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一派胡言!”司白榆睜開眼,正氣凜然地擺手否決,“這么丑的人偶,一股子廉價味,我即便是死了,也不會創造這種垃圾東西。”
夏止撐著膝蓋俯了俯上半身,一針見血問:“如果給你錢呢?”
司白榆表情一瞬間地不自然,他冷哼一聲別開目光,底氣不足地輕聲嘀咕:“應該也不會。”
夏止拍了拍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還應該,分明就是肯定會!
“我哥哥是大財迷!”沈憂在旁邊恩將仇報地幫腔,成功將司白榆的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
“小白眼狼!”司白榆不爽地彈了一下沈憂的腦門,冷笑一聲后坐起身體看向夏止,“其實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所謂的店鋪老板和人頭都是幌子。有個成語叫什么來著,圖窮匕見,形容現在的你正好。”
“我確實有接這個任務,但主要還是為了店鋪老板的事而來。”夏止扶了扶額,無奈道,“你把人家老板打暈了扔門口,不論出于什么目的,你都犯法了。”
司白榆抬了抬自己打著石膏的大長腿,仰了仰靠著枕頭輕笑:“我當然知道自己犯法了,而且對你們警察而言,我恐怕單單只是活著就是罪孽。”
夏止不認同地攢眉:“我不太懂,你一定是對警察有什么誤解。”
“或許吧。”司白榆扯唇輕呵,指著大門口一甩袖子,“現在我是傷員,我想我有權利拒絕審問,所以夏止警官,小人不送客了。”
“你總是這樣,認為世界上所有人都對你飽含惡意!”夏止咬牙看著司白榆,見他向自己輕蔑地斜眉,嘆著氣轉身,“罷了,你好好養傷,明天我還會再來!”
說完他闊步離開,司白榆盯著門口收起玩世不恭的態度,他從床頭柜上拿過一個面包,撕開包裝后吩咐沈憂將窗戶打開。
“嘎嘎嘎——”
原先聚集的烏鴉還未離開,它們一直在醫院上空盤旋,見窗戶打開后齊齊往下沖,停在窗戶口上,轉著眼珠盯著司白榆。
準確說,是司白榆手中的面包。
司白榆晃了晃手里的面包,用手指撕下一角放進嘴里,朝烏鴉們輕笑:“禮尚往來,如果我給了你們面包,你們又能給我什么呢?”
“嘎嘎!”帶頭的烏鴉仰天大叫,兩只藏在羽毛中的腿踩了踩,從屁股毛中叼出一張照片。
沈憂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驚奇地望向司白榆:“它竟然可以聽懂你的話。”
“它當然可以聽懂了,你之前不還和它們掐架嗎?”司白榆勾了勾手將烏鴉喚進房間,然后扔出面包。
面包在地上滑了半米,被烏鴉的爪子踩住,它歪了歪頭,飛上前把嘴里的照片吐到司白榆手里,然后叼起面包飛出房間,帶領著其他烏鴉離開,中途還不忘發出嘎嘎的囂張笑聲。
沈憂好奇照片的內容,但他一把頭伸過去,司白榆就眼疾手快收起照片。
“小氣!”沈憂叉著腰不高興地昂首,又難過又委屈地控訴,“再也不和你親近了,壞哥哥!”
換作以往,司白榆一定會掌摑著沈憂的屁股侃罵。但這一次,他只是深深凝視著沈憂,壓抑且一言不發,一雙玄青摻著金的眼睛微闔,透著讓人無法喘息的壓迫感。
就像,他在通過他這具小小的身體,在看另外一個人。
“哥哥……”沈憂忽然有些害怕了,他夾著哭腔喊司白榆,壯著膽子上前,搖晃他的手臂,“哥哥,我怕。”
司白榆眼神一凝,反手壓制住沈憂,將他困在自己懷中。
他些許低頭,下頷抵在他的頭上:“小憂想看照片?烏鴉用這張照片得到了面包,如果我把照片給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沈憂覺得司白榆意有所指,但恐懼讓他大腦混亂,他期期艾艾地豎起一根手指:“一……一個……”
司白榆輕輕挑起左眉:“一個什么?”
沈憂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大喊:“一個親親!”
司白榆沉默了,他一言難盡地看著沈憂,思索說:“這樣吧,小憂還記得裝有人頭的禮盒嗎?你把他拿過來,交到我手中,到時候我一定把照片給你看。”
沈憂猶豫地戳著手指:“可是我不知道家在哪里啊。”
他是路癡。
“沒關系,可以問司機大叔。”司白榆放開沈憂,再三叮囑,“如果途中有人要你跟他走,一定要拒絕好嗎?”
沈憂用力點頭:“我懂!”
司白榆垂下眼皮,低眸注視著沈憂,把裝有現金的信封遞給他,然后朝向門口頷首示意他離開。
待沈憂戀戀不舍地離開后,他靠著枕頭疲累地閉上眼,手指搭在腹部敲擊,規律又含有深意。
“盡管我早已知曉結局,但還是忍不住相信你,還請你不要讓我失望,否則——”
“我一定會殺了你,Morfran家的玫瑰醫生。”
——
沈憂迷路了。
他聽司白榆的話叫了車,但上車系好安全帶后才想起來,自己根本不知道小區的名字叫什么。
司機大叔心善,耐著性子幫他搜尋附近的小區,給他一一念名字。
沈憂覺得這樣挺麻煩人的,臉又紅又燙,選了一個相似的名字匆匆作罷。
如果選錯了,大不了回醫院一趟問司白榆。
抱著這樣的樂觀心態,出租車啟動了。
沈憂一路上都在思考怎么抱著一顆人頭瞞天過海回醫院,這個任務顯然與他這只可憐的小人偶不匹配,讓他成功完成,不亞于讓一只迷路的螞蟻橫跨海洋尋找回家的路。
出租車轉眼到達了目的地,司機收完錢后揚長而去。
沈憂站在小區門口一頭霧水,他混在人群中走進小區,在花園里亂逛,然后逮著一個面善的大嬸溜進單元樓。
他沒一個人出過門,更不會按樓層,所以他只能憑著感覺,回憶平時是坐多久,然后和別人一起走出電梯。
他覺得自己像只迷路的蝌蚪,在努力找媽媽。
一般小區的外部和內部都是相似的,沈憂每遇到相似的門就會用鑰匙試著捅一捅,前幾扇都沒有反應,但到最后一扇門時,未等他捅鑰匙,門就吱嘎一聲自己打開了。
沈憂望著面前的鋁合金大門,門悄悄打開的縫隙中盤踞著漆黑,零星的光線灑進黑暗中,漩渦般層疊,萬花筒般絢爛,像藏匿于黑暗中的神明,詭異又忍不住讓流浪的旅者靠近。
沈憂盯著漩渦,他覺得自己被吸入了黑暗中,在黑色的裹挾下不斷下墜,在這個過程中,他遇到了無數面雙面鏡,他看著鏡中的自己,鏡中的自己也看著他。
驚愕、喜悅、恐懼——無數矛盾的情緒同時在一雙眼眸內出現。
沈憂伸出手妄想觸及鏡子,但一通電話鈴聲打破他的美夢
“叮鈴鈴——”
聲音如絲線般纏繞沈憂,捂住他的口鼻,讓他在窒息中緩緩回神。
“啪!”
鏡子在痛苦中支離破碎,煙花般迷離沈憂的雙眼,他的理智慢慢回籠,但腳上卻仿佛纏了藤蔓般不受控制地前進。
一步,兩步……
沉重的步伐結結實實落在醫院某人的心上。
司白榆看著手上的手機,簡單抓了幾下頭發后走出病房,腳上的石膏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幾條纏緊的繃帶。他戴著墨鏡,健步如飛地走出醫院,當上出租車的那一刻,他戴上黑山羊面具并拿出手機。在手機屏幕上正有一個紅點在閃爍——跟蹤器。
他在沈憂離開時安裝了跟蹤器,原本作用是小家伙叛變后用來追回人頭,但他還是高估了他的智商……
——
同一時刻的沈憂站在房間內滿臉迷茫,蠻橫的力量早在他進入房間的剎那消失。
他低下頭,古銅色的地板表層繚繞著一層淺淺的白霧,周圍也模糊不清,唯一能看清的幾個家具也扭曲異常,比如天花板鑲接著樓梯,電視機飄在半空中。
“夢嗎?”這不合乎邏輯的現象讓沈憂感到熟悉,他抬手一口咬在腕上,下一刻,深深的鈍痛讓他眼眶紅潤。
真疼。
書上說過,夢境是感受不到疼痛的,所以他現在是在……現實?可如果是在現實,那這也太違反重力學,太匪夷所思了吧!
沈憂甩了甩頭醒神,在迷霧中艱難前進,他覺得自己仿佛誤入沼澤的蝴蝶,撲騰著翅膀掙扎,但不論如何努力,結果都早已注定。
沈憂在房間溜達了一會兒,驚喜地發現房子構造竟然和司白榆的房子一模一樣,他憑著記憶找到司白榆的房間,然后鉆進床底找出人頭。
他拿到人頭的時候發現床底墻上立著許多個小小的門,它們緊閉著,門上裂開了一條小小縫隙,老化的門不斷顫抖,似乎有什么東西準備破門而出。
沈憂覺得這門奇怪,仔細一看,發現這門和這所房子的門別無二致,而且看門的狀態,就是他剛進入這個房子的。
恐懼爬上心頭,他抱著禮盒死命往外跑,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要害怕,只是覺得門那頭有很可怕的東西,而且有股莫名的既視感。
仿佛他在某一時刻,經歷過相似的事情。
“啪嗒——”
一個清脆冰冷的聲音響起。
沈憂止住步伐,他再熟悉不過這個聲音,當他做完那個預知夢后,這個聲音無數次闖入他的夢境成為他的夢魘。
他機械地回頭,看著滿地的硬幣抱緊禮盒。
122
不,其實他不熟悉,他是被迫的。
陳閣澤在心中流淚,當看見沈憂完美無可挑剔的臉,怨恨慢慢被洗滌。
他是為了沈憂,不是為了司白榆!
對,為了沈憂!
沈憂看著倏然干勁十足的陳閣澤,挪到司白榆身邊,掩面輕聲問:“他對你這么殷勤,是不是喜歡你呀?”
司白榆:?
……腦子轉得挺快,但轉錯方向了。
等陳閣澤把尸體處理干凈,保安也氣勢洶洶地過來了。
他們亮出電棍警惕四周,當得知鬧事者已經跑了,表情有些失望。
“哎,老大,你說這個無限再生,真有這么牛嗎?”
回去的時候,陳閣澤忍不住問起李小姐的事。
沈憂覺得陳閣澤都幫他們埋尸了,想了解一下具體情況也無可厚非,爽快地把自己失憶到司白榆剿滅離氿的事全部告訴了他。
這些事聽著奇妙且不真實,但因為是沈憂說的,所以陳閣澤深信不疑。
大學處于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的夾縫中,陳閣澤還帶點中二病,當即幻想起自己手拿砍刀,把Morfran集團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的畫面。
至于為什么用冷兵器,是因為他就沒見沈憂和司白榆用過熱的。
等隨司白榆等人回到家,陳閣澤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回了不得了的地方,慌忙道歉后離開。
沈憂還打算留陳閣澤吃午餐,見他恐懼得如同見了惡鬼,拋著蘋果咬了一口不解地問:“我們有那么可怕嗎?”
司白榆憋了一肚子火,到酒架前倒了一杯烈酒,仰頭一口飲盡,擦著沾濕的下巴喘氣說:“可能著急工作吧。”
“哦,也是,陳閣澤確實挺辛苦的。”沈憂語氣憐惜。
“你心疼他了?”司白榆醋壇子翻了,不滿地問。
“心疼倒提不上……”沈憂轉眼看見氣紅眼的司白榆,“怎么,你吃醋了?”
“我沒有!”司白榆死鴨子嘴硬。
“咦咦咦,沒有?可我看某人眼睛紅得美瞳都要遮不住了。”沈憂搖晃著手指頭,在他轉身時,突然被司白榆從后面用力抱住。
“憂憂,我離不開你!”司白榆悶聲說。
“嗯……”沈憂微微回眸,悄悄翹起嘴角,“我明白了,下次我會注意和陳閣澤之間距離的。”
司白榆身體一僵:“原來你知道我在氣什么?”
“你終于承認你生氣了!”
“你為什么要裝傻充愣騙我?”
“因為——”沈憂轉身捧起司白榆生氣到有些泛紅的臉,往他臉頰嗦了一口,“因為我愛你。”
司白榆聞言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下意識地推開沈憂,但很快意識到這樣的行為不妥,又把對方給抱了回來。一張臉紅的滴血,耳廓到耳尖都成緋色,第一次磕磕絆絆:“我、我也愛你!”
刻苦銘心的愛,病態得說,他愿意在自己死后,把沈憂的名字刻在自己的骨頭上。
如果哪天沈憂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他絕不會獨活。
他早已向神明起誓,他會用自己的生命來詮釋自己對沈憂的愛意。
——
等冷靜下來,司白榆開始和沈憂討論李小姐死前透露的信息。
“李小姐真可憐,死了還要被復制粘粘。”沈憂喝著風油精,刺激讓他想起另外一件事,一拍大腿問,“李夫人呢?”
司白榆也是這時候才響起被李小姐挽著手離開的李夫人,拿起手機匆匆走到陽臺打電話。
沈憂望著司白榆的背影,在后面悠哉悠哉地喝著風油精,等他問完回來,才激動地問道:“怎么樣?”
“憂憂你興奮什么?”司白榆把沈憂按回沙發上,“李夫人的保鏢告訴我,她雖然受了傷,但危及不到生命,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腿保不住了。”司白榆咽了口氣 其實李夫人也可憐,因為夫妻兩人事去女兒的關系,他們的感情越來越淡薄。我在向李夫人詢問制作條件時,對方多次透漏在婚姻中如履薄冰……罷了,我不應該提這些。”
“她為什么要向你透露她的婚姻情況?”小偵探·沈憂一副發現貓膩的表情,兩個手指意有所指地戳了戳,“你和她……”
“小憂,你別胡思亂想!”司白榆趕忙打斷沈憂不切實際的猜想。
“那你告訴我,她為什么要告訴你婚姻情況這樣隱私的事?”沈憂舉起手補充,“我先提前說明,我同情李夫人的遭遇,我只是單方面懷疑司白榆你!”
“小憂,你這樣不是傷哥哥的心嗎?”司白榆一手抓住沈憂松散的馬尾,往上面提了提,斥責道,“你說你,考試考7分,到現在都及不了格,平時各種方面都笨到摳腳,怎么一到出軌方面,就反正聰明呢?”
“什么叫反著聰明,你在說完笨嗎?”
“哈,我的意思說你聰明錯了方向。”司白榆被沈憂撇嘴傲嬌的小模樣氣笑了,坦白道,“我和李夫人真的沒有貓膩,借用你的話,她單方面對我起過心思,看我長得不錯,想把我當小白臉養著,但我沒同意。”
“真的只是這樣?”沈憂懷疑打消了一半,最后試探問。
“真的,騙你我是小狗。”司白榆坐在沈憂的身邊,抓著他的右手放到自己寬厚的手心,深情地看著他,“我把我這輩子都搭在你身上了,怎么可能背叛你。
“得了吧,你才多少歲,連三十歲都沒有,如果你能活八十歲,那你還一半都不到呢。”沈憂說出的話剎破風景。
司白榆無語了:“憂憂你怎么說話的,你男人向你表達真摯的愛意,你反倒批判起我年齡來了?而且什么八十歲,就不能盼我些好的嗎?”
沈憂小指一翹:“比如?”
“比如祝我活一百歲。”
沈憂:“……哦。”
“你倒是祝福我啊!”
“嗯……祝福你。”
司白榆:“……”
“罷了,你不想祝福我也沒關系。”司白榆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憶起李小姐死前說過的話。
大長老批準?這個世界門派并不多,人偶圈的大長老其實也不過只是一個掛名的虛銜,大多真正要申請的事,都是找其他人偶師共同商議。
離氿應該最清楚不過,他不是一個愚人,不會做吃力不討好的蠢事,難道說……這個大長老其實深藏不露,手中握著不可估量的權力。
“沈憂,你覺得你的父親,到底想做什么?”司白榆想了半天沒想出答案,竟將希望寄托在曾與離氿同居過的沈憂身上。
沈憂啃著風油精瓶子,抬眼思考了一會,搖頭:“我也不知道。Morfran的人全部都是老狐貍,好事壞事都諱莫如深,你問我還不如問離剎。”
司白榆沉默片刻:“可離剎已經死了。而且你不就是Morfran的員工嗎?”
沈憂啃瓶子的動作一頓,憨態可掬地笑道:“是哦,我忘記了。”
司白榆:“……”
“不過——”沈憂話鋒一轉,“我知道曼陀羅的下落。”
“真的?”司白榆眸光微亮,但他與沈憂待久了,難免也遺傳一些感情偵探的靈敏,“你,為什么會知道曼陀羅的下落?”
“懷疑得好!”沈憂興致盎然,丟掉風油精瓶子起身,“因為曼陀羅她喜歡我呀,就和李夫人曾經想**你一樣,曼陀羅看我長得好看,也曾想過**我……唔,其實我覺得她現在也想。總而言之呢你脫了。曼陀羅曾經為了討好我,把她所有窩點都告訴我了。”
司白榆總覺得沈憂在你驕傲,他從果籃拿了一顆草莓塞進沈憂嘴里充當獎勵:“既然這樣,那你說離氿會不會就在曼陀羅窩里?”
“不可能。”沈憂一塊否決。
司白榆微愣:“為什么?”
沈憂鼓著腮幫子,司白榆把整顆草莓都塞給了他,這于他的嘴而言也些太大,撐得她腮幫子疼,揉著臉頰說:“因為離氿不喜歡女人,甚至有些討厭曼陀羅。”
司白榆扶額深思,愕然問:“離氿那家伙厭女?”
“不是啦,我是離氿兒子對吧?”沈憂指了指自己,見司白榆點頭,嘿嘿一笑說出答案,“因為我在離氿眼里是一顆白菜呀,所以他當然不喜歡供走自己白菜的豬嘍。”
這個答案出乎司白榆的意料,沈憂每一個字都在說曼陀羅,他卻聽出了無數個自己的名字。
他忽然有些明白離氿為什么討厭自己了。
……………
司白榆和警方約定過,一有線索立刻通知雙方,司白榆把自己得到的信息寫在電子郵件里,發給了夏止。
司白榆知道警察出警要報告上級,不想拖拖拉拉,便和沈憂商量著單獨前往曼陀羅窩點。
“才不要。”
但沈憂拒絕了,不論司白榆怎么連哄帶求,都沒有一絲松口的意思。
當問及原因,沈憂氣呼呼地說:“因為我要去萬達的金店調查一件事。”
司白榆猜不透沈憂想干什么,況且沈憂辦事向來不按套路出牌,他也習慣了。
沈憂明白司白榆不想錯事抓捕沈憂的良心,明白比起自己那隨時都可以討的公道,司白榆的事更未重要。思慮之下決定和司白榆同事出發,他上午出門,司白榆在家負責這邊武器,等到了車站一同會和。
123
“施舍?”沈千遏接過食物笑得恣意,“你幾時施舍過我?這粥到底是施舍,還是交換呢?”
“……隨你。”司白榆不想理沈千遏,斂目光坐回沈憂身邊,將自己的晚餐遞給他,“一份能吃飽嗎?”
沈憂看著司白榆遞過來的肉,歪了歪頭指著自己問:“給我?”
“不然呢?”司白榆好笑地反問,“不給你給誰?難道給旁邊那只笑得花枝亂顫、沒有絲毫邊界感,且根本不認識的騷狐貍?”
沈千遏被司白榆說得體無完膚,當即不樂意了,噌的一下站起來:“喂,有你這樣為了哄自己小男朋友而損朋友的人嗎!”
司白榆手攬住沈憂脖子,無所謂道:“你又不算朋友,而且這哪里是哄,這分明是實話實說。”
“好好好!”沈千遏氣的語無倫次,“實話實話,好一個實話實話,我沈千遏以后再幫你,就不是一個蜈蚣精!”
“我的但愿你不是一個蜈蚣精。”司白榆說完還十分沒禮貌的打了一個哈欠,將不在意表現的淋漓盡致。
沈憂自覺沒有什么話語權,低頭吭哧吭哧的吃吃自己的肉。
旁邊的橋方無精打采,食欲更是一點也沒有。他用筷子攪著飯盒里面的肉,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牧黎那被完全腐蝕的臉,胃里猛的翻騰倒海,捂著嘴身體往旁邊一轉,開始止不住的干嘔。
“沈千遏,你沒有什么想說的嗎?”司白榆看熱鬧不嫌事大,可以是嬉皮笑臉的拱火。
沈千遏撇了撇嘴角,抱胸不屑地表示:“還說我笑的像個狐貍,我看你分明比我更像!”
一直偷聽兩人對話的沈憂抬頭不高興地反駁:“那也是漂亮狐貍,不像你,丑狐貍!”
“我是蜈蚣精!”沈千遏下意識地反駁,說完才意識到話中的不對勁,連忙將矛頭指向司白榆,“死山羊,你怎么教你小男朋友的?”
“我怎么教他的,和你有什么關系?”司白榆表面生氣,實則聽得很開心。沈千遏每次說沈憂是他小男朋友,都給他一種愛情被世人接納的錯覺。
兩人拌著嘴,橋方在旁邊煩躁地捂住耳朵,如果不是看在司白榆的面子上,他早上去撕了沈千遏的嘴。
不……
橋方的眼神倏地狠戾。
他不會放過沈千遏,絕對不會!
他的大影帝是那么熱愛舞臺,但沈千遏這個該死的蜈蚣精卻把牧黎的夢想生生打碎了。要是牧黎有什么三長兩短,他一定不會放過沈千遏!
一定!
幾人各懷鬼胎,手術室的燈不知不覺熄滅了。橋方眼睛一瞬間亮了,激動地起身,踉蹌地跑向手術室。
主治醫生走出來,摘掉口罩看著奔上來的橋方和沈憂,微微一笑恭喜道:“幾位不用擔心,手術很成功,不保守估計,容貌應該能恢復40%。”
“40%啊……”橋方聽到這話心情五味雜陳,他明白醫生已經盡力了,沈千遏噴射毒液的時候沒有手下留情,牧黎的整張臉全部腐蝕爛了,這可憐的百分之四十指不定還是從某些部位移的皮膚。
不到幾分鐘,做完手術的牧黎就被一群人推了出來。
牧黎整張臉被紗布蓋住,橋方心疼的看著橋方,恨不得躺在上面的是自己。他微微彎腰,伸手撫摸自己心愛的人。
他有千言萬語要說,可是無奈于時間有限,只能張開唇瓣輕喃幾句,無奈看著對方身影消失。
沈憂離他們有些遠,所以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么。他遠遠跟在他們后面,其中不忘收拾走自己吃完食物的垃圾。
“你們人類的醫生也不過如此嘛,妖界鳳凰他們天天吹捧你們人類如何如何厲害,結果連一張臉都恢復不了。”沈千遏語氣輕蔑,雙手微攤。
司白榆已經習慣沈千遏的不著調,因此只是蹙了蹙眉沒有實質表現什么。
沈憂在思考曼陀羅的事,不高興地哼哼幾句后也不再說話。
而橋方跑在最前面,拿出了跑八百里的架勢,前一秒還和沈憂并肩,后一秒就跑得沒了影。
就這樣,他依稀聽到沈千遏的嘲諷后,還倒頭跑了回來,胳膊肘擺動原地踏步,一邊踹氣一邊對沈千遏翻白眼:“這么有能耐,也沒見你能恢復牧黎的臉。”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恢復?”沈千遏沒了羽扇,便用司白榆遞給自己擦嘴的紙巾矯揉造作的遮住下半部臉,笑著說,“妖的能力變化莫測,你怎么就知道,我空有武力沒用其他能力呢?”
“武力也一般般。”沈憂小聲嘀咕。
沈千遏聞言四肢一僵,手中的紙巾差點落在地上:“小沈憂,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說,你沈千遏哥哥我,怎么不厲害了?”
沈憂被沈千遏的油腔滑調惡心到,護著肩膀哆嗦了兩下,伸長脖子理直氣壯道:“本來就是,難道你能打得過我男朋友司白榆?”
說完他還得瑟的搖了搖腦袋。
沈千遏一張臉瞬間被氣紅了,指著沈憂語無倫次,最后直接把怒火指向了司白榆:“你怎么教的?!”
怒斥的臉不紅心不跳。
司白榆挑挑眼皮,沒說話,只是沉默地親了一口沈憂,然后看向沈千遏沖他揚眉毛。
沈千遏瞬間破大防,低下頭不再理司白榆,一個勁地往前走,但他沒走多久就被橋方攔住。
“做什么?”沈千遏眉頭緊鎖地抬起頭 看著面前攔路的橋方不悅問 ,“你現在終于想起報復我了?”
“我的確很想報復你,但是,比起復仇牧黎的未來更為重要。”橋方深吸一口氣,攥了許久拳頭才忍住沒有一拳砸上去,努力心平氣和道,“牧黎他是演員,他是這個世界萬眾矚目的影帝,他不能失去他的臉和聲音。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是不是應該負責任?”
“負責任?這話說的好笑。”沈千遏冷笑 ,一邊走一邊反問,“那你說說,我應該怎么負責任呢,打個比方給我聽一下。”
“你明知故問我想要什么。”橋方閉上眼,攔在沈千遏在身前,“恢復牧黎的樣貌!”
沈千遏聽后笑容驀地消失:“你是在命令我嗎?”
“我怎么敢,您是蜈蚣精,我可不敢!”橋方陰陽怪氣地說完,又沉住氣問道,“你到底愿不愿意恢復牧黎的容貌?”
沈千遏微微一笑,慢條斯理整理著衣襟,低頭俯視著橋方:“有求于人就是這個態度?我不需要你跪下來對我感恩戴德,那你至少客客氣氣的吧?”
“你讓我客客氣氣?你拿你的臉來說這句話。”橋方火氣頓時上來了,“如果不是你毀了他的臉,我又怎么會需要到醫院來?你當了惡人現在又假惺惺的成好人,惡不惡心?”
“我惡心?”沈千遏無所謂的聳起肩膀,“好吧,那你就當我惡心吧。”
兩人吵鬧的不行,司白榆聽得煩躁,索性抬起手一邊一個爆頭:“都給我閉嘴,醫院重地不許喧嘩,所有人都給我安靜!”
“切!”橋方不屑的直撇嘴。
沈千遏雖然不像橋方一樣表現的那么鮮明,但從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也有些不高興。
但是即便再不高興也只能忍著,最多也只是小小的出言不遜一下,畢竟面前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人偶師司白榆,出了名的黑心商人,要是惹的他不快,下次在藥材方面進貨肯定會出不小的亂子。
雙人與雙人的關系就是蜘蛛網,他們緊密相連,唇齒相依,一旦讓其中一個小蜘蛛不高興,那就肯定會牽動其他的蜘蛛。
況且面前這個可不是什么小蜘蛛,他是蜘蛛網的頭目,也可以稱之為主人,要是把他惹惱了,以后想要在這個城市立足,基本上是天方夜譚。
接人之后即便再不甘心也沒有再說話,沈千遏也知道自己傷害了牧黎,所以在病房門口轉悠了幾圈就離開了。
牧茜再三猶豫下還是通知了父母,當牧家父母看到黎域的現狀后,直接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他們根本不敢想象躺在病床上整張臉被紗布包裹的男人是自己的兒子,他們搖晃著黎域瘦弱的身軀。外面的粉絲被驅趕開后,又被狗仔取而代之,噼里啪啦的拍照聲不絕于耳,閃光的燈將整個房間襯托的異常滑稽。
仿佛一場精心的表演。
橋方不認識黎域的父母,拘謹的站在一旁,等兩位老人哭完之后才上前小聲的解釋來龍去脈。
他自然不能直言說黎域是被一個妖怪所傷的,這種不符合人類認知的話說出來肯定會被當成神經病,所以他美化了一下,只說有一個瘋子跑出來向黎域潑了一盆液體。
“難道是硫酸?小帥哥,那傷害我兒子的人現在在哪?”牧母抓著橋方的衣領,仿佛在抓著救命稻草一般。
橋方特別想把沈千遏的名字拱出來,但他知道不行,咬了咬牙狠心包庇道:“就……一個蒙著臉的大漢,我也不知道是誰,可能是牧黎的黑粉吧。”
牧母聞言有些失望,不過對于橋方給出的解釋深信不疑:“我兒子名氣大了,一定是哪家的黑粉。不行,我得報警,我一定要揪出兇手給我兒子報仇!”
124
橋方咂咂嘴,不知道如何告訴牧母傷害他們兒子的是一個蜈蚣精,他看著牧父牧母罵罵咧咧的走出病房,掏出手機氣勢洶洶地給誰打電話。
橋方跟在后面,雙手乖乖地背在后面,腦袋微微前伸,瞪著雙眼去看他們手機里的聯系人。
此時正是上午,陽光正烈的時候,光線的反射讓橋方根本看不清牧父牧母聯系人的名字。
他努力伸長脖子,結果伸到一半牧黎醒了。
他的醒在所有人意料之外。手術的麻醉還沒有過,他整張臉蒙在紗布中,雙眼更是不例外。
“水……”
他虛弱地動了動手指,竭盡全力喊道。
可惜他的聲音太小,牧父牧母沒有聽見,而橋方正在全神貫注偷看,自然也沒有聽見自己愛人的呼喊,只有聽力極佳的沈憂和司白榆注意到那微弱的動靜。
兩人同時抬眼四目相對,微微蹙眉后又齊齊回頭,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牧黎。
“醒了?”司白榆走上前冷冰冰地問道。
牧黎發不出聲音,動了動上半身來進行無聲的回答。
司白榆見狀回頭沖還在打電話的牧父牧母喊道:“你家兒子醒了,要喝水。”
正在打電話的牧父牧母聞言頓時沒了聲,僵了兩秒后隨橋方一起齊刷刷看向病床上的男人,當牧母確認牧黎是真的醒后,激動地語無倫次:“兒子,我的乖兒子!你醒了?疼不疼啊?是媽媽的不好,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
“牧黎,我的牧黎,是爸爸,爸爸來看你了。”
兩個中年人趴在床邊老淚縱橫,橋方激動的同時也有些心虛,他深知害牧黎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是誰。如果牧黎不是為了救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說到底,沈千遏雖然是罪魁禍首,但也怪自己貿然挑釁,不然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如果他再隱忍一些,說不定還能和沈千遏成為“朋友”,然后和原本計劃的一樣,在鬼村進行曼陀羅的行動。
橋方看著一家三口抱頭痛哭,他默默退到沈憂身邊,揪著他的衣擺問:“你說牧黎的爸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會不會想殺了我?”
“殺你?”沈憂微微側目睨著橋方,想了想認真回答,“會不會殺你我不知道,但一定會想喝蜈蚣泡酒。”
橋方語塞,推搡著沈憂又問:“小沈憂,你老實說,沈千遏真的可以幫助牧黎恢復容貌嗎?”
牧黎問到了沈憂知識盲區,他對這些妖魔鬼怪向來不感興趣,撐著下巴深思道:“不知道,但神話中不是說妖會法術嗎,真的可以也說不定。”
橋方聽到沈憂的話眼神一亮,但同時又很擔心:“他會幫我們嗎?”
在他眼中沈千遏就是一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反派,要讓反派覺醒幫忙,堪比讓主角輸給劇本,成為失敗者。
橋方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他搖搖頭嘆了口氣,轉身走出病房,在門口神情復雜地看著團聚的牧家三口。
牧黎沒辦法出聲,所以幾人沒寒暄一會兒,就陷入了沉默。
牧母擦著眼淚,環顧著病房,嫌棄地直掩面:“這也太窮了,連冰箱也沒有,私人醫院不僅有電視空調,還有冰箱衣柜……真是,等晚些我一定要讓牧黎轉院,我的兒子不能在這種垃圾地方醫治。”
聽到這話的沈憂皺起秀梅,下意識地替醫院義憤填膺:“可是即使這樣,他也讓你們兒子保住了百分之四十的皮膚。”
牧家父母本來一直沒注意到沈憂,被小家伙這么一鬧,才想起病房里還有三個“無關緊要”的人。
“你們是牧黎的朋友吧?”牧母沒有見過司白榆和沈憂,只從司白榆的穿著氣度猜測面前這幾個不是普通人,她簡單整理了一下情緒,慢慢走到司白榆的面前,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是牧黎母親,姓余,周圍人都叫我余夫人。”
說完她沉了沉氣,攬著自己先生的胳膊繼續介紹道:“這是我的愛人牧先生。”
司白榆注意到余夫人不僅沒有在介紹自己時透露名字,連介紹自己丈夫時也沒有。按理來說,介紹自己的伴侶都會介紹全名或者代號,但這么冷冰冰的先生還是頭一回。
除了……
司白榆捻了捻耳垂,斂眸笑意漸散。
除非面前這個余夫人根本不行透露自己家庭的身份,換句話說,就是根本不信任他們。
余夫人盯著司白榆,目光上下飄逸審視著他,見他不卑不亢地抬起頭正視自己 眼中多了幾分欣賞。
她又看向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沈憂,當看清沈憂的五官,她的眼中掠過一絲明顯的驚艷,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摩擦著皮包表面,雙眼中是不一樣的光。
沈憂被余夫人熾熱的目光看嚇了,他不明白余夫人怎么前腳還擔心自己擔心的死去活來,現在又兩眼放光仿佛看見寶貝一樣。
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幾步忐忑地看著對方。
最后還是司白榆受不了自己的小男朋友被如此赤裸裸的打量,伸手擋在了欲前進的余夫人身前,他皮笑肉不笑,眼中懼是威脅之意:“夫人,我家小朋友怕生,還請您不要玩笑他。”
他說完薄唇一抿,擺出上位者的架子,硬生生把余夫人嚇住了。
余夫人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笑道:“我沒有惡意,我的孩子剛經歷了這么慘痛的事,心情沉痛還來不及,怎么可能還有調笑他的意思,不過……”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你家小男朋友實在貌美,而且十分眼生,平時不混娛樂圈吧?”
沈憂乖生生的搖頭:“不。”
“那就不奇怪了,你這樣粉雕玉琢的小美人,你要是進入娛樂圈,是資本牙都壓不住的村子,我怎么可能沒見過。”余夫人察覺到越來越不耐煩地司白榆,微微一笑從包包中拿出一個卡片,將它塞到沈憂的手中,“這是我的娛樂公司,你要是有進娛樂圈的想法,我隨時愿意為你鋪路。”
她說完將包包的拉鏈合上,左右環顧著病房,與丈夫相視納悶地嘀咕道:“奇怪,出了這么大的事,牧茜那死丫頭的人呢?”
她一邊疑惑地輕語,一邊和丈夫向外走去。
沈憂知道牧茜的去向——在另一家醫院治療。
救護車來時沈千遏提議讓牧茜一起上救護車和牧黎一起治療了,牧茜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但是誰讓沈千遏與她有仇,再加上當時他的語氣欠的不行,導致牧茜一怒之下放棄了上救護車,躲在醫館內說什么也不出來。
沒辦法,牧黎的傷勢要緊。沈憂考慮到牧茜這么有精氣神應該傷的不重,便擺脫夏止開車送牧茜前往私人醫院醫治。
“說起來,我也挺夠丟人的!”
站在門口的橋方靠著門,捂著臉看不清抱歉,聲音有些郁悶。
“怎么了?”沈憂問。
“我是一個醫生對吧?”橋方指著自己,笑容自嘲,“可是我卻連自己最重要的人都沒辦法醫治……如果牧黎的星路因為我毀了,我一定會愧疚一輩子的。”
“行了,你不可能醫治的了妖術。”司白榆冷冰冰的亮出現實,“你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醫生,怎么可能幫牧黎醫治妖怪所創造的傷。況且醫者不自醫,你也別有太大的負擔。”
“……難得。”橋方聽后先是沉默了半晌 ,然后才是笑著說,“狗嘴里竟然也會吐出人話,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是腦子有病吧。”司白榆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看向橋方時眼中全是嘲諷,語氣中更是一股要死不活的勁,“我覺得你挺會想象的,我的好侄子,你叔叔我可從來沒有覺得你是一個醫生,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個在玩辦家家的廢物。”
“哈?”橋方聽得怒火中燒,幾步走到司白榆跟前,“那你還讓我當你的私人醫生?”
“啊,那不是姑姑的意思嗎?”司白榆聳了聳肩膀,“姑姑害怕你餓死了,所以就讓我沒事多光顧一下你的生意……嘶……沒想到我竟然給了你這么大的錯覺,真是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你妹呀不好意思!”橋方氣的找不著東南西北,直接摔門離開,中間還不忘大罵司白榆是**。
沈憂已經習慣司白榆的不著調,只是在心中悄悄為橋方捏了把汗,然后和司白榆一起離開。
兩人出了醫院后直接給夏止打了電話,經過了一晚上的折騰,警局那邊也已經接收到了消息,但是和司白榆所設想的一樣,他們得層層上報給領導,但真正的出動恐怕要等上個半天左右。
司白榆沒有耐心等這么久,直接無視李隊郵件發來的計劃,刷卡買了輛摩托車,載是自己的小男朋友往鬼村的方向開。
司白榆負責開車,沈憂就坐在后面抱著司白榆的腰,他的小臉兒被風吹得通紅,嘴巴時不時張開吐個小舌頭,一雙漂亮的藍眸里浸滿了眼淚,讓人我見猶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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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舍?”沈千遏接過食物笑得恣意,“你幾時施舍過我?這粥到底是施舍,還是交換呢?”
“……隨你。”司白榆不想理沈千遏,斂目光坐回沈憂身邊,將自己的晚餐遞給他,“一份能吃飽嗎?”
沈憂看著司白榆遞過來的肉,歪了歪頭指著自己問:“給我?”
“不然呢?”司白榆好笑地反問,“不給你給誰?難道給旁邊那只笑得花枝亂顫、沒有絲毫邊界感,且根本不認識的騷狐貍?”
沈千遏被司白榆說得體無完膚,當即不樂意了,噌的一下站起來:“喂,有你這樣為了哄自己小男朋友而損朋友的人嗎!”
司白榆手攬住沈憂脖子,無所謂道:“你又不算朋友,而且這哪里是哄,這分明是實話實說。”
“好好好!”沈千遏氣的語無倫次,“實話實話,好一個實話實話,我沈千遏以后再幫你,就不是一個蜈蚣精!”
“我的但愿你不是一個蜈蚣精。”司白榆說完還十分沒禮貌的打了一個哈欠,將不在意表現的淋漓盡致。
沈憂自覺沒有什么話語權,低頭吭哧吭哧的吃吃自己的肉。
旁邊的橋方無精打采,食欲更是一點也沒有。他用筷子攪著飯盒里面的肉,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牧黎那被完全腐蝕的臉,胃里猛的翻騰倒海,捂著嘴身體往旁邊一轉,開始止不住的干嘔。
“沈千遏,你沒有什么想說的嗎?”司白榆看熱鬧不嫌事大,可以是嬉皮笑臉的拱火。
沈千遏撇了撇嘴角,抱胸不屑地表示:“還說我笑的像個狐貍,我看你分明比我更像!”
一直偷聽兩人對話的沈憂抬頭不高興地反駁:“那也是漂亮狐貍,不像你,丑狐貍!”
“我是蜈蚣精!”沈千遏下意識地反駁,說完才意識到話中的不對勁,連忙將矛頭指向司白榆,“死山羊,你怎么教你小男朋友的?”
“我怎么教他的,和你有什么關系?”司白榆表面生氣,實則聽得很開心。沈千遏每次說沈憂是他小男朋友,都給他一種愛情被世人接納的錯覺。
兩人拌著嘴,橋方在旁邊煩躁地捂住耳朵,如果不是看在司白榆的面子上,他早上去撕了沈千遏的嘴。
不……
橋方的眼神倏地狠戾。
他不會放過沈千遏,絕對不會!
他的大影帝是那么熱愛舞臺,但沈千遏這個該死的蜈蚣精卻把牧黎的夢想生生打碎了。要是牧黎有什么三長兩短,他一定不會放過沈千遏!
一定!
幾人各懷鬼胎,手術室的燈不知不覺熄滅了。橋方眼睛一瞬間亮了,激動地起身,踉蹌地跑向手術室。
主治醫生走出來,摘掉口罩看著奔上來的橋方和沈憂,微微一笑恭喜道:“幾位不用擔心,手術很成功,不保守估計,容貌應該能恢復40%。”
“40%啊……”橋方聽到這話心情五味雜陳,他明白醫生已經盡力了,沈千遏噴射毒液的時候沒有手下留情,牧黎的整張臉全部腐蝕爛了,這可憐的百分之四十指不定還是從某些部位移的皮膚。
不到幾分鐘,做完手術的牧黎就被一群人推了出來。
牧黎整張臉被紗布蓋住,橋方心疼的看著橋方,恨不得躺在上面的是自己。他微微彎腰,伸手撫摸自己心愛的人。
他有千言萬語要說,可是無奈于時間有限,只能張開唇瓣輕喃幾句,無奈看著對方身影消失。
沈憂離他們有些遠,所以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么。他遠遠跟在他們后面,其中不忘收拾走自己吃完食物的垃圾。
“你們人類的醫生也不過如此嘛,妖界鳳凰他們天天吹捧你們人類如何如何厲害,結果連一張臉都恢復不了。”沈千遏語氣輕蔑,雙手微攤。
司白榆已經習慣沈千遏的不著調,因此只是蹙了蹙眉沒有實質表現什么。
沈憂在思考曼陀羅的事,不高興地哼哼幾句后也不再說話。
而橋方跑在最前面,拿出了跑八百里的架勢,前一秒還和沈憂并肩,后一秒就跑得沒了影。
就這樣,他依稀聽到沈千遏的嘲諷后,還倒頭跑了回來,胳膊肘擺動原地踏步,一邊踹氣一邊對沈千遏翻白眼:“這么有能耐,也沒見你能恢復牧黎的臉。”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恢復?”沈千遏沒了羽扇,便用司白榆遞給自己擦嘴的紙巾矯揉造作的遮住下半部臉,笑著說,“妖的能力變化莫測,你怎么就知道,我空有武力沒用其他能力呢?”
“武力也一般般。”沈憂小聲嘀咕。
沈千遏聞言四肢一僵,手中的紙巾差點落在地上:“小沈憂,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說,你沈千遏哥哥我,怎么不厲害了?”
沈憂被沈千遏的油腔滑調惡心到,護著肩膀哆嗦了兩下,伸長脖子理直氣壯道:“本來就是,難道你能打得過我男朋友司白榆?”
說完他還得瑟的搖了搖腦袋。
沈千遏一張臉瞬間被氣紅了,指著沈憂語無倫次,最后直接把怒火指向了司白榆:“你怎么教的?!”
怒斥的臉不紅心不跳。
司白榆挑挑眼皮,沒說話,只是沉默地親了一口沈憂,然后看向沈千遏沖他揚眉毛。
沈千遏瞬間破大防,低下頭不再理司白榆,一個勁地往前走,但他沒走多久就被橋方攔住。
“做什么?”沈千遏眉頭緊鎖地抬起頭 看著面前攔路的橋方不悅問 ,“你現在終于想起報復我了?”
“我的確很想報復你,但是,比起復仇牧黎的未來更為重要。”橋方深吸一口氣,攥了許久拳頭才忍住沒有一拳砸上去,努力心平氣和道,“牧黎他是演員,他是這個世界萬眾矚目的影帝,他不能失去他的臉和聲音。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是不是應該負責任?”
“負責任?這話說的好笑。”沈千遏冷笑 ,一邊走一邊反問,“那你說說,我應該怎么負責任呢,打個比方給我聽一下。”
“你明知故問我想要什么。”橋方閉上眼,攔在沈千遏在身前,“恢復牧黎的樣貌!”
沈千遏聽后笑容驀地消失:“你是在命令我嗎?”
“我怎么敢,您是蜈蚣精,我可不敢!”橋方陰陽怪氣地說完,又沉住氣問道,“你到底愿不愿意恢復牧黎的容貌?”
沈千遏微微一笑,慢條斯理整理著衣襟,低頭俯視著橋方:“有求于人就是這個態度?我不需要你跪下來對我感恩戴德,那你至少客客氣氣的吧?”
“你讓我客客氣氣?你拿你的臉來說這句話。”橋方火氣頓時上來了,“如果不是你毀了他的臉,我又怎么會需要到醫院來?你當了惡人現在又假惺惺的成好人,惡不惡心?”
“我惡心?”沈千遏無所謂的聳起肩膀,“好吧,那你就當我惡心吧。”
兩人吵鬧的不行,司白榆聽得煩躁,索性抬起手一邊一個爆頭:“都給我閉嘴,醫院重地不許喧嘩,所有人都給我安靜!”
“切!”橋方不屑的直撇嘴。
沈千遏雖然不像橋方一樣表現的那么鮮明,但從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也有些不高興。
但是即便再不高興也只能忍著,最多也只是小小的出言不遜一下,畢竟面前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人偶師司白榆,出了名的黑心商人,要是惹的他不快,下次在藥材方面進貨肯定會出不小的亂子。
雙人與雙人的關系就是蜘蛛網,他們緊密相連,唇齒相依,一旦讓其中一個小蜘蛛不高興,那就肯定會牽動其他的蜘蛛。
況且面前這個可不是什么小蜘蛛,他是蜘蛛網的頭目,也可以稱之為主人,要是把他惹惱了,以后想要在這個城市立足,基本上是天方夜譚。
接人之后即便再不甘心也沒有再說話,沈千遏也知道自己傷害了牧黎,所以在病房門口轉悠了幾圈就離開了。
牧茜再三猶豫下還是通知了父母,當牧家父母看到黎域的現狀后,直接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他們根本不敢想象躺在病床上整張臉被紗布包裹的男人是自己的兒子,他們搖晃著黎域瘦弱的身軀。外面的粉絲被驅趕開后,又被狗仔取而代之,噼里啪啦的拍照聲不絕于耳,閃光的燈將整個房間襯托的異常滑稽。
仿佛一場精心的表演。
橋方不認識黎域的父母,拘謹的站在一旁,等兩位老人哭完之后才上前小聲的解釋來龍去脈。
他自然不能直言說黎域是被一個妖怪所傷的,這種不符合人類認知的話說出來肯定會被當成神經病,所以他美化了一下,只說有一個瘋子跑出來向黎域潑了一盆液體。
“難道是硫酸?小帥哥,那傷害我兒子的人現在在哪?”牧母抓著橋方的衣領,仿佛在抓著救命稻草一般。
橋方特別想把沈千遏的名字拱出來,但他知道不行,咬了咬牙狠心包庇道:“就……一個蒙著臉的大漢,我也不知道是誰,可能是牧黎的黑粉吧。”
牧母聞言有些失望,不過對于橋方給出的解釋深信不疑:“我兒子名氣大了,一定是哪家的黑粉。不行,我得報警,我一定要揪出兇手給我兒子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