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當年重逢番外(完)
齊康在醫院休養了大半個月,我到達的時候,我的下屬已經將他轉移到了單人病房,又等了兩天,豪華病房原來的病人出院了,我干脆將他挪到了豪華病房,也順理成章地和他一起住了下來。
——當然,我們是睡在不同的床上的。
我倒不是嫌棄他是個病人,而是粗略懂一點醫學常識。病人的床最好只讓病人一個人睡,如果有其他人一起睡,很容易讓脆弱的病人沾染上病菌,誘發其他疾病。
我讓人聯系了縣城的酒店,一天三頓送外賣,吃完了飯,再請全包護工扔垃圾、收拾屋子、清洗衣物。
齊康很不習慣別人照顧他,稍好一些就想自己干一些活,我也不和他講道理,直接用命令式的語氣讓他躺下休息。
他偷偷地看著我的臉色,最后還是選擇了順從。
他的病歷被我遠程遞送了幾個熟悉的醫生,醫生們給出的回復都很統一:“已經度過了危險的階段,好好恢復沒太大的問題,但不建議以后再做高強度的體力工作。”
我稍稍放松了心情,將更多的精力用于籌備我們的婚禮。
婚禮籌備的時候,遇到了一些麻煩。
首先是婚禮的流程上。
我畢業之后做過很多行業,開過很多公司,但從來都沒有涉及過婚戀相關。
我對婚禮的流程記憶,僅限于多年前開發游戲時寫的一段結婚的故事線。
既然決定在寧縣結婚,自然是不太方便辦西式的婚禮的,我初步的計劃就是辦中式的婚禮。
我的下屬邀請了寧縣名氣最大的婚慶公司,但我和對方溝通二十分鐘后,就剔除了請婚慶公司幫忙的選項。
他們看起來極不靠譜,極不專業,我實在難以忍受。
不請婚慶公司,那很多事都要自己著手去辦,我將在寧縣周邊的下屬都調過來,讓他們集思廣益,而我的要求有些苛刻——如期保質辦成功。
坦白說,男人和男人結婚這件事,雖然在大城市里稀松尋常,但在村子里,多少還是會被人低看的。
更何況婚禮的另一個主人公,剛離婚幾個月。
一開始,我的下屬們按照正常的流程邀請賓客,卻頻頻碰壁、吃了不少閉門羹。
但他們很快轉變了思路,直接用錢開道,打通了上層、喂飽了中層、滿足了下層,一切都變得順暢起來。
婚禮的主持人最后請了村長——我的工作人員給他包了極厚的紅包,他也顯得極為用心,甚至連夜將主持詞背誦下來了。
據說,村長先生曾經主持過上百次鄉下婚禮,這是他唯二兩次背下了稿子——另一次則是為他的兒子舉辦的婚禮。
解決了婚禮主持和婚禮賓客,新的難題又接踵而來。
齊康從哪里出嫁?
我們的婚宴在哪里舉辦?
新婚夜的婚房定在哪里?
最后,在征求齊康的同意后,這三個地點都定在了齊康在鄉下的家中。
我在寧縣的房子早就賣掉了,也沒有在寧縣再買房的打算,臨時借用其他人的房子,也不太妥當,最后算來算去,也只能這么安排。
好在齊康的院子不算小,院落前有一大片空地,位置也在村里比較核心的位置,我雇傭了工人,很快就搭起了臨時的棚子和戲臺。
按照村子里的習俗,辦喜事是要請人來表演的。
我其實對村民沒多少感情了,很多人頂著我親戚的名頭,但在我看來,和陌生人沒什么區別。
但我希望這場倉促的婚禮能辦得熱鬧一些,至少要讓齊康算得上“風光大嫁”,于是我用筆勾選了附近最昂貴的表演套餐,也勾選了價格最高的流水席面。
婚禮的禮服是中式的,并不是寧縣當地購置的,而是我加了價錢,叫人從蘇杭空運過來的。
紅底金線,上衣上有一排紅色的盤扣,齊康試婚服的時候,嘴角也忍不住揚了起來,低聲地贊嘆了一句:“很漂亮。”
等到我們結婚的那一天,我撩開了簾子進了他房間,他正在穿衣服,見我愣了愣,說:“你怎么進來了?”
“過來幫你個忙!
“什么忙?”
“系扣子!
齊康神色有些迷茫,但他很聽話,任由我幫他自下而上系好了婚服上的盤扣。
我的指尖滑過了他的臉頰,粗糙的觸感讓我不太愉快,但大喜的日子,我倒也沒多說什么。
只落下了一句:“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彼p聲回答。
婚禮的現場很熱鬧。
不過熱鬧是他們的,我和齊康的都表現得很鎮定。
中式婚禮相對比較復雜。
齊康上了婚轎,我上了馬背,出了院門繞了一小圈,又回到了原處。
跨火盆的環節被我用容易造成危險的理由取消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環節也取消了。
直接互相鞠了一躬,然后我揭開了蓋在齊康頭上的龍鳳蓋頭。
婚宴也是我們一起參加的,臺上的演員們在賣力表演,臺下的我們在打著圈喝酒,我最后的印象是倒在了齊康的懷里,而齊康緊緊地抱住了我,像很久以前那樣。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和齊康結婚了。
——我們要辦一場盛大的婚禮,要邀請村子里的人做我們的賓客。
——要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然后我倒在齊康的懷里。
——他一定會緊緊地抱住我。
作者有話說:
其實我不太擅長寫受視角的番外,我明天看看能不能寫一點,如果寫不出來的話,就繼續寫他倆的日常番外好了。
第142章 齊康視角番外
我很喜歡一句話——你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快樂。
我的父親母親是很善良的人,他們從小就教導我,要做一個善良的人。
我有一個妹妹,她很漂亮,小時候軟綿綿的,喜歡黏在我的身邊,“哥哥、哥哥”地喊我。
也有很多玩伴,學校的老師們也總是夸贊我,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我生命中的第一個意外,是許皓然。
我其實已經記不清什么時候和他相識了,但從有記憶起,許皓然就是一個和其他人不太一樣的人。
他很愛干凈,又長得很白,當我和其他人玩一些臟兮兮的游戲的時候,他總是會擰著眉,站在一邊,等我們玩得差不多了,他就會走過來,拉起我的手,然后用不知道在哪里打濕的毛巾,細細地擦我的手心。
他說:“這樣不容易生病!
許皓然有一些瘦弱,他從來都不用干什么農活,聽說,他的父母都是工廠里的員工,又聽說,他家里有很多書。
這兩條對我而言倒不是聽說的,許皓然總是邀請我去他家做客,許叔叔和許阿姨都是很好的人,他們家有一個大大的書架,我和許皓然經常看著各種書,看累了就一起倒在床上睡覺。
——那稱得上是我童年時,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我比許皓然大幾個月,長得也比他高,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我是將他視作弟弟的。
但許皓然卻并不想讓我將他看做弟弟。
他很認真地對我說:“我們是極好的朋友,是沒有血緣關系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許皓然是一個非常較真且固執的人。
他也是我身邊,第一個對我說:“你妹妹需要管一管,不然會出事的。”
當時我們年紀都不大,我和許皓然十歲,齊媛媛才八歲,許皓然和齊媛媛打小就不對付,我就有意識地避免他們兩人的直接接觸。
然而我沒想到,許皓然還是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的第一反應是有點生氣的,因為在我的眼中,我的妹妹一直很好,即使無意間得知了自己并非我父母的親生女兒,而是被收養的,也完全沒有哭鬧。
她會一遍又一遍地對我說,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就算我是被收養的,哥哥也不要嫌棄我,好不好?好不好?
這么好的妹妹,為什么要被這么說?
我鼓了鼓臉,還是問了許皓然:“為什么?”
許皓然“嘖”了一聲,他說的話很直白:“齊媛媛不是你親生妹妹吧?她和田家那一波人走得太近了!
“這也不代表她有問題,還有,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親生妹妹?”
“田家那些人天天大嘴巴說,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你要覺得她沒問題,你可以悄悄跟著她,看她是怎么和她的小伙伴們相處的!
許皓然的年紀不大,但說起話來頭頭是道,我也被他說服了。
于是轉過天,我悄悄跟著田媛媛出了門,然后看到了她完全超乎我想象的一面。
她才八歲,卻把收買和霸凌兩件事做得爐火純青,我最后按捺不住自己,直接沖了出去,去阻攔我妹妹。
我妹妹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抽噎著哭了出來,她死死地抱著我,對我說:“我就是跟他們一起鬧著玩兒的,哥哥你不要告訴爸爸媽媽,好不好?”
她的聲音還帶著屬于兒童的稚嫩。
——她還是個孩子。
我幾乎被她的眼淚說服了。
但我的耳畔響起了許皓然的話語:“你的妹妹需要管一管,不然,會出事的!
我最后還是沒有答應齊媛媛的請求,齊媛媛也沒有再鬧騰,哭夠了就和我一起回家了。
然而,我們剛剛進了家門,齊媛媛就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媽媽那時候在廚房里做韭菜盒子,聽到哭聲立馬出來了,熟稔地把齊媛媛抱了起來,顛了又顛。
媽媽哄她:“怎么啦?”
齊媛媛一邊哭一邊說:“我做錯了事,媽媽不要打我!
“媽媽不打你,發生什么事啦?”
我媽媽一邊說,一邊瞪了我一眼,我就知道,她是在埋怨我沒有照顧好妹妹了。
我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但也沒生出什么難過的念頭,妹妹是女孩子,我做哥哥的讓她一點又沒什么關系。
齊媛媛抽噎著道了歉,主要的內容是自己實在不喜歡一個女孩子,和對方吵了一架,很沒有禮貌。
我聽著感覺不太對,明明是齊媛媛和一群人一起欺負對方,但在齊媛媛的描述中,雙方都有錯,對方甚至還要比她大一個月的。
我張了張口,想把實際情況說出來。
但齊媛媛抽噎著扭過頭看我,一邊看我一邊說:“對不起,哥哥,我知道錯了!
——我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任何話語,媽媽哄了一會兒齊媛媛,這件事就輕飄飄地揭過去了。
后來,我無數次都在后悔,后悔那時候心軟了,沒有狠狠的教訓齊媛媛一頓,任由她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深。
或許我那時候開了口,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但許皓然卻安慰了我。
他說:“有的人是天生壞種,即使你開口說出了真相,你媽媽教訓了她一頓,她也未必會有任何改變,甚至很有可能會早一步恨上你!
第143章 齊康視角番外
后來,我漸漸發現,許皓然說的都是對的,我的妹妹并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媽媽曾經想斷了她和田家人的聯系,但最后敗在了她的眼淚下。
我曾經嚴厲地批評過她,但她總是表面認錯,背地里依舊我行我素。
每當我對她產生失望的情緒的時候,她總會做一兩件暖心的事,讓我覺得“她或許沒有那么壞”。
同樣的套路,在我的身上奏效,在我們的父母身上也依舊奏效,我們也曾經起過不要再管她的念頭,也曾經試圖嚴厲地約束他的行為,但在齊媛媛的“蘿卜加大棒”的套路下,最終全都功虧一簣。
許皓然在漫長的數年里,出過無數次的主意,每一次他所說的,都會證明是對的。
然而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并沒有那么簡單明了。
我知道怎么做是正確的,但因為這么多年的親情,卻總是下不去手。
有一次狠了狠心,齊媛媛直接拿剪刀劃開了自己的手腕,鮮紅的血染紅了一大片床單,急診的醫生一邊替她重新包扎,一邊數落我們。
我被父母壓著向齊媛媛道了歉,齊媛媛也表態以后不會再“胡鬧”。
然而這件事卻像是打開了某種奇異的開關,一旦有什么事不遂齊媛媛的意,她就開始鬧自殺,等我們妥協了,她會乖乖道歉,然后“好”上那么一陣子。
一次又一次,精神被反復折磨,最后變成了機械式的順從。
許皓然曾經給出過一句評語——“齊媛媛這個人很可怕,她已經掌握了你們性格中的弱點,并且利用得爐火純青,要么你們把她扔回田家,要么你們就做好被她拖累一生的準備。”
后來發生的很多事,都證明許皓然說的是對的。
然而,我當時身在局中,即使能看得清,卻也無從掙脫。
我試圖維系一個平衡的假象,許皓然也不再盯著我妹妹看,然而我妹妹卻莫名其妙地恨上了許皓然。
——我從來都沒有透露過許皓然私下里對我說過什么,但齊媛媛卻篤定我每一次試圖“管教”她、“反抗”她,都少不了許皓然的反復叮囑、“煽風點火”。
齊媛媛甚至會問我特別幼稚的問題。
她問:“如果我和許皓然一起掉進河里,我們都不會游泳,你會選擇先救誰?”
我皺了皺眉,說:“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你已經回答了,”齊媛媛氣得高聲喊叫,“你會救許皓然,但你不想告訴我。”
我沒有再哄我妹妹,實話實說,我有一點生氣了。
縱使我一直在欺騙我自己,縱使我在人情世故上談不上有多聰明,但許皓然一直對我很好,而我妹妹卻一直在欺騙利用我,我總歸是知道的。
——齊媛媛是親人,是責任。
——許皓然是兄弟,是肝膽相照,是并肩同行,是一生摯友,是所有的輕松與快樂、希望與未來的化身。
我無法比較孰輕孰重,但我更喜歡和許皓然在一起的時光。
我們約定好了,要讀同樣的學校,要一輩子在一起的。
第144章 齊康視角番外
齊媛媛非常討厭許皓然,并且非常排斥我和許皓然在一起。
一開始,我以為這只是她在鬧脾氣,直到很多年后,我讀了相關的書籍,才意識到齊媛媛試圖完全控制我,并且阻隔我和“救援者”之間的聯系。
某種意義上來說,因為有許皓然這個好友,我才不至于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淪為齊媛媛的“提線木偶”。
我總覺得,我對許皓然做得太少,而許皓然為我做得太多,但每每提起這一點,許皓然總會說:“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會幫你!
——其實,我只是有一次在約定的時間、約定的地點沒有見到許皓然,然后去他家找他,拉開了一扇緊閉的房門而已。
我也對許皓然說了很多次:“你要感謝的是你從來都不遲到的習慣,而非我。”
許皓然每次都會有一種很奇異的眼神看著我,等我說完了,他才會說:“見過挾恩圖報的,沒見過自個把功勞往外推的,你也是個人才!
“……我只是覺得,你不用對我這么好。”
“我們是朋友,不是么?”
“朋友也沒有你這么夸張的!
“那我們就是最好的朋友,”許皓然一邊說話,一邊還點了點頭,“如果這也不夠的話,那就是超越最好的朋友的關系。”
我被他繞得有點暈,只好結束了這個話題。
實話實說,我其實幫過很多人,但許皓然是唯一一個會將我幫他的一件事,記得好多年,還經常會提起的人。
雖然他總是對我說他不是個好人,但在我的眼中,他的道德水平遠超過絕大多數人。
他反復強調這點,似乎只是提醒自己不要做個“爛好人”。
我偶爾會有一點苦惱,因為許皓然看我,像是戴上了一層濾鏡,我并沒有那么好,我也會有私心,但他仿佛從來都看不見。
我更加嚴格地約束自己,做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我下意識地,想讓我自己在許皓然的眼中一直是完美的,我不想看到他的臉上出現失望的表情。
而許皓然,因為我們之間的“以后一起讀大學”的約定,也不再頹廢懶散,他腦子本來就很聰明,成績很快就追了上去。
我們之間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一起奮斗的感覺,即使在多年之后,也依舊令人懷念。
高一的時候,齊媛媛出了事,而我險些被迫退學,我差一點點就要答應齊媛媛的“命令”了,而許皓然又救了我。
自那以后,我漸漸從齊媛媛的身上抽離出那些僅剩的親情,而將更多的情感寄托放在了許皓然的身上。
我們幾乎形影不離,連假期的時候,都很少離開學校、再回到村子里的家中。
我們一起度過了很多個第一次。
第一次在山頂看日出、第一次租影碟看電影、第一次吃街邊的小吃、第一次打零工、第一次在圖書館里通宵讀書、第一次擠在宿舍的一張床上……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的生活除了讀書,剩下的全部都給了許皓然。
我曾經被女孩子堵在走廊里告白,但我沒有什么猶豫,拒絕了對方,用的理由老套而有用:“抱歉,我要專心學習,暫時不考慮談戀愛的事!
但除了我以外,無人知曉我那時候是有些遺憾的。
——我收到的第一封情書,收到的第一次告白,來源竟然不是許皓然。
我甚至并不覺得,這個念頭,是多么荒誕不經,反倒是認為“這很合理”。
我知道許皓然悄悄地喜歡著我。
巧合的是,我也在悄悄地喜歡著他。
我想把這個驚喜放在我們的高考后揭開,想趕在他告白前向他告白,我們一定會像童話故事里寫的那樣,幸福而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我是如此的篤定著這個結局,天真得像是一個傻子——
有一天,我在書桌上小憩,或許是因為我的呼吸太過綿長而穩定,讓許皓然誤認為我睡著了。
他慢慢地靠近了我,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由遠及近,最后近到熾熱。
我猜他想吻我。
我在苦惱被親的時候,如何能假裝自己還在睡著。
甚至有點破罐子破摔,思考瞞不下去就干脆假裝被“吵醒”了,然后理直氣壯地問許皓然“你剛剛做了什么”。
我在等待著一個吻,等了很久,卻等來了許皓然的放棄。
——某種意義上,他真的是一個好人,連偷親都覺得太過分,硬生生地選擇了克制。
而我,一個公認的好人,卻心心念念著這個被他克制了的吻,于是在一個同樣溫暖的午后,當許皓然打著哈欠,對我說“我要睡一會兒”后,我又耐著性子等了十分鐘。
我輕輕地喊他的名字,他卻沒有絲毫的回應。
我攥了攥手心,手心里滿是汗水,但我沒有遲疑,而是快速地站了起來,親吻了一下他柔軟的嘴唇。
唇與唇相貼了不足一秒鐘,嘴唇觸碰的柔軟和溫度稍縱即逝,我卻滿足地笑了起來。
——第一次親吻,要和最愛的人一起。
第145章 齊康視角番外
許皓然從來都沒說過,但我經常能察覺到,他在懷念曾經的我。
分明我還是我,當倘若沒有過去的我,他不會愛上現在的我。
他在我的身上尋找著屬于過去的幻影,尋找著他年輕時充沛的情感,尋找著他求而不得的執念。
而我也心知肚明,如今的我,是不配站在他的身邊的。
我將自卑深深地壓入了內心的最深處,卻很難在他的面前抬起頭,這場婚姻,總歸是我“求來”的。
我很嫉妒當年的我。
可以無憂無慮地讀著書,可以甜蜜浪漫地喜歡這許皓然,可以有那么多的夢想和希望,可以膽子很大地偷偷親吻著許皓然的嘴唇。
但即使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依舊會選擇做出那個決定。
——我愿意放棄我的成績、我的榮耀、我的未來,去換來許皓然的金榜題名、坦蕩前途。
因為許皓然感到幸福的優先級,已經超過了我感到幸福。
因為我愛許皓然,遠遠超過其他人,甚至包括我自己。
我所知曉的愛,是奉獻全部,是甘之如飴,是隱忍付出。
那或許不是正確的,但卻是我唯一能做的。
很多年后,許皓然一遍又一遍地糾正我、教導我。
他對我說,要先學會愛自己,才能更好地愛別人。
他對我說,愛一個人不應該是一種負擔,任何人都不值得你貢獻全部。
我點頭答應,假裝學會了,但坦白說,我恐怕是改不了我的“毛病”,也改不了我愛人的方式。
我可以為許皓然奉獻全部,因為我那時候的確是如此炙熱地、毫無保留地愛著他。
然而,我還是太過稚嫩年輕,并沒有估量到我會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我沒有想過,我的父母會出意外,而他們生前最大的遺憾,或許就是我還是個復讀生,而他們無法親眼看著我考上大學。
也沒有想過,齊媛媛會害我,讓我和想要擺脫的人躺在一張床上醒來,讓我被迫嫁給并不愛的男人。
也沒有想過,我無法再繼續讀書,而是被局限在方寸之間,做著機械、重復而繁雜的工作。
我沒有后悔過我的決定,一刻也未曾后悔過,但我開始覺得,我的愛情是不正確的、不應該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它是一切悲劇的源頭,也是我感到痛苦的緣由,也是我不愿“認命”的“借口”。
我不該再愛許皓然了。
我可以找出很多、很多、很多的理由。
他是名校的高材生,我連大學都沒有考上,以后應該也沒有機會再讀了。
他在大城市平城,我在小縣城寧縣。
他還是干干凈凈的、拒絕了其他人的投懷送抱,而我早被迫和丁曉君做過那檔子事很多次。
他未來會有體面的工作,而我未來肉眼可見的要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
我們之間不會再有無話不談的時光,不會再有親密無間的熟稔,不會再有長年累月的默契。
他熱衷的、沉浸的、喜歡的事物,我不再了解。
我所熟悉的求生技能,并不能幫助他過得更好。
他不再需要我。
我們會相顧無言,我們會沉默以對,我們早就不再般配,合該漸行漸遠。
——我已經結婚了,倘若我和我的合法丈夫永遠緊繃,這個家庭中會充斥著暴力和血腥,縱使我能打得過他,但攔不住他去打丁龍,我已經活成了一個悲劇,沒必要再連累一個無辜的孩子。
——我已經結婚了,哪有人會愿意娶一個二婚的一無是處的男人,縱使我計劃著未來有一天能和丁曉君離婚,但冰冷的現實總會提醒我,生活并非偶像劇,或許在不曾聯系的那些年,許皓然早就愛上他人、結婚生子。
——我已經結婚了,旁人沒有感情不也都是那么過的,我又有什么不同呢?我不過是讀過幾年書,曾經受到過那么幾年的吹捧,但我早就不是曾經的我,我該放下那些虛無縹緲的愛情,我該選擇認命的。
把許皓然從我的生命中割舍出來,真的很疼。
疼得我在深夜里捂住嘴唇,蜷縮一團,哭濕了大半的枕巾。
疼得我無數次走到池塘邊,看著夕陽一點點下降,等待夜幕降臨,逼迫自己移開腳步,放棄跳進去的念頭。
疼得我渾渾噩噩、精神恍惚,試圖尋找一個精神上的替代品。
一開始,我其實并沒有接納丁龍,我憐惜他還是個孩子,但并不認為,我和他之間有什么“親情”可言。
直到有一天,他扯著我的衣袖,指著高高的棗樹,說:“小爸爸,我想吃,你幫我摘下來,好不好!
那一瞬間,小小的丁龍,仿佛和多年以前的許皓然有了重疊。
我從岌岌可危的狀態里重新被拉了回來,我意識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需要我,還在毫無保留地依賴著我。
我有了重新活下去的理由和借口。
——然后,我又將一切搞砸了。
許皓然總是對的。
他說“丁龍已經廢了”的時候,我極力不想承認,但卻生出了無盡的惶恐。
我看著丁龍,仿佛在看第二個齊媛媛。
我曾經是那么地想當一個好哥哥,后來又是那么地想當一個好父親。
但齊媛媛她恨我,她走上了歪路。
現在,丁龍也恨我,或許他也會走上歪路。
我惶恐這樣的未來,竭盡全力想要阻止這樣的走向,我想讓丁龍好好讀書、考上大學、做個正常的人。
這樣的執念,讓我和許皓然矛盾重重,讓我在分明答應了許皓然后,卻依舊選擇了悄悄和丁龍來往。
我試圖改變他、扭轉他的人生,但最后卻發現,一切不過是徒勞功。
我總以為,后天的培養會改變一個人,卻未曾料到,有人就是天生壞種。
我知道,最后的最后,丁龍的結局,多少有許皓然的影子,多少是他放縱的結果。
但我對許皓然卻生不出一絲一毫的恨意。
我真正恨的人是我自己,或許是我無底線的包容和妥協,才促成了齊媛媛和丁龍身上惡意不斷彌散,最后吞噬自身、走上了不歸路。
許皓然問我,有沒有喜歡過丁曉君。
我回答他,多少是喜歡過。
這句話當然是謊言,誰會喜歡上一個強迫自己、毀了自己十多年人生的男人。
我這么說,只是不想讓我顯得那么可憐罷了。
我總想在許皓然的面前保留一點點尊嚴。
但事實上,那不過是報紙糊的衣服,輕輕一戳,就破了。
我過得狼狽而不堪,仿佛喪家之犬,被許皓然領回了家中。
我是他的合法妻子。
某種意義上,又像他發了善心收.養回來的寵.物。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在恐懼,他會隨手將我拋棄。
或許在幾年之后,或許在幾個月后,或許在幾天之后。
我已經不再了解他了,不懂他的喜好,不懂他的喜怒,我無法討好他,無法取悅他,無法幫助他。
——我是一個失敗的妻子,總會讓他難過。
第146章 齊康視角番外(完)
許皓然總說我吃了很多苦,會用很心疼的眼神看著我。
其實我沒什么感覺。
有時候苦吃得多了,人就會變得麻木,會忘記曾經那些過得像個正常人的日子。
我和許皓然回到平城之后,才第一次知道,原來熱水器不會總壞,也可以不省著用,一天二十四小時,隨時都可以有熱水。
才第一次知道,手上臉上要涂抹那么多層,干枯蒼老的皮膚可以慢慢養回來。
才第一次知道,房子可以那么大,家里可以用那么多的工作人員,書架上可以有那么多的書。
才第一次知道,我以為一輩子都無法再補齊的學籍,也只需要一個電話,我竟然有機會能夠再次踏上高考的考場,再次進入夢寐以求的校園。
才第一次知道,幾百塊只能買到一小塊蛋糕,一小片布料就要幾千塊。
才第一次知道,許皓然早就到了我這輩子無法觸碰的高度,即使我再努力,對他而言,也沒有絲毫的幫助。
……
我的生活仿佛一下子掉進了蜜糖里,奢靡的生活卻讓我豎起了根根無形的刺。
我想到了許多年前聽到的寓言故事,害怕自己像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樣,習慣了這種“幸!钡纳,一朝被拋棄后,無法再適應曾經的生活。
我小心翼翼、我戰戰兢兢,但許皓然卻用他溫暖的胸膛,一點點給了我安定的感覺。
我很喜歡和許皓然親密無間地相處,在欲.望達到巔峰的時候我能明確地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著的,我所求的并不多,我期寄著能在他的身邊更久一點、更久一點,說不定,就能如此到白頭。
這些年來,總有人會說一些風言風語,也有人故作好心,叫我不要輕信“資助”我的男人,我卻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濃郁的嫉妒和羨慕。
于是,我偶爾會做個“出格”的事,我戴上了婚戒,再低笑著承認:“是的,我們已經結婚了。”
實話實說,這種行為很幼稚,很不像個好人。
然而我卻沒有丁點羞愧和后悔,甚至覺得愉悅極了。
——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和事我都可以考慮放棄和謙讓,但許皓然是獨一無二的例外。
我再也不想放棄他,也不想和任何人謙讓他。
偶爾,我甚至會期寄,我們一起去個沒有旁人的地方,只剩他和我,我們度過每一個清晨與黃昏。
這些年,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很多的事,有一些陳年的過往也終于真相大白。
丑陋的傷疤被再一次撕開,鮮血淋漓,原來所謂的真相比我所想像得更加無恥,也更加陰暗。
我的精神狀態再次變得岌岌可危、搖搖欲墜,而這一次,我終于可以選擇緊緊地握住許皓然的手、抱住許皓然的身體,我終于可以放縱自己依賴他。
記不清什么時候開始,許皓然重新融入到了我的生命之中,仿佛從未離開過。
我愛他一天勝過一天,病態地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
他待我卻很復雜,有時候他希望我能更自由一些,有時候他又希望能掌控我,前者要更多一點。
我一直都認為,他是個口是心非的好人,他明明可以做很多過分的事,偏偏一個也不做。
他還希望我能去追逐真正的自由、快樂,找到屬于自己立起來的那個點。
但對我而言,我的自由就是能永遠留在他的身邊,我的快樂就是他也感受到快樂,我立起來的那個點從來都不是我自身,而是“許皓然和我在一起”。
我愛他。
不太正確地、病態地、不想改地愛著他。
我曾經試過一段時間專注事業,但最后發現,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陪伴在他的身邊,親吻他的嘴唇、親吻他的全身。
那是低級的、樸素的、長久的愿望。
有一年,我們回了寧縣,路過高中的校園,我原以為許皓然會選擇直接走開——在過往的很多次,他都是如此做的。
但許皓然略一猶豫,竟然握著我的手,選擇進了校園。
縱使很多年未曾走進校園,我們依舊熟悉前往圖書館的那條路。
我們和管理員打了個招呼,上了樓,還找到了當年經常一起讀書的那個桌子。
和很多年前一樣,我們相對而坐。
許皓然突然說:“齊康,你知道么,我以前有一次,差一點就偷偷吻了你。”
我在他驚愕的眼神下點了點頭,我說:“我知道的,那時候我醒著,等著你吻我,但等了很久,你沒有親下來!
許皓然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惱的情緒,于是我繼續說:“但你也不用遺憾,那次之后沒過多久,你也睡著了,我比你要‘壞’一點,我偷偷地親了你!
“怎么親的?”許皓然笑著追問我。
我靜靜地看了他幾秒鐘,膽從心中起,扶著桌沿站了起來,向前俯.身,精準地親吻上了他的唇。
我本想快速地結束這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卻未曾想到許皓然一把禁錮住了我的腦后,兇狠地繼續了這個吻。
今時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正在接吻的我們的身上,仿佛穿越了漫長的歲月,驅散了舊日彌散的陰霾。
等到這個吻終于終止,我下意識地說了一句:“我愛你。”
許皓然用手指摸了摸我的嘴角,他沉聲說:“我也愛你。”
第147章 全文完結,
又是一年春節。
圖書館早在小年前就開始輪休休假,我則是自個開的公司,于是頗為放縱地提前休息,順便籌備新年。
去年我和齊康一起挑了個房子,這房子不大,只有七十來平,但出資方是我和齊康兩人一人一半。
裝修好又晾了幾個月,準備過年的時候不帶工作人員,就我們兩個人住上一陣子,也體驗下尋常人是怎么生活的。
房子是老房子,連電梯都沒有,只有樓梯,好在我們是三層。
齊康提前過來住了幾天,他愛說愛笑,很順暢地和鄰里打好了關系,等我忙完公司的事,搬到這里后,才發覺鄰里的大媽們幾乎都用看“女婿”的眼神看著我,至于那個“女兒”,自然是齊康。
我不太熟稔地取出了鑰匙,插了幾次才順利插進了鑰匙孔中,再左擰擰右擰擰,這才開了門。
我推門而入,才發覺齊康已經圍著圍裙湊了過來——應該是聽到了響動,過來給我開門的。
我進了門,反手又鎖緊,門口放著一塊巨大的、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大紅色的鞋墊。
齊康彎下腰,從鞋柜里取出了一個毛絨絨的拖鞋,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一邊換鞋,一邊對齊康說:“上次你給我遞拖鞋,應該是很久之前了。”
齊康抬眼看了看我,沒理會我的調侃,湊過來先幫我拿了手包,規規矩矩地掛在了墻面上,等我換完了鞋,又湊過來幫我拖外套。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沾染了些許面粉的圍巾上,又落在了他光滑而白嫩的臉頰上,低頭親了一口他的臉蛋,很自然地問:“在包餃子?”
“嗯,豬肉餡的。”齊康被親了也笑了起來。
“現在不還是很早?”
“早包一些,多包一些,多余的凍好了回頭再吃!
齊康再次彎下腰,將我脫下的鞋子放進鞋柜里擺正,他的身體線條很漂亮,該有肉的地方有肉,該顯瘦的地方又極瘦。
我順手摸了上去,齊康也不躲,只是提醒道:“鍋里還燒著水呢!
我坦坦蕩蕩地收回了手,卻面不改色地問他:“看過穿圍裙的愛情和動作片么?”
“沒怎么看過,但之前不是陪你玩過?”
“那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了!
“沒這么真,也沒這么純!
齊康低嘆出聲,他說:“我去關個火!
我目送著他進了廚房,趿著拖鞋進了室內,環顧了一圈,只覺得處處溫馨,如在夢中。
或許當年的我所求亦不多,只幻想著能和齊康一起買一個這樣的房子,過溫馨的日子。
我將手腕上的手表卸下,放在了茶幾上,轉了轉和齊康同款的婚戒,想到上次齊康喊疼,也褪了下去,穩妥地擱置在了手表的正中間。
我慢吞吞地走向了廚房,齊康果然關了火,用來切菜的道具都已經被他穩妥地收好了,他正在包餃子,但餃子餡也放在了最里面。
——他是很清楚我是什么性子的,剛好,我也從來都不打算在這方面克制自己。
老房子的隔音不算太好,我甚至能聽到鄰居剁肉餡的“咚咚聲響”,齊康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唇,眼角卻悄悄地泛起了淚花。
接下來的情況就是完全不可描述的了。
我在夢中,夢到齊康對我說,他會同意我的一切不合理的要求,因為他是我的妻子。
我正想反駁他的話語,卻一下子醒了。
齊康已經起來收拾屋子了,他收拾了臥室、客廳和浴室,又去煮了餃子。
等我睡醒的時候,餃子已經出鍋了。
我們一起沾著餃子吃了醋,喝了甜甜的果汁。
等吃過了飯,齊康拿著我的婚戒,托著我的手指,緩慢地套了上去。
他說:“下次戴著戒指也是一樣的。”
“不會疼?”我用戴著婚戒的手指輕輕地撓他的掌心。
“有一點疼,但也會爽。”
“身體上的?”
“精神上的,”齊康低笑出聲,“一想到你是我的丈夫,我渾身都激動得顫抖!
“你竟然也學會了說情話!
“句句出自真心!
我們相擁在了一起,一會兒我親親他,一會兒他親親我,像兩個很可愛的小獸——
第二天,我想插手包餃子,然而包出來都是個四不像,最后被齊康溫聲細語推出了廚房。
我只好滿屋子溜達轉圈,不過這房子小,也沒什么可轉的,我倒是在衣柜里翻出了一件純白色的襯衫,襯衫很大,但只能將將遮住臀后。
我猜這是齊康準備自己穿、送我的驚喜。
但我盯著那襯衫看了幾秒鐘,又覺得,不必叫齊康穿了。
——我也可以穿穿看,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效果。
那襯衫極大,我穿著它,光著腳,轉了一圈。
又嫌棄臥室外的地面不甚干凈,索性坐在床上,沖門外喊:“齊康,齊康。”
“我在呢,怎么了。”
齊康應聲而來,推門而入,直接僵立在了原地。
我笑著問他:“怎么不過來?”
齊康向我的方向走,目光大部分時候是看地面,但偶爾還是會忍不住偷偷看我。
我抬起了腿,腳踩在了他的心口,問他:“要看,怎么不大大方方地看!
齊康后來說,我這個人穿白襯衫的模樣特別嬌,嬌里嬌氣的那個嬌,他一看就昏了頭,感覺我還是當年的十八九的模樣似的。
我們一起玩了這件白襯衫很久。
齊康自嘲地說甚么牡丹花下X,做鬼也XX。
——奇怪的是他分明沒有說全,我竟然都聽懂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吃吃吃喝喝,一起去菜市場里買菜,然后一起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我們在這個房子里度過了一個很完美的春節,最后才回到了我們日常居住的家中。
我和齊康約定下個假期再去那邊住幾天,齊康竟然遲疑了一會兒,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過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好!
從此以后,我和齊康幸?鞓返厣钤诹艘黄稹
青梅竹馬,白頭偕老,恩愛兩不疑。
作者有話說:
全文完結,感謝大家一路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