鼎司那邊不是出事了嗎?然后他就有點狀態不對勁,所以估計就問你這個問題了。欸,你沒事吧?現在可不是執著這件事情的時候。”
“知道了知道了,別這么啰嗦,謝了,龍尊大人。我只不過是因為我爸墮入魔陰身,然后就有點走不出來,抱歉。”那個人撓撓頭,“沒事沒事,你們繼續說就好,抱歉。”
丹恒在忙完了之后,來到那個人的身邊,問:“不好意思,原諒我的冒犯,我之前聽到你說你爸墮入魔陰身了?這到底是什么回事?看你這個樣子,是提前墮入魔陰身了?”
“對,提前墮入,連十王司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坐在一旁,伸長腿,“我都不知道他經歷了什么,當我順利進入丹鼎司之后,準備納跟我爸媽賀喜的時候,他就莫名其妙地變成這樣,還發瘋殺了我媽。”
“節哀。”丹恒低頭,放緩語氣,“抱歉,我并不清楚你的事情……非常抱歉。”
那人搖搖頭:“沒事的,我都過來了。魔陰身確實是不治之癥,我原本以為您知道緩解的方法,如此一看,看來任何人都沒有辦法避免。”
魔陰身沒有辦法避免,但是丹恒知道它能夠被壓制,但方法同樣在仙舟上沒有途徑找到——
卡芙卡的「言靈」以及鏡流所用的方法。
很難說。
不過歸根到底,只要情緒波動不是特別大,精神狀態良好,概率就稍稍降低一些。
丹恒:“還是有辦法避免的,但是這個就跟個人有關了,有興趣的話你回去就去研究一下魔陰身吧,現在丹鼎司的情況有些特殊,可能沒有辦法解答你的問題,你看書就更不可能了。”
“知道了,謝謝龍尊大人。”
溜達溜達一圈,又溜達到了應星那邊。
出乎意料的是景元居然還在這里,他后退幾步,揉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注視著景元,試探性地問:
“景元,你怎么還在這里啊?你師傅剛剛還在問你在哪里。”
“師傅剛剛還在找我?她應該不會說我吧。”景元一聽,連忙放下自己手上的東西,看著丹恒,急匆匆地,“她有說什么嗎?”
所以鏡流在這個時候的景元到底是什么形象?怎么聽到鏡流提起自己就這樣。
“沒說什么,就是問了一下你在哪里,你們在這里干什么?還有大概一個系統時就到塔拉薩了,你們現在不去做一些準備么?”丹恒問。
他伸出個腦袋,準備看看眼前這兩個人到底在干什么,被應星和景元兩個人一起抵擋住:“不準看!”
丹恒:“?”
很好,他非得看。
什么東西整得這么神秘,惹得他好奇心都起來了。
左顧右盼,終于看到了他們正在做的東西,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什么,有些無語:“你們把那條龍拿出來了干什么?是有什么心事嗎?”
他覺得自己足夠神經,都開始整出這種東西了,結果沒想到還有人比他更為神經,試圖將它改造成更加神經兮兮的東西。
誰能告訴他,眼前這一個造型奇特的龍是什么東西?
要不是他提供了原型都認不出來那是一條龍。
“你們在這里干什么?”鏡流半天見不到這幾人,只能親自過來看看情況,一看就看見桌子上面的那條原本來自丹恒,現在面部全非的東西。
其奇特讓鏡流都沉默了幾分,輕聲問:
“你們這是做了……什么東西?”
“呃,一個改良版。”景元有些心虛,一緊張全部都交代了出去,“就原本有語音提醒功能嗎?現在我們就是想著,能不能再改進一下,遇到什么危險,直接提醒后方并且發送坐標,就不必再專門摁,這樣也能夠更好地知道前方的情況。”
應星嘆了口氣,他是真的沒想到自己居然敗在了隊友身上,只好補充道:“只是一個猜想罷了,具體如何,還是要看情況,畢竟能夠減少一些負荷就減少一些。我現在的構想是直接加在制服上,算是一個緊急呼叫?可以這么說,但前提是雙方信號不能中斷,不然的話就沒有用了。”
他一臉嫌棄看著景元,有些忍受不了,咬牙切齒地說:“現在你們知道我為什么不想要這個人在我身邊了吧?什么事情都爆出去了。”
你說得對,但是……
“那你也沒有把他趕走啊?”丹恒輕聲說。
之后所有人都被應星轟了出去。
無一幸免。
大門關上的那一刻,丹恒還在試圖火上澆油:“怎么生氣了?我這不是說的是事實嗎?”
“你少說兩句吧。”鏡流盯著時間,“真不知道這么短的時間你居然還能做出這么多事情。”
丹恒攤手:“這不就讓大伙的精神放松一些嗎?別老緊繃著,后面有的是緊繃的時候,現在沒有別的事情,就放松一下,心態崩了誰也救不回來。”
他終于想起來時間這個概念,后知后覺地詢問一句:“……等等,鏡流姐,還有多久?”
“還有半個系統時。”鏡流回答后,帶著景元離開。
不一會兒,就聽見自己的身后傳來一個聲音振振有詞,聲音不大,但她能夠聽見:
“我這一生如履薄冰,別讓我成為孤家寡人一個,誰也別想阻擋我的腳步。該死的步離人,能不能給我死,這群豐饒民全死了得了。我的精神狀態挺好的,挺好的,就是有點想要殺了豐饒民而已,干脆直接毀滅吧,這個狗屁世界。”
鏡流:“……”
果然這群人中間就沒有一個正常人。
要不是聽見這人的自言自語,她都不知道丹恒現在的狀態也好不了多少,上一秒還在說“現在沒事就放松一下”,下一秒就“毀滅吧,這個世界”。
變臉變得真快。
——
事實證明,即使是丹恒這種看上去沒心沒肺的,每次上戰場也要緊張一下,畢竟他是真的不會打架,每次都憑借自己的肌肉記憶和直覺。
平生最愛當戰場上的老六,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地陰上對面一遭。
除非是當不下去才顯示在人前……
繼續陰對面。
不把對面陰死,不符合他的作風。
這回也不例外,結果剛溜出去看地點的時候,碰到了一個熟人——
景元。
兩人面面相覷,丹恒決定惡人先告狀,直接一個先發制人:“景元,你來到這里干什么?”
“來看看周遭情況啊,了解過后才能在后面做出決策。但是,你來這里干什么?”景元反問。
他倆現在一人一龍蹲在一個小山丘后面,周圍都是丘陵,前面是平原,后方是云騎軍駐地。
因為這兩個人的行為,導致不少本地人用奇怪的眼神瞟了幾眼。
丹恒:“……我說我就是過來看看情況你信嗎?”
“信啊,但是我們真的要在這里嗎?”景元的余光瞥到一抹藍色的身影,“要不我們還是撤了吧,我覺得有些不太妙。好像師傅似乎在附近。”
“哦,確實。”丹恒注意到鏡流,連忙拉著景元逃跑,他裝作沒事人一樣,帶著景元過去跟鏡流打招呼:
“鏡流姐,現在的情況如何?”
鏡流看著他們兩個,微笑道:“不妨先跟我說說,你們剛剛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沒有什么,就是觀察一下地形。以我的了解,步離人艦隊大概率會在平坦的地方著陸,塔拉薩行星的表面幾乎都是海洋,有平坦陸地的只有這一塊,所以就去看看了。用不了多久,我們估計就能夠看到步離人艦隊在這里著陸。”丹恒閉眼就是一個亂扯。
時隔多年,能力不減當年,甚至更勝一籌,邏輯都沒問題。
旁邊景元的眼神透露出一絲迷茫,越聽越覺得這位龍尊是在瞎編。
他倆剛剛不是就上去一會嗎?還能看出來這么多東西?但是他說得很有道理,仔細想想在合理之中夾雜著一絲詭異。
大概是一種別樣的,廢話文學。
“嗯,還有嗎?”鏡流讓他繼續說。
編不下去了。
丹恒平靜地說:“既然如此,我們為什么不能陰一下對面,在可能著陸的地方埋上一些驚喜,歡迎他們來到這里,展示一下仙舟聯盟對待豐饒民的友好交流方式?”
“……”
鏡流和景元同時沉默。
她們覺得眼前這個人應該去「曜青」,保證能夠找到幾個跟他想法一模一樣的人。
一聲爆炸聲響起,之前的平原被炸出一個洞來,穿著「曜青」制服的人過來說:“各位請盡快離開這里,我們正在測試,預計半個系統時,前面幾十里的地方是安全所,不會被爆炸波及。”
丹恒:??
他真的只是隨口說的。
真的有人干啊。
不講武德!
「曜青」啊,那沒事了,他們自己就是武德的標準。
“你看,這不是有人跟你想到一塊去了嗎?”
“那最好還是不要再有人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有時候他的想法其實還是比較危險,分分鐘上銀河晚七點新聞聯播的那種。
到時候罄竹難書,有嘴也說不清。
——
說是安全所,實際上在這顆行星上算是一座比較大的城市。
它是第一個被步離人艦隊盯上的地方。
數天前,這里被步離人用炮火轟炸過一次,城市的防御被炮轟得破爛不堪。
幸存者大部分都遷移到別的城市,只剩下兵隊在這里駐守。
之所以選這里,是因為這座城市的防御功能有些錯亂,無差別攻擊,把「曜青」認成豐饒民打了下來,極限著陸,剛出門差點又被炮轟一次。
某艘仙舟的人一身反骨,他們放棄了跟這城市的防御對打,選擇直接讓那玩意回爐重造。
因此,「玉闕」和「羅浮」的人來的時候才沒有被轟下來,但也因此要給「曜青」收拾一些爛攤子。
比如。
修設施,治患者。
「玉闕」正在緊急搶救塔拉薩行星被步離人先行部隊損壞的通訊設備,而「羅浮」這邊正在醫治人。
武德充沛的那些,一半在外面埋炸彈,一半在修設施。
步離人艦隊到達的預測時間慢慢地逼近,負責這次作戰的幾位將領正在緊急開作戰會議,各種方案提出又推翻。
一卷紙被扔到門外,從里面傳來暴躁的聲音:“該死的步離人,來來來來,來個屁來,他們到底是「壽瘟禍祖」的還是「燼滅禍祖」的?算了,兩個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息怒息怒,反正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了,這倆有什么區別,誰都想要這倆死,幸好這群豐饒民沒跟反物質軍團一塊。”
“一個豐饒民還不夠,你*仙舟粗口*還想要反物質軍團一起來?那后面你是不是要說豐饒令使和絕滅大君?一個豐饒令使就能把一艘仙舟滅了,還絕滅大君?仙舟是什么很賤的地方嗎?滾蛋!”
“滴滴滴——”
一陣急促的警報聲響起,好幾個「玉闕」的人臉色一變,站起來喊道:
“不好!情況有變!地下突然檢測出不良反應,我們疑似被他們提前埋伏,指數正在直線上升,預計在半個系統時之后整個城市都將化為一片廢墟!”
“什么?這群瘋子!”
幾個人會也不開了,架也不吵了,當場下令所有人從這座城市撤退,走著走著還罵了一句:“*仙舟粗口*這群畜生,想要讓整個塔拉薩行星給他們陪葬嗎?混蛋!被擺了一道!”
鏡流和丹恒兩個人正在同步各種信息,沒有去參與會議,因此消息滯后了一些,開始爆炸的時候才發覺不對勁,他們所在的墻都有著倒塌的跡象,鏡流當機立斷去通知「羅浮」的人全員撤退,而丹恒拿著數據備份就往外跑。
仙舟聯盟在平地上埋伏炸彈,這群瘋子直接在地底下埋伏是吧,雙方都挺瘋的,也不知道現在平地那邊是不是也是一片爆炸。
毀滅吧,累了。
“哥!丹恒哥!快走!這邊不能待了,那群步離人來的時候,把這個地方屠殺干凈,剩下的全是他們的人,另外,城市的下面全是炸彈!”景元拉著丹恒就往外跑。
他們前腳剛跑出城門,下一刻整座城市都被火海吞噬,爆炸的悶響此起彼伏。
平地上步離人艦隊被炸得四分五裂,而城市也在火海中化為一片廢墟。
雙方都給對方一些“友好的交流”。
到達安全地時,因為跑得太快,腦子嗡嗡的,丹恒捂著自己的頭,有些分不清現在的情況,他喘息兩聲,靠在墻邊緩神,清醒過來后,數了一下眼前的人。
一,二,三,四……
不對,怎么只有三個人?
丹恒仔細一看,眼前只有鏡流白珩以及景元,大腦一片空白,似乎缺了一個人,但死活想不起來,白珩也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你沒事吧,丹恒。剛剛你和景元跑出來的時候,差點就被炸到了。”
他終于想起缺的那個人到底是誰,血壓直線升高,差點眼前一黑暈過去:
“等等,應星呢?你們有誰看到應星了?他人呢?不會還在那片火海里面吧?”
第040章 第四十章
“你看吧, 他果然沒反應過來。”白珩無奈地攤手,她看著旁邊的景元,說,“你剛剛都認出來了, 他都沒有認出來, 唉, 真是聽者流淚聞者傷心吶。”
丹恒:“?”
他旁邊的那個金人傳來應星的聲音:“我在這里, 你轉身看看?”
當然, 他沒有轉身,根本不想回頭看到一個巨大的金人,聲音還是應星的聲音, 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沒看到你, 抱歉。有點沒緩過來。”
說著說著, 輕咳兩聲,剛剛的沖擊波及到他,嗓音都有些沙啞。
觀察四周的情況后,丹恒發現景元帶著他來到了一處之前沒有來過的地方,便問了一句:“這里是哪里啊?之前怎么沒有看到過這里還有一個避難所?是新修的嗎?”
鏡流先行離開去商定后續事宜, 而丹恒手上的數據剛交給相關技術人員, 白珩自己正準備跟著其他飛行士冒死出去觀察情況。
“沒錯。這里的確是新修的,塔拉薩行星被步離人艦隊轟炸之后,幸存者除了移動到別的城市, 剩下的就在這里向下修防空洞,正好附近有一個。”應星從金人里頭爬出來, 從手邊的文件中隨便找到了一張紙,看了一眼這地方的情況, 跟丹恒介紹了一下情況。
他邊走邊說,順手給丹恒遞了個杯水,走到另一邊又拿起一份文件:“現在都在這里,等到那些飛行士回來看看,另外,在你和景元還沒有來到這里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發現一件事,因為爆炸,三艘仙舟的人被全部打亂,幸虧你把數據帶了出來,否則我們這邊會失聯。”
失聯?
怎么回事?
丹恒潤潤嗓子,沙啞的聲音好了一些,卻依舊聽起來跟臉判若兩人,也不在意,旁邊的景元嗓子比他的還慘,兩個人都好不到哪里去,看了一眼那些因為條件問題只能手寫的紙,在一片雜亂之中,他發現了一句話。
字跡非常凌亂,從背后都能看到用力過猛留下的痕跡。
看得出來,寫下這張紙條的人,非常地暴躁。
“狗屎,現在到底是什么樣?這個鬼地方怎么連通訊都沒有?我的信號呢?我的信號呢?”
下面的小字批復:“別急,急也沒用,我們也很急,如果恢復不了信號,就只能等待別人把我們救出去了。與其氣成這樣,不如去找找物資呢朋友。”
剛修的,信號還沒有覆蓋是嗎?丹恒從自己身上拿出通訊設備,確定了一下,的確是沒有信號,萬幸的是,仙舟上還是有在沒有信號的時候的緊急聯系手段。
他操縱幾下,想要跟其他人取得聯系,一個都沒有應答。
無奈之下,只能收起來。
丹恒往里面走時,聞到一股血腥味,他皺起眉頭,往里面走去,發現有一群傷患躺在地上,或者是依靠在墻邊。
“這里是什么情況?”他攔住一個醫師,詢問道,“是因為剛剛的爆炸嗎?還是?”
醫師看到是他,語速飛快地解答:“是的,龍尊大人,因為剛剛的爆炸,很多人都受傷了,現在醫療資源緊缺,還有不少遺留在外面沒有運送進來,我們已經拜托云騎軍幫忙找一下,如果還是沒有辦法,只能這樣講究了。”
遺留在外面嗎?丹恒看現在的人手還是足夠,便點頭:“我知道了,你們現在這里等著,我這邊看看能不能幫你們找到一些,你們沒有戰斗能力就別出去了,等我回來,有沒有清單,我對照看看。”
他說完,那個醫師立刻跑回去,找到之前的清單,因為跑得匆忙,有些破破爛爛的,上面的字跡還算是比較清晰。
“大概都在上面了,麻煩您了,謝謝。”
“沒事。”
丹恒說完,就拿著清單離開,粗略掃過一眼,基本上都是基礎類的東西,讓他感到不安,連基礎類的東西都需要冒險出去找,其他的豈不是連個影都沒有?
來到安全所出口時,他發現景元的身影,走過去問:“怎么了?突然被攔住在這里。”
“啊,哥,你來了。”景元回過頭,解釋自己想要出去的原因——
他想要出去找些物資,但是因為沒有云騎軍的凋調令,就只能呆在這里出不去。
丹恒思索片刻:“我知道了。”
他看著攔在門口的云騎軍,將自己手上的清單遞給他們:“你們看這樣如何?我這邊外出尋找物資需要人手,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多派幾個人,這樣也能夠彼此支援。”
“我們知道了,馬上。”
守門的云騎軍得知丹恒的情況,連忙跟上級報告,再度跑過來后,才帶著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們這邊人手也不夠,只能給你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這邊有十個人。人比較少,你們千萬不要跑遠了。”
“當然,我們會在周圍,不會亂跑。”丹恒點點頭,帶上那些人和景元從門口出去。
一出門便是撲面而來的灰塵,防護鏡的可見度大幅度降低,丹恒用手擦了擦,之后才看清外面到底是什么情況。
他們所在的地方與原先那座城市不遠,放眼望去,在一片平原之中,只有那座城市依舊在地上矗立著。
無論是植物還是動物,現在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原本這里的表面還是一片海洋,如今已然成為干涸的陸地。
什么都消失了。
就連之前跟景元一起看的丘陵也已經夷為平地。
“怎么會這樣?”景元喃喃自語,他的內心突然有一絲恐懼,“之前這里不是還是一片……”
丹恒一把拉過景元:“別看了,咱們還有事情。現在四下里無人,算了,別說人了,連個東西都沒有,看來我們只能進城找了,你那邊的怎么樣?能掃描到城市里面如何嗎?”
“不能。”景元回過神來,他拿起自己的設備,試圖檢測附近存在生物特征的東西,然而就連他們自己都掃不出來,更別提
揚了揚自己的設備,無果,最后又運用萬能的重啟大法。
丹恒:“你這樣真的能夠讓它恢復成功嗎?”
景元答道:“不能,但是可以試試。”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下一秒聽到了一聲沒有情感的機械音:
“已連接成功,正在掃描。周圍五十里無任何豐饒孽物。警報,前方有不明生物正在靠近,疑似——確定為,受到損傷的星槎。”
一艘冒著煙的星槎平穩地降落在他們面前,爬出來一個「曜青」的狐人,他看到丹恒一行人,連忙揮揮手:“快點快點,幫我個忙,把這些給運回去,煙不要緊,是引擎壞了。趕緊地過來,我聽說你們這邊缺少物資,就給你們送了一些必要的過來。醫療用的被擊落到城里,該死的步離人,流彈打到星槎上面,我都看到好幾艘被打下來了。”
“既然如此,你們過去幫忙搬一下。醫療用品在城里是嗎?”丹恒留了七八個人,他確定了一下墜落地點,準備去碰碰運氣。
視線移到景元身上,小聲地試探問:“……要不你留下來?要是帶著你出事,你師傅估計要把我剁成八塊。”
景元將地點坐標輸入在自己的設備上,否決了丹恒的話:“不用,我這邊沒有問題,既然師傅要把我留下來,她肯定有自己的意思,另外,她也說了,如果她不在,我就在你或者應星的身邊。”
廢話也不多說,丹恒安排好后,直接帶著那幾個人一起快速地移動到城市外圍,景元手上的設備突然響起警告聲,手忙腳亂地關閉后,才注意到這到底是哪一類的警報。
景元臉色一變,神情變得謹慎起來,他拉著丹恒的手臂,小聲地在他耳邊說:“我這邊檢測到有人在里面,情況不是特別好,你說是不是那個墜毀的星槎里面的駕駛員?”
“也許。”丹恒同樣輕聲地回答,他們緊貼著墻壁前行,盡管知道里面是一片廢墟,仍然需保持謹慎,誰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況。
城門大開著,或者說,已經沒有門了,留下一個空曠的缺口,從這個角度望去,里面的房屋除了特別堅固的幾乎全部倒塌。
死氣沉沉。
丹恒看著里面的情況,在思考線路,一個云騎軍自告奮勇地站出來:“不如讓我先進去看看吧,我之前在這座城市巡邏,對路線比較清楚,你們跟著我一起走?”
“拜托你了,務必盡快趕到坐標點。”丹恒馬上同意,他們幾個人從城門進入,那位云騎軍大哥打頭陣,丹恒殿后。
正在中間的景元操縱著自己的設備,不斷地調整方向。
城市像是被廢棄一樣,連步離人艦隊都不愿意進去作為據點。
很快,他們就來到坐標顯示的地方,映入眼簾的是一艘星槎,引擎部分被打壞,整體除了引擎方面外表沒有明顯的損壞,駕駛員已經不知去向,根據景元的推測,應當是在附近躲起來了,因為生物特征還停留在這附近。
“我發現醫療物資了,應當是爆炸后往那邊送的那一批,里面的兄弟有救了。”一個云騎軍從星槎里面探出頭來,興奮地說。
丹恒松了口氣:“都能用吧,如果沒有太大問題,就先帶走。我和他一起去找一下那個駕駛員。”
“是。”
來到范圍內后,兩個人并沒有發現有任何人經過的跡象,他納悶地看著景元的設備:“你這個設備不會因為重啟過后有些功能壞了吧,這附近連個活物都沒有,不對,連個死物都沒有,來只兔子都比這好。”
話音剛落,一個小物件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被丹恒注意到,警惕地望著發出聲音的方向,拿出自己的槍將景元護在身后,謹慎地問:“什么人?出來!”
“是,是我。”一個穿著制服的人哆哆嗦嗦地爬出來,看到丹恒和景元的臉后,放松下來,“星槎被擊中了,里面還有醫療物資,因為沒有信號,一直沒有辦法聯系你們,現在信號恢復了嗎?”
景元手中的設備突然響起聲音:“經過測試,信號已經在五分鐘前恢復,正在接收新消息,提示:備注為‘師傅’的人請求與您通訊。”
通訊一接通,鏡流向著丹恒點點頭,之后看向景元,說:“我們發現你的信號在城市里面,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聽別人說你們是去尋找醫療用品?”
“對,我們已經找到,正在往你們那邊運輸。師傅,現在有什么情況嗎?”景元說道,他們正在護送那個飛行士回去,丹恒看出來她受了傷,但現在條件有限,周圍情況尚不明了,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們準備聽哪個?”鏡流問。
許久沒開口的丹恒嘆道:“聽壞消息吧,我覺得再壞應該也沒有步離人艦隊主力要來到這里壞。”
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涌上心頭,他連喊了幾聲等等:“不會真是這個消息吧?”
“你說對了。”鏡流輕笑一聲,聽不出來她到底對此什么態度。
景元對丹恒這個烏鴉嘴的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絕望地想要捂住丹恒的嘴:“丹恒哥,您以后能不能別再說這種話了,我怎么聽之前你還說過要給步離人艦隊一些‘友好的交流’,結果都爆炸了。”
這能怪他?他這是預判敵人的預判,懂了嗎?
“還有一個好消息,通訊恢復后,我們得到其他地方的消息,他們正在往這邊趕,爭取直接在這里將對面一網打盡,以免夜長夢多,節外生枝。好了,你們趕緊回來,他們人太多了,你們就算是再多幾個人也沒有辦法突出重圍。”鏡流說完,便掛斷通訊。
那還等什么?
跑啊!
丹恒一把撈著另外兩個人,腳步飛快地準備跑出城門回到據點,剛下樓,就聽見有人的談話聲,躲在門后悄悄地從門縫望外面,發現步離人已經占據了這座城市廢墟。
眼前全是步離人。
看得丹恒有點想死,他得了一種看到豐饒民就想死的病。
“噓,別說話,我們看看有沒有別的路。”景元噓了一聲,穩住那個駕駛員的心態,“別說話哦,小心被別人發現了。”
三個人窩在一塊,與步離人只有一墻之隔。
仔細聽,還能聽到城市上空艦隊飛過去的聲音,丹恒挪到駕駛員身邊,在景元查看路線的時候,將她身上大部分的傷口治愈。
過了一段時間,景元才說道:“走吧,我已經知道路線了。”
他收起設備,往相反的地方跑。
“你們趕緊走,我殿后。”丹恒站起來,警惕周圍的動靜,邊跑邊回頭看看情況。
跟著景元七拐八拐,他們來到了這座城市的后門,無人看守,三個人從那里跑了出去,又拼了老命地跑到據點,到了門口,半條命都快沒了,丹恒氣喘吁吁地扶著墻挪動,慢慢地挪到了白珩身邊。
他腳步虛浮,語氣十分虛弱,說了一句話大喘氣三下的那種:“白珩姐,現在情況如何?你們那邊偵查情況說是主力都準備來到這個地方了嗎?真是不妙。”
“對啊,你們真的是死里逃生。天知道我們看到景元的信號就在城市里面的時候有多害怕,真是不要命了。”白珩看到是丹恒,簡單抱怨幾句,之后跟丹恒說起這段時間的情況。
在他們出去找物資和救人的時候,這邊的通訊順利跟其他地方連接起來,還沒匯報現在的情況,結果就看到一大片步離人飛過來,之后才看到其他地方預留的信息:
“主力往你們那邊過去了,如果沒有非必要情況,請不要出去。”
那一刻,接到消息的人差點崩潰,因為城市里面還有不少人正在搜尋,除了丹恒他們死活聯系不上之外,其他人都順利逃離。
而景元那個設備,大概還是因為爆炸,收到消息的時候延后了一些,所以才直接收到鏡流的通訊。
當時步離人的艦隊已經到達附近。
能夠活下來,丹恒他們三個人也是命大。
“行,我先處理一些事情,回頭跟你們聊一下后續。”丹恒身上還有著委托,他先行離開到那群醫師那邊,確定物資已經送過來后,便原地跑路,跑到鏡流那邊。
他穿過人群,找到人群中那個醒目的白藍長發,來到她身邊問:“鏡流姐,現在如何了?情況沒有太大變化吧?還是說它們還有動靜?”
鏡流搖搖頭:“沒有,等我一下,有些緊急事件。”
她急匆匆地離開,再回來時,一言不發地讓丹恒也跟著她過去。
走過一片走廊,盡頭是一扇門,門后傳來之前那個暴躁老哥的聲音:“夠了,現在它們都在這里,我們需要盡快將它們剿滅,懂了嗎?我不管你們的意見如何,我只知道我們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現在犧牲了多少人,你們也看到了!”
鏡流打開門,里面爭吵的聲音瞬間安靜下來,看著他們兩個落座后,才再度吵——
“我知道犧牲了很多人,但是!你倒是看看,我們這邊知道它們的情況嗎?你就在這里逼逼叨叨,有勇氣可以,騙騙自己得了,別把我們也騙了。”
“我說你——!”
丹恒看著眼前一片混亂的場景,歪頭悄悄地問鏡流:“現在是什么情況?”
“作戰會議,但很顯然,現在的情況并不是特別樂觀,意見不統一。”鏡流答完,站起來敲了敲桌子,“現在能聽我們一句話嗎?”
“您說。”兩邊正在爭吵的立刻安靜下來,他們看著鏡流,問,“你們那邊有什么意見?”
鏡流搖頭:“沒有,就是提醒你們一下,現在時間可不多了,如果你們還是沒有討論出一個可行的方案,那我的建議是立刻馬上,組織兵力先發制人,他們現在才剛剛到這個地方,不一定立刻具備戰斗能力,他們之前能夠突擊我們,不就是趁著我們沒有防備么?”
“依我看,要么速戰速決,要么持久戰。但是現在我們現在的情況不可能打持久戰,還是說要等到支援來了再打?這肯定不現實。”丹恒冷靜地分析局勢,他輕聲開口,“所以我同意她的意見,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扭轉局勢,讓他們翻不起身來,不然后面很難了。”
那位暴躁老哥來自「曜青」,非常符合丹恒對那艘仙舟的刻板印象,拍桌而起:“行,那就這樣,磨磨蹭蹭地,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沒有戰斗能力呢,瞧不起誰呢?我方云騎軍又不是什么廢物,還有塔拉薩本地人的幫助,還怕趕不走這群瘋子?”
會議看起來是不歡而散,至少丹恒覺得自己來去得莫名其妙,除去重傷的云騎軍之外,其他的全部集結起來。
「羅浮」這邊的云騎軍已經全部交給其他人統一調度,以免出現意外,在步離人看不見的地方,云騎軍正在潛伏,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不斷地將信息傳給后方。
信息一條一條地閃過,終于到準備就緒的時刻。
“該我們出馬了。”
一切準備好后,待到后方觀察情況的人神情嚴肅,彼此之間交換一個眼神,丹恒正在抱胸倚靠在墻上,閉目養神,聽到聲音后,冷哼一聲,走在鏡流的身邊來到據點的外圍城墻上。
星槎從他們的頭頂上飛過,云騎軍已經埋伏在城市周圍,等待一聲令下就準備攻城。
白珩駕駛著星槎停在他們前方,跟他們比了個手勢,哈哈大笑:“終于能夠反擊啦!可憋死我了,走,各位,一起大干一場啊,我到前方等你們!快點哦!”
說完,就駕駛著星槎瀟灑地跟著其他人一起飛向高空。
兩人身后,應星和景元也站在這里,丹恒轉了轉自己的手腕,提醒道:“你們來了啊,待會記得收著點,我可不想一個一個跑過去救人。”
“當然,那肯定啊,保持聯絡。”應星拿著自己的劍,身邊站著一個巨大的金人,“行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就趕緊過去吧,晚了一點就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景元看起來有些緊張,他緊張地差點破音:“當,當然不會,我會收著點的。”
惹得另外兩個人左一句右一句地寬慰他,讓他放松下來。
鏡流拔出自己的劍,盯著那座城市一言不發,冷笑一聲,猩紅色的眼眸仿佛里面有著一汪寒潭。
“沒事,不必擔心,接下來就是我們「巡獵」的復仇了。各位,你們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