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的大腦很亂。
我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去對待齊康, 我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情感去消化齊康對我說出的這些過往。
憤怒么？難過么？失望么？
或許都有一些，但偏偏又很復(fù)雜。
我能做的，只是給齊康一個“我不會輕易離開”的信號, 綁定我與他之間的關(guān)系。
剩下的, 我需要時間來靜一靜。
在簡短的對話后, 我和齊康默契地準(zhǔn)備離開, 不過在臨走前，齊康指了指堆積在角落的幾本相冊，說：“你可以把它們都燒了�！�
那些相冊的相片里, 有齊康，有丁龍, 也有丁曉君。
我是很想燒了那些相冊的, 但我又清楚地知道, 應(yīng)該燒它們的人，并不是我。
“你回去再想想吧，”我的聲音很平靜, “如果要燒的話, 你該親自動手, 不假他人。”
“好�！�
他上前一步，想挽上我的手, 卻發(fā)現(xiàn)我的雙手都在捧著那個木匣子，并沒有想挽著他一起走的意思。
我們四目相對，在視線交織的幾秒鐘, 誰也看不透對方在想什么。
最后竟然是齊康先開了口，他說：“你看起來很不高興。”
“的確不怎么高興。”
“你……”
“你從來都沒想過向我求助么？我以為, 即使沒有過告白、做不成情侶和戀人，我們曾經(jīng)也是很好的朋友、是可以彼此依靠的近乎家人的存在�！�
“我已經(jīng)陷進泥沼里了, 沒必要再拖你下水。”
“你倒是又無私又偉大，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苦情劇的主角，最后還要和害了你的人‘相親相愛’，如果丁曉君不是個人渣，但凡他是個正常人，你恐怕早就被他感化成功，再也不覺得當(dāng)初是委屈的了�！�
我這人脾氣上來了一貫毒舌得很，齊康被我?guī)拙湓挀尩媚樕l(fā)白，等我說夠了，他才開了口，輕聲地解釋了幾句：“我并不無私、也不偉大，我很自私的，我希望我喜歡的人能夠過得自由自在的、不用擔(dān)負什么負擔(dān)�！�
“你從來都不是負擔(dān)�！�
“我是的，”齊康很平靜地笑了笑，“依照你的性格，一定會壓著我去讀書的，但高中復(fù)讀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就要好多錢，我那時候還沒有看清田媛媛的本性，每年必定還要給她打一些錢，最好的結(jié)果不過是我考上大學(xué)，我們一起過苦日子，但萬一我復(fù)讀再次失敗呢？萬一我永遠都讀不了大學(xué)呢？”
“沒有這個萬一�！�
齊康已經(jīng)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了，他有這個天賦和毅力能考上大學(xué)。
“那時沒有那么多的老師，沒有那么多的習(xí)題冊，也沒有你，我已經(jīng)失敗了一次，為什么不會失敗第二次？”
“因為害怕失敗，你連嘗試第二次的勇氣都沒有么？”
我多少是怨恨齊康放棄學(xué)業(yè)的，倘若他堅持復(fù)讀一年，或許還有掙脫丁曉君的可能。
“就當(dāng)我是害怕吧，”齊康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微笑的模樣，“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不想說話，還是有些生氣的。
齊康三步并作兩步，湊到了我的身邊，又用很溫柔的語氣說了一遍：“別生氣了，好不好？”
“你……”
你當(dāng)我是小孩子哄么？
我沒說出口這句話，齊康又親了我，他這次是攬住了我的肩膀，扣著我的后腦勺親的我。
我被親得太過偶然，也太過被動，很快就變成了太過迷糊。
我們親了很久，久到我?guī)缀趿?xí)慣了近距離看他的眉眼。
親密事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做膩。
然而這個纏綿的吻還是戛然而止。
齊康喘著氣，看著我，說：“回去再親，好不好？”
我依舊捧著那個木頭箱子，冷淡地問：“你是在命令我么？”
齊康討好地笑了笑，說：“我是在求你啊�！�
——我是在求你啊。
我別過了眼，感覺自己活了三十多歲，竟然活成了一個“傲嬌”。
我的冷靜、我的智商、我的原則，一遇到齊康，仿佛都灰飛煙滅了似的。
過了一會兒，我只能說：“回去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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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說是回到家再說, 實際上，真的回到了家，我們又稀里糊涂地滾在了一起。
正所謂三十如狼, 四十如虎。
搞了大半夜, 齊康去睡了, 我還精神奕奕, 睡不著覺。
我想了想，去了一趟書房，擰開了臺燈, 掀開了那個木箱子，準(zhǔn)備看一看里面的內(nèi)容。
我從大一開始給齊康寫信, 直到接到了丁曉君的挑釁信件后終止, 每一封都是手寫信, 但因為我忙于學(xué)習(xí)和賺錢，總數(shù)不算多，加一起, 大概一百多封。
齊康給我寫的、沒有發(fā)出來的回信數(shù)量和我的信也差不多, 粗略估計也是一百多封。
因為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年, 我其實已經(jīng)不太能記得請我寫什么了，于是略微猶豫了一會兒, 我把壓在最底部的第一封信抽了出來，看完了這封信，又把齊康的第一封沒有發(fā)出的回信抽了出來。
【9月1日】
【我今天報道了, 但隨身帶的錢不太夠，但好在可以辦助學(xué)貸款�！�
【我好像是我們宿舍唯一一個沒有買電腦的人, 我準(zhǔn)備先用學(xué)校的機房電腦，然后打工攢錢買一臺, 等以后你上學(xué)的時候，咱們可以一起用。】
【我認(rèn)識了我的室友們，其中有個室友，他的發(fā)型和你差不多，我一看他的背影，就忍不住想起你。】
【齊康，你要加油，我在寧城等你。】
【9月10日】
【這封信我應(yīng)該不會寄出去的，抱歉，你打電話過來，我總是說我在忙著學(xué)習(xí)�！�
【我撒了謊�！�
【我父母出了事，我暫時請了假，處理他們的喪事�！�
【我不明白，他們明明做了一輩子的好人，為什么會是這個下場。】
【我甚至來不及見他們最后一面。】
【媛媛告訴我，我父母的意愿是希望我們能相依為命，他們把媛媛托付給了我，讓我做一個好哥哥�！�
【我的精神這幾天變得很差，我不明白我都在做什么，我父母對我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但他們臨死前，卻依舊牽掛著我的學(xué)業(yè)和未來。】
【現(xiàn)在他們故去了，我不知道我繼續(xù)努力，還是為了誰，或許我應(yīng)該先去打工，供媛媛好好讀書�！�
【許皓然，我真想你在我的面前，我想對你說很多很多的話，但我不能這么做�！�
【你也有你的苦惱，我一個人應(yīng)該能撐得住�！�
【等等吧，等這些事都處理好了，我再慢慢和你說。】
我一直都不知曉齊康的父母出事的時間節(jié)點，讀過了信，才知道竟然就在九月份，就在齊康剛剛?cè)?fù)讀的時候。
我回憶過往，未曾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我離開寧縣前，與寧縣的那些親戚幾乎都斷了聯(lián)系，我與過往的同學(xué)關(guān)系也算不上熱絡(luò)，再加上讀大學(xué)更換了手機號，也難怪沒有收到什么消息。
我讓值夜的工作人員送來夜宵和咖啡，簡單用過了，重新拆開了第二組信。
【9月30日】
【上一封信估計是被郵局弄丟了，這封信我加錢掛了號，你應(yīng)該能收到的�！�
【我找到了一份兼職工作，多少能賺到一些錢，你不用擔(dān)心�！�
【我們學(xué)校旁邊有個公園，我經(jīng)常去那邊遛彎�！�
【一個人有點孤單，要是你在就好了�！�
【我寄了一些參考書和卷子給你，你要好好學(xué)習(xí)�！�
【原本想十一回去的，但兼職那邊走不開，我算了算來回的路費，也實在有些貴，我準(zhǔn)備寒假的時候再回去�！�
【你要照顧好自己，順便給叔叔阿姨帶好�！�
【齊媛媛就算了，你知道我煩她的�！�
【10月10日】
【原本想十一的時候當(dāng)面和你說我父母的事，但沒想到你沒有回來，很多次話到了嘴邊，偏偏說不出口了�！�
【我收到了你送的參考書和卷子，我最近也回學(xué)校開始上課了，但不知道為什么，學(xué)習(xí)的效率很低，可能還是很難過。】
【齊媛媛國慶的時候，帶了個男人回家做客，姓丁，我很不喜歡這個人，他妻子死了、帶一個孩子，我怕他對齊媛媛不懷好意，齊媛媛和我吵了一架，她說我思想太齷齪，心里怎么想的，眼里就看到了什么。】
【我也很想你�！�
【你走之后，好像日子一下子就變得無聊起來了，對了，前幾天我去吃面條，那家店的老板還問我，你怎么沒有回來。】
【要到寒假啊，那還要等很久、很久�！�
【我都想買張火車票去見你了，但是我沒有錢，也沒出過遠門，只能想想算了。】
【這封信，還是不能寄給你，等回頭見面的時候，一起交給你吧�！�
【許皓然，你要好好的�！�
我看完了齊康的第二封回信，整個人的怒火都在心中燃燒。
——原來將丁曉君帶進齊□□活的人不是旁人，而是田媛媛。
——怪不得齊康從來都對他和丁曉君是怎么認(rèn)識的這件事三緘其口。
那么問題來了。
已知齊康會嫁給丁曉君的一部分因素是田媛媛需要一筆錢出國讀書。
那田媛媛為什么要把丁曉君帶回家？她那時候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出賣自己哥哥、換取自己利益的打算？
對于田媛媛這個人，我一向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的——我心知肚明，那些骯臟事，她能做得出來。
齊康是個爛好人，但他不是個傻子，也從來沒有什么飲酒的習(xí)慣。
怎么會喝醉？怎么會和丁曉君躺在一起？
因為憤怒，我的牙齒和雙手不停地打顫，緩了很久，才勉強緩了過來。
我拆開了齊康的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第N封回信，從字里行間里找尋丁曉君和齊媛媛出沒的痕跡。
【丁曉君又來了，他帶了個果籃，我不想收，媛媛很喜歡，直接收下了�！�
【我打聽了一下，丁曉君的名聲很差，我不準(zhǔn)備以后再讓他進門了�！�
【丁曉君又來了，他說齊媛媛借了他一筆錢，我問了齊媛媛，她說有這事，但是沒多少錢，不用還�！�
【我罵了齊媛媛一頓，還了錢，我讓丁曉君以后別來了�！�
【媛媛領(lǐng)了個小孩回家，然后就不管了，我問她這孩子的爸媽是誰，她也不理我，我沒辦法，帶了一會兒孩子，才知道他是丁龍，是丁曉君的兒子�！�
【丁曉君來接孩子了，我很煩他，連帶著丁龍也不怎么喜歡了。】
【丁曉君又來了……】
【丁曉君又來了……】
【丁曉君竟然抱有這樣的心思，我不排斥同性戀，但我一點也不喜歡丁曉君。他娶過女人，他還是個同性戀，那他就是個騙婚的，我可憐他那死去的妻子，也可憐丁龍攤上這么個父親，丁曉君真是個人渣。】
【許皓然，其實，我不止不排斥同性戀，我自個也是個同性戀。】
【我悄悄地告訴你，我有喜歡的人，那個人是你�！�
【這封信回頭我就藏起來，以后也不給你，不讓你看到�！�
【丁曉君下禮拜還要過來，我和齊媛媛吵了一架，她又用自殺來威脅我，說好歹見上最后一面，我不爭氣，又點頭答應(yīng)了�！�
我的手幾乎捏不住信紙。
每一個字，都仿佛一把刀扎進了我的心臟。
我說不出一句話來，大腦卻在無聲地叫喊著。
“不要——”
“不要——”
“不要——”
良久，我拆開了下一封信。
那封信上沒有寫下他發(fā)生了什么，但信紙并不平整，依稀還能看到眼淚落下打濕信紙的痕跡。
【從小到大，我的父母總是教我，要做個好人，要與人為善，但他們從來都沒有告訴我，要如何對付壞人，要怎么面對人性中的“惡”�！�
【媛媛說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其實不怎么相信這句話的，但如果媛媛也面目可憎，我大概會瘋了吧，我糊里糊涂的，維系著表面的和平�！�
【我已經(jīng)無計可施了，我周圍的所有人都在逼我，我好像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但我不想選那條路�！�
【昨天你打電話給我，你問我最近過得怎么樣，我特別想和你說我過得不好，想把所有的事，從頭到尾地和你說�！�
【但我不能那么做。】
【你快要考試了，考得好的話，明年說不定能拿獎學(xué)金�！�
【你和室友們終于破了冰，你有了還不錯的朋友�！�
【你讀了重點大學(xué)，未來可期，以后會是城里人。】
【我不配做你的朋友，也不該做你的累贅�！�
【許皓然，我昨天想過，要不死了算了，但真的到了池塘邊，滿腦子都是你騎著車、載我在池塘邊玩的場景，我最后還是舍不得去死。】
【我真的是個懦夫�！�
【許皓然，我不會再聯(lián)系你了�！�
【你會很生氣吧，會很失望吧，會覺得我是瘋了吧？】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我要違約了�！�
【對不起，搞砸了一切�！�
【對不起，我……】
——你如何？
——你想寫的是什么，最后留了一截空白？
——你是不是想說，你愛我。
——你知不知道，我從來都不懼怕你會拖累我。
——你知不知道，我同樣是喜歡你的。
——你知不知道，即使你陷入泥沼，即使你身敗名裂，我依舊愿意不計一切地幫你，只需要你告訴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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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我?guī)缀跻灰苟紱]怎么睡。
第二天過了九點鐘, 我電話通知了下屬前往寧縣，和我之前留在寧縣的工作人員一道，查清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另外, 再派一隊人, 查清田媛媛這些年的底細。
我之前雖然也曾派人調(diào)查, 但手段并不算激烈，那時候的我，依舊維系著“尊重他人”的底線, 并不樂意過分觸犯旁人的隱私，然而田媛媛在我的心中, 已經(jīng)算不上個普通人、正常人, 她幾乎可以作為“犯罪嫌疑人”, 我自然不想給她最起碼的尊重。
在電話中，我還得到了一個消息，寧縣的遷墳通知將于今日正式下發(fā), 總共給了兩個月的“窗口期”, 需要墳?zāi)辜覍俦救饲巴幚硐嚓P(guān)事宜。
這其實是我期盼許久的事, 隨著丁家父子一個故去一個進去，倒也沒有那么“著急”, 然而想到寧縣還有一個田媛媛，我又將這件事提到了亟需解決的事項上。
我甚至抱有著一些隱秘的心思，我想借由這次去寧縣, 揭開當(dāng)年所有的真相，讓違法犯罪的、陰險毒辣的人得到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
我翻出了齊康的課表、賽程表, 又翻出了我自己的工作安排，最后圈定了五一前后的十天。
那些隱藏得極深的過往, 總改翻出來在太陽下曬一曬，那些陳年腐肉總該用刀刮得干干凈凈，傷口才有愈合的可能。
做下了這些決定，我將信件收好，打開了工作的筆記本電腦，不多時，齊康果然來書房找我。
他問我：“一早就起來工作？”
我“嗯”了一聲，抬眼看了他身上穿著的單薄的、屬于我的襯衫，說：“一早就起來勾人？”
齊康抿了下嘴唇，臉有些紅，卻說:“那你有沒有被勾到？”
我暗忖我也算“歷盡千帆”，各種層出不窮的手段都見識過，這些小心機，其實不太能“上當(dāng)受騙”。
但話總不能這么說的，于是我輕笑了一聲，說：“無須這些伎倆，你對我而言，就是最大的迷情藥�！�
我自小就是個聰慧而冷漠的性子，除了父母，齊康算是第一個走進我“安全區(qū)”的人。
我對他的迷戀，從精神到身體，非但沒有褪去的跡象，反倒是愈發(fā)濃郁。
我向他招了招手，他就走了過來，熟稔地繞過了辦公桌，摟著我的脖子，低頭親吻我。
我們發(fā)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吃過了午飯。
又發(fā)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吃過了晚飯，我們終于出了家門。
——齊康晚上有常規(guī)的訓(xùn)練，得去俱樂部一次。
齊康的雙腿還是軟的，精神狀態(tài)倒是很好，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腦，又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說：“玩游戲靠的是手眼腦的配合，用不上腿的�！�
我挺喜歡他這幅自信的模樣，對他說：“那下次我可以更過分一點？”
齊康卻沒有應(yīng)下，他遲疑了一會，嘆了口氣說：“多少還是需要體力的……”
我忍不住悶笑出聲，齊康捏了捏我手背上的肉，不疼，倒是很有趣，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
“好好加油，期待你以后在賽場上贏�！�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齊康七點進了俱樂部，預(yù)計至少凌晨兩點才能出來。
電子競技訓(xùn)練是非常耗體力的事，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白天的胡鬧很不應(yīng)該。
但我實在是放縱了很多，或許只有在于齊康緊密相依的時候，我才能短暫地從那些信的情緒中脫離開來。
我揉了揉眉心，讓司機將車開到最近的屬于我的住處，進了門吩咐工作人員凌晨一點喊我，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凌晨一點一刻，我洗了把臉，換上了衣服，出門去接齊康下班。
車輛到了俱樂部的門口，卻發(fā)現(xiàn)一群年輕人堵在門口，儼然是出了意外。
我身體靠在車輛后座，劃開了手機的鎖屏界面，撥通了邵博的電話：“發(fā)生了什么事？俱樂部門口怎么都是人？”
“老板，有選手互毆打架了，選手發(fā)了博文，粉絲聞風(fēng)而動，直接沖過來了�！�
“選手受傷了么？”
“輕傷，用不著上醫(yī)院，包扎一下就好�！�
“那就按照俱樂部的規(guī)矩處理吧�！�
“恐怕不行……”
“為什么？打架的人很特殊？”
“是很特殊�！�
“是誰？”
“一個是THREE�！�
THREE是《龍騎士》分部的頭牌選手�！洱堯T士》戰(zhàn)隊算是俱樂部的傳統(tǒng)強隊，THREE今年二十五歲，操作犀利，人也長得英俊，身上背了不少代言，算得上是俱樂部的搖錢樹之一。
我皺了皺眉，說：“他先挑釁的？”
“不是。”
“那是什么？”
“他是先被打的。”
“誰打他的？為什么打他？”
“是……K-A-N-G�！�
“K-A-N-G？”或許是因為剛剛睡醒沒多久，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
“……是齊康，您的太太�！�
“……”
我沉默了幾秒鐘，我這輩子可能都會記住這一刻，當(dāng)了三十多年老好人的齊康，竟然會和人打架。
“所以，到底是為什么會打起來？”
“THREE在直播中侮辱了齊康的隊友。”
“還有呢？”
“THREE在爭吵中，威脅齊康的隊友，如果他計較這件事，就將他的私密照片公之于眾�！�
“齊康的哪個隊友？”
“KAT。”
我的大腦迅速浮現(xiàn)出了KAT的相關(guān)資料。
“我記得他才十九歲�！�
“是�！�
“發(fā)博文的是THREE？”
“是�！�
“你打算如何處理？”
“原本是打算俱樂部內(nèi)處分�！�
“現(xiàn)在呢？”
“報警吧�！�
“你做得對�！�
“老板，鬧大之后，THREE就不能留了，我們可能還要付一筆品牌的違約金，粉絲也會有很大意見�！�
“是我缺錢，還是你缺錢？”
“嗨呀，老板，這不是怕您吃虧么？”
“為了不讓我吃虧，就讓我太太吃虧？”
“您太太一直讓我別告訴您，他愿意接受俱樂部的一切處罰決定。”
“那就罰他休息三天，不準(zhǔn)上網(wǎng)看亂七八糟的消息�！�
“是�！�
我等待了一會兒，警車果然呼嘯而來，帶走了相關(guān)人員，我的手機上也多了一條來自齊康的消息。
他說：“晚上要通宵排練，睡一覺，明天下去再回去。”
我無聲地嘆了口氣，讓司機將車輛開到了派出所附近。
凌晨三點鐘，我終于等到了齊康出了派出所的大門。
他神色有些萎靡，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皺巴巴的，低頭撥弄著手機，似乎是想要叫一輛車。
我撥通了他的電話號碼，問他：“你在哪兒？是不是闖了一點禍？”
齊康猶豫了一瞬，終于回答：“我剛出派出所�！�
“那你向左邊看�！�
司機默契地打開了車照燈。
齊康看到了熟悉的車輛，他依舊舉著手機，卻加快腳步，近乎小跑地奔向了我。
我開了車門，等了一會兒，等到齊康上了我的車，又等到他關(guān)好了車門。
這才掛斷了電話，說：“第一次打架的感想怎么樣？”
齊康也將手機收好，過了一會兒，他說：“也不是第一次打架了。”
“哦？”
“和那個人生活的時候，一開始我總挨打，后來我也打回去了�！�
“哦�！�
“你什么時候知道……”
“邵博不敢不說。”
“……”
“你也不需要道歉，我甚至要夸你一句打得好。”
“我一想到我隊友只有十九歲，憤怒就沖上了頭，還是莽撞了一些。”
“俱樂部會開除TRREE，他違法犯罪的事會交給警方來查證，這里是平城，不是寧縣，會有人愿意維系正義�！�
齊康“嗯”了一聲，神色卻有些萎靡。
“你在想什么？”
“有些后悔，當(dāng)初或許不止有一條路。”
“我們年輕的時候，總會受到視野和經(jīng)驗的局限，做出一些很幼稚很錯誤的決定，等過去幾年之后，再往回看，又覺得后悔。我們都可以后悔，但沒必要一直后悔下去，也沒必要再去苛責(zé)自己，過去已經(jīng)無從改變，但眼下和未來依舊可期�！�
“……可期么？”
“靠你一個人，可能有點難，但你還有我�！�
“齊康，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何種場景，你要相信，我永遠站在你這一邊，你可以選擇依靠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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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談戀愛可能真的會改變一個人。
我曾經(jīng)很吝嗇許下承諾, 但如今，卻愿意為齊康破例。
齊康沉默了一會兒，他說：“我相信你, 但我也不能讓你總那么累�！�
我抬起手, 捏了捏他的耳垂, 說：“我并不覺得疲累, 但如果你心疼我的話，那就活得更灑脫自在一點，我期望你成為自由翱翔的鷹, 而非拘于方寸之間的雀�！�
“如果我飛得太高，飛得太遠呢？”
“我可以開飛機去追你啊, ”我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我有私人飛機, 還有直升飛機，你總不至于飛離外太空吧�！�
齊康被我逗笑了，過了一會兒, 他說：“你真的很厲害�！�
“我當(dāng)然很厲害, ”我從不吝嗇對自己的夸贊, “我想要做成的事，很難不做到, 我想要達成的目的，也很難不達到�！�
“的確如此�！饼R康當(dāng)了我的捧哏，“你想要我, 我也會在你的身邊�！�
齊康的話語像是一句承諾，但這承諾太輕, 不足以讓我滿意，不過來日方長, 我總會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我們回到了家中，休息了幾個小時，齊康趕去上學(xué)，我則是在上班的途中，查看昨日紛爭的后續(xù)。
邵博和星落俱樂部的微博都發(fā)布了關(guān)于昨日“打架”事件的聲明，并且清楚明白地將打架緣由公之于眾——除了模糊了KAT的身份。
緊接而來的，是警方的案情通報，THREE不止在直播間嘲諷，當(dāng)面進行言語威脅，還曾經(jīng)勒索過KAT一筆錢，而他在聊天記錄中索要錢財?shù)睦碛梢埠苌衿�，一會兒說“這是我的精神損失費，我雖然出了軌，但你竟然敢提分手”，一會兒又說“反正你（KAT）家里有錢，和我這種吃青春飯的選手不一樣，你多給我點錢，于你而言，也不至于傷筋動骨”。
與直播間侮辱和吵架中的言語威脅不同，一旦涉及到了金錢勒索，就是刑事重罪。
在征得KAT的同意后，俱樂部也將相關(guān)聊天記錄打碼放出，引發(fā)了無數(shù)網(wǎng)友的震驚吃瓜，一時之間，THREE的粉絲大部分都四散而去，只有少部分將脫未脫的粉絲發(fā)瘋怒罵THREE“糊涂”、“自毀長城”。
公關(guān)團隊卡著時間節(jié)點，讓游戲博主放出了風(fēng)聲——星落俱樂部，將引入OTS代替THREE的位置。
OTS在各個方面都是THREE的高配版，不過上個賽季和俱樂部產(chǎn)生了矛盾，大家都在猜測他的下一家會是誰，之前倒也有人拉過他和星落俱樂部的適配性，然而有THREE擋著，倒也沒有太多的呼聲。
如今THREE自毀長城，進了局子，OTS的引入自然頗得人心，也給戰(zhàn)隊的粉絲注射了一針“強心劑”。
我敢讓人放出風(fēng)聲，自然是因為昨日已經(jīng)連夜和OTS的團隊和俱樂部談好了轉(zhuǎn)會合同。
——還要感謝電子競技行業(yè)的奇葩上班時間，凌晨一二兩點工作人員還在精神奕奕，簽完了合同，剛好了往日睡覺的時間。
處理完了網(wǎng)絡(luò)上的紛爭，我抵達了公司，繼續(xù)處理公司的工作。
原本這應(yīng)該是一個輕松的工作日，但上頭人偏偏來我們集團視察，還點名要地產(chǎn)的團隊陪同。
近兩年，我已經(jīng)看到了地產(chǎn)行業(yè)的頹勢，并未參與任何大型地皮的競拍，也沒有挪用任何建房相關(guān)的款項，保質(zhì)保量地完成了所有已售期房的交付工作，就在去年，我精簡了幾家地產(chǎn)公司，也沒有將員工直接趕走，而是將舊員工直接安排到了新成立的版塊公司工作。
我認(rèn)為我的所作所為中規(guī)中矩，是依法操作，但架不住其他地產(chǎn)集團一個比一個能暴雷，一個比一個騷操作多，市面上多了不少爛尾的房子，很多地產(chǎn)從業(yè)者在被暴力裁員后直接將矛頭對準(zhǔn)了原公司，各類猛料頻頻登上熱搜。
為了穩(wěn)定民眾對于期房的信心，延緩房地產(chǎn)行業(yè)的頹勢，上頭出臺了一系列的措施，然而收效甚微。
就在前幾天，平城又有幾個期房項目出了問題，業(yè)主們自發(fā)地開展維權(quán)工作，上頭協(xié)商不成，只好尋求其他解決問題的途徑。
想來這一次直接來到我這兒，便是想讓我接手這個“燙手山芋”的。
其實上頭的動作，我這些天也有些風(fēng)聲，畢竟排名前兩位的地產(chǎn)老板已經(jīng)斷然拒絕，還拒絕得很不體面，對著媒體訴了好大的苦。
現(xiàn)在這擊鼓傳花輪到了我，我其實也可以拒絕，理由都是現(xiàn)成的，畢竟，我去年才剛精簡了團隊，員工雖然沒有被我趕走，但早就接手其他的版塊了，我“無人可用”，實在“難當(dāng)大任”。
我的團隊人員已經(jīng)幫我擬好了發(fā)言稿，然而進了會議室，上頭的一名干部卻不談工作，反倒是給我講起了故事。
講的不是旁人的故事，而是他自個同學(xué)的故事。
他同學(xué)是個勤快人，但不是個聰明人，勤勤懇懇地攢了很多錢，又掏空了他老婆和兩家老人的錢包，好不容易買上了一套房，買房前還咨詢過他，確認(rèn)了是“五證齊全”的房子，確認(rèn)了開發(fā)的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企業(yè)，這才交了首付。
一開始還好，地面圈了起來，施工隊絡(luò)繹不絕，眼見著地基打了起來，每一層樓也在向上蓋。
然而就在這兩天，先是施工隊傳來了地產(chǎn)公司拖欠工資的消息，然后有一天，樓沒建好，工人卻消失了。
這之后就是漫長的維權(quán)道路，業(yè)主們鬧得狠的時候，就派兩三個工人敲敲打打，業(yè)主們稍微松懈一點，工地上又是沒人。
他那同學(xué)，因為這套房子頭發(fā)都白了，四處求告無門，租房在外，卻不得不每月依舊交著高昂的貸款。
一個故事講完了，另一位干部又開始接著講，這次講的是一個拼搏了十多年的未婚女士的故事。
我聽了一會兒，看了一眼手中的發(fā)言稿，最后還是選擇將它倒扣到了桌面上。
我不是個圣母，然而也不是個過于狠心的人。
正所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顧天下”，過往我倒也沒少做慈善事。
“我可以考慮接這幾個爛尾樓的項目，也可以不向業(yè)主再額外要一筆續(xù)建費，但硬讓我們公司來填這個項目的資金窟窿，也不太妥當(dāng)。”我的話語說得懇切，手指卻再摩挲著手中的鋼筆，“該有的利稅補貼應(yīng)該有，除此之外，我續(xù)建的項目，我負責(zé)后續(xù)的物業(yè)工作，小區(qū)的公共用地，在一定年限內(nèi)收入也歸我的物業(yè)公司，多少也貼補我們一點點，別讓我虧太多�！�
幾位干部對視了一眼，最后坐在正中間的那位說：“這是自然的，許董，你不虧是民營企業(yè)家的代表，很有企業(yè)負責(zé)人的擔(dān)當(dāng)�！�
我扯起了嘴角，開口倒也回敬了一頂高帽：“我在平城讀了大學(xué)，也是在平城正式發(fā)家，能為平城的老百姓做些實事，自然是義不容辭，些許損失，算不得什么�！�
送走了這一批人，我讓下屬擬定了后續(xù)的計劃，想了想，又把這件事說與了齊康聽。
齊康果然很高興，他是個很善良的人，也很樂意看到我做些善事。
我掛斷了電話，到也不覺得自己完全是在做善事，上頭對這些地產(chǎn)公司的清算顯然已經(jīng)列入計劃，我不過是提前破財免災(zāi)、做一些布置。
時間仿佛一眨眼就到了五月份，我和齊康也定下了回到寧縣的行程。
這一次，齊康同意了我遷墳的提議，我們在臨行前，還去墓園買下了兩大塊目的——讓我父母和他父母毗鄰而居，倒也是個還不錯的主意。
除了這兩塊墓地，我們還看了看風(fēng)水，定下了挨著這兩塊的第三塊——在我們死亡前，可以每年支付一筆費用，先預(yù)占著，等需要的時候直接買斷。
——如果不是因為提前買墓地有些不吉利，我們或許會直接買下。
去過了墓園，齊康問了我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他說：“以后我們要葬在一起么？”
我反問他：“不然呢？”
齊康笑了笑，沒說什么話，只是簽上了我的手。
我知道他想說什么。
按照寧縣的傳統(tǒng)，二婚的人是不吉利的，一般都是自個兒一個墳?zāi)�，無論是前頭的還是后頭都“兩不沾”，省得帶去晦氣。
但我偏偏不信這個。
我就是要和齊康死也在一起，什么晦氣不晦氣的，一則我不信，二來就算是真的，那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生死相依，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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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我和齊康乘坐飛機抵達了距離寧縣最近的機場, 然后換乘房車前往寧縣。
這次的旅途我們的心態(tài)有了很大的變化，至少我的情緒非常穩(wěn)定，幾乎算得上“平和”。
寧縣已經(jīng)沒有能威脅到我的人或事了——至于田媛媛, 我巴不得她作妖, 以便于我順?biāo)浦邸敖鉀Q”掉她。
齊康的情緒也很穩(wěn)定, 他一會兒寫作業(yè), 一會兒拿起手機回幾條隊友的消息——等到達目的地，他需要把自己的電腦鏈接上網(wǎng)絡(luò)，以便于準(zhǔn)時參加晚上的常規(guī)訓(xùn)練。
——能夠讓人情緒穩(wěn)定的, 只有穩(wěn)定而有意義的忙碌。
在回村子之前，我們在高中學(xué)校門口的面館里吃了兩碗牛肉面, 往碗里灑蔥葉的時候, 我突然反應(yīng)過來, 齊康之所以不給我蔥花，或許是因為我們最后一次吃牛肉面的時候，他說“綠色的, 不太吉利”, 而我沒有吃哪怕一片蔥花。
為了驗證我的猜測, 我突兀地問了齊康一句：“丁曉君愛吃蔥么？”
齊康沉默了三秒鐘，他說：“他是愛吃的, 不愛吃的那個人是我。”
——那你為什么不愛吃？
我沒有問出這句話，我已經(jīng)想到了答案，因為“綠色的, 不吉利”，因為齊康吃了那碗帶著蔥花的面, 最后收到了很糟糕的高考成績。
因為齊康不吃蔥，所以店員那時候才習(xí)以為常地問, 是不是一碗帶蔥花的、一碗不帶蔥花的。
也因為齊康不吃蔥，他下意識地做了兩碗不同的面條，最后送上餐桌的時候，卻把有蔥的那一碗，留給了自己。
“你為什么要瞞著這件事？”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吃蔥了，談不上什么瞞不瞞的。”
“但我誤會了你。”
“本來也是我的錯，我不該把沒有蔥的那一碗遞到你的面前�！�
我們吃過了面，重新回到了放車上。
我忍不住，又問齊康：“你那時候是不是有點怕我？”
齊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說：“我不怕你會欺負我，但我怕你會嫌棄我�！�
“我不會嫌棄你的。”
“但我像個廢物一樣，什么都不懂，什么也做不好。我不知道你把我?guī)г谏磉叄且驗榭蓱z我，還是因為有那么一點點喜歡我�！�
“……我不會娶一個我不喜歡的男人�！�
“萬一你得償所愿，又發(fā)現(xiàn)我沒那么好了，后悔了，該怎么辦？”
“你會怕這個？”
“會。”
“你低估了你對我的影響力�！�
“我低估了你的良心，你和過往一樣，說著最狠的話，做著最柔軟的事�！�
“我一開始對你，可沒有心慈手軟過�！�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并沒有那么想反抗你？”
“你是在半推半就？”
“我只是在猶豫，要不要做你的累贅，連累你照顧我�！�
過往的那些相處的細節(jié)，在此刻或許都有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含義。
那些尖銳的、透明的、仿佛會刺痛人的“玻璃”，握在手心、嘗在舌尖，竟然是甜味的糖塊。
我有一點點被情感沖昏了頭腦，但很快又鎮(zhèn)定了下來，我說：“你別用這些話來哄騙我�！�
齊康放下了手中的紙筆，他站到我的背后，摟著了我的腰、親吻我的頸后。
他說：“我對你說的情話，每一句都是真心實意。”
——我們共同體驗了放車內(nèi)最大的能容納兩人的伸縮床，床很結(jié)實，我們也很滿意。
我們在縣城的賓館里修整了兩天，養(yǎng)足精神去了村里，遷墳相關(guān)的事宜處置得很順利，我的工作人員前期已經(jīng)將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我們選定了一個適宜搬遷的黃道吉日，決定由喪葬隊伍起棺后，將棺材抬進冥車中，再通過陸運，長途跋涉幾千里，趕上另一個黃道吉日，再遷入我們購置的新墓地之中。
冥車司機原本不想接這一攤活——畢竟太遠了，但我給的錢比行價要高上很多，他略一猶豫，喊了朋友，一起答應(yīng)了，兩人將輪番開車，也一起作伴“壯個膽”。
選定的日子在五日之后，我和齊康商量后，決定在我們的“婚房”里住上幾日——畢竟此次離去后，應(yīng)該很久不會再回到寧縣了。
我雖然很嫌棄村里的環(huán)境，但也滿足了齊康小小的心愿，于是躺在齊康給我鋪好的厚厚的床上，側(cè)耳聽著齊康在外間低聲與每一個上門拜訪的村民交談。
有一部分村民是很令人憤怒的，有一部分村民卻還算是淳樸的，我上次臨走前派人給村里修了路，資助了一些孩子讀書，竟然有不少村民念著我的“好”，得知了我和齊康回來小住幾天后，自發(fā)地帶著東西前來“串門”、“送禮”。
我不耐煩與他們交際，齊康便只得代替我出面，他處置這些事竟然十分妥帖，幾句話便哄得那些來訪的客人滿面笑容，等聊上幾十分鐘，又叫人“自覺”地不再打擾、起身離開。
這一下午來了三四撥人，快到吃晚飯的時候，齊康鎖上了院門，開始用灶火給我做晚飯。
我在炕上躺了一下午，此刻也慢吞吞地下了炕，問齊康：“幫你做什么？”
齊康并不生疏地將一大把柴火塞到了爐膛里，他說：“你且歇著吧，飯很快就好了。”
我“嗯”了一聲，卻沒有轉(zhuǎn)頭離開，而是問齊康：“如果我那次回來，不是什么富翁，就是個普通人，你會怎么做？”
這個問題縈繞在我心中很久了，我也知道這個問題毫無意義，但此時此刻，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很自然地問出口了。
齊康用火引點燃了柴火，他用瓢舀了水，一勺一勺地倒進鐵鍋里，邊干活邊說：“我會問你有沒有結(jié)婚�！�
“如果我說沒有呢？”
“還會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如果我說沒有呢？”
“我會告訴你，我打算離婚了。”
“你真的打算離婚了么？”這是出乎我預(yù)料的答案。
“我原本想，等到丁龍高考結(jié)束后，就向丁曉君提離婚的�！�
“你不怕他用照片威脅你？你不怕丁曉君再家暴你？”
“怕的很�！�
“那你還要離婚？”
“如果你那時候還沒有結(jié)婚，還沒有女朋友，那你應(yīng)該還是在等我的�！�
“也可能是我太普通了，沒什么人看得上我�！�
“沒有那種可能，你不知道你長得有多好，有多吸引人。”
“就算我在等你，也與你沒有什么關(guān)系。”
“你在等我，我就不該害怕了�！�
“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會嫌棄你，即使你離婚了，我也不會愿意娶你。”
“想過�！�
“那還要做？”
“我不想和丁曉君死后葬在一起，我想一個人干干凈凈地活�！�
“那我不是個普通人了，我是個富翁了，你怎么什么都不問，什么都不做？”
“……”
“別告訴我，你是不想拖累我。”
“我只是覺得，齊大非偶，你值得更好的人�！�
“你愿意和我共患難，卻不愿意和我共富貴？”
“都是過去的事了……”
“也就剛過去一年多。”
“你要和我翻舊賬么？”
“當(dāng)然。”
“好吧�！饼R康放下了手中的水瓢，站直身體看我，“你想讓我怎么做？”
我想了想，說：“告訴我一個秘密，好不好？”
“什么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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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什么秘密？”
“你當(dāng)年為什么要放棄繼續(xù)讀書？”
齊康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他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
他有一個很明顯的思考的過程，然后他說：“當(dāng)時我的精神狀態(tài)很差, 書也看不下去, 成績一路下滑, 這種狀態(tài)是不可能復(fù)讀成功的, 所以我干脆就退學(xué)了？”
“我記得我以前問過你，你說是要照顧丁龍�！�
“也有這方面的因素�！�
“你說過的是實話么？”
“是�！�
“齊康，如果你欺騙我的話, 即使是善意的謊言，我也會很難過的�！�
“……”齊康不再說話, 看起來他之前的回答的確有問題, 但他似乎并不愿意讓我知曉答案。
我沒有再追問下去, 我只是說：“有些事，瞞是永遠瞞不住的�！�
我當(dāng)然不是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事實上, 早在齊康進入私立學(xué)校的時候, 我的下屬就向我匯報了不對勁的地方。
眾所周知, 每一個學(xué)生都有屬于自己的學(xué)籍和檔案，這份學(xué)籍和檔案將會隨著學(xué)生的升學(xué)而不斷增添內(nèi)容, 同時，學(xué)籍和檔案也是高考信息的重要佐證。
齊康的檔案是遺失了的，前些年, 縣里的檔案館起了一場大火，很多人的檔案都因此遺失, 不過補辦的手續(xù)還算順利。
真正有疑點的是齊康的學(xué)籍。
齊康的小學(xué)和他實際上的小學(xué)并不相同，而是縣里的一所重點學(xué)校, 打印件倒沒有涂改的痕跡，但我分明記得，當(dāng)年我們的學(xué)籍，是小學(xué)畢業(yè)時，每個人手寫填好的。
齊康的學(xué)籍需要糾正信息，檔案需要補辦，好在我因為修路和捐款結(jié)下了不少善緣，補辦這些手續(xù)倒是沒有耗費太大的精力。
再加上齊康要轉(zhuǎn)入的是我名下的私立學(xué)校，審查算不上嚴(yán)苛。
然而等到齊康高考的時候，又出了新的幺蛾子。
——他莫名其妙關(guān)聯(lián)了一個在江海大學(xué)入學(xué)退學(xué)的記錄。
江海大學(xué)是南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大學(xué)，在國內(nèi)也排得上號。
這條記錄是系統(tǒng)中查到的，我的下屬撥電話過去，對方的負責(zé)人員只說錄入信息的時候出了錯，錯誤的信息被系統(tǒng)抓取了，也不太好修改，但這條記錄也不影響考生再次報考，于是只能口頭表達一下歉意。
這種種巧合，每一個巧合都可以解釋清楚明白，但匯合在一起，怎么想怎么也不對勁。
我產(chǎn)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或許有人頂替了齊康的高考成績。
但這又說不通，齊康當(dāng)時雖然震驚于成績很低，但從未想過去核查成績，只是說自己發(fā)揮失常。
我勸過兩次讓他提交核查成績的申請，他的反應(yīng)都很冷淡，甚至是有些心灰意冷的。
如果頂替高考成績這件事屬實，要么齊康是完全不知情的，要么齊康就是知情的。
——而如果他知情，他或早或晚，也會明白，當(dāng)他的檔案、學(xué)籍和成績被其他人頂替的時候，他很難再次登上高考的考場，一是因為資料不全，二是因為頂替他高考的人會想方設(shè)法地阻止他，以避免事件暴露。
我原本不想再深入探究下去，無論齊康在這件事中是無辜的受害者，還是知情的共謀人，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他如今已經(jīng)重新通過了高考、上了大學(xué)，儼然有了全新的人生，過去的事，就過去算了。
然而，看到那幾封信后，我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田媛媛能夠為了利益，將丁曉君引狼入室。
——田媛媛或許也能夠為了利益，出賣齊康的人生。
在我看來，只有和田媛媛相關(guān)，才會讓齊康選擇三緘其口、保守秘密。
我想要所有的真相大白，想要弄明白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甚至也做好了齊康當(dāng)年參與高考舞弊的心理準(zhǔn)備——按照相關(guān)規(guī)定，一旦替考情況核實，將給予暫停參加各種國家教育考試3年的處理。
齊康再次高考的時候，遠超過了這個時間節(jié)點。
但我依舊不愿意相信他會這么做，他是我見過了，最善良的人，沒有之一，我不相信他會做違法亂紀(jì)的事，也不相信他會在得知真相后，選擇同流合污、保持緘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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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我主動詢問了齊康, 但齊康似乎并不想告知我真相、給我一個答案。
他還是想把這個秘密繼續(xù)瞞下去——無論是為了他自己、田媛媛還是其他人。
但我想將這個秘密揭開，我隱約有所預(yù)感，倘若我知曉了這個秘密, 才算完全獲悉了我和齊康之間的過往, 才能完全打破我和齊康之間的隔閡。
況且, 我也想弄清楚, 田媛媛到底有沒有如我所猜測的那般，在其中推波助瀾、甚至主動籌謀，如果她真的做了這些事, 我是不介意當(dāng)一個遵紀(jì)守法的公民，將她送進監(jiān)獄的。
我與齊康不同, 我向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而且不擇手段、陰狠毒辣, 丁家父子的結(jié)局我勉強滿意，讓田媛媛拿我贈予的金錢“逍遙法外”，著實讓我如鯁在喉、心中不快。
我在大腦里過了一會兒近期的事, 面上卻不顯露, 而是從背后抱住了齊康, 我的下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像吸貓似的吸了吸他, 慢吞吞地說：“晚上要吃什么？”
“正在燒水，準(zhǔn)備做個面片湯，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當(dāng)然是吃得慣的�！蔽覍R康摟得更緊了一點, 開始親吻他的脖子，并且意圖和他做一些脖子以下不能做的事。
齊康沒有放縱我, 他眼角泛起了一點紅，喘著氣對我說：“要先做好晚飯, 才能……”
我不甚滿意地放過了他，卻也不離開，而是站在不算大的廚房里，旁觀齊康做飯——我倒有心幫忙，奈何多年未曾下廚、技術(shù)實在不佳，在切了一些比手指更粗的黃瓜絲后，被齊康剝奪了幫忙的權(quán)利。
于是我只得看著齊康忙得像個小陀螺，不僅煮了面片湯，還炒了個熱菜、拌了個涼菜。
我最后倒也幫忙了——幫忙把做好的晚飯端到了支起餐桌的臥房里。
齊康讓我坐在了炕沿，他自個搬了個椅子，我讓他和我一起坐，但他并不同意。
坦白說，齊康做的飯并沒有我雇傭的專業(yè)廚師做得好吃，但勝在家常和心意，我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吃過了晚飯，我想下炕幫忙收拾碗筷，又被齊康“摁”住了——他不讓我下來，還很認(rèn)真地說：“你的時間很寶貴，不用浪費在這些家務(wù)瑣事上�！�
“你的時間也很寶貴，晚上不是還有日常訓(xùn)練要打？”我反駁他，再次想要下床，又被齊康一句話阻止了。
他無奈地笑了笑，說：“你這個生手別來添亂了，我一個人干也就十來分鐘，加上一個你，恐怕要半個小時啦。”
齊康都這么說了，我只得放棄幫忙的念頭，安心躺在炕上，權(quán)當(dāng)一個“米蟲”了。
等齊康收拾完，炕上的小桌子也支了起來，我學(xué)不會盤腿，只得躺在枕頭上，略帶羨慕地看著齊康盤腿坐，開始用電腦進行日常的訓(xùn)練。
他初始還有一些不自在，但很快就習(xí)慣了，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的“工作”中。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泛起了睡衣，本來想閉眼休息一會兒，卻沒想到，竟然直接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極沉，第二天一早，是被雞叫聲喊醒的。
我睜開了雙眼，借著晨曦的光亮看人，齊康還在睡，桌子連同桌子上的電腦都已經(jīng)挪到炕尾了。
——他昨日應(yīng)該是凌晨一兩點才睡，眼下也就五六點鐘，我是不忍心喊他起床的。
我盯著齊康看了一會兒，感覺這種時候其實挺美好的，然而如果問我愿不愿意做個普通人、留在寧縣、天天和齊康過這種日子，我又是不愿意的。
偶爾住一住老舊的房屋、睡在堅硬的炕上，還能算得上有趣，倘若天寓于爭利天如此，我大概率會叫苦不迭。
有情能抵飲水飽？
那純粹是扯淡。
沒有物質(zhì)基礎(chǔ)的親密關(guān)系，最后只會走向一團糟糕，所有的浪漫都會在柴米油鹽中磨得細碎，愛情點滴的甜難以抵過生活中綿延的苦。
我之前問齊康，倘若我是個普通人，重逢后你會怎么做，齊康的回答很熨帖、也很能滿足我的情感需求。
但我未曾說出口的則是，倘若我是個普通人，我大概率不會再有精力和心思去想齊康這個人的，甚至很有可能會拒絕參加甚么同學(xué)聚會。
我會被日復(fù)一日繁重而毫無意義的工作壓垮神經(jīng)，會斤斤計較地計算著每個月的收入和開銷，運氣好的話是為房貸苦惱，運氣不好則是為了房租苦惱。
那些年少時美好的回憶、那場無疾而終的暗戀，最后會變成一段“寶貴”的記憶，封存在我心靈視界的一個角落里，然后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模糊不清，直到有一天，我再難以想起。
我感激命運賜予我財富，而財富給了我重溫舊夢的機會和底氣。
如果我混得不好，我是很難幫齊康擺脫丁曉君這個人的，也不可能給齊康找來很好的老師、幫他補齊手續(xù)、讓他多年后通過高考進入大學(xué)，也不可能解決丁家父子和田媛媛的糾纏，更不可能送齊康去俱樂部工作。
所以，哪里有什么緣分天定，不過是天道酬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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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留給我的時間并不多, 現(xiàn)在還剩四天的時間，等到遷墳的那天，我將會和齊康在儀式結(jié)束后, 直接返程回平城——并且肉眼可見的, 未來也很難再去寧縣。
田媛媛沒有失心瘋, 她不可能站在我面前說出當(dāng)年的真相, 事實上，我們回來的陣仗并不小，但田媛媛乃至田家人, 一個都沒有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
他們似乎期盼著我們能早點辦完事、早點離開，最后以后再也不要見面。
當(dāng)然, 這也是齊康所期盼的。
可惜我非要一意孤行, 既然齊康這條路走不通, 田媛媛這條路也走不通，我又將視線看向既得利益者。
如果高考頂替屬實，那唯一的既得利益者, 就是和我們一屆高考的、進入江海大學(xué)讀書后來又退學(xué)、那年高考唯二兩個過了重本線的考生之一, 我記得他的名字, 好像是叫——田書文。
田書文，姓田, 我對他的印象已經(jīng)十分模糊了，倒不是我記憶不好，而是他原本就沒有和我們相處過多少日子。
十多年前高考監(jiān)管并不算嚴(yán)格, 一些家里有條件的考生會在外地讀書，直到高考前才會送回來參加高考, 而外地高中的教學(xué)水平明顯會比寧縣的高中高上一截，這么一段“鍍金”的經(jīng)歷后, 考生很容易考上更好的大學(xué)。
田書文就是這樣的考生，他在省城的重點高中“旁聽”，臨到高考的時候，才回來待了兩個星期，聽說在外地的成績很不錯，回來也就直接分到了我所在的重點班。
我和他幾乎沒說過什么話，但是的確和他分到了一個考場。
當(dāng)年高考，寧縣高中有兩個過了重本線的考生，一個是我，一個是他，他分?jǐn)?shù)比我還高一些，但因為他是外地回來的考生、大家又一直說他的成績不錯，我當(dāng)時竟然沒有生出一絲一毫的懷疑。
但現(xiàn)在想起來，又會覺得處處都是疑點。
——一般外地回來高考的，都會提前上幾個月，甚至提前上一年，田書文這種只提前半個月回來，實在有些少見。
——大家都說田書文的成績不錯，但從來都沒有人見過他的卷子或者作業(yè)，那時候馬上高考，學(xué)校也沒有任何考試。
——田書文在高考結(jié)束后就消失了，連報志愿那一天都沒有出現(xiàn)，后來，學(xué)校開表彰會的時候，發(fā)言的人只有我，也沒有他，據(jù)說他是出去旅游了。
我也很在意“田”這個字，田雖然不是什么生僻姓氏，但也不是爛大街的姓氏，我的下屬通過一些手段，查到了田書文和田媛媛的關(guān)系，甚至順帶的，還查到了田書文和我關(guān)系。
田書文的爺爺是田媛媛爺爺?shù)母绺�，他們是不算親的堂兄妹，田媛媛的爺爺又是我生理上奶奶的弟弟，等于從生理上來說，我算是他表兄弟——不過我并不認(rèn)任何親屬關(guān)系。
田書文的爺爺讀過書，一家子人也很能賺錢，早早去了縣城過日子，后來干脆搬到了外地。
田媛媛的爺爺，則是一輩子都在村子里過活，一家人也都沒什么出息。
這條線牽連上后，無論真相如何，田家人肯定脫不了干系。
我心中有懷疑，然而目前還沒有十足的證據(jù)，田書文人甚至在國外，并未回到寧縣，線索似乎又?jǐn)嗔恕?br />
想到的線索總會斷，想得知的真相總是找不到，我實在是“沒什么辦法”，又憂愁于“真相無法大白”，為了“高考公平”，在“百般無奈”之下，將現(xiàn)在查到的所有的證據(jù)，派人送到了正在寧縣開展調(diào)查的“XX巡.查.組”的工作人員手中，并貼心地提醒，當(dāng)事人將于數(shù)日后離開寧縣。
我與齊康的交談，是我給予他最后的“坦白從寬”的機會，他想要瞞，我也不阻攔，但是會做好一個良好公民應(yīng)該做的事。
他們比我想象得動作更快，也可能是因為今年全國各地出了不少“多年前高考頂替，多年后當(dāng)事人哭訴求真相”的案件，新聞媒體和自媒體也在緊緊地跟著這塊。
為了不造成更大的影響，也為了抓住這次“撥亂反正”的政績，他們連夜成立了事件調(diào).查組，結(jié)合公.安、民.政、教育等多部門，開始查閱紙質(zhì)卷宗文件，探尋當(dāng)年的真相。
一般而言，高考的考卷保存期為半年，半年后會統(tǒng)一銷毀變成再生紙張回收利用。
然而，我們高考的那一年，剛好改了直接通過考卷批卷的模式，而是將考卷的內(nèi)容掃描、機讀、上傳，紙質(zhì)卷子雖然統(tǒng)一銷毀了，掃描的圖片文件卻被永久保存了。
尋常人自然無法調(diào)閱到這些圖片文件，然而“巡.查.組”卻有這個權(quán)限。
只需要查到齊康的卷子和田書文的卷子，就能很輕易地找到當(dāng)年兩個人真實的高考分?jǐn)?shù)，再結(jié)合寧縣高中最終對外公開的分?jǐn)?shù)，自然能查出內(nèi)里的問題。
整個進度比我想象得要快很多，我和齊康吃過了午飯，沒過多久，就有工作人員直接找上了門。
一位面容白皙、神色嚴(yán)肅的女干部帶著兩個下屬，要和齊康談一談。
齊康有些懵，他看向了我，定了定心神，才說：“先請坐，我給你們倒幾杯水�！�
“不用坐，也不用倒水，只是幾個問題，問完我就會離開。”
“好�！�
我皺了皺眉，說：“你們先做個自我介紹？”
“抱歉，我是……的調(diào)研員，我姓寧，他們是我的同事，齊康先生，我想問您，在您參加的首次高考中，您有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沒有�！饼R康的神色很緊張，但他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您在寧縣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多次聯(lián)考和模擬考中都遠超過重本線，最終的高考成績卻遠低于本科線，您沒有產(chǎn)生過任何懷疑么？”
“我考試時發(fā)了燒，發(fā)揮失常，我沒有懷疑過�！�
“考試失常后，第二年你沒去復(fù)讀？”
“第二年復(fù)讀了，成績不太好，就放棄了�！�
“田媛媛是你妹妹?”
“曾經(jīng)是�！�
“丁曉君是你前夫？”
“是�！�
我以為他們會繼續(xù)追問下去，但這幾個調(diào)研員交換了幾個眼神，竟然說：“我的問題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如果您想到了什么其他的細節(jié)，也可以直接去聯(lián)系我們，這是我的名片。”
齊康的表情很抗拒，但還是伸出手接過了名片。
三位調(diào)研員默契地笑了笑，轉(zhuǎn)身就向外走，齊康捏緊了名片，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有發(fā)生什么事么？”
“抱歉，因為還在調(diào)查過程中，相關(guān)信息還不能透露�！�
說完這句話，一行人迅速地離開了。
齊康關(guān)上了房門，他看向了我。
我們目光對視了幾秒鐘，齊康平靜地問我：“你做了什么？”
我將掛在嘴邊的“我做了個守法公民該做的事”咽了下去，選擇實話實說：“我只是試試看，能不能把田媛媛送到局子里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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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許皓然, 你對田媛媛……”
齊康咽下了后半截的話語，或許是因為知曉，我會為此感到難過。
我笑了起來, 很溫和的那種笑容, 我說:“原本想放過她的, 但看了幾封信, 得知了你是怎么認(rèn)識丁曉君的，我的憤怒就沒辦法壓下去。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一貫不夠大度, 自然要想法子報復(fù)回去的�！�
“……田媛媛總歸是個女孩子的�！饼R康嘆了口氣，似乎并不認(rèn)同我的做法。
“她應(yīng)該慶幸她是個女孩子, 如果他是男的, 我的手段絕不會這么溫和�！�
“你做了什么？”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齊康微微睜大了雙眼, 他或許已經(jīng)意識到，我做的事比他想象的更加多、也更加直切要害。
我以為齊康會繼續(xù)追問下去，但事實上, 他選擇了逃避。
隨著丁曉君的故去、丁龍的入獄, 寧縣已經(jīng)不再成為我的夢魘, 但很顯然，齊康成了那個坐立不安、每時每刻都不再輕松的人。
我有在思考過最糟糕的結(jié)果, 那就是齊康其實是個偽君子，他出賣了自己的成績，用來謀利。
但很快又推翻了這個結(jié)果。
不過如果齊康真的這么做了, 我依舊會選擇原諒他，我對齊康的喜愛, 在某種意義上已經(jīng)成了一種執(zhí)念，縱使他沒有我想象得那么好, 也不妨礙我繼續(xù)養(yǎng)著他。
我躺在炕上，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目光偶爾會落在坐在炕沿邊上的齊康身上，他捏著手機，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樣，似乎是想去“通風(fēng)報信”，或者去詢問下目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我在這一瞬間，很突兀地產(chǎn)生了一種名為寂寥的情緒。
我和齊康如此親密無間，卻在這個暖意洋洋的午后，所思所想，截然不同，仿佛站在了對立面似的。
我想了想，說:“你要是想出門的話，那就出門好了�！�
說完了這句話，我翻了個身，背對著齊康，并不想看他轉(zhuǎn)身離開的模樣。
半響，我聽到齊康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說:“我不會出門的�！�
“……”
這是我很期待的一個回答，但真正得到它的時候，我竟然又覺得特別難過了。
說來可能有點矯□□兒多，我會想，如果我沒有做過這么多明里暗里的事，齊康會不會做現(xiàn)在的選擇？
倘若田媛媛還是齊媛媛，倘若丁曉君和丁龍還活著，齊康會不會做現(xiàn)在的選擇？
我當(dāng)然知道絕大部分人，在經(jīng)歷了齊康所經(jīng)歷的一切之后，是不會對相關(guān)方有任何好感，也不會試圖在幫助這些曾經(jīng)害過她的人。
但齊康不是絕大部分人，他的性格特點，或者說性格弱點，就是寬以待人、嚴(yán)以待己、以德報怨。
他干得出因為可憐對方，因為對方曾經(jīng)給予的一點點好，選擇原諒對方的事。
我試圖改變他，但我從來不敢輕易去試探他。
我可能沉默了太久，久到身后傳來了細碎的聲響——齊康上了床，從背后抱緊了我。
他說:“你怎么又一個人生悶氣��？”
——你怎么又一個人生悶氣�。�
我被這句話帶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盛夏。
那年暑假，我、齊康和齊康的朋友們一起玩耍，齊康是很受歡迎的，他溫柔、善良、聰明、體貼，沒有人不喜歡他。
一起玩耍的人多了，總會有忽略到別人的地方，我在人多的時候話會變得很少，于是漸漸和齊康說不上什么話了，只能不遠不近地看著齊康被他的朋友們包圍著。
年少的我有一點難過，我強撐著聚會結(jié)束，同他們告別，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然而，沒過多久，齊康竟然來了。
彼時的我躺在炕上生悶氣，院子門也沒關(guān)，齊康在院子外喊了幾聲，我沒理他，他猶豫了一會兒，竟然直接進了院子。
進了院子又停下腳步，對我喊:“我能進你家門么？”
我有心想說“不能”，然而轉(zhuǎn)念又一想，齊康也沒有坐錯什么，只好喊了一聲:“進來吧”。
我打定主意，就算齊康進來了，我也可以不和他說話。
然而齊康進門后，卻一言不發(fā)地脫了鞋，上了炕，然后伸手去拽我的枕頭。
我一把抓住了我的枕頭，有些惱羞成怒似的，問他:“你干什么？”
他輕輕地笑了一聲，問我:“你怎么又一個人生悶氣��？”
“我沒有生悶氣�！蔽铱谑切姆�。
“那怎么不理我�。俊�
“也沒有不理你。”
“那可不可以轉(zhuǎn)過頭，看一看我�。俊�
他像哄小孩似的，很溫柔地和我說著話，仿佛可以包容我一切的壞脾氣和無理取鬧似的。
年少的我“哼”了一聲，卻轉(zhuǎn)過身，正對著他，我對他說:“你怎么不回家��？”
他笑瞇瞇地看著我，湊過來一把摟住了我，枕在了我的枕頭上。
他說:“我怕你一個人不高興，我想陪一陪你，明天再回家。”
我們一起煮了面條吃了晚飯，又去村口的小賣部里買了汽水和瓜子，然后回家說悄悄話。
經(jīng)年以后，我其實已經(jīng)忘記那天晚上我們說什么了，只記得齊康先睡著了，而我借著月色，借著燭光，看了齊康很久、很久。
——我許了一個我知道無法實現(xiàn)的心愿。
——我希望每天夜里，齊康都能和我睡在一個炕上。
——你怎么又一個人生悶氣�。�
很多很多年以后，齊康又問了我這個問題。
我這回卻并沒有讓他等太久，而是轉(zhuǎn)過身，對他說:“我想知道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你能告訴我么？”
齊康一點點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我們僵持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張口說:“可以……”
“砰砰砰——砰砰砰——”
“齊康，你在家嗎？你妹妹被警察抓走了，你趕緊想辦法去救她�！�
“砰砰砰——齊康，你在家么？”
門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響和幾道不同的人的呼喊聲，齊康依舊想張口說什么，我卻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唇。
我說:“天意如此，你該去開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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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齊康沖我眨了眨眼, 我松開了捂住他嘴唇的手，他快速地說：“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雖然不想找田媛媛的麻煩, 但你選擇報警, 我也不會埋怨你的。”
“我想要的, 可不是‘不會埋怨’這個答案�！�
“總歸是這么多年的妹妹, 讓我拍手叫好，我也是做不到的�！�
“她幾乎毀了你一輩子，你對她難道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怨恨么？”
我心中的怒火蹭蹭上漲, 我一貫是知曉齊康是個善良到幾乎愚鈍的性格的，但我未曾料想到, 齊康竟然能善良到這個地步。
——這個世界上, 竟然有人能原諒一個毀了自己半生的人,
“多少也有些埋怨的。”
我松了一口氣，卻又聽他說。
“但齊媛媛曾經(jīng)幫過我一個忙，我便恨不起來她了�！�
“她幫了你什么忙？”
“我不想說, ”齊康苦笑著搖了搖頭, 補充了一句, “我也不希望你知道�！�
我們都保持了緘默，只剩那幾道聲音在柵欄外此起彼伏地叫喊, 仿佛一群青蛙在叫。
“不去開門么？”我問齊康。
出乎我的預(yù)料，齊康搖了搖頭，說：“應(yīng)該是田家人, 我和田家人沒什么可說的�！�
“你很厭惡田家人？”
“嗯�！�
“你應(yīng)該還記得，田書文這個名字吧？”
“記得�！�
“你們的高考成績調(diào)換了, 你知道這件事么？”
“知道，”齊康嘆了口氣, 又說，“他們哄騙我說，田書文的成績發(fā)揮失常，大概只能上個本科，但我沒想到，他竟然考得那么差�！�
怪不得齊康收到成績后會那么吃驚，他的表現(xiàn)是如此自然，我竟然絲毫都沒有產(chǎn)生懷疑。
“你從什么時候知道的？”
“高考結(jié)束后，那時候木已成舟了�！饼R康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在說的不是自己的故事，而是別人的故事，“成績已經(jīng)篡改了，田書文的后臺很硬，如果我鬧的話，后果會非常嚴(yán)重，我只能選擇認(rèn)命�！�
“……他們還哄騙你，說田書文可以上個本科，你仔細想了想，覺得也沒有差很多，于是妥協(xié)了？”
“嗯�！�
“你怎么能這么……”
——糊涂呢？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咽下了后面的這三個字。
我當(dāng)然可以站著說話不腰疼，指責(zé)齊康的行為是助紂為虐、是膽小懦夫，然而，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保住自己的成績？誰不想上一個好一點的大學(xué)？
十多年前，在寧縣這種偏遠的縣城，一個人“關(guān)系很硬”，他就幾乎可以“為所欲為”。
齊康只是一個高三的學(xué)生，在得知自己的成績被掉包后，在面對旁人的威脅后，他也只能選擇忍氣吞聲，認(rèn)下這件事。
不認(rèn)又能怎么辦？去舉.報么？去信.訪么？
說句不好聽的，在當(dāng)年的那種環(huán)境下，破釜沉舟不會魚死網(wǎng)破，但很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
“田媛媛有沒有摻和這件事？”我有些艱難地問出了口。
齊康扯起了嘴角，他竟然擠出了一個還算能看得過去的笑容，他說：“田書文那時候剛剛回來，對咱們年級的學(xué)生的狀況不太熟悉，高考失誤后，他起了換成績的心思，但他一不知道成績好的人有哪些，二不知道這些人對應(yīng)的學(xué)號和考號，三不知道學(xué)生背后的家庭情況，也怕踢到鐵板。咱們的老師以前也碰見過這樣的事，高考結(jié)束后，直接報了集體的旅游團，即使打通了電話，也是一問三不知�！�
我猜到了一點后續(xù)，于是接著說：“但田媛媛知道這些情況，她向田書文推薦了你，對么？”
“對�！�
齊康的一個字，讓我整個人頭痛欲裂。
我的大腦在這一瞬間擠入了很多光怪陸離的情景。
——齊康得知成績后失落的眼神。
——齊康與我第二年大學(xué)相遇的約定。
——齊康低聲說：“我不想再去讀書了。”
——我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放棄自己、齊康沉默地看著我的模樣。
……
“……你知道，當(dāng)你和他交換成績后，你的關(guān)鍵材料缺失，很難再報考了么？”
“一開始是不知道的，后來知道，還想試試補齊材料。”
“再后來呢？”
“后來，有人威脅我。”
“你……”
“他們都勸我，不上大學(xué)，也沒什么的，孩子還小，也離不開我�！�
“你明明知道，他們說的都是錯的。”
“他們說的的確是錯的，可如果不假裝他們說的是對的，我又能怎么辦？”齊康笑著問我，“我已經(jīng)走進了絕路，只能靠自欺欺人，走下去�！�
我的牙齒開始打顫，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難過。
半響，我問齊康：“你是抱著什么心態(tài)，去給田媛媛每年都打一筆錢的？”
“我說過，她幫了我。”
“她幫你什么了？她還害你不夠么？！”
我最后一個字已經(jīng)出了破音，齊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他說：“我對她已經(jīng)沒什么感情了，現(xiàn)在她也被警察帶走了�！�
“法律對高考舞弊判罰不算重，或許過幾年她就會被放出來了，”我對這樣的結(jié)果并不滿意，齊媛媛受到的懲罰，遠遠抵不過她造的孽，“不過等她出來，我會給她設(shè)個局，躲過了算她命好，躲不過，算她命該如此�！�
齊康輕輕地說：“你不要違法犯罪，不要牽連到自己，其他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我看著這副模樣的齊康，氣不打一處來，我說：“這些事，你為什么不早些和我說清楚？你應(yīng)該也能看明白，我可以替你討回公道，也可以將這群人渣打包送進監(jiān)獄……”
齊康低頭，任由我兇他，等我終于說夠了，他才說：“爛在肚子里太久了，想說也說不出口了�！�
“這不是借口�！�
“……”
“你還隱瞞著我什么？”
“……”
“說啊�！�
“許皓然，我曾經(jīng)去平城找過你的。”
我有些驚愕，穩(wěn)了穩(wěn)心神，才問他：“什么時候？”
“很久很久以前了，你還在讀大學(xué)�！�
“你偷偷跟著我？”
“嗯�！�
“為什么不叫我？”
“我只想看看你，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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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我的第一反應(yīng)并不是相信, 而是覺得“這很離譜”。
在我的固有印象里，齊康一直被束縛在寧縣，在我回家以前, 他從未離開過。
而現(xiàn)在, 他告訴我, 他曾經(jīng)離開寧縣, 千里迢迢地去平城看我，并且小心翼翼地沒有讓我發(fā)現(xiàn)——這聽起來很像編造出來的故事。
但我了解，齊康輕易不會撒謊。
不對, 齊康也是會撒謊的，而且隱瞞的方式很高明, 至少我很難輕易察覺。
于是我問他：“你是怎么過來的？你哪兒來的錢？”
“我賣了一個戒指, 坐了很久的綠皮車。”
“戒指？什么戒指？”我大腦中的某根神經(jīng)仿佛突然被觸動了。
齊康猶豫了一會兒, 才輕輕地說：“一個黃金戒指，丁曉君送我的�！�
“……婚戒么？”
“算是吧�！�
我想到了那枚我從典當(dāng)行中贖回的戒指，我贖回它的時候, 問過典當(dāng)行老板這枚戒指原主人的故事, 老板唏噓了一番, 只說原主人生活很窘迫，似乎是很缺錢, 于是就收了它。
我便默認(rèn)是齊康戴了幾年，才將它賣出去的。
“你為什么會突然想來找我？”我聽到了我平靜的聲音。
“丁曉君送了我那枚戒指，通知我下周去縣城拍結(jié)婚照, 我半夜睡不著，看那枚戒指, 看到里面刻著我和他的名字，還是覺得, 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所以你離開了？”
這是我未曾幻想過的答案。我將獨立開發(fā)的第一個軟件賣出的錢委托友人交給齊康，錢卻莫名其妙到了丁曉君的手中，丁曉君拿這筆錢買了婚戒、拍了婚紗照，然后寄信來羞辱我，我從此以后絕了和齊康再聯(lián)系的心思。
經(jīng)年之后，齊康卻告訴我，他將那枚戒指賣了，為了湊錢來偷偷地看我。
“不是離開，應(yīng)該算逃跑吧�！饼R康低頭笑了笑，很懷念的模樣，“有一天，丁曉君熱得厲害，讓我去給他買飲料，我攥著飲料，站在門外想了想，就直接打了個面包車，去典當(dāng)行賣了戒指，掉頭就去火車站了。”
“……你沒帶任何行李？”
“我?guī)Я隋X，還有身份證。”
但那是很少很少的一筆錢，我贖回那枚戒指的時候，只花了兩千多塊，而這些年，黃金的價格一直在向上升，算一算，當(dāng)年齊康最多賣了一千五。
從寧縣要平城，要坐一天一夜的綠皮貨車，單程費用就要四百多塊，路上買點吃的喝的，這一千五，到目的地，就只變成了一千元。
平城是超一線城市，當(dāng)年的物價不低，便宜的賓館住一晚也要一兩百，隨便買碗面條也要十幾二十塊。
齊康的那次‘逃跑’，應(yīng)該是過得很拮據(jù)的。
“你是什么時候到的？”
“記不清了……”
“我可以通過你的身份證號查詢到你的乘車記錄，你還記得大概是哪個月份么？”
這句話其實是在撒謊，十多年前，齊康肯定沒有注冊購票軟件的賬號，這么多年過去了，即使撥打人工電話，也很難查到他的相關(guān)記錄。
然而我的語氣太過篤定，齊康還是被騙到了，輕易地給出了我想要的答案。
“四月二十九早晨上的火車，四月三十日中午到的平城�！�
——四月三十日啊。
我記得很清楚的。
我特地將我和齊康的領(lǐng)證的日期定在了這一日，當(dāng)然并不是因為五月一號我們要舉辦婚禮，而是因為，我是在這一天的清晨收到了看似來自齊康、實則來自丁曉君的信，信件使用了空運快遞，信里面是齊康和丁曉君的結(jié)婚照，背后還有一行字，丁曉君留下的——“我用你的錢，給齊康補買了婚戒，你看他笑得多開心�！�
那是我心碎的一天。
我喝得酩酊大醉，金玉出了房費，轟走了我所有的室友，然后陪著我一起喝到了凌晨。
我記不清我同金玉說了什么了。
但在那天，金玉在半醉半醒的時候，試圖和我酒后亂性，我吐了他一身，弄臟了他最喜歡的旗袍，很堅決地對他說了“不”。
我的大腦轉(zhuǎn)得很快，我問齊康：“你是不是一到了平城，就來找我了？”
他“嗯”了一聲，又說：“第一天沒見到你，我不知道你在哪個班級，也不知道你住在哪個寢室�！�
“后來怎么找到的？”
“第二天一早在校園里碰到的�！�
“撒謊�！�
我的記憶力很好，因為那天的宿醉，我第二天直接沒有起床，將近傍晚的時候，才勉強緩過來，去食堂吃了飯。
“那就是第三天一早碰到的�！�
“四月三十日那天晚上，你是不是進宿舍找我了？”
“沒有，你們宿舍管得很嚴(yán)格……”
“如果你沒來宿舍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宿舍管得很嚴(yán)的？”
我注視著齊康，我想看他還要怎么狡辯，還要怎么騙我。
齊康抿直了唇線，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是去宿舍找你了，但你們宿管管得很嚴(yán)格，我沒能進去�！�
“你進去了，甚至還查到了我在哪個宿舍，”我又在詐齊康了，“你是撞見了我在喝酒么？我那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喝醉了。”
“……”齊康張了張嘴，沒有反駁，那竟是默認(rèn)了。
“我和金玉什么都沒發(fā)生，我拒絕了他。”
“我知道。”
“那你……”
“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在門外聽到你一直在說我們的故事，一邊說一邊哭，我推開了一個門縫，偷偷地看了一會兒。”
“既然已經(jīng)推開了一個門縫，為什么不把門推開？”
“許皓然，我已經(jīng)嫁了人了�！�
“嫁了人也可以離婚，你已經(jīng)逃出來了�！�
“我已經(jīng)不干凈了�！�
“我不在乎�！�
“我配不上你�！�
“我說配得上，那就配得上。”
“他長得很漂亮，也很喜歡你。”
“但我不喜歡他�！�
“你吐了他一身，讓他滾，他先用毛巾擦干凈了你的臉，幫你換好了衣服，才罵罵咧咧地收拾自己。”
“哦�！�
“愛一個眼神是藏不住的，如果你和他在一起的話，一定會幸福�！�
“我們幸福了，那你呢？”
“……”
“那拼命逃出來的你呢？那還有些喜歡我的你呢？”
我逼著齊康，想聽到他真實的的想法和答案。
齊康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說：“看著喜歡的人過得幸福，那也是一種幸福啊。”
“你……”
你是傻子么？
“我只會成為你的拖累，成為束縛住你的繩索�！�
“……”
“即使到今天，我依舊不后悔關(guān)上那扇門的決定，許皓然，喜歡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它不是生活的全部�！�
“如果有一天，我婚姻美滿，兒孫滿堂，再和你在大街上遇見……”
“我會很高興，真的，我會很高興，這證明我的選擇沒有錯，而你過得很幸福。”
齊康像是在說服我，又像是在說服他自己，他活成了一個圣人，活成了一個不懂得偏愛自己的人。
我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唇，湊到了他面前。
我說：“如果時光能倒回的話，我會推開房門，抱住你的。”
我只說了這一句話，齊康的眼淚就突兀地淌了下來，沾濕了我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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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門外的喧鬧聲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止了, 田家人或許還要那么一兩分臉面，也或許怕事情鬧大自己得不到什么好處，最后選擇了灰溜溜地離開。
我抱著齊康, 仿佛夕陽西下、倦鳥歸巢。
他悄無聲息地哭著, 等哭夠了, 才輕輕地問我：“我做錯了么？”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但吻了吻他的耳垂，對他說：“以后把選擇權(quán)都交給我�！�
我的溫柔的、善良的、軟弱的、傻瓜的太太，你做過太多并不正確的決定, 我無法苛責(zé)你，我曾經(jīng)想讓你自由在天空中翱翔, 但或許你從未有能對抗這個世界的勇氣和能力, 你更適合做我的籠中雀, 當(dāng)我身后的男人。
然而，我又無法說得出你究竟犯了什么錯，善良不應(yīng)該成為一種錯, 善良過了頭也不應(yīng)該成為一種錯, 或許錯的是整個世界, 因為這個世界并不美好，存在著太多的爭執(zhí)與陰暗面, 生活著太多見不得旁人好、試圖將身邊人拉下水的陰險小人，流淌著太多的利益交換與潛規(guī)則。
齊康這回沉默了很長的時間，但最后他低聲回答了一句：“好。”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 又問他：“后來你是怎么回去的？”
“沒花路費，他們把我送回去的�！�
“他們？”
“田書文背后的那些人, 怕我去上.訪.鬧.事，就來平城找我了, 后來，有一天我去學(xué)校偷偷看你，人沒看到，碰到了他們，就和他們回去了�！�
他說的每個字都很尋常，湊到一起，卻成了一場悲劇。
我無法想象齊康當(dāng)時的心情——見不到的喜歡的人、兇狠的‘追兵’、本以為逃脫了但卻未曾逃脫的命運，以及在遠方的擅長家暴的“丈夫”。
我有些艱難地追問：“你回去的話，丁曉君對你做了什么？”
“沒什么�！�
“說實話。”
齊康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說：“丁曉君罵我、打我、后來還想殺了我，我想著和他同歸于盡算了，但后來丁龍從自己的小屋子里出來了，一把抱住了丁曉君的大腿，哭著求他爹放過我�！�
“或許是苦肉計，一唱一和地給你做局�！�
我對丁家父子沒有一丁點的好感，也不憚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們。
“這樣的情景發(fā)生了不止一次兩次，在丁龍還小的時候，發(fā)生過很多次，”齊康知道我不愛聽這些，但他的性格還會讓他將這些過往說出口，“他那時候還會哄我，對我說，等他長大了，就可以揍贏他爹了，他會好好孝順我�！�
“事實上，當(dāng)他長大了一點后，只是成為了另一個壓榨你價值的人，他配合著他的父親，將你鎖在寧縣、鎖在所謂的家庭之中，讓你翻不得身�！�
齊康這次沒有反駁我，他說：“我欠他的，都已經(jīng)還清了，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這輩子還不清，那就來生繼續(xù)還吧�！�
“下輩子，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那你下輩子換個性格，自私自利一點，別再這么大愛無疆了。”
“這輩子不行么？”
“恐怕你做不到，但凡你能做到，田媛媛的事也就不至于拖到現(xiàn)在了�！�
我不打算再聊這個話題了，于是問他：“要不要去附近玩上幾天？”
“等所有的事都調(diào)查清楚了，然后再回來？”
“嗯，左右也沒什么和你相關(guān)的事，你是受害者。”
齊康看起來很心動，但還是搖了搖頭，說：“這應(yīng)該是我最后一次回寧縣了，我想再留這里住上幾天�！�
“以后想回來的話，還是可以回來的�！�
“寧縣已經(jīng)沒有什么牽掛我的人或者事了�！�
“那看來我做得還不錯�！�
“什么？”
“拔除掉了你身邊所有的污染源�！�
齊康苦笑了一下，沒反駁我。
晚飯沒有讓齊康再做，我?guī)еR康乘車去了縣城，在縣城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在酒店里做不可描述的事。
我的幾個下屬沒有體驗過鄉(xiāng)村生活、沒有睡過北方的土炕，在征得我們的同意后，他們選擇借住在我家一夜。
深夜，我被手上智能手表的震動驚醒——我設(shè)置了緊急來電的震動提醒。
齊康睡得很沉，我將他的被子掖好，披著外套、拿著手機去了套間的外間，接通了來自下屬的電話：“許先生，有兩個村民偷偷搬運了柴火過來，還帶來了汽油，縱火燒人，幸好小張半夜起夜，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把我們都叫醒了救火抓人，你看這件事，該怎么處理？”
“有沒有人員損傷？”
“沒有，我們一點傷都沒有，但是抓人的時候下手狠了點，估摸是把人扭傷了�！�
“正當(dāng)防衛(wèi)，沒事，回頭報送人力部門，為你們頒發(fā)證書和獎金。”
“謝謝許先生，我們發(fā)現(xiàn)得有一點晚了，外面的柵欄都點燃了，幾乎都燒了個干凈，房子倒是沒事。”
“人沒出事就好，報警了么？”
“報了，還聯(lián)系了村長，他們說正組織人往這邊趕�！�
“你們注意安全�！�
“您放心�！�
“提前聯(lián)系好律師團，不接收任何和解，重判他們。”群 761012738附贈清 水文 合集， 配有人 工找文 等你 來撩 ~
“好�！�
我掛斷了電話，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一點怕來。
如果不是我傍晚時分突發(fā)奇想，決定帶齊康去縣城吃飯過夜，那受到火災(zāi)威脅的，恐怕就會是我們兩人——我們睡眠質(zhì)量很高，恐怕也沒有我下屬的警惕心，能夠及時發(fā)現(xiàn)外面不對勁的地方。
或許一個不留神，我們的命就會留在寧縣了。
我在外間獨自待了一會兒，等勉強平復(fù)了心情，才回了臥室，但睡是睡不著了，縱使閉眼，依舊清醒地等待了齊康睡醒的時候。
齊康躺在我的懷里，用臉頰蹭了蹭我的脖子以下不可描寫的地方，緩慢地睜開了雙眼，對我說：“早�！�
我“嗯”了一聲，下一瞬，齊康又問我：“是不是沒睡好？你滿眼都是紅血絲�！�
我繼續(xù)“嗯”了一聲，補充說道：“昨天有人連夜縱火，試圖燒死我們，已經(jīng)被警察一并抓到警局里了�！�
“是誰？”
“還能有誰？”
齊康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他說：“這么多年了，他們?yōu)槭裁催�不放過我們�！�
“正是因為這么多年了，當(dāng)年參與這件事的人，如今都更加位.高.權(quán).重.了，為了保全自己，當(dāng)然會不擇手段、鋌而走險�！蔽矣弥父姑嗣R康的臉頰，溫聲說，“不過，這種狗急跳墻的手段，不過是付偶抵抗，一擊不中，只會把他們?nèi)紶窟B出來，加速案件的完結(jié)�！�
齊康點了點頭，半響，他說：“還是我連累……”
“夫妻之間，談不上什么連累不連累了，解決完這些陳年舊事，大家都能睡個好覺，何樂而不為？”
“會解決么？”
“會，我們要相信上頭懲.黑.除.惡、打.擊.腐.敗.的決心。”
我們起了床，還在吃早飯的時候，就前后腳收到了有關(guān)部門的電話——他們請我們前往指定地點配合調(diào)查。
除此之外，我還獲得了一個新的訊息——當(dāng)年的高考頂替案，還有內(nèi)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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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我和齊康一起乘車去了指定的地點, 推門而入的時候，未曾預(yù)想到里面竟然會是那么“熱鬧”。
我久違地見到了齊媛媛，她穿著囚服, 和幾個同樣穿著囚服的人坐成一排, 對面則是一排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有關(guān)人員”, 其中不乏我熟悉的面孔, 見我進了門，還沖我笑了笑。
我看到了放著我和齊康桌簽的空位，位置不算偏, 但并不是正對著齊媛媛的。
齊康有一點緊張，他伸手拽住了我的衣角, 我似有所感, 人沒有回頭, 卻精準(zhǔn)地“抓”住了他的手，和他手牽著手進了門、走到了空座旁邊坐下，這才松開了他。
齊康在我的左手邊, 我的右手邊是一位來自公.安部門的同志, 看來今天是多堂會審, 只是沒有預(yù)料到，我們竟然也有機會“旁聽圍觀”。
和上次視頻見面相比, 齊媛媛顯得憔悴疲倦了很多，褪去了妝容的修飾，她整個人幾乎可以用“眼窩深陷”“形銷骨立”來形容, 呈現(xiàn)出一種極度不健康的姿態(tài)。
負責(zé)調(diào)查的主要同志們開始向齊媛媛和她的同伙提問，出人意料的是, 齊媛媛并不是參與人員，而是“主犯”。
據(jù)相關(guān)嫌疑人交代, 田書文高考失誤后，一開始并沒有想要替換成績，而是計劃出國留學(xué)。
田書文自己想出國留學(xué)，他父母卻不大愿意唯一的兒子就此離開，在親戚往來中流露出了遺憾和難過的情緒，田媛媛得知這個消息后，主動提出了“找個學(xué)習(xí)好的人，給對方一筆錢，然后交換成績”這樣的方案。
田書文的父母假意推辭了一番，就給了田媛媛一筆“定錢”，讓她去找合適的人，只要能辦妥這件事，錢不是問題。
在田書文的父母看來，他們是拿錢買成績；在受害人看來，則是田家人以勢壓人；中間的田媛媛，收了錢，卻“兩頭騙”。
前面的內(nèi)容通過一問一答，都核對得差不多了。
調(diào)查人員整理了一下文件，轉(zhuǎn)過頭問我：“許先生，你和田媛媛有私人恩怨么？”
“有�！�
其實穩(wěn)妥起見，我應(yīng)該回答“沒有”的，但我現(xiàn)在的財富和地位，已經(jīng)可以選擇在這種場合說一些實話了。
“我問得更詳細一點，截止到你高考后，你和田媛媛之間有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么？”
“有。”
“具體是什么？”
“齊媛媛此人極端自私自利，故意損害自己的養(yǎng)父母以及養(yǎng)兄的利益，屢屢提出不合理要求，一旦不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就會以自殺作為要挾，我對她厭惡至極�！�
“你們有正面發(fā)生過沖突么？”
“這倒沒有�！�
“有發(fā)生過打架或者爭吵么？”
“沒有�！�
“辱罵呢？”
“我懶得和她說話�！�
“我明白了。”
調(diào)查人員點了點頭，低頭寫了幾句話，又很鄭重地對我說：“根據(jù)我們的前期調(diào)查，最初齊媛媛選定的替換成績的人選，是你，這件事，你知情么？”
我的心臟偷停了一拍，下意識地看向了在我左側(cè)的齊康，齊康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他開口替我回答：“他不知情。”
——最初齊媛媛選定的替換成績的人，是你。
——他不知情。
我猜，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我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因為極度的吃驚，而失去了表情管理。
調(diào)研人員迅速問了下一個問題：“你是知情人么？”
“我是�！�
“他是�！饼R媛媛插了一句嘴。
“在沒有詢問到你的時候，犯罪嫌疑人請保持緘默。”
調(diào)研人員訓(xùn)斥了一句田媛媛，轉(zhuǎn)過頭繼續(xù)詢問齊康：“我們需要你的證詞，請你準(zhǔn)確、完整地復(fù)述你所知曉的情況，以及你在整個案件中的所作所為，這對于我們后續(xù)的工作非常重要，謝謝�！�
齊康的臉色蒼白得可怕，他呼吸了幾次，但遲遲沒有說出第一個字。
我伸出了手，在桌面上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一開始是顫抖著的，但自從我們十指相扣，他的手很快就鎮(zhèn)定了下來，仿佛從我的身上，汲取到了無邊的勇氣和力量。
他終于開口，說出了那段隱瞞了十多年的過往。
“那年高考后，我考得還不錯，我老公考得也不錯，我們原本能按照計劃去同一所大學(xué)�！�
“我聽說讀大學(xué)之后，高數(shù)很難，就向父母額外要了一點錢，想買幾本高數(shù)輔導(dǎo)書，我用一套，許皓然用一套�！�
“打電話的時候，田媛媛聽到了，她很不高興，等我掛斷了電話，她說，許皓然未必能考上大學(xué)�！�
“我也很不高興，我對田媛媛說，你不要胡亂說話，詛咒許皓然�！�
“后來我們發(fā)生了爭執(zhí)，吵架上了頭，田媛媛說，要不要打個賭，我賭許皓然會高考大失誤，最后名落孫山。”
“我沒有和她打賭，但我夜里怎么也睡不著覺，我了解田媛媛，她說那句話的樣子，不像是胡亂攀扯，倒像是做了壞事、在洋洋得意似的。”
——“齊康，你TM的就是這么看我的？”田媛媛似乎受不了這個評價，直接破口大罵。
——“肅靜�！闭{(diào)研人員冷聲提醒，“你的表現(xiàn)，也會作為后期量刑的重要依據(jù)�！�
田媛媛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用憎恨的眼神看著我和齊康，她倒是不敢再說話了。
“縱使你罵我，依舊改變不了，你的確是這樣的人的事實。”
齊康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一個晚上沒怎么睡，第二天醒來之后，想要去調(diào)查一下這件事，于是就跟在田媛媛的身后，我發(fā)現(xiàn)她去了田家�！�
“一連幾天都是這個操作，我原本已經(jīng)對她失去了戒心，但我在整理文件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保管的最后一次模擬考的成績單，以及班級的考場安排都不見了�！�
“一個高考生的學(xué)號以及考號，是很重要的東西，能進我的房間接觸到這些東西的人，只有田媛媛�！�
“我詐了一下她，我說我已經(jīng)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了�！�
“田媛媛開始大吵大鬧，她說她也不想的，誰讓田家人一直在逼她，她不得不把東西偷出來給他們，反正禍害的是別人，叫我不用在意�！�
“事已至此，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田家人想要換一個人的成績，而這個人，就是許皓然�！�
“我去找了田家人理論，他們讓我不要多管閑事，如果我敢攪黃這件事，他們就把事情鬧大，讓一個考場的人都陷入‘高考舞弊’的嫌疑中，到時候大家都沒有成績，全都完蛋�！�
“我有想過告訴許皓然這件事，但他是一個很直接的人，我無法預(yù)判到他會做出什么事，我害怕他會堅持追尋公平正義，然后遭遇到很大的危險。”
“田媛媛勸我，她說，田書文的成績也不錯，雖然高考失誤，但還是夠上一個本科的，不過是交換了一下成績，許皓然照樣有書讀�！�
“但我看不下去�！�
“許皓然不是那種天生的聰明人，他高一的時候成績不算好，為了最后高考的成績，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努力�！�
“他沒日沒夜的學(xué)習(xí)，好不容易考了一個好成績，離想要去的大學(xué)只有一步之遙，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田書文不是需要一個人和他換成績么？那就給他好了，許皓然絕對不行，我可以把成績替給他。”
“本來也有我的錯，要不是我沒有保管好成績單和考場安排，田媛媛怎么會輕易地偷到它，把它交給田家人�！�
“田家人不愿意，說已經(jīng)打點好人了，再換人選，還要再打點一遍，再走一遍流程，有風(fēng)險、還很麻煩�！�
“我求了田媛媛，我說，如果你有那么一丁點還顧念著我們兄妹的情分，如果你不想我憎恨你一輩子、不認(rèn)你這個妹妹，你就幫幫我�！�
“田媛媛最后答應(yīng)了。”
“我和田書文的成績調(diào)換了�！�
“這就是我所知曉的全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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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很難描述我聽到齊康終于說出這段過往的感受。
感動么？的確是有的。
但已經(jīng)過去了太多太多年, 仿佛隔了一層，以至于我真正涌現(xiàn)在心頭的感動，并沒有我想像得那么多。
驚訝么？的確是有的。
在十幾年的歲月里, 我將我和齊康之間的分離, 歸咎于“陰差陽錯”和齊康的“個人選擇錯誤”。
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幻想過, 如果齊康沒有“高考失誤”, 如果齊康沒有“眼瞎”看上丁曉君，我們之間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jié)局”。
我是恨著齊康的，有多愛, 就有多恨。
我很難忘記，那一封封信寄出卻沒有回復(fù)的失落。
也很難忘記, 每一次坐了一天一夜的車, 得到的卻是齊康一次又一次拒絕的痛苦。
我曾在漫天的大雪中茫然無措, 也曾被野犬追逐得狼狽不堪。
我曾在柵欄外悄悄地窺視著他的幸福，也曾得到他冰冷的、毫不留情的話語。
我曾向他一次又一次地伸出過手，也曾一次又一次地詢問他“為什么”。
最后我心灰意冷, 封存了那段感情, 選擇開啟全新的生活。
最后我游戲人間, 在燈紅酒綠間汲取著情人們充沛的帶有目的的情感，仿佛這樣, 我就可以遺忘掉，我是被拋棄的那一個人。
我是真的一度放棄了齊康的，因為這正是他所期盼的。
然而命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不, 嚴(yán)格來說，并不是命運的緣故。
我對我的高中同學(xué), 哪里有什么情義可言？
一群曾經(jīng)或霸凌過我的、或冷眼旁觀過其他人霸凌過我的人，其實并不值得我浪費時間。
我回寧縣其實也很不應(yīng)該, 一來我并不喜歡、甚至厭惡這個地方，二來我連每年祭奠父母都讓專業(yè)的團隊去做，同學(xué)聚會總不會比祭奠父母更加重要。
但很奇異地，我還是回到了寧縣，參加了這場與我而言毫無意義的聚會。
因為，當(dāng)我在曾經(jīng)的班級群里看到聚會邀請函的時候，我的眼前久違地浮現(xiàn)出了齊康的身影。
單薄的、瘦弱的、面容模糊的。
我竟然已經(jīng)記不清屬于他的模樣了。
但我的胸口卻涌起了熟悉的痛苦，甚至依稀夾雜著些許恨意。
我記不清了齊康對我的好，但他是如何傷害我的，我竟然還記得分明。
這么多年了，他還過得好么？他有為當(dāng)年的選擇而感到后悔么？他還記得我么？
我并沒有立刻報名參加，而是昏昏沉沉睡了一夜，在第二天的早晨，才下了決定。
我想去看看齊康，如無意外，這應(yīng)該也是我見他的最后一次。
我想為我們之間的過往做一個最終的告別。
我期望他過得好，這樣的話，我就不必再有一絲一毫地惦念他。
又期望他過得不好，這樣的話，也就證明了他當(dāng)年不聽我的話、沒有選擇和我在一起，究竟是多么的愚蠢。
我不知道我究竟想看到的是他過得好，還是過得不好，我只知道，我是因為想見他，才選擇回的寧縣、參加那個不知所謂的同學(xué)聚會。
我在聚會上看到了很多完全沒什么印象的人，但人潮洶涌，我卻沒有找到齊康的身影，從同桌人的話語中，我得知，齊康從未參加過任何一場同學(xué)聚會，他嫁了人，似乎過的不太如意。
想找一個人，與我而言，其實很容易。
我唯一在猶豫的，就是究竟要不要去見齊康。
或許我以為的“久別重逢”，于對方而言，只有“驚恐”
沒有“驚喜”。
我滿身酒氣，卻只有微微的醉意，我讓助理驅(qū)車送我到了我和齊康曾經(jīng)的秘密基地。
在我和齊康還年少的時候，齊康每次難過，總會悄悄地來到這里。
如果齊康知曉我們聚會的消息，如果他沒有參加聚會并為此感到難過，他有至少五成的概率會來這里。
——那并不是偶然相遇，也不是臨時起意，那是我的有意為之、處心積慮。
重逢以后，我卻漸漸知曉了當(dāng)年的真相，并不像我過往十多年一直篤信的那般。
齊康并不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他是受到了脅迫和壓力，才不得不選擇和丁曉君在一起。
齊康并不是高考失誤，他是成績被其他人替換了，才名落孫山、與我分別。
到最后，齊康原本也可以不被替換成績，他是為了救我、為了保住我的成績，才“自愿”獻祭了自己的成績。
而我這么多年，怨錯了人，也恨錯了人。
甚至，齊康一直都在喜歡著我。
我應(yīng)該感到驚喜的。
但我卻有很深的不真實感。
甚至有些茫然無措。
打個比方，就好像我一直在沙漠里禹禹獨行、忍饑挨餓、承受著非人的痛苦，突然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人，他告訴我，我走錯了方向，只要向右再走幾百米，那里就是綠洲，他還要硬塞給我一堆香甜可口的水果。
我應(yīng)該感激涕零的。
但我又會想，那我這些年禹禹獨行、忍饑挨餓、承受著非人的痛苦，又是為什么？
我似乎沒有理由再對齊康產(chǎn)生恨意和怨懟，因為他幾乎是燃燒了自己、奉獻了自己，才勉強將我托舉到了相對正常的生活。
他所做的一切決定都是“為我好”，連最后的不見面與不打擾，也是為了不拖累我的生活。
他期盼著我能擁有幸福，期盼著我可以每天過得快樂。
他對我的愛與喜歡，是把一切好的東西都捧到我的面前，是拼盡全力，讓那些妖魔鬼怪不至于叨擾到我。
他從來都沒有給我任何考驗。
他沒有讓我嘗試過和背景極深、關(guān)系極硬的田書文的父母斗爭，沒有讓我日夜輾轉(zhuǎn)反側(cè)，擔(dān)憂著自己的成績、自己的未來和自己的安全。
他沒有讓我嘗試過補全他的檔案和學(xué)籍，去和那些既得利益者魚死網(wǎng)破，拼出來一個復(fù)讀高考的機會。
他沒有讓我嘗試過和那些算計他的人渣斗智斗勇，幫助他擺脫被無意識錄下的照片和視頻威脅，抓住他的手腕，帶他離開黑暗的泥沼。
他沒有讓我嘗試過拼命打工，供養(yǎng)他讀高中、上大學(xué)。
他沒有讓我嘗試過在平城為他租一個房子，幫助他與丁曉君徹底分手，帶給他新的生活。
他沒有讓我嘗試過和他在很年輕的時候就開始交往，一邊創(chuàng)業(yè)一邊和他一起成長，養(yǎng)他養(yǎng)自己，體驗尋常情侶扶持走過的生活。
即使重逢之后，他也從來都沒有向我求助過，沒有主動說出當(dāng)年的真相，換取我更多的偏愛、憐惜和愧疚。
他的表情和眼神變幻莫測，最后說出口的，卻只有生疏的一句：“許先生�！�
他對我是如此的好。
我卻偏偏“不識好歹”，不能接受這種“好”。
一直以來，我都認(rèn)為我是強勢的那一方，我強勢地扭轉(zhuǎn)了齊康的命運、將齊康周圍的那些害蟲一一除去、“安排”了齊康的學(xué)業(yè)和事業(yè)、要求齊康活得自由、擁有自我、將齊康禁錮在我的身邊。
直到今天，我才恍然大悟，真正強勢的，或許就是我身邊這個溫柔、懦弱、看起來并不聰明的齊康。
他強勢地闖進了我封閉的世界里、奪走了我最初也是最濃烈的愛情、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改變了我的人生，我如他所愿，安穩(wěn)地上了大學(xué)、未曾被寧縣的泥沼沾染上痕跡、與他十年不再相見。
或許他唯一算錯的，不過是我對他用情太深、頻頻回來找他、試圖“拯救”他、痛苦了很多年。
我不該恨他，沒理由恨他，他對我有大恩，我怎么可以以德報怨？
但我還是忍不住恨他。
我仿佛是他手中的提線木偶，自始至終，他從未對我說過什么，從未給我任何選擇的權(quán)利。
他像是傳統(tǒng)的大家長，隱忍付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我好，但從未問過我的想法。
我想和他一起度過那些艱難的時光。
我想和他一起為了社會的不公而抗?fàn)帯?br />
我想做很多工作，養(yǎng)活我心愛的戀人。
我想拼命努力，換取他的立錐之地。
我想擁有他，從我們的二十歲開始。
他沒有給我任何選擇的權(quán)利。
他甚至不打算告訴我。
在他的心中，我似乎從未長大過，還是那個碰到村里狂吠的野犬，躲在他背后、需要他保護的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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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我的感情非常復(fù)雜, 但這是之后我和齊康兩個人需要交流考慮的事，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開完這場“溝通調(diào)研”會議。
因此在齊康說完后, 我本能地補充了一句：“齊康是被威脅和哄騙的受害者, 當(dāng)時沒有直接舉.報也是迫于田家人的威脅, 不得不進行自保, 這件事的發(fā)生主要是因為有關(guān)部門的內(nèi)部腐.敗和不作為，我不認(rèn)為他在這件事中有任何在法律和道德層面上不妥當(dāng)?shù)牡胤�。�?br />
我說完了這句話，齊康攥緊了我的手, 我側(cè)過身，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并警惕著田媛媛可能會說出的傷人的話語。
出乎我的預(yù)料, 田媛媛可能是顧忌著之后的量刑環(huán)節(jié), 并沒有說什么，反倒是調(diào)研人員翻了翻手中的材料，說：“齊康也算不上完全的無辜吧, 根據(jù)相關(guān)人員的口供, 他收到了一筆好處費�！�
“這不可能�！蔽医^對不相信這件事。
“我沒有收任何好處費, 也不可能收任何好處費。”齊康也直接開口反駁。
“我們查詢過你的銀行賬單，你有一筆十五萬元整的入賬記錄�！�
齊康的表情有些難堪, 他說：“……那是丁曉君給我的彩禮錢�！�
“這筆錢后來用于你和丁曉君的日常生活了么？”
“沒有，”齊康深吸了一口氣，說, “我取出來，給了田媛媛, 用于支付她出國的費用�！�
“全部？”
“全部。”
幾個調(diào)查人員對視了一眼，最后還是坐在最中央的調(diào)查人員說：“有一件事, 我認(rèn)為你應(yīng)當(dāng)有知情權(quán)。”
“……請說。”
“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田書文的父母支付給了田媛媛一共三十五萬元，其中五萬是中介費用，剩下的三十萬，按理說，這三十萬應(yīng)該都打給你，并且明確告知你用途的�！�
“此外，丁曉君也是涉案相關(guān)人員，田媛媛曾經(jīng)給了丁曉君兩千元的好處費，用于通過丁曉君聯(lián)系上某位官員。”
“根據(jù)那位官員的口供，他和丁曉君長期保持不正當(dāng)?shù)年P(guān)系，并且不慎被丁曉君拍攝了照片，不得不答應(yīng)對方一件事，因此參與了此次高考事件�！�
“也就是說，田媛媛和丁曉君合謀做了個局，將你誆騙了進去，當(dāng)然，完整事實是否是如此，還需要其他的佐證材料，但大致脈絡(luò)已經(jīng)清楚明白了�！�
我開口想要說話，齊康卻捏了捏我的手指，示意我不要說話，我一貫是我行我素的，卻也停止了發(fā)言。
既然齊康想要親自面對，我只能選擇支持他的決定。
齊康緩慢地站直了身體，臺面以下，我們依舊十指相扣，我希望能夠借由這個動作，讓他知曉，我永遠站在他這一邊，也是他最堅定的后盾。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沒有停頓，他詢問調(diào)研人員：“我能和田媛媛對話么？”
調(diào)研人員也嘆了口氣，說：“可以，現(xiàn)在你們可以自由發(fā)言了�！�
“那好，田媛媛，我問你，調(diào)研人員說的，都是真的么？你是收了一大筆錢，然后將這筆錢中的一部分轉(zhuǎn)給了丁曉君，再讓丁曉君給我下套，逼我嫁給他，再把這筆錢以彩禮錢的名義，從我這過一遍賬，拿著錢直接出國么？”
田媛媛的臉上快速地閃過了慌張和煩躁，卻獨獨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她仰著頭，像年少時一樣的盛氣凌人。
她說：“是又怎么樣？這錢是我辛辛苦苦、擔(dān)驚受怕賺來的，我拿走又怎么了，再說，沒有我，你根本遇不到丁曉君養(yǎng)你，說不定早就餓死了�！�
齊康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我死死地攥緊了他的手，他自個則是用左手撐在了桌面上，勉強穩(wěn)住了身形。
“我原以為你只是年紀(jì)輕、不懂事、走錯了歧路，倒沒想到，你這個人，一直以來都是人面獸心、黑白顛倒、作惡多端。你幾乎毀了我所有珍惜的東西，怎么還能這么厚顏無恥、振振有詞？”
齊康氣得渾身都在發(fā)抖，但他從來都沒有罵過人，甚至說不出多少傷人的話語。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就算沒理我也要咬出三分，更何況，我自己為我自己打算，我又有什么錯？”田媛媛沒有半點愧疚亦或懊悔的情緒，嘴角甚至帶了一絲諷刺的笑容，“我哪兒像你，生來就有親生父母疼，我被父母像個累贅一樣扔到了你家里，只能當(dāng)二等公民，你父母嘴上說得好聽，真動真格的，還不是偏愛你這個親生兒子？”
“你胡說，”齊康的身體有一個明顯的向前傾的動作，“田媛媛，做人要講良心。爸媽從來都沒有委屈過你，你小時候身體不好，他們整夜都不睡覺，一直在照顧著你，你從小到大穿的裙子、用的文具都是村子里最好的，后來你讀書想要報英語的興趣班，家里沒錢，爸媽寧愿周末多打一份工，也要送你去，就算到臨死的時候，也惦記著讓我照顧你……”
“那是我騙你的，”田媛媛哈哈大笑，狀若癲狂，“那對老不死的，臨終前竟然抓著護士的手，讓她轉(zhuǎn)告你，田家人一直想把我接回去，如果我想認(rèn)祖歸宗的話，財產(chǎn)只需要分我三分之一，如果繼續(xù)姓齊，才能分一半。他們還說，說我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以后要對我留個心眼，不要事事都聽我的。”
“蒼天有眼啊，我提前一步趕到了醫(yī)院，隔著簾子聽到了這件事，人家護士怎么愿意摻和進別人家的家事，我又塞了她一個紅包，還不是任由我想怎么說，就怎么說�！�
“他們悉心照顧了你這么多年，就因為這一件事，你就恨上了他們？還要篡改他們留下的遺囑？”
一位調(diào)研人員實在氣不過，開口插了一句。
“你懂什么？他們不是口口聲聲說最愛我了么？結(jié)果事到臨頭，果然是在騙我�！�
“你恨我父母，也恨我�！饼R康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
“你說得對，我真的恨你，齊康，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就是爸媽唯一的孩子了，什么都是我的�！�
“你篡改了遺囑，我會照顧你，讓你拿到更多的遺產(chǎn)，這樣還不夠？”
“那么一點點的錢，怎么夠？”
“你恨我，那許皓然又做錯了什么，你最初就把我賣了不就可以了么？”
“怪就怪你當(dāng)年總是聽他的，我才是你妹妹，你偏偏聽他的�！�
“不聽我的，難道要聽你的么？”我終于無法忍耐，也開口說話，“你自小就欺負齊康，奪走他喜愛的玩具，騙走他的零用錢，等大了一點，惹了禍，以死相逼要讓齊康退學(xué)去保證你繼續(xù)讀書，齊康如果不聽我的，早就被你禍害沒了。”
“你不是我的妹妹，早就已經(jīng)不是了。”
“呵——你看你，終于說出心里話來了吧。”
“田媛媛，我以前一直弄不明白，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齊康眼里的光明明滅滅，最后化成了黑一般的沉靜，“現(xiàn)在我明白了，一直以來，你都想毀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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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你難道沒有幻想過么？哪天如果我徹底消失了, 你不會拍手喝彩么？”
田媛媛聲嘶力竭地沖齊康喊出了這句話，她身后的兩名安保人員警惕地看著她，以防她突然暴起傷人。
“我從來都沒有這么想過, 事實上, 在你改姓田以前, 我一直都拿你當(dāng)親妹妹�！�
“說謊——早在我換了你成績的時候, 你就已經(jīng)恨極了我。”
“你總是騙我，你是被逼無奈的，我也總是選擇相信了你。當(dāng)你說服他們把人選換成了我, 我就已經(jīng)原諒了你一半，如果你那時真誠的道歉, 我或許會完全原諒你。”齊康停頓了一瞬, 神色復(fù)雜, “我一直都在等你的道歉，但最后等到的，是你決定改姓的通知, 直到今天, 我才終于看清楚, 你對我抱有很深的惡意，我對你的寬容, 某種意義上，也害了你�！�
“這些場面話誰都會說，你不必假惺惺的, 試圖讓我感到后悔。”
“田媛媛，如無意外, 這應(yīng)該是我們見面的最后一次見面，我一直都記得, 你小時候喊我哥哥的情景，我曾經(jīng)發(fā)過誓，會照顧你一輩子，抱歉，你太令我失望了，我要食言了�！�
田媛媛一言不發(fā)，她應(yīng)該是聽到了，但她不想讓我們看到半分她狼狽或者軟弱的模樣。
我從她的身上聯(lián)想到了一個成語——鳩占鵲巢。
她可恨又可悲。
接下來的主場重新交給了調(diào)研人員，田媛媛仿佛沒有受到影響，依然是牙尖嘴利。
她反復(fù)強調(diào)自己作案的時候還未成年，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十多年，部分罪名也已經(jīng)過了追訴期。
調(diào)研人員向她說明，這只是一場問詢性質(zhì)的交談，而具體的量刑，則是要在法院開庭、由法官裁定。
她作案的時候雖然沒有年滿十八歲，但已經(jīng)滿了十六歲，依舊要承擔(dān)一定的法律責(zé)任。
此外，昨天夜里的縱火傷人案已經(jīng)連夜審查出一定成果，所有的線索都在指向田媛媛和田家人，案件已經(jīng)提級處理。
田媛媛強做鎮(zhèn)定，卻不自然地擦了擦臉上的汗，她說：“我什么都不清楚，什么也都不知道。”
“這將由公.安機關(guān)的同志偵查判斷，我們無法判定你有罪，當(dāng)然也無法判定你無罪。”
調(diào)研人員說完了這句話，又將手中的材料歸檔裝進了檔案袋里，這場時長不算短的會議，終于告一段落。
田媛媛和其他犯罪嫌疑人先行被帶離現(xiàn)場，我婉拒了一些“熟人”中午共同就餐的邀請，攬著齊康的肩膀，往會議室外走。
齊康的腳步踉踉蹌蹌，依靠著我，才不至于一出門就摔倒在地。
他的眼神有些渙散，顯然之前的對話，幾乎擊垮了他。
我扶著他走出了人群的視線，然后輕易地將他打橫抱了起來，對他說：“摟著我的脖子�！�
過了十幾秒鐘，齊康才照做了，他的頭枕在了我的前胸上，又過了好一會兒，他說：“許皓然，我今天才發(fā)現(xiàn)，我活得像個笑話一樣。”
“你不是個笑話，你只是太過善良。”
齊康不再說話，一時之間，我只能聽到他清淺的呼吸聲。
我抱著他上了車，車輛開始向酒店的方向駛?cè)ァ遄永锸腔夭蝗チ耍蛱煲估锓孔油獍l(fā)生了火災(zāi)，我的下屬發(fā)來了照片，雖然房屋主體沒有受損，但也被煙熏得一片狼藉，現(xiàn)在已經(jīng)雇傭了一批村里人進行修理和清潔。
我決定給齊康找一點事做，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于是趁著齊康發(fā)呆，我給邵博發(fā)了一條訊息。
很快地，齊康的電話也響了起來，他終于回過了神，接起了電話，開始“嗯”“啊”“好”。
掛斷了電話，齊康的精神狀態(tài)有了明顯的好轉(zhuǎn)，他對我說：“下午和晚上都要忙，臨時加了一場訓(xùn)練�！�
“忙吧，晚上想吃什么，我讓人訂外賣�！�
“日料吧，容易一邊干活一邊吃。”
“好，不過寧縣，有日料么？”
齊康的臉上露出了懊惱的情緒，他很快地說：“容易吃的就行。”
“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時間還來得及，寧縣如果沒有，我讓他們?nèi)ジ舯诳h找找看，你別惦記這個，先想想你工作的事�！�
“好。”
作者有話要說：
關(guān)于齊媛媛的判罰和結(jié)局將在后續(xù)的劇情中揭露，別急，很快的，現(xiàn)在出不來，是因為審案需要流程和時間，而許皓然和齊康馬上要離開寧縣了。感謝在2023-04-09 15:52:34~2023-04-09 19:49: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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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齊康在加班, 我也在加班，在絕大部分的時候，我是厭煩加班的, 不過不包括今天。
我們的確需要很多工作, 來沖淡關(guān)于今天上午糟糕的對話的影響, 最好干脆把田媛媛這個人忘掉——但悲哀的是, 我們恐怕這輩子都忘不掉她。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以一己之力，改變了我和齊康的人生。
我的下屬在隔壁縣買來了日料, 我和齊康一邊吃一邊加班，原本應(yīng)該聊幾句天的, 但邵博顯然用力過猛, 齊康忙得連話都說不了幾句, 我在完成工作后睡了一覺，他還在忙，又睡了一覺, 才發(fā)現(xiàn)他躺在了我的懷里。
第二天, 我們快到傍晚的時候才醒來, 酒店房間的窗簾很厚實，室內(nèi)只能看到地?zé)舻男┪⒐饬? 我想要起床拉開窗簾，但剛剛動了動身體，齊康就纏了上來。
我并沒有用錯形容詞。
我可以輕易地掙脫齊康的, 但我不想，于是我放縱自己躺在了柔軟的床上。
又過了一會兒, 我們終于被饑餓所打敗，這才下了床。
我原本想出去吃的, 但齊康很主動地翻起了酒店的菜單，我突然意識到——他其實是不想出門的。
不想出門，那就不出門好了。
我們在酒店的房間里呆了幾天，除了必要的睡眠、用餐、洗漱，其他的時間都用在了沒日沒夜的工作上，我們默契地不去提及那些敏感的人和敏感的事，直到我們不得不出門——遷墳的儀式就在今天，而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將先后遷出，再踏上漫長的離鄉(xiāng)之路。
其實就在昨天，我和齊康談了一下，如果他不愿意的話，我們可以中止這個儀式。
齊康拒絕了，拒絕的理由也讓我無從拒絕，他說:“我這輩子不想再回寧縣了�！�
在很多文學(xué)作品和影視作品里，離鄉(xiāng)的游子總是渴望著回鄉(xiāng)，然而我和齊康仿佛是兩個異類，我們拋棄了屬于我們的家鄉(xiāng)，并且認(rèn)為這是一個很正確的決定——因為在家鄉(xiāng)的時候，難過的記憶是遠多于快樂的記憶的。
起棺的時間定在了中午，據(jù)說是陽氣最旺盛的時候。
先起我父母，再起他父母，按離世的時間來排序。
其實早在前期溝通的時候，我家族的那些人，以及齊康家族的那些人，就都強烈抗議我們的決定。
其中的翹楚可能是我生理上的爺爺和奶奶。
——他們至今在世，而且活得還不錯。
這讓我偶爾會覺得，“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或多或少還是有些道理的。
堵住他們嘴的方式很簡單，誰反對，我就請他們支付寧縣正規(guī)墓地的20年租賃費以及遷墳的相關(guān)費用，此話一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后來，我的下屬溝通了幾個當(dāng)?shù)氐挠嘘P(guān)人員，跑了一趟他們的家中溝通協(xié)調(diào)、做了做工作，至此，天下太平。
十二點整，我和齊康來到了我父母的墓前，說來也是不孝，自我離開寧縣去上大學(xué)后，回來掃墓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往往都是花錢委托他人代為掃墓。
我父母的墳?zāi)顾愕蒙虾啒悖麄冏隽艘惠呑拥暮萌耍x世之后，牛鬼神魔齊出，并沒有幾個承過他的情的人，愿意照顧我一二。
縱使做好事的時候應(yīng)該不求圖報，但結(jié)局如此，也難免讓人心灰意冷。
參與儀式的人很多，我出手大方，殯葬公司也出手大方，派發(fā)了不少紅包，村子里有不少人都來湊個熱鬧。
冥樂響起，白色的紙錢漫天飄灑，隨著一聲“起”，隔了近二十年，我終于再次見到了我父母的棺木。
我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我結(jié)結(jié)實實地跪在了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齊康也跟我一起跪了下去，我試圖阻攔他，但沒阻攔住，他也一樣磕了頭。
我口中念念有詞，一邊說，一邊想，倘若我父母泉下有知，得知了我娶了齊康，應(yīng)該也會感到欣慰吧。
他們一直都很喜歡齊康，小的時候，家里如果做了好吃的零嘴，我父母總是會叮囑我：“到學(xué)校了，多分給齊康吃�！�
齊康是個好孩子，與我不同的好孩子。
整個儀式的環(huán)節(jié)雖然很多，但流程走得很快，一群人吹吹打打，從我父母的墳?zāi)�，轉(zhuǎn)移到齊康父母的墳?zāi)埂?br />
我原本沒想對著齊康的父母磕頭的，但齊康之前已經(jīng)磕過了，我也沒有猶豫，跪下來磕了幾個。
其實我對齊康的父母已經(jīng)沒多少記憶了，但依稀還記得，他們?nèi)叶急环Q為“厚道人”。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是有點埋怨齊康的父母的——既然有了齊康，又為什么要領(lǐng)養(yǎng)田媛媛呢？
一個是親生的，一個是收養(yǎng)的，為什么要那么偏愛收養(yǎng)的那個呢？
明知道放縱田媛媛是不正確的，明知道應(yīng)該阻隔田媛媛和她原來的家人，為什么不采取行動呢？
為什么要讓齊康一直忍耐、一直讓著妹妹？
為什么要把齊康養(yǎng)成這種善良而軟弱的性子？
為什么要突然撒手人寰、給齊康留下一個爛攤子？
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很難產(chǎn)生什么埋怨的情緒了。
這對父母做了一輩子的好人，善良本身是沒有錯的。
更何況，在臨終之際，他們終于能夠?qū)⑵频奶炱缴陨韵螨R康偏移一點點。
那些被篡改的遺言，不止是金錢的分割，更是一對父母對自己兒子的擔(dān)憂與愛。
我在他們的墳前再次許下諾言，將會代替他們，照顧好齊康，直到我們生命的盡頭。
等我轉(zhuǎn)過頭，才發(fā)現(xiàn)齊康不知何時，已經(jīng)滿臉淚水。
他哭得悄無聲息，卻哭的搖搖欲墜，眼淚大滴、大滴地從他的眼眶中流出，仿佛已經(jīng)積攢了太久，終于尋到了一個機會、可以肆意流淌。
我抬起了手，幫他擦了擦眼淚，但他的眼淚在下一秒又重新涌現(xiàn)。
我問他：“你需要一個擁抱么？”
他搖了搖頭，于是我站在他的面前，靜靜地看著他哭。
他哭了很久、很久，一邊哭一邊完成了后續(xù)所有的流程。
最后他拿著碗，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仿佛與過去的一切，做了最決絕的告別。
下一瞬，他抱住了我。
我也抱住了他。
入目的是綠色的樹葉、白色的紙花、斑駁的光影……
有一種死亡般的寂靜。
卻又有一種新生般的釋然。
塵歸塵、土歸土。
讓往生者安寧，讓在世者重獲解脫。
儀式結(jié)束后，我們連夜離開了寧縣，最后一頓飯，是在學(xué)校門口的牛肉面館吃的。
齊康提議進學(xué)校轉(zhuǎn)轉(zhuǎn)，我有點心動，但到最后還是搖了搖頭，說：“算了�！�
我在讀高中時，唯一的值得紀(jì)念的人，就在我的身邊，無需睹物思人，何必浪費時間。
我們乘坐飛機，過了幾個小時才抵達平城。
下飛機的那一瞬間，齊康在我的身后感嘆：“終于到家了�！�
——終于到家了。
原來不知不覺之間，齊康也和我一樣，將平城當(dāng)做自己的家。
我們乘坐小巴車，抵達了航站樓，出了閘機口，又登上了等候許久的車輛。
透過車窗，門外車水馬龍，齊康用手指在玻璃上畫了個心形，他很突兀地說：“我愛你。”
我也抬起手，在他畫心的玻璃旁邊畫了一個心。
我回答他：“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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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我們在我們的家做了一夜不可描述的事。
是真的不可描述的。
第二天, 我和齊康依然要從被窩里爬起來，他去上學(xué)，我去上班, 我們坐同一輛車。
他在臨下車門前, 輕輕的親了我一口, 我目送他離開, 用手指戳了戳他親過的地方，感覺我們像是在談戀愛。
我們也的的確確在談戀愛，沒有人規(guī)定已經(jīng)結(jié)婚的兩個人不能談戀愛吧？
我的好心情維持了一整天, 具體表現(xiàn)在我的工作效率極其高，折騰得下屬人仰馬翻。
我真是一個合格的有良心但是并不多的資本家。
我讓助理幫我定一束花, 助理發(fā)來了很多高端大氣復(fù)雜美麗的搭配, 我想了想, 說:“就要一束紅玫瑰。”
助理問要不要520朵，我回了句，18支。
我?guī)е?8支玫瑰花, 去接我18歲就喜歡上的戀人。
非常有趣的是, 齊康也買了一束花帶給我。
同樣的紅玫瑰, 同樣的18支。
于是，單方面的送花, 變成了交換送花，有一種交杯酒亦或交換戒指的浪漫。
我們都擁有了雙份的玫瑰花，雙份的喜悅與摯愛。
齊康用小拇指勾著我的小拇指, 我配合他的小動作，我們拉了一會兒手, 齊康不太滿足，又要和我十指相扣, 我依舊配合。
過了一會兒，他抱住了我的胳膊。
又過了一會兒，他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又過了一會兒，他親了親我。
在我們擦槍走火之前，司機成功將車輛停在了我名下一家酒店的專屬私密停車位上，并且拿著香煙和手機下了車。
看起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不會來打擾我們的不可描述了。
……
我們很幸運地在車上找到了換洗的衣物，并且在司機回來前，將一切勉強收拾妥當(dāng)。
齊康的手指緩慢地劃過了我的掌心，像羽毛似的，撩撥著我的心弦。
我抓住了他的手指，問他:“不累么？”
他面不改色，輕笑著對我說:“想要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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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二天, 我去接齊康的時候，給他帶了一款還在內(nèi)測階段的游戲手柄，他送了我一瓶我們大學(xué)特產(chǎn)的汽水。
汽水冰冰涼涼的, 外面的包裝是粉色的, 是大學(xué)生很愛贈送給戀人的小禮物。
我舉起汽水, 拍了一張照片, 久違地更新了一條動態(tài)。
“像十八九歲的大學(xué)生一樣談戀愛�！�
配圖就是這張照片。
發(fā)布動態(tài)后沒多久，我的助理向我匯報，我的動態(tài)登上了熱搜, 熱搜名也很有意思。
#霸道總裁談戀愛的模樣#
因為之前齊康加入俱樂部戰(zhàn)隊、而我發(fā)博文力挺他的事件，網(wǎng)友們對我和齊康并不陌生, 紛紛加入討論的行列。
齊康成為替補隊員來, 雖然并沒有上場幾次, 但參與了不少隊友的直播，直播中的表現(xiàn)并沒有拖后腿，加上他話語不多、性格溫柔、長相在電競選手中說得過去, 倒是也圈了一些粉絲。
之前他替隊友出頭, 硬剛俱樂部明星選手, 更是多了一些死忠粉。
這些粉絲倒也有趣，跑到我的主頁, 和我的“陳年舊粉”玩成一團，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順便把我的那些過往經(jīng)歷都套了個干凈。
我圍觀了一會兒評論區(qū), 簡直不忍直視，正想退出軟件, 一刷首頁，赫然發(fā)現(xiàn)有人已經(jīng)開始寫我和齊康的過往經(jīng)歷匯總——簡而言之“磕CP磕上了頭”。
我并沒有點進去, 但過了一會兒，齊康卻對我說：“有人寫了你和我的故事�！�
“你不是一貫不上圍脖？”
“我隊友會上，他們剛剛轉(zhuǎn)發(fā)給我�！�
“他們？”
“一連好幾個人�！�
“……”
齊康的隊友大多年紀(jì)不大，性格也比較單純，我相對放心齊康和他們接觸，也相信他們并沒有惡意，但被揶揄調(diào)侃的時候，多少還是會有一點尷尬的。
“你要不要看看？”
“你要看么?”
“為什么不呢？”
“那就也發(fā)我一份吧�！�
用過了晚飯，我們并排躺在柔軟的床上，卻干著純潔到不能更純潔的事——一起看網(wǎng)友腦補的、屬于我們的故事。
網(wǎng)友們或許沒有想過我曾經(jīng)是個窮人，在腦補的故事中，給我安排了一個富二代的身份，倒是給齊康安排了一個普通的家庭背景。
在這個故事中，我們不止是青梅竹馬，還是青梅竹馬的戀人，會在初高中的課堂上給對方扔小紙條，會偷偷跑到教學(xué)樓下接吻。
我們分別的那十年，也是因為某種不可言說的誤會，彼此保持著身體和精神上的忠貞，最后在十年后相逢，仿佛干柴遇到烈火，一發(fā)不可收拾。
中間不可描述的地方還轉(zhuǎn)換成了一串亂碼——我很想假裝認(rèn)不出這串亂碼，但事實上，我再清楚不過。
在幾年前我財富自由后，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沉迷網(wǎng)絡(luò)小說，為了解決網(wǎng)文審查嚴(yán)格、作者想寫不可描述的痛點問題，我摸魚帶隊，開發(fā)了一個小程序——作者可以將不可描述的文字貼到小程序內(nèi)，小程序會自動翻譯成亂碼，并且附贈一個密鑰。
讀者可以憑借密鑰和亂碼，通過這個小程序，重新翻譯成不可描述的文字。
小程序很快就在圈子里風(fēng)行起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不可描述的“暗號對接”的重要途徑之一。
我看了這段亂碼，很難說出“我不知道該怎么看”這句話。
但謝天謝地，齊康也沒有想到看這一部分的意思，他快速地跳到了下一部分，我也無聲地松了一口氣。
跳過了不可描述之后，后續(xù)的編造，哦不，合理推測，就相對靠譜點了。
不過，這篇文章撰寫的基本都是我們之間甜蜜的相處，除了公開發(fā)表的圖片之外，竟然還有幾張偶遇的照片——我們之前晚上散步的時候，原來有被人拍到過。
我倒沒有多少人像權(quán)和隱私權(quán)受到侵.犯的不悅，早年我沉迷紅燈綠酒的時候，實話實說，經(jīng)常會被媒體記者拍到照片，不過近年來，隨著我地位的“水漲船高”，再加上收購了幾家主流的娛樂媒體，圈內(nèi)人也都給我面子，不再盯著我的私事。
齊康更沒有這個意識，他甚至把圖片放大了，拿給我看，說：“這張照片把我們的背影拍得很好看�！�
——的確是好看的，我們手牽著手，在路燈下前行，僅僅看背影，都能感受到我們彼此正在相愛。
我“嗯”了一聲，等齊康繼續(xù)看下去，就打開了自己的手機，很輕松地翻到了那篇文章，在下方留了個評論。
“照片有沒有原圖？請私信給我，謝謝�！�
文章最后以我剛剛發(fā)布到微博的照片作為終結(jié)，并且寫道：“原本是想用機場照來結(jié)尾的，結(jié)果這篇文章快寫完的時候，竟然收到了許先生的‘投喂’�！�
“目前公開的資料比較少，所以文章中的很多情節(jié)都是杜撰和推測的。情節(jié)雖然并不完全正確，但兩位先生之間的情誼卻是真實而熱烈的。”
“作為老游戲玩家，我一直是許先生的鐵桿粉絲，也非常感謝許先生做出了這么多款好玩的游戲，然而最近卻有些喜歡上了他老婆，先別著急打我，是那種喜歡，不是那種喜歡�！�
“齊先生有著常人少有的溫柔和善良，我用挑剔的眼神看他，但越看越覺得，他是一個無可挑剔的人�！�
“作為兩位先生共同的粉絲，我真誠地期望兩位平順快樂、長長久久、多多撒糖�！�
“你們的相處模式讓我也產(chǎn)生了戀愛和結(jié)婚的沖動。”
“一定要幸福下去啊�！�
看完了文章，我刷新了一下評論區(qū)，原本是想看看有沒有人私信或者回復(fù)我那張圖片的原圖，卻赫然發(fā)現(xiàn)了齊康的身影。
他用俱樂部幫他注冊的官方賬號回復(fù)了一條我的回復(fù)。
他說：“我也想要�！�
又單獨回復(fù)了一條博主。
他說：“謝謝你的關(guān)注和祝福，我們會努力幸福過去的。”
我沒忍住，回了他一個愛心。
也沒忍住等他看到這條消息，直接扔了手機，扣住了他的后腦勺，吻了下去。
我們最后做了很多不可描述的事。
第二天，我們從睡夢中醒來，在去上班和上學(xué)的路上，我收到了來自下屬的消息——我名下的幾家上市公司股票有一定程度的上揚，據(jù)說一開始網(wǎng)友在積極湊熱鬧“隨份子”，而部分投資經(jīng)理和投資代理人認(rèn)為我良好的婚姻關(guān)系有助于我將更多的精力投擲在公司發(fā)展上，給予了我名下公司更好的評價和預(yù)期。
股票不止?jié)q了一天，而是連漲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有小幅度的下滑，但是在第五天又波動了回去。
我讓專業(yè)的團隊去跟蹤觀察股價的波動，自己則是和齊康一起窩在影音室內(nèi)看電影。
這種小情侶之間膩歪在一起消磨時間的利器，對我們這對年愈三十的老情侶，也非常合適。
我們的面前堆滿了零食和快樂氣泡水，躺在柔軟的躺椅上，腳下則是踩著自動足療機，一邊吃零食一邊看電影一邊聊天，電影看了一部又一部，卻一點也不覺得疲倦和勞累。
除了偶爾起身解決下生理需求，順便把垃圾扔進垃圾桶，其他時間可以不帶腦子躺在躺椅上。
就這樣的消磨了一整天，等我們重新躺在床上的時候，卻覺得無比輕松和愜意。
我扭過頭想偷偷地看齊康，然后發(fā)現(xiàn)齊康竟然也扭過頭，悄悄地看向了我。
我們視線相對，又幾乎同時露出了笑容。
我問齊康：“你為什么要偷看我？”
齊康竟然湊了過來，親了親我的臉頰，才說：“因為喜歡你�！�
他頓了頓，問我：“你呢？”
“我與你情投意和、心心相依�！�
“我卻不太信�！�
“為何不信？”
“除非你親親我�！�
“只親親你？”
“再抱抱我�！�
“只抱抱你？”
齊康鼓了鼓臉，伸手抱住了我，又湊過來與我親吻。
我們親著親著，又滾作一團。
第二天依舊睡到日上三竿。
再次醒來，我倒是不想讓齊康出門，但他不得不出門——因為晚上有比賽。
最近戰(zhàn)隊的主力隊員狀態(tài)都很好，原則上是沒有齊康上場的機會的，但作為替補隊員，也應(yīng)該隨隊參與比賽，以備不時之需。
我送齊康進賽場的時候，還和他約好一個小時后去接他——一個小時后，比賽正式開始，替補隊員沒有上場機會，也就可以自由活動。
但四十分鐘后，我收到了他的上場通知——還是邵博親自發(fā)給我的。
原話是“老板，有個主力壞肚子了，撐不住，安排你太太上場，你要不要內(nèi)部票來觀戰(zhàn)？”
“需要。”
我通過VIP通道進了比賽的賽場，然后坐在了第一排的空位上，從我的位置能夠看到坐在競技座椅上的齊康，也能看到懸掛在舞臺上空的一大塊屏幕。
其實齊康也上場過幾次，但一般是在常規(guī)賽上，通過他的替補上場，給主力隊員輪換休息的時間——換句話說，都是些不怎么重要的、輸了也沒關(guān)系的比賽。
但這次比賽并不同，它是淘汰賽，失敗就是止步于此，成功才能予以晉級。
嚴(yán)格意義上來講，電子競技的殘酷，才剛剛在齊康的面前展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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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我從事游戲行業(yè)十余年, 一直堅信一點，游戲是造夢的世界。
當(dāng)我成功做了第一個小游戲，收獲了第一桶金之后, 我就相信, 游戲不僅給了玩家另一種人生的可能, 也給我了另一種人生的可能。
畢竟, 如果不是因為我會做游戲、不是因為游戲玩家的支持，僅僅靠打零工，我不可能積累到開公司的原始資本, 即使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運氣好的話, 也只能去大廠里干一個996的“螺絲工”。
游戲?qū)芏嗤婕襾碚f, 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電子競技，也因為玩家對游戲的熱愛，而格外激烈和殘忍。
我的俱樂部很會賺錢, 很能砸錢, 并且對選手的各項福利待遇都很不錯, 因此但凡我們想挖來的大牌，鮮少有挖不過來的——大牌選手云集有好的方面, 就是戰(zhàn)隊成績不錯，也有不好的方面，那就是一旦失敗, 首發(fā)的位置很容易被取代。
即使刻意回避，但我也能從下屬送來的匯報文件中, 看到一個又一個選手，從巔峰隕落, 最后淪為替補。
我對齊康的要求并不高，甚至有時候會覺得，他一直替補也不錯，在上學(xué)的間歇參加一些電競比賽，讓人生多一段特殊的經(jīng)歷，不需要經(jīng)歷太多的波折，等到他畢業(yè)了，如果依舊對游戲行業(yè)感興趣，可以從事相關(guān)的后勤工作，如果不感興趣，轉(zhuǎn)行去其他行業(yè)也很好。
我未曾想過，齊康會這么快就踏上淘汰賽的戰(zhàn)場，在萬眾矚目之下，接受玩家的“評判”。
盡管我在第一排，距離齊康的選手席依舊有一段距離，他并沒有看到我，我們當(dāng)然也不可能會有任何隔空的互動。齊康坐在了最邊緣的位置，戴上了耳機，他進入了屬于他的戰(zhàn)場。
——整場比賽的時長不算長，只耗費了不到兩個小時，齊康的表現(xiàn)非常不錯，然而我們的戰(zhàn)隊還是輸了。
這并不在意料之外，因為我們的站隊一直以來的成績就不算好，僅僅靠一個人“不錯”的發(fā)揮，是很難力挽狂瀾的。
但齊康的表現(xiàn)還是讓我松了一口氣——至少我不用擔(dān)心他會被玩家罵上熱搜了。
我沒有去后臺找齊康，而是選擇給他發(fā)了一條訊息，然后在停車場的車內(nèi)等待。
齊康出門比我想像得要晚一些，他上了車，很自然地解釋：“我隊友都哭了，我安慰他們，多花費了一點時間�！�
“不用太過難過，只是一場比賽失敗了，下次爭取再贏回來�！�
“但今天好不容易打進了淘汰賽，原本大家都以為，能有一個更好的成績的，再說，明年身邊的隊友，可能就會換人了�！�
我無法給齊康“不會換人”的承諾，我開俱樂部也不是全然是做慈善或者鬧著玩兒的，為了勝利為了盈利，必須要不斷引入和提拔更加合適的選手，贏不了就得走，星落俱樂部已經(jīng)算同行業(yè)中手段相對溫和、補償異常豐厚的那一類了。
我想了想，只能說：“即使他們離開，你們還是可以一起直播，依舊做很好的朋友。”
“我知道這個道理，但我希望，就在今年，我們能贏得一個獎杯。”
“一個獎杯？”
“嗯，接下來還有四場大賽�！�
“但你們剛剛輸了最容易獲獎的那場�！�
“夢想總要有的，萬一實現(xiàn)了呢？”
齊康竟然說了一句俏皮話，我聽著有點稀奇，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對他說：“我拭目以待。”
熬過了考試周后，齊康終于放了假，但旁人的放假，也是他沒日沒夜工作的開始。
齊康沉迷于和他的隊友訓(xùn)練，我在沉迷加了一個月的班后，終于給自己也放了個假，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重新翻出了裝滿信件的盒子，準(zhǔn)備繼續(xù)看下去。
這一次隨機一抽，竟然抽出了我第一次向齊康告白之后，齊康未曾寄出的信件。
拆開信，入目的第一行字，就讓我心頭涌起難過的情緒。
“我知道我傷透了你的心，但我不得不這么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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