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夏部落要準備建城了
感受了夏禹的氣息, 趹蹄伸出舌頭在夏禹手心舔了舔。
現在的趹蹄因為年紀實在太大，眼睛已經不太好了, 幸好它的聽覺跟嗅覺還不錯, 還能夠分辨夏部落的人。
夏禹安撫了趹蹄一會兒，又起身去端來干凈的水給趹蹄喝幾口，又喂了趹蹄一些肉湯。
可就只是簡單地吃些東西, 趹蹄因為消耗了體力而無法支撐著腦袋，只能疲憊地重新趴回了地上。
夏禹一句話也不說, 只是用陶盆端來水, 然后蹲下身給趹蹄清理毛發。自從趹蹄的后肢因為中風不能動彈之后，它就跟老年人一樣無法自主排泄了，必須要隔一段時間給它清理一下。
平時的時候負者照顧趹蹄也很用心, 趹蹄其實不怎么臟。擦干凈之后，夏禹跟以往很多次一樣坐在了趹蹄身邊。
夏禹也沒什么要說的, 只是安靜地陪陪這頭老狼。
不知道過了多久, 門口的昆蹏忽然站起來讓開了一點身體，夏禹就看到步者跑了進來。
“夏，姬棄死了�！�
因為步者的話，夏禹下意識站了起來, 他張口想要說點什么，隨后也只是嘆了口氣。
姬棄的身體狀況早就很差了, 只是他一直在等虞記星而已。大概他剛才看到了虞記星, 也了卻了心愿。心里那口氣一散, 也就真正閉上了眼。
“去看看吧�！毕挠硎疽獠秸邤v扶負者，他自己先行了一步。
他的屋子中。
虞記星這會兒佝僂著背握著姬棄的手, 短短小半天時間, 他看上去蒼老了很多。等虞記星抬頭的時候, 夏禹發現他的眼睛紅得厲害。
“夏。”
夏禹應了一聲。
虞記星將姬棄身上的衣物整理了一下，繼續開口，“我要帶他回虞部落，他在虞部落出生，也該回到原本的地方去。”
夏禹理解地點點頭。
其實姬棄雖然很喜歡夏部落，可在時光無多的那幾天，他念叨最多的還是虞部落。哪怕是智人，骨子里還是希望落葉歸根的吧。
現在雖然初秋了，可白日的天氣還是炎熱的。要帶姬棄回枌榆的話，時間上不能耽誤了。
因此當天，姬棄的遺體就被整理好，然后抬到了小木船上。這一次，虞象、費益都要跟隨虞記星一起送姬棄回去，包括那些在夏部落學習的虞部落青少年們。
連夜趕路到澤河碼頭，第二天的時候，夏禹送他們全部上了木船。
虞記星一夜沒睡，整個人更憔悴了。
上船之前，他再一次詢問夏禹，“我想讓你成為虞部落的首領，夏禹，跟我回虞部落吧�！�
夏禹很平靜地拒絕了。
虞記星面露幾分失望，但似乎也對夏禹的拒絕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夏，我的年歲大了，虞部落需要一個繼任者。如果你改變主意了，明年的春天我在虞部落等你�！�
不等夏禹回答，虞記星轉身就離開了。
他向來是有幾分灑脫的，當時聽說夏部落定居枌榆，直接走了好幾個月來到了夏部落。后來多少也有幾分氣惱夏禹拒絕了加入虞部落，又將近小十年沒有踏入夏部落。這回第二次來，來得匆忙，離開的時候也走得匆忙，也沒有扭扭捏捏。
夏禹一直目送虞記星的船離開，直到看不到一點影子為止。
今天是虞記星最后一次邀請了，姬棄的離開再次讓虞記星明白，他的年紀也不小了。
虞部落需要一個年輕且聰慧的繼任者，早幾年就該確定下來了，卻因為夏禹的關系一直拖延到今天。他會等夏禹到明年的春天，如果夏禹還是拒絕，那么虞部落會選那個叫丹的智人。
夏禹聽懂了虞記星最后話里的意思，可夏禹也沒叫住轉身離開的虞記星，只是目送他離開。
陪在夏禹身邊的夏康忍不住看了看夏禹的神色，欲言又止，最后輕聲開口，“大父為什么？”
夏部落也在忌憚虞部落的，那么為什么不去成為虞部落的首領呢，這樣就不用再忌憚虞部落了。
夏禹只是抬頭無聲的看向大河，沒有回答夏康的話。
因為千里迢迢遷徙枌榆，認真地扛起責任，而不是像是一開始那樣只是為了讓自己在這個蠻荒時代盡可能舒服地活下去。夏禹只是想帶著壹號這個氏族生存下去，不愁吃不愁喝地生存下去。
想要夏部落能夠在時間的變遷中，當初那個從原始叢林的山洞中走出來慢慢學會用火的氏族，那些存在過的原始人們壹號、工匠、屠夫、趹蹄跟嶙駒它們等等它們能夠在歷史長河中留下一點他們存在過的痕跡。
可是這些話，夏康不會懂。
“回去吧�！弊罱K夏禹這樣回答夏康。
夏部落的日子又恢復了以往，而夏禹讓篙陶帶走夏康后，他自己則又去看了趹蹄。
夜。
今晚夏禹沒吃什么東西，趹蹄也吃不下了。
負者的屋子里面燒了一個小小的火塘，夜晚氣溫有些下降，不過屋子里面還是很暖和的。
夏禹摸著趹蹄的肚子，它已經骨瘦嶙峋了，甚至很久才呼吸一口氣，有時候夏禹懷疑趹蹄都已經死去了。
可當他輕輕叫趹蹄名字的時候，這頭老狼總會輕輕抬一下腦袋，告訴夏禹它還活著。
可是今晚不一樣。
大概是姬棄的死，這兩天夏禹想了很多。
他躺在了趹蹄身邊，然后摟住了老狼的脖子。夏禹把腦袋輕輕靠在趹蹄身上，跟以前趹蹄年前的時候一樣。
“趹蹄，你是不放心我吧�！�
夏禹摸著老狼干燥已經沒有任何光澤的毛發，“你一直覺得對不起我，所以我那次受傷之后，你一直把我當成你的幼崽照顧了。你小的時候我拿你當寵物，大了也拿你當朋友，但你把我當成小崽子吧。”
趹蹄的耳朵動了下。
夏禹捏了捏趹蹄的爪子，“我之前一直跟你說，我想你活著，總是讓你挺一挺挺一挺。不過姬老頭的事讓我看開了很多，你現在活著一定很痛苦吧。
趹蹄，不用堅持了，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再說還有昆蹏在呢，它可是你親自叼來給我的。你要是想睡覺就好好睡吧，我不會再叫你起來了�！�
夏禹自己都不知道嘀嘀咕咕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時候睡著的。
這一晚，夏禹睡得很好。
天亮的時候，夏禹慢慢睜開了眼睛。他動了下，發現趹蹄的前肢搭在他的身上，同時也沒了呼吸。
負者早就醒來了，也發現趹蹄應該是半夜就死了，可他沒有叫醒夏禹。這會兒看夏禹有點愣神的樣子，忍不住想要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說些什么。
夏禹卻扭頭安慰了負者，“沒事，壽終正寢其實是件好事。其實我早該讓趹蹄放心離開的，我一直在叫它，總是讓它不放心。趹蹄是一頭驕傲的狼王，這么難受地活著，它一定也很痛苦�！�
負者默默嘆了口氣。
趹蹄是在下午焚燒然后埋葬的，夏禹把它埋在了嶙駒跟飛菟的中間。自從嶙駒跟飛菟死亡后，趹蹄就不太跟其他的叢林狼在一起玩耍了。偶爾的時候，它會趴著看那些年輕的狼打鬧。
夏禹知道趹蹄很聰明的，它也一定在想念自己的兩個兄弟吧。
之后幾天，篙陶這些人都沒敢來打擾夏禹，只有負者總是顫巍巍端著食物來送給夏禹，然后強硬地看著夏禹，讓他吃下去。
幾個月后，隨著秋季時間的過去，夏部落迎來了又一次的豐收節，整個部落因為趹蹄死亡而消沉了一段時間后再次繁忙跟熱鬧了起來。
“熱鬧是他們的。”夏禹笑了笑，輕輕踢了大鳥一腳，在大鳥慢悠悠抬頭的時候，夏禹把切好的肉絲送到大鳥嘴邊。
當初養的動物，現在也只剩下大鳥了。
五年前小布沒有的時候，夏禹還以為大鳥會開心，畢竟它跟小布不對付�？墒怯幸欢螘r間，夏禹竟然發現大鳥在到處找小布，它還以為小布這只松鼠躲起來了。
過了很久，大鳥才意識到小布不會再回來了。
之后的大鳥恢復了以前的樣子，吃吃喝喝睡睡。雖然不再對繁衍感興趣，但是它精力還算不錯。
大鳥的壽命應該還算長的，從它目前這個狀態看，夏禹覺得它再活個十來年不成問題。
原本夏禹還挺煩大鳥的，趹蹄沒了之后，夏禹就把大鳥帶了自己屋子里面飼養�，F在的大鳥對雌鳥失去了興趣，因此待在哪里它都無所謂。
喂著大鳥，偶爾跟篙陶、倉師還有負者聊聊天，夏禹感覺他的心態老了。
如果他沒有意外來到這個時代，現在的他快要六十歲了，這樣的年紀，已經是老人了。
即使他的身體還年輕，精力也足夠，可夏禹還是喜歡起了安靜，喜歡跟負者他們聊聊以前的往事，回憶在叢林里面的那些時光。
一直到豐收節結束，冬天來臨的時候，夏禹在原子里面堆了好大一個雪人。負者向夏禹扔了一個雪球，夏禹這才跳起來加入了又一次的雪球大戰。
這場大戰一直到很晚才結束，夏禹渾身都冒著熱氣，筋疲力盡才悄悄退出了‘戰場’。
回到家才換好衣服，大猴、路三，已經白發蒼蒼的大力、負者夏部落最初一輩的原始人們端著一大盆的餃子、燉肉、大餅等都來找夏禹了。
“夏，一起吃飯！”
難得恢復一些朝氣的夏禹笑著跟他們一起大口吃著飯，同時笑道：“夏部落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明年的時候，夏部落可以試著拿出一些青銅器，把它們放在交易市場上，試著讓它們流通起來，我相信夏部落的青銅器以后會頂替掉骨器跟石器，當然更重要的是夏部落可以準備建城了。”
大力、大匪幾個一如既往，他們幾乎沒聽清楚夏禹說什么就點頭，“行，夏你說了算！”
作者有話說：
第242章 他們會選擇去哪個部落
“別急, 易商今天就回來了�！庇萦浶强粗粩鄰埻幕鸩热耍滩蛔￠_口道。
今天, 虞部落具有賢名的人都來了, 這會兒滿滿當當擠滿了這個房間。
他們都在等易商。
今年一開春，大河上的冰雪才剛剛融化，易商就出發了。其實冰雪才融化就走水路是很危險的, 一個是河水水流太急了，另外一個是河面上還有浮冰, 容易跟木船相撞。
可是今年的易商不是簡單去夏部落參加熱鬧的花朝節,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說服夏禹來到虞部落。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如果夏禹來了, 那么一切塵埃落定。
夏部落十幾年在枌榆的發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夏禹的天授智慧的名氣也早就在枌榆傳揚, 并得到了虞部落的一致認可。
火伯看了虞記星一眼, 見虞記星雖然自己坐得筆直，看起來跟以往一樣沉穩，可眼睛望著的方向卻始終是門口處。
終于，在時間的流逝中, 他們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嘩啦。
虞記星推開了夏部落那兒交易來的竹椅子，下意識站了起來。
很快, 易商從門口踏入進入了屋內, 他的身后沒有人
五年后。
大猴、二猴、三猴、大力、負者等這些原始人挨挨擠擠地湊在夏禹旁邊, 夏康站在最外圈，好奇地看著這些叔叔輩的神色, 但明智的沒有開口說話。
今天一大早夏禹就醒來了, 他很少起那么早。
然后他叫來了這些老伙計們, 邀請他們一起去爬山。
大猴、二猴幾個體力還不錯，可是大力、大匪他們且老了。以前的他們是夏氏族里面力氣也是最強壯的原始人，負者是跑得最快的原始人可現在的他們只是爬一座小山都花費了一天的時間，一直到傍晚才氣喘吁吁得到了山頂。
這是小群山那兒最靠近夏部落的小山，站在山頂看向夏部落的方向，視線可以俯瞰整個夏部落。
“真累啊�！贝蠓巳滩蛔》鲋p腿，最后堅持了會兒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大力幾個看了他一會兒，然后看向來要強的大匪都不再堅持，一個個頓時悶笑著也坐到了地上。
“你們就等著我啊�！贝蠓伺牧讼麓罅Φ募绨�，笑道。
大力揉著酸脹的腿笑了起來。
當初大力很早就從狩獵隊就退下來了，大匪卻不服輸，還是跟大兄、二兄幾個堅持。到最后大兄、二兄跟夸父他們都下來了，大匪才漸漸服輸了。
可是之后夏禹組建幾戶為一隊，大匪做了隊長，他就又精神了起來。跟以前一樣，總是不服輸，事事都要帶著隊里的人爭當第一。
每年豐收節夏禹表揚的時候，大匪的大隊總是受到表揚，也會被獎勵不少糧食，他也都當作福利發給了自己隊里的人。
一直爭啊爭，今天的大匪卻第一次開口，說他累了。
夏禹聽著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偶爾回想以前的日子，也忍不住笑了笑。
現在是夏季，白天的時候很炎熱。
不過現在是傍晚了，熱氣開始下去，加上山頂有風，整個人舒服了很多。
“你們看前面。”
夏禹也坐在地上，隨后抬手指向夏部落的方向。
那邊的方向，沃野千里，都是十幾年的時間中夏部落開墾出來的。同時，更有規劃的房屋、集市鱗次櫛比
更遠處，還能看到偶爾反光的水面。這是十來年的時間中，費益帶著人不斷疏通河道，引水入夏部落的成果。
現在的夏部落不僅在灌溉上不缺水資源，更是利用水源搞魚塘養殖，每年的漁獲也是不少。
這段時間的夏部落會很熱鬧。
因為花費了五年的時間，夏禹建造的城終于初見規模。昨天的時候，夏禹給這個蠻荒時代出現的第一座城取名為‘陽’。
這是夏部落的政治中心，陽城。意蘊為這座城既像太陽一樣充滿熱烈朝氣，也希望它會如同陽光一樣不可或缺，照耀整個枌榆。
陽城正式命名之后，夏禹就宣布了為期半個月的建城慶典。
所以從昨天開始，整個陽城就陷入了熱鬧的氛圍中。之后幾天估計還會更熱鬧，因為還有不少部落的人現在還沒趕過來加入這場歡慶。
整個陽城因為燃燒著一個個的火塘，即使在傍晚也恍若白日。甚至他們站在山頂上，順著吹來的風，能聞到烤肉跟麥香的味道。
這段時間的夏部落族人們拿出了大量的食物，來夏部落的每個人都可以盡情地吃喝，畢竟在這個時代，食物是永遠的主題。
大猴幾個跟隨著夏禹手指的方向看著這一切，下意識張大了嘴巴，一時竟然無言。
那是一種無聲的震撼。
他們知道來枌榆的每一天，夏部落都在變得更好。他們也知道用了十五六年的時間，夏部落自身繁衍的人口也開始成年走上夏所說的‘工作崗位’，開始為夏部落做貢獻，更別提還有附近大量的中小部落因為打工被吸引并入夏部落。
這五年來，更是因為青銅器、酒、食鹽、陶器以及蠶絲布幾個大殺器，巨大的交易量更是讓整個夏部落都人聲鼎沸了起來。同時因為五年前夏那建城的話，整個夏部落也變成了現在的陽城。
夏部落早就跟原來那個在山洞中衣不蔽體、茹毛飲血的氏族有了天翻地覆的不同。
可是這種變化是日益漸進的，他們有時會感慨現在能吃飽的日子是多么幸福，可從來沒有像是現在一樣俯瞰整個陽城。
就仿佛他們省略了中間過程，驟然看到了某一段故事的結局。簡單的開頭與繁華的結局做了最明顯的對比，這讓他們久久無言。
“夏，你所說的一切都實現了�？蓻]有這些，你也是夏部落無可撼動的神明�！贝罅粗磺�，良久才開口。
夏康也為陽城的雄偉而震撼，可他還是不太懂大力這些原始人除開震撼之外的其他思緒。
可是大力他們沒跟夏康解釋，哪怕是大猴這個很疼愛自己外孫的外公也沒說神明。
只有他們知道，原始叢林發生地震的那晚，夏禹在黑夜的大雨中發著抖把油桐木舉起來的時候，夏禹就已經是夏部落真正的神了。
這一晚，他們在山頂上看了一晚上的星星跟陽城的繁華。
天明時分。
夏康是被幾個叔叔伯伯推醒的，還帶著困倦，夏康看到幾個叔叔伯伯精神很好，他們跟大父有說有笑。除了談起夏部落，也說起了虞部落最近鬧得熱鬧的繼任者的事。
自從夏部落的青銅器比骨器跟陶器更好用之后，虞部落原本的‘交易中心’已經被夏部落取代。
現在的虞部落失去了源頭市場的能力，最多也就是一個大的經銷商角色，因此這些年虞部落的沒落是肉眼可見的。
除開自身的沒落之后，還鬧心的就是繼任者的選擇。
五年前的春天，夏禹還是沒有跟隨易商去虞部落。那之后的虞記星仿佛認命，再也沒有來勸說過夏禹了。
倒是費益跟虞象，看到夏禹就嘆氣。
夏禹這邊真的沒有可能之后，虞部落的繼任者選擇并不順利。虞記星有意扶持丹，可是在虞部落賢者表決的時候，竟然意外發現不少人說要舉薦易商！
夏禹雖然沒見到虞記星，但能想象到虞記星驚愕的目光。之前易商有意想獲得繼任者身份的時候，可沒幾個智人同意。
可夏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倒是很快明白了其中的緣由，最主要的原因是易商現在跟夏部落交好。
虞部落的農耕也開始落寞，可以說半個部落現在依靠夏部落的貿易才維持著現在的光鮮亮麗。
虞部落的賢者都是聰明的智人，他們愿意為虞部落的發展作出貢獻，可同時也避免不了產生私心。
丹繼位最多也只能維持現在這個狀態，甚至可能因為他跟易商沒有太親密的關系，最終導致易商在交易上出現問題。
如果易商繼位，至少他能維持現在的貿易繁華不變，甚至因為他親近夏禹，能帶給虞部落更多的貿易優惠，他們也能獲得更多的糧食，更精美的蠶布跟更可口的美酒。
用夏禹的話說，易商是無意識中用‘金錢’影響了‘政治’，他本人在無意的情況下，卻被想要維持自身利益的人推著走了。
夏禹能想明白，不過虞記星要想明白還是有點費勁兒。虞記星是偉大的首領，可他還是這個時代的人，有這個時代的局限。
因此虞記星想象中很簡單的事，在拉扯中硬是五年了，還沒有定下繼任者。不過聽虞象說，虞記星因為身體越來越不好，為了防止出現意外，最終快刀斬亂麻，到了晚年終于獨斷專權了一把，強行定下了丹作為繼任者。
繼任者的接任也就這幾天了。
很巧合，剛好跟夏部落的建城歡慶湊在了一起。
夏康豎著耳朵，好奇地聽著各種‘八卦’，他雖然也十五了，明后年可以參加繁衍大會，可叔叔伯伯還是當他小孩子。有些事，雖然也不會避著他，可也不會特意講給他聽。
今天這種聽‘八卦’的運氣可是不多的。
“夏，你說說看，那些部落的人會選擇來夏部落參加慶典還是去虞部落見證繼任儀式�！�
以前虞部落繼任者確定的時候，也會舉辦祭祀。
作為枌榆的霸主級別部落，其他中大部落都是要出動卜或者首領前往虞部落，除了送上禮品外，最要也是去拜見虞部落即將上位的新首領。
作者有話說：
第243章 是非功過留待后人說
那天負者最后的問題夏禹沒有回答, 而是等時間自己給出了答案。
在之后的幾天，小部落之外, 枌榆的二十大部落基本由其首領領隊, 帶著大量的禮物來參加了夏部落的慶典，甚至有幾個部落是首領跟卜一同前來的。
當時的夏康大口吃著蜂蜜烤肉，擦著滿嘴的油跟負者說話, “這就是大父說的‘天下歸心’的意思嗎？”
負者扭頭看了夏康一眼，順手把一盤夏剛剛教會他的煎餃塞給了夏康。
“吃你的, 你大父說的總是有道理的�！�
負者可不懂那些話的意思, 不過不懂歸不懂，夏說得總是沒錯的。
夏康咧嘴嘿嘿一笑。
這幾天陽城實在是太熱鬧了，白天黑夜都是一片歡慶。夏康本來就活潑, 最喜歡這種歡騰的氛圍了。
其他人都在這場慶典中歡鬧，只有夏禹跟易商、倉師幾個找了僻靜的地方圍爐煮茶。
“苦茶做法, 之前沒聽過�！别⒐瓤粗挠砟贸鲆粋�罐子, 里面是炒制好的茶葉，忍不住探頭好奇開口。
夏禹抬頭看了一眼這老頭，眼中也浮現一絲思索之色。
夏部落發展到現在，它的強大在枌榆已經成了既定的事實, 現在已經無可阻擋了。恐怕是當初的虞記星，也沒想到夏部落會在十幾年的時間發展到現在這個規模。
他知道夏部落有夏禹在, 這個部落終將會崛起, 但他也沒預料到會這么快。
夏禹不知道虞記星有沒有后悔過, 或許當時不應該一時的猶豫，最終放任了夏部落有驚無險走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間。
等再回過神, 夏部落已經徹底無可撼動了。
可即使如此, 虞部落作為曾經的霸主級別部落, 該有的高傲還是存在的。這次夏部落建城大慶跟虞部落的繼任者儀式趕在了一起，夏禹知道枌榆其他二十個大部落肯定會來人，可夏禹確實也沒預料到，在這樣的節日中，虞部落中算是‘官員’級別的智人，竟然有一半帶著易商跑到了夏部落。
這對虞記星來說，那可是活生生地打臉了。
比如眼前這位下巴跟上唇都留著黑色胡須的老者，他叫稷谷，今年說起來有近六十了。不過他須發都還是黑色的，身體也極其強健，看起來就是個特別長壽的智人。
這個稷谷特別擅長種植，年輕的時候就喜歡觀察田地中的種植物長勢情況。后來虞記星發現了他的才能，讓他專門相地，負責虞部落的糧食種植。
這一塊上，稷谷做得特別出色。
當初沒有夏部落帶來的‘肥料’之前，憑借他對泥土肥料跟泥土各類酸堿性的研究，不同的地方種植不同的植物，虞部落的糧食產量就獲得過顯著性的提高。
因此，稷谷在枌榆的名氣很大，也是虞記星最為倚重的智人。
這次一大半的‘官員’到夏部落這兒，就是這個稷谷領頭的。不過這個稷谷夏語說得一般，所以說話會盡可能簡便，甚至發音也不準，夏禹勉強還算聽得懂。
回過神，夏禹將茶葉放在一個小陶爐中，里面的水已經煮沸。
下面的小火爐上，夏禹還烘烤了一些甜根跟野豌豆，還有一些曬制的肉脯跟蜂蜜釀制的果肉，也算是難得弄出了風雅意趣。
稷谷話音落下后，火伯這個比較沖的智人已經拉著易商在嘀嘀咕咕了。
這苦茶虞部落的人不是沒見過，有部落的人把它當成了野菜，會在春天的時候摘一些直接清水煮來吃，或者直接生吃。
只是口感很一般，不僅帶著濃重的苦味，而且苦茶的產量不高，摘摘很麻煩，因此種植的人不多。
不過好幾年前，在夏部落苦茶突然火爆了起來。
說是夏禹發明了新的食用方法，還能治療甜根吃多了的便秘問題。之后，不少小部落就開始種植了，就算自己不需要這么多苦茶，也可以賣給夏部落。
稷谷還沒正兒八經嘗過這種炒制然后開水沖泡后苦茶的味道，茶還沒煮好，他捏著幾顆香脆的野豌豆嚼得嘎嘣響，邊嚼邊催。
“等等啊。”夏禹回了這老頭一句，讓他安靜一些。
等茶好了，夏禹給他們一個個倒在茶杯中。
“你們什么時候回虞部落？”
易商喝著滾燙的茶水，面色浮現一絲愧疚，但也有點無奈，“過段時間吧，阿父估計很生氣，讓他平靜一點再回去�！�
其實到了現在，易商只想成為一名大商人，也不是很想做首領了�？墒丘⒐冗@些虞部落的賢者們在背后推著他，他也是很無奈。
可同時，易商也會想這么多人認同他了，為什么他的阿父還是要讓他丹成為繼任者呢。
他內心也有些不甘心跟生氣，加上稷谷他們也生氣不愿意參加丹的繼任儀式，索性半推半就來了夏部落。
剛好夏部落有建城慶典，他們也有個理由出來。
“可以，夏部落歡迎你們，想住多久都可以�！毕挠砜戳藗}師一眼，讓他用枌榆話再翻譯一遍，爭取易商幾個聽得明明白白。
同時，夏禹也低頭喝了一口茶。
內耗是打敗一個強盛的部落最迅速的辦法，今天起，虞部落已經真正不足為懼了。
這場為期半個月的慶典，最終成為整個枌榆很久以后都津津樂道的談資。
第一次，他們見到‘城’。
陽城的宏偉讓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每一個智人都為此感慨，同時生出對夏部落的敬畏。
其次是夏部落的富裕。
這半個月的時間，整個夏部落始終都彌漫著烤肉與小麥的香味，夏部落的飲用水中都更是摻雜著酒香跟蜂蜜的甜蜜味道。
慶典結束之后，這個時代的第一座以最快的方式將名氣席卷整個枌榆，甚至隨著一些遷徙離開的小部落不斷傳揚出去。
第二年、第三年來陽城打工的原始人越來越多，同時陽城的‘學堂’也不斷擴建，夏語跟夏文字開始在枌榆的下一代中全面普及，倉師忙得不可開交。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一直到建城之后的第七年，虞記星來了。
這是虞記星第三次踏入夏部落。
第一次他來，夏氏族剛剛定居枌榆，一些百廢待興。第二次他來，他看到了一個強大的夏部落。這是第三次，他則是見到了一座雄城。
比起七年前陽城初步建成，現在的陽城更是不斷擴建。整座城市的面積、道路、文化都遠遠不是七年前可以比擬的。
可是虞記星只是在城外遠遠地看了一眼，嘆了一口氣之后他就離開了。
他走了很遠，一直到澤河那兒。
夏禹在澤河見到他的時候，丹陪在虞記星身邊，而他佝僂著背，人也消瘦了很多。
現在的虞記星，六十幾歲了。
“夏，你來了�！�
夏禹坐到虞記星身邊，虞記星現在眼睛已經不好使了，他瞇著眼才能勉強看清人。
“你這么老了啊。”夏禹看著澤河的水，忽然就明白了孔子的那句話。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當初讀書讀論語的時候，他只記得背，至于感觸那是一點沒有的，可現在他忽然就能理解了。
虞記星則笑道：“你還是這么年輕啊，看到你，我仿佛就看到了當初那個精疲力竭遷徙到枌榆的小氏族。可是現在，你依舊還是當初的樣子，那個小氏族卻已經是個大部落了。”
“夏，枌榆是你的了。”
“夏，你說虞部落消失之后，以后的歲月中，我、陶唐甚至虞部落更早之前的首領我們會在枌榆留下一點痕跡嗎？”
夏禹認真地聽著虞記星每一句話，現在的虞記星已經沒了他第一次見到他時，對方面露出的那種和善中隱藏的威嚴，目光中透露出的灑脫與智慧。
現在的虞記星，最終還是被歲月打敗，在時光中精力衰退，然后再次成了一個平常的智人。
夏禹看到，虞記星的面容上浮現出了一絲害怕。
他看到了陽城的雄偉，預見了夏部落在接下來的時間中估計會合并到其他部落。夏部落其實一直在做這件事，尤其是之前那些十幾個智人的小氏族，現在早就成為了夏部落的一分子。
虞部落曾經是枌榆的中心。
可現在，虞部落跟陽城的差距，就如同當初的智人看那些躲在山洞中茹毛飲血的原始人。
那是智慧跟野獸的區別。
虞部落在未來的某一天終將會消失。
回到普通人的虞記星在害怕，如果虞部落就這樣消失了，那么他、陶唐以及更早之前虞部落的那些首領存在的意義是什么，他這一生為之奮斗的意義在哪里？
最終什么都沒有啊。
“過段時間之后，我會編‘史書’�！毕挠砗鋈婚_口。
虞記星期待地看向夏禹。
夏禹平靜道：“你的禮很好，我會將禮跟律結合在一起，以后用夏文字記載他們，然后讓學堂中的小智人們去學習。
我也會編‘史書’，它會記載夏部落的起源到發展，也會記載虞部落跟枌榆的起源與發展。虞部落可能會消失，但你、陶唐、費益他們這些人存在過的痕跡都會被記載下來。
我們在這片土地上的做過的事都會記載下來，至于這些事到底是好還是壞，就都交給下一代下下一代的小智人們去評價吧�！�
虞記星的眼睛越來越亮，他臉上害怕的神色開始褪去，“真的嗎？”
“會的�！�
虞記星仿佛放下了心里的一塊大石頭。
之后他跟夏禹在菏澤邊聊了很久，一直到天色黑暗的時候，他跟夏禹揮手示意，他該離開了。
這次離開，夏禹跟虞記星都有預感，他們可能不會再見面了。果然這次回去之后一直到秋天的時候，虞記星在睡夢中離開了人世。
再偉大的首領，時間也終將會打敗他。
作者有話說：
第244章 我想回故鄉看看（終）
虞記星的離世對整個枌榆來說是一件大事, 除開不少首領確實真心感念虞記星曾經的偉大去參加他的喪禮之外，更多的人則是在觀望著夏部落的態度。
虞記星死了, 虞部落已經沒有任何一個智人可以制衡夏禹了。
可其他人在暗中或期待或畏懼夏禹接下來會做些什么的時候, 他只是在陽城中細心地照顧負者。
本來夏禹也要去參加虞記星的喪禮的，畢竟對方確實是一位偉大的首領，夏禹想要去送一送他。
可是今年入秋以來, 負者的身體也很不好。
他總是昏睡，清醒的時間也很少, 現在更是不認人了。大力、大猴這些曾經的老熟人, 他都不認得了。
只有偶爾的時候，他會無意識叫夏禹的名字。
現在的負者可能得了阿茲海默癥，更糟糕的是他的身體機能也在急速下降, 夏禹知道負者也快到生命的終點了。
這幾乎是負者最后的時光了，為了能在陪在他身邊, 夏禹最終沒有去枌榆, 而是讓夏康帶著虞象、費益等人去了。
現在的夏康已經二十來歲了，在五年前他也已經參加繁衍，當時跟來虞部落學習的虞氏一個女智人生下了一個孩子。但是后來他們沒有成婚，女智人帶著孩子回去了虞部落。
之后的第二年, 夏康跟伊織與武的孩子武姚互相喜歡，倆人在參加完繁衍大會后成婚, 現在已經有了兩個孩子。如今的夏康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成年智人了, 他完全可以代替夏禹前往枌榆了。
這是很平常的一個白天。
這天的陽光很好, 又因為是深秋了，猛烈的陽光不顯得炎熱, 反而是溫度適應暖洋洋的舒服。
也是在這樣舒服的天氣中, 負者忽然就清醒了過來, 甚至精力也好了很多。
他跟夏禹說，他想洗個澡。
原來的原始人是不愛干凈的，不過夏禹到來之后，他們也漸漸習慣夏天每天洗一個澡，天冷的時候兩三天也要洗一次。
夏禹讓步者去燒水，最后準備了一個大大的陶盆，調好冷熱合適的水溫，他跟步者兩個人給負者洗了一個舒舒服服的澡。
洗完后，負者又說要穿上最好看的衣服。
之后，他又說了餓了。
可惜他雖然喊餓，實際吃下去的東西卻不多。
吃完了之后，負者一直拉著夏禹一起曬太陽。他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拉著夏禹手一直瞇著眼睛看向遠處的小群山。
一直很久，夏禹聽到負者輕聲的開口，“我要去告訴壹號、工匠夏氏族現在很好�！�
“嗯�！贝蟾攀怯幸魂嚽镲L吹過，風中裹挾了一些灰塵讓夏禹眼睛有些不舒服。他眨了眨眼，很久才緩解掉剛才涌上來的酸澀感。
傍晚的時候，也是在虞記星離世之后的第四天，負者的生命也走到了終點。
大猴他們得到消息的時候，每一個人臉上都小心翼翼，仿佛下一刻的夏禹就會崩潰。
他們現在都忘不了工匠死去的時候，夏禹悶著頭一言不發去尋找那些猴子，在一把火燒光了猴群山谷后，回到夏氏族的夏禹還是悶悶不樂，之后甚至連續發了好幾天低燒，休養了很久才重新開朗起來。
可是他們忘記了。
加上來這個時代之前度過的歲月，現在的夏禹已經快七十了，即使他的身體看上去還是一個少年。
現在的夏禹，已經不像是二三十歲那樣情緒化。歲月給了他特殊的照顧，讓他的身體沒有老去，可也依舊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夏禹只是帶著懷念安葬了負者，然后帶著昆蹏在夏部落的墓葬群那兒住了一個多月。
夏禹其實還能住更久，大概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夏禹也變得愛回憶以前的事。有時候，他會坐在趹蹄、嶙駒、飛菟他們的墓葬前，然后跟它們講現在陽城的變化。
可是在一個多月之后，有繒氏部落跟紀氏部落打了起來。
有繒氏跟紀氏都是枌榆二十大部落中的其二部落，兩個大部落發生了戰爭，這對枌榆來說可不是一件小事。
在枌榆這邊土地上，并不是每天都在上演合家歡樂劇情的。相反，小部落為了爭取生存物資會發生斗毆，沒有明確法律的時代，敗者被殺死也是一件正常的事。大部落也會有口舌之爭，或者偶爾發生的摩擦。
以前這些事很多都會仰仗虞記星調停，除開虞部落是霸主部落外，更主要的也是虞記星公正公平，大家也信服他。
可現在，新上位的丹雖然足夠聰明，可是大部落的首領們并不信服他，于是兩個部落的戰爭就開始了。
紀氏在落入下風之后，紀氏的首領本著惡心你也不便宜你的原則來到了夏部落，表示要把剛剛在自己氏族那兒發現的銅礦獻給夏部落。
銅礦原本是不值錢的，可是在夏部落的銅器開始普及之后，銅礦的價值一下飆升，已經可以跟雪鹽互相媲美了。
這次的戰爭就是銅礦引起的，因為它發現的地方在有繒氏跟紀氏的中間。
夏禹回到陽城的時候，他就看到討好且畏懼看著他的紀氏。然后他看向夏康、朝陽、篙刑、有魚等這些下一代的智人們。
他們期待地看向夏禹，眼中充斥著渴望。
夏禹又下意識看向大猴、二猴這些原始人們，他們也已經有些老了，雖然身體依舊硬朗能夠健步如飛，可茂密的頭發中也摻雜了幾分灰白。
他們看著紀氏的首領，然后將信任目光放在夏禹身上。他們似乎沒有多余的想法，也并不在意陽城能不能獲得這座銅礦，一切只得夏禹做決定。
新生的一代如同日初的太陽一般正在崛起，大猴他們就如同傍晚的太陽，雖然還是曜日凌空，卻也到了落山的邊緣。
夏禹感受到了虞記星曾經感受到過的情緒。
當初虞部落被夏部落的大勢裹挾，在繼承人選擇上最終一敗涂地，也讓現在的丹既得不到其他大部落的認同，也得不到虞部落的認可。
可現在的他，似乎也被大勢裹挾了。
裹挾他的不是別的，正是他自己。
他讓一個小氏族從山洞中走出，最后成為部落，現在建起了這個時代的第一座城。當這個氏族成為一個龐然大物之后，時代賦予它的滾滾洪流已經不是他可以阻擋的了。
“去吧，那座銅礦屬于陽城�！毕挠碜罱K如此開口。
聽到夏禹的話后，夏康他們立即爆發出了巨大的欲望。而大猴他們則是立刻答應下來，臉上浮現出堅定的神色。既然夏說銅礦是他們的，那銅礦就是他們的。
這是夏部落在建城之后的第一場戰爭。
它轟轟烈烈地展開，卻又悄然結束。
誰都知道夏部落的強大，可他們從來不知道它強大到了這樣一個程度。有繒氏就像是一棵腳邊的雜草，在夏部落的攻擊下輕而易舉就連根拔起，一切成了夏部落所有。
實際上不只是枌榆的其他部落驚駭到了極致，就是夏康這些夏部落的下一代族人也都滿臉不可置信。
戰爭之前，他們知道會贏，卻從來沒想過贏得這么容易。
只有大猴他們是滿臉的理所當然，他們無條件地信任夏禹，不管發生什么都覺得是正常的。
而夏禹知道如此簡單的順利，這是因為夏部落目前的武器水準已經高了其他部落四五個臺階，這是科技上碾壓式的勝利。
來到枌榆之后，除了在農耕上的發展外，夏禹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對各類戰爭武器的研究。畢竟沒有武力保護的財富，永遠不可能真正擁有。
這場碾壓式一邊倒的勝利，讓有繒氏消失在了枌榆，也讓紀氏成了夏部落的附庸，同時也徹底激發了陽城中智人們的野心。
戰爭有了開端，就再也沒有了結尾。
兩年后，虞部落的丹攜帶當初夏禹帶去的九鼎來到夏部落。當初的夏部落放不下這九鼎，而現在，是枌榆放不下了。
同年，虞部落成為夏部落附庸，也宣告曾經的霸主部落徹底隕落。也是在當年的冬季，夏禹在陽城召開部落大會，凡是夏部落附庸部落的首領與卜全部到場。
也在這個冬季，夏禹正式頒布第一版本的‘律與法’，第一次在這個蠻荒時代定下君與臣的稱號。
這個冬季注定是忙碌的一年，除開枌榆實在偏遠的地方還不知夏部落，以及某些還不服夏部落的鐵頭部落外，剩下的十幾個大部落拜服夏禹，成為夏禹的臣子。
以前虞部落雖然是枌榆最強盛的部落，可與其他部落的首領之間，其實并沒有明顯的階級身份的差別。
但從這個冬季起，一切徹底改變了。
夏禹規定了凡是五歲之后的小智人們，都需要學習統一的夏語跟夏文字，不再像是以前一樣看其他部落自己的意愿。
同時，也規定了其他附庸部落對陽城的義務跟每年需對陽城的各物品上貢數量，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當然夏禹還想對這些部落重新命名，然后收繳所有武器跟武裝力量，再由夏部落統一派人接管，之后也會在這些部落修建學堂、道路等等可這些是之后的事，飯要一口一口吃，羅馬也不是一日建成的
四十五年后。
現在的夏禹已經一百多歲了，這漫長的時間中，夏康也從當初的少年成了一個老者。雖然六十幾歲的夏康身體素質還不錯，只是他的臉上還是長出了一些老年斑。而他身邊的夏禹，只是從當初是十二三歲長成了十五六歲的模樣。
他長高長大了一些，卻依舊是個少年人。
“大父，大河這兒風大�！�
夏康大步走過，將手中一張上好毛皮制成的披風小心蓋在夏禹的身上。
不知情的人看來是很奇怪的，夏康如此大的年紀卻稱呼一個還稚嫩的年輕為大父，眼神中甚至帶著晚輩對長輩的孺慕之情。
他們從陽城出來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這段時間夏一直沿著大河的方向在往東走，似乎沒有回到陽城去的意思。
現在，他們離開陽城已經有一段距離了。
夏禹低著頭看向水中模糊不清的身影，恍惚間他竟然發現原來他已經一百多歲了。
這漫長的時間中，原來熟悉的人、物都已經不在了。
大力、大匪、大猴、二猴、費益、虞象、大鳥、昆蹏這些熟悉的人跟動物，都在這四十五年的時光中陸續離世了。
到現在，還算熟悉的人也只剩下夏康了。
一年前，之前夏禹跟易商說的‘貨幣’，也開始試點最先在陽城推行了。那是用銅制成的貨幣，夏禹親自設計的樣式。
同時也下發新的律，枌榆除開指定人員外，其余智人不得私自開采銅礦以及鑄造銅幣，一旦被查到就會受到嚴重的處罰。
這一年來，從陽城的試點來看，雖然普及率還不算很高，但也沒鬧出亂子，還算順利。
貨幣發展得順利，更加加劇了夏部落的發展。
夏康的后代也早就走上‘政治舞臺’，年輕者們野心勃勃地打算向枌榆之外進發，甚至打算找到最初來枌榆的那些智人的‘故鄉’，最廣袤無垠的土地都應該屬于夏部落。
夏禹聽著他們的爭吵，看到下面的年輕者們既對他始終不死加上習慣了他長久統治的畏懼，可目光中又有隱藏得幾分不甘。
夏禹忽然就有些意興闌珊了。
這個部落已經不是他熟悉的部落了。
可很早夏禹就知道，這是必然會發生的事了。他讓這個小氏族從野蠻中脫離，讓他們發展文化，讓他們獲得富足的精神，提高他們的智慧。
那么在這個部落文明蓬勃發展的同時，也必將滋生出野望跟陰暗。光明與黑暗，從來都是并行的。
夏禹就知道，他活得太久了，到了該‘死’的時候了。
他護著一顆種子長成了樹苗，再不斷修剪枝丫讓它長成了大樹�？墒谴髽湟查L大了，它可以自己去吸收營養，自己在時間中選擇丟棄哪一邊的枝丫，也在時間中選擇讓哪一邊的枝丫繼續生長。
他真的不是神明，無法一直扶著一個文明走到最后的終點。
他能做的就是在最初的蠻荒時代，讓這個明文萌發誕生，之后的一切他再無能為力。
他只是見證者。
夏禹抬起了頭，“夏康，我要去一個地方，我曾經說過我會再回去看看的�！�
“您要去多久？”
夏禹想了下，“很久，曾經走了將近八年離開了那里。再去的話，一路走走停停，可能要走更久吧�！�
夏康睜大了眼睛。
他想起去年貨幣制度試行之后，夏禹就很少在陽城露面了，而是讓他的孩子夏姒主持陽城的一切事物，也告訴了所有人夏姒他之后的繼任者。
“大父您不打算回來了嗎？”夏康發現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夏禹沒有回答他的話。
夏康最后如同一個即將失去雙親一般地無助孩童一樣跪倒在夏禹腳邊，“大父，您要離去的話，請讓我跟隨在您的身邊吧�！�
夏禹在陽城登位，東巡澤河，路中逝世，在位四十五年。
作者有話說：
完！
第245章 你好，我是夏禹
——滴滴
有些昏暗的房間中, 原本有些灰暗下去的電腦屏幕重新亮起，原本打開在上面的聊天界面中，一條新的消息忽然彈了出來。
原本趴在桌面上小憩的人聽到消息聲坐了起來, 他先是抬頭看了眼。發來消息的人，他的頭像是一把鏟子，而名字的備注只是一個簡單的‘裴’字。
“麓山發現了夏皇墓, 如果你感興趣可以前往於州來找我�！毙褋淼娜四钪奶旖缑嫔系囊恍凶�，看完后才起身走到了窗戶旁。
——唰
大落地窗的窗簾被拉開，陽光一瞬間讓整個屋子都亮堂了起來。
深吸了口氣，整個人徹底清醒后, 他才回到書桌旁去拿放在旁邊的水杯, 他有些渴。只是一拿水杯, 下方被無意識壓著的一張彩票被帶著飄到了地上。
喝完了水，他才把彩票從地上撿起來。
這張彩票已經過了兌獎日期。
前段時間因為有人中了大獎，但快到了截止日期還沒有人領，一度還上了新聞跟熱搜，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討論。而此刻，握著這張彩票的人卻只是笑了下，隨后把這張過期的彩票揉成了一團隨意扔進了垃圾桶中。
刷牙洗臉換衣服。
他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里面呈現出來的人看上去大約五十來歲，眼角多了幾道細微的尾紋。對比著三十歲的自己, 容貌還是有了不少的變化, 尤其是氣質更加不同。
鏡子中的人面容平和, 眼神恬淡，整個人仿若世外之人一樣, 對這個繁華的大都市有種格格不入之感。
“你好, 我是夏禹�！闭罩R子的人對著自己開口。
從衛生間出來的夏禹先是換了衣服, 又從不多的聯系人中找到了一位標注‘編輯’的人。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小說暫停更新�！�
五年前，他以‘見證者’為筆名寫了一本基建小說，主角從無到有，寫得事無巨細又啰里啰嗦，同時還整理了大量的基建指南，整合成文包之后發到了讀者群中。
他并不在意這本書的成績，前期編輯也不管他。不過一寫五年，主角越往后發展，網文快餐趣味性也越低，可是真實性也越高。這文沒有在網文圈爆火，卻在考古以及歷史領域名聲顯赫。
只是見證者來歷神秘，從來不露面。
對于考古跟歷史領域的一些教授大能的主動聯絡，一般只是加聯系方式溝通，從不出來見面。
那個標注‘裴’的人，就是近代考古學的奠基人之一，現在的大型考古工作，他幾乎都會被邀請前往指導工作。
夏帝墓啊，夏禹也想去看看，也不知道夏姒把他的墓建造成了什么樣子。
只是在出發去於州之前，夏禹還得先去一個地方。
夏禹父母家。
現在距離‘夏禹’失蹤已經過去了半年，在他第二天沒去上班也沒請假，單位就立刻聯系了他。發現聯系不上之后，就打電話給了他爸媽，隨后就報警了。
可是根據警方調查，只知道那天夏禹得知自己中獎很開心，加上剛好有單位聚餐，當時喝了不少酒。
從餐廳離開后，他本來高興地回家，最后拐過一個街道。也是巧，那時的夏季，有時候會下雷陣雨。一個悶雷，閃電的亮光讓監控出現了閃頻，之后‘夏禹’就消失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可是當時夏禹就在現場，他親眼看到在閃電下，年輕的夏禹被一個類似黑洞一樣的東西一下包裹住了全身，然后就在原地消失得干干凈凈。
之后一切恢復了平靜與正常，除了那張掉在地上的支票。
回憶著那晚的事，夏禹戴著口罩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他的母親。
“你是？”自從半年前獨子失蹤之后，張茹的精神很不好�，F在她跟她老公已經完全放棄了工作跟生活，唯一活著的動力就是到處找兒子。
“我是夏禹的朋友。”
“夏禹聯系你了！？”張茹一下抓住了夏禹的手，激動地詢問。
夏禹點了點頭，張茹立刻緊張地看向夏禹的后面，“他說什么了嗎？他出了什么事？要錢嗎？我有的，我可以馬上轉過去，他說什么時候回來？”
“別擔心。”夏禹安撫地拍了拍張茹的手臂，“我可以進來坐坐嗎？”
張茹猛地盯向夏禹，好一會兒，她讓開身體讓夏禹進了屋子。
“別擔心，他說他有點事要做，錢的話不需要，他暫時可能有幾年回不來，不過過幾年會來看你們的。過兩天他也會給你打個電話報平安，你們就放心吧。”
他現在五十多歲的容貌實在不方便見張茹他們，過幾年吧，時間合適了就可以出現了。
“這樣啊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張茹紅著眼睛，忽然拉住夏禹的手臂，上上下下地看他，“你留下吃個飯吧�！�
夏禹心里一酸，還是搖了搖頭。
“沒事沒事，麻煩你跟夏禹說，家里都好，我跟他爸爸在家里等他，讓他安心做自己的事就好�！�
夏禹看著自己的母親，他覺得她看出了一些什么。
再陪了張茹一會兒，張茹的精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了起來，甚至到后面有了笑意，夏禹才真正跟她告別
於州。
裴鼐親自來迎接‘見證者’，這幾年來，這位見證者神龍見首不見尾，可是讓他們好一頓好奇。
可是見證者在考古上的知識儲備實在是太充足了，更難得的是他對古歷史相當有見地，不少跟他聊過的歷史專家們都甘拜下風。
之前，裴鼐也邀請過對方不少次，可惜對方都拒絕了沒有出現。遇到需要咨詢的事，裴鼐也只能跟他隔著網絡溝通。
裴鼐第一次見夏禹，夏禹倒不是第一次見裴鼐。
裴鼐是進入教科書的人，他的照片網絡上也有。
現在的裴鼐已經將近七十了，他頭上的頭發全白了，還掉了不少。不過裴鼐的精神還很好，一雙手掌拿起東西更是沉穩有力，一點沒這個年紀手顫手抖的一些毛病。
“該怎么稱呼您？”裴鼐也暗中打量夏禹，心里也是贊嘆不已。
對方的氣質實在太特殊了，就像是一位真正的方外之人。
“姓夏叫夏壹。”
裴鼐聽到這個名字一時還有些錯愕，這名字不像是真名。不過想到見證者一直就不喜歡露面，裴鼐也就不多說什么了。
“真是巧，您跟夏皇還是本家�！�
“裴老先生，叫我夏壹就可以了。”
裴鼐下意識應了聲，回過神他才發現夏壹雖然看著溫和恬淡，實際他說話的時候竟然有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會讓人不自覺去應和他。
認識之后，夏禹就跟裴鼐聊起了這次的夏皇墓。
其實現代歷史上，對于夏皇的真實存在是質疑的。
夏部落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甚至它影響了之后所有的古代文明，更是一直延續至今。
夏部落的文明影響深遠，同時也有大量的‘夏史’資料流傳下來。除開夏之后朝代的文獻資料外，夏部落時期記載下的夏史文字很樸實，對當時發生的一些事描述得很真實。
可唯獨對夏皇的描述上，實在是過于夸大。
資料記載，夏皇無父無母，是天地孕育出來，生來掌控火焰。他降生之后被最初還是蠻夷的夏部落帶了回去，然后三四歲就能開口說流暢的語言，還教導不會說語言的蠻夷們，并把自己發明的語言取名為夏語。四五歲教導蠻夷狩獵、制作陷阱等等，后面他又發明最初的文字、教蠻夷織網捕魚、耕種，又帶著部落遷徙，最終把當初的蠻夷發展成為當時最大的部落，更是一舉奠定了君臣制度。
這些就算了，關鍵是夏史記載夏皇一共統治了夏部落一共一百十七年的時間，但是他根本不老，最后夏史雖然記載夏皇東巡途中逝世，但是關于東巡發生了什么事，后面夏皇葬在哪里，尸首如何處理了竟然半點不提，好像關于夏皇的一切忽然戛然而止了。
因為以上種種，考古界跟歷史界對于夏皇的真實存在一直有爭議。
夏皇更像是夏史對于當時夏部落整體因為文化的突然發展，然后把所有功績按在一個人頭上，虛構了一個英雄。
“夏壹，你覺得夏皇是真實存在的嗎？”
夏禹看向裴鼐，“馬上就要進入墓葬了，到時候就知道了。”
裴鼐點點頭，他也是過于緊張了，所以才忍不住跟人說說話。
大墓之前就在整理了，外面的很多物品早就被清理出來了，現在進入的是真正的大墓內部。
塵封幾年的墓葬，在今天重見天日。即使戴著防護罩，夏禹還是能嗅聞到濃重的泥土氣息。
很快，裴鼐帶著的人發出一聲又一聲的驚呼。
這個墓葬建造得很大，很難想象這是那個時期最古老最初的王朝打造出來的，歷經幾千年，竟然還能保持大致的完整。
夏禹則是看著一些微弱的光照看著四周，時光太久遠了。
漫長的時間，其實他忘記了很多東西。
“枌榆啊現在叫於州了。”
“夏先生，您說什么？”夏禹的低聲讓一個考古學生好奇地看向他。
夏禹沒再多說，而是一點一點地看過去。
他帶著夏康離開澤河之后，大概是畏懼他，夏姒還派人來找尋他，試探夏禹真正的想法。夏禹避而不見之后，夏姒就立刻宣布了他的死亡。于是，關于他的一切在夏部落就這樣結束了。
夏禹沒想到，之后的夏姒還給他修建了這么大的墓葬。
“夏壹快來看！”裴鼐忽然叫喊起來。
夏禹走過去一看，發現主墓竟然是一具青銅棺。
青銅棺四周還鐫刻了不少圖案，隱約看到是一些山川河流的圖案外，還有一些則是描繪夏皇功績的記載。
裴鼐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
“夏壹，很可能夏皇是真實存在的！這樁歷史疑云，說不定馬上就會有定論了�！�
兩個月后。
夏皇墓發現的事震驚國內外，不僅在夏皇墓中帶出了大量的陶器、銅器等物品外，最重要的是還有大量的書簡。
那些書簡不僅包含有記載夏王朝的律與禮，甚至還有不少關于農耕、養殖之類的記載，這對現在學者研究夏王朝有巨大的作用。
另外就是青銅棺，開館之后里面并沒有夏皇的尸體，放在里面的是那個時代最精美的蠶布衣，同時還有一份‘陳情書’，是有真正記載并且可考據的夏王朝君王夏姒所寫。
晚年的時候夏姒忽然畏懼生死，害怕得到身為神明夏皇的懲罰，于是秘密為夏皇建立了龐大的墓葬，甚至把九鼎中的四鼎放入了墓葬中，就是想祈求得到夏皇的原諒，并希望夏皇也能讓他成為長生不死的神明。
當然，這件實事未能如愿。甚至因為他晚年征召大量人口跟耗費無數財力修建龐大的墓葬，讓傳承到了第三代的夏王朝出現了分崩離析的預兆。
夏皇墓出土的大量物品，也在半年后在於州博物館正式展出。
熱鬧涌進的人群中，一道穿著青色長衫的人影卻逆著人群在慢慢往外走。
夏禹沒有回頭，他曾經在蠻荒大地上感受到過無法排遣的寂寞。可一個人孤獨地走過了千年的歲月，他發現他回不到以前也融不進現在。
也許他真的只是一名見證者。
見證過去，亦將見證未來。
他的那本小說，可能永遠也寫不完。
作者有話說：
完結啦，謝謝大家一路的支持，方便的話幫評論旁邊的評分幫我評一下哦，么么噠~
感謝在2023-02-08 01:35:40~2023-02-08 23:57: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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