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心情好,林誘回律所上班時,得知自己的案子又被斃了一個也沒生氣。
洪森笑瞇瞇地看她:“年輕同事要加油啊。”
笑得非常惡心。
周志有點看不下去了,拉著洪森到辦公室吵架:“這次又是為什么?”
洪森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委托人對她不滿意。”
周志問:“為什么不滿意?!”
洪森:“我都說了我不清楚。”
他倆共同入職好幾年了,周志拉不下臉,倒是洪森突然陰陽怪氣:“周律師,您以前帶的幾個學生,我看您也沒這么勤啊?怎么帶了個漂亮的女學生,就隔三差五幫她找公道?”
周志氣得臉漲紅了:“我五十多歲了,沒有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
林誘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看見周志一個小老頭怒氣沖沖從辦公室出來,隨后回到座位擦拭眼鏡。
林誘給他倒了杯茶,問:“怎么了?”
周志搖了搖頭,說:“你們女孩子真不容易。”
林誘深呼吸了下,笑道:“老師您別為難了,我最近忙著談戀愛,巴不得少干幾件工作呢。”
周志笑了:“你有男朋友了啊?”
林誘:“沒,還在奔赴當中。”
周志心情好了一點了:“行,加把勁。你條件好,那男生要是一般你別被騙了,不合適再找,我給你介紹對象也行。”
好說歹說,總算把周志的心情給說通了。
中午吃了頓飯,下午接著寫案卷,快下班時林誘松了松肩膀,拿起手機給許燎發消息。
【晚上吃個飯?】
她重新坐下,許燎回了:【有事?】
林誘:【沒事,但我還不能和你吃個飯?】
發出去有短暫的空檔。
在這陣沉默中,林誘眼前幾乎能浮現出許燎盯著手機,掐滅了根煙,不知道怎么回答的畫面。
林誘喝了杯水,消息回來了。
許燎:【我不在海市了。】
林誘:【?】
林誘:【什么意思?】
許燎:【我剛下飛機,去了外地。】
林誘:【??????】
她平時性格鎮定,頭一次遇到手指頭瘋狂在屏幕上戳問號的離譜事件,隨即“刷拉!”站起身,往人少的樓道過去。
邊走,林誘邊撥通了電話,跨出門瞬間“嘟”了一聲,接通。
林誘呼吸很快,胸口怦怦亂跳,對面反應卻很平靜,能聽到機場值機的溫馨提醒。
林誘自己都能察覺到聲音的顫抖:“你去哪兒?”
許燎:“日城。”
林誘:“日城在哪兒?”
問的同時林誘打開了地圖搜索。靠近中國西南藏區的一個小城市,屬于318國道上的旅游小鎮,特別偏遠,海報還高,完全沒聽說過。
百科上彈出簡陋的城鎮照片,一條街就幾百米,零星地落著幾座酒店和驛站,走出去便是人煙稀少的荒原,非常偏遠貧窮。
許燎聲音平靜:“我要在那邊呆幾個月,或者半年。”
林誘聲音抬高:“去干什么?”
許燎:“幫朋友看店。”
看店?!
林誘就差機關槍一樣吐出這兩個字。
片刻,林誘深呼吸了好一會兒,才說:“許燎,你想躲我,也用不著去這么遠吧?”
她說著,察覺到自己話里的顫音。
許燎那邊響起別的動靜,似乎有人在喊他:“許哥。”
許燎聲音較遠的應了一聲,重新回到手機旁,說:“沒事我就掛了。”
林誘抬高音量:“有事!”
許燎安靜下來。
林誘:“你給我回來。”
對面沒出聲,只能聽到很淺的呼吸。
林誘握緊手機,掌心被掐的發疼:“你回來,我不找你睡覺了,慢慢來,行不行?”
許燎:“有人喊我了。”
林誘猛地吼了一聲:“許燎!”
“……”
電話掛斷。
林誘看著樓道,胸口的怒氣還沒發泄完,沒忍住沖著空蕩蕩的樓道,跺著腳猛喊了一聲:“許燎你王八蛋!”
等她罵完,才看見律所另一個男同事,打算來這兒抽煙的,神色驚呆。
林誘看他一眼,男同事直接被林誘可怕的眼神嚇得后退一步,滿臉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時的驚悚。
“……”
林誘發泄似的將頭發揉得蓬亂,拿出手機粗暴地戳著屏幕,給許燎發了一條消息后,隨即將手機砸到桌上。
-
機場外,西南的干濕冷風拂上臉,帶著潮濕的水意,天空仿佛凍結著一層蒼灰色的薄霧。
跟在背后楊霖打了個呵欠:“怎么飛來都傍晚了啊?你要來也早點來。”
許燎目光從消息上那句“你媽死了,渣男”上挪開,熄滅屏幕:“決定得比較匆忙。”
楊霖的車就停在外面:“在附近住一晚,還是直接開車過去?”
許燎:“隨便。”
“那找個酒店住一晚吧。”楊霖樂搖頭嘖了聲,“這一段路天天出車禍,尤其現在天氣冷,路上海拔高,泥土凍融,底下有暗冰,晚上還有他媽滑坡泥石流,走著特別不安全。”
許燎嗯了一聲,想起別的:“你跟汪諾什么時候結婚?”
“再說唄,”楊霖摸了摸自己的短發,“我姐現在在家帶孩子,孩子沒斷奶她來不了日城,我幫她看店,也回不去海市。”
許燎閑聊著:“汪諾不著急?”
楊霖打開車門:“25歲著什么急?”
他停下動作,好笑地看許燎一眼:“喂,你一個人戀愛都沒談過的人,擱我這兒催什么婚?”
“操。”
許燎剛抬手,楊霖立刻拱手求饒:“許少爺,我錯了,您這是情種,哪兒能跟我們見異思遷的人比。”
許燎作勢開車門:“你再這樣我買機票回去了。”
楊霖臉色嚴肅起來:“別,我已經叫客棧的廚子殺了兩頭羊,就等你過去,你別跟我一般見識。”
許燎停下動作,看著窗外的風景。
片刻,許燎在座椅里欠了欠身,說:“小楊子,跟你說個事。”
楊霖:“你說。”
許燎看著窗外轉瞬即逝的街景:“我遇到林誘了。”
“喲,”楊霖語調升高,“然后呢?”
許燎說:“她表現得想跟我重新在一起。”
楊霖回頭看他,眉眼驚訝:“有點意思啊!”
楊霖轉過去繼續開車,想起什么猛地拍了下方向盤,徹底明白過來:“所以我催你來找我玩兒,催了大半年你都不動身,今天突然過來,不會是為了躲她吧?!”
許燎笑了:“嗯,腦子還不錯。”
其實也不全算躲,有些事情他想自己沉淀一下。
“操!”楊霖驅車左轉,“雖然我從來沒指望在你心中的地位能超過林姐,但你確實有點兒傷害兄弟感情了。”
許燎懶洋洋地躺著,聽楊霖瞎幾把扯淡,感覺放松了很多。
楊霖停下車等紅綠燈,轉頭:“既然你不顧兄弟情義,我也告訴你一件不太快樂的事吧。”
許燎:“嗯?”
“汪諾這幾天來看我了。”
許燎:“然后呢?”
楊霖笑得樂見其成:“徐苗跟她一起來了。”
許燎眼皮抬了一下,暫時沒說話。
楊霖很快樂地補著刀:“記得這個人吧?林姐的高中室友,追了你三年,大學又追了你四年,被你狠狠拒絕后投身娛樂圈,現在小火,據說依然對你念念不忘,是不是有這回事?”
許燎:“我特么怎么知道?”
楊霖嘖了一聲:“看吧,除了我們林姐,你對所有女孩的芳心都不屑一顧。”
“……”
許燎聽煩了,“滾。把嘴閉上。”
他倆說笑這一會兒,許燎手機響了幾次,但開了靜音,沒被注意到。
和他倆隔了幾千公里的海市。
林誘盯著屏幕上無人接聽的紅色號碼,半晌,猛地又把手機“哐當!”砸在了辦公桌面。
隔壁的白靈抬頭看了看她,沒說話,又低下頭。
她失魂落魄,連小梨都看出來了。
清晨,小梨拿著一瓶牛奶進衛生間,看見林誘站在鏡子前洗臉,洗面奶敷滿了臉頰,被她的手指按壓到泡沫全無,還怔怔地站著發呆。
小梨驚住:“姐,你咋了?”
林誘才回過神,舀冷水沖臉:“沒事。”
“你那個傻逼前輩消停了沒有,還欺負你?”
林誘苦笑:“哪有這么容易消停。”
“那怎么辦啊?”小梨憂心忡忡,“這種中年油膩男最惡心了,不會非要你跟他睡覺,才罷休吧?”
林誘搖了搖頭:“不至于。”
不想再散發負面情緒,林誘收拾好,拿起包和外套出了門。
冬天的清晨轉冷了,晨霧中混著霧霾,周圍人流來去匆匆。
上班中途的路程,足夠林誘思緒放空。
她沒跟任何人說過許燎的事。這個人短暫地出現了一會兒,就從她的生活中消失,又變成了她的秘密。
他和許燎都很清楚,幾千公里的距離意味著什么。
不過好在林誘的想法一直是,能多和他待會兒就待會兒,不管結局怎么樣,她并不在乎。
地鐵在“叮——”一聲響后打開門,林誘隨著上班的人流走出站臺。
到律所,林誘習慣性拿保溫杯去接杯熱水,熱水間站了兩位同事,正在閑聊。
“掙錢的案子都被上面接完了,給我們全是挑剩下的,我之前為他媽2000塊錢跑了3個月!”
兩個比林誘早進來兩年的同事,正在抱怨工作辛苦,行業內卷。說著,轉頭看到林誘:“林律師,你就沒有我們的煩惱了。”
林誘疑惑地發笑:“我怎么就沒有呢?”
“好的案子有周律師給你把關,會替你爭取,我們就不一樣,什么都得靠自己。”
林誘頓了頓,手指捏緊茶杯的蓋子:“我也是靠自己啊!周律師有他的案子要忙,我拿的也都是大佬們挑剩下的。”
她說完,不知怎么,有個一向以直爽著稱的同事猛地嗤笑了一聲。
林誘看著他。
“不用裝,我要是有個這么漂亮的學生,肯定遇到賺錢的案子都給她。不用藏著掖著……”
熱水響了一聲。林誘聲音冷下來:“什么藏著掖著?”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的事,我們又知道什么呢?”
“什么,藏著掖著。”茶水間變得很安靜,林誘微笑著,“我聽不明白,請你說清楚。”
氣氛一瞬間冷了下來。
還想打哈哈,但林誘再次開口:“請——說清楚。”
片刻,對方開口:“洪律所說,星期天,看見你和周志從酒店出來,我不知道真的假的。”
林誘的茶杯“咔噠”放在桌面。
律所人差不多都來了,互相打著招呼。
洪森拋著車鑰匙,笑瞇瞇跟旁邊的女生說話:“不懂就來問我啊。”
女生眨了眨眼,看見從他背后走來的林誘。
有人打招呼,林誘都笑了笑,一派和氣。
女生剛想說:“林律師早——”
就看見林誘伸出五指,一把揪住洪森稀疏的頭發,迫使他腦袋往后折,隨即抬手“啪!”地扇了一耳光。
非常響亮,貼著肉,洪森的臉立竿見影地紅腫。
女生驚呆了,直接從座位站起來。
洪森滿臉錯愕,抬手指著她,一時竟然語無倫次。
林誘說:“來,你有本事直接把我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