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沒有扭頭離開,而是站在原地,問齊康:“要不要再幫你請個老師?”
齊康抬起了頭,說:“現在的老師已經很好了。”
“可以再請幾位名師。”
“不用再浪費錢,我大概知道我能考成什么樣。”
“那你加油?”
“好,”齊康點了點頭,又像是突然意識到今天是我們新婚后的第一天,繼續說道,“你想去哪里么?咱們一起出門轉一圈?”
“等你考完試再說吧,不急,你先復習。”
齊康像是很高興似的,繼續低頭去做他的卷子了。
我離開了書房,在我的房子里閑逛,有些房間我比較熟悉,有些房間我甚至比較陌生,比如一個游戲房——我推開門之后,發現里面的設備都換了全新的,而我一個也沒有玩過。
工作人員很快趕來,向我推薦了幾款目前市面上很流行的小游戲,我坐在沙發上玩了幾盤,索然無味,于是繼續我的“探險之旅”。
這一逛就逛到了午飯時間,午飯非常豐盛,齊康的位置從我的正對面轉移到了我的左手邊,我們的餐具也換成了一模一樣的款式。
我注意到了這一點細節,不過齊康并沒有注意到,他上午耗費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學習,中午已然變得饑腸轆轆,正在埋頭吃飯,吃相倒是不難看,但是顯然吃得有些急。
我尚未吃飽,齊康已經放下了碗筷,但他看了一眼我的飯碗,又抬起筷子,準備裝模作樣地吃幾口菜,陪著我用完這頓飯。
然而我并不需要他的陪伴,于是我對他說:“想去學習的話,就先去吧。”
齊康并沒有猶豫多久,他點了點頭,飛快地起身“飄”走了。
我繼續一個人慢吞吞地享受著我的午飯,心中倒也沒有多少不快,只是覺得齊康果然是個能給人驚喜的人。
我只遞給了他一顆種子,他卻能掙扎著灌溉出一株樹苗。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我們只做了四個晚上,平均一周一個晚上,除此之外,連聊天都變得屈指可數。
作為一個成年許久的男人,我有豐富的打發時間的途徑和手段,并不需要某一個特定的人陪伴。
我希望齊康這一次的考試不留遺憾,至于結果是怎么樣的,那不重要——因為他有我,而我愿意給他一些試錯的機會。
仿佛一眨眼,就到了齊康高考的那兩天,齊康分配的考場離我們經常住的房子比較遠,不過離我名下的另一處房子比較近,我們提前兩天住了過去,第二天清晨,我睜開眼問齊康要不要送他去考場。
他的回答是幫我掖了掖被角,沒有絲毫猶豫地說:“我自己去就好。”
于是齊康自己往返考場兩天,我原本計劃在最后一門考試結束后去接他,但臨時有會議安排,等到會議結束后,齊康已經回到了家里,聽管家說,他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換了我們臥室的床單、被罩和枕套。
我坐車回家,半路上車輛等紅綠燈的時候,看到不少穿著校服的情侶手拉著手走過斑馬線——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結束了最后一門考試后,高三的情侶們仿佛得到了某種“赦令”,得以正大光明地出門約會。
我隔著玻璃注視著他們,心中涌起了連我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羨慕。我已經有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但我并沒有回溯時間的能力。
我無法回到那個灼熱的下午,無法喊住齊康的背影,無法鼓足勇氣說出那句排演很久的告白。
——“齊康,我喜歡你。”
往日之日不可追。
紅綠燈由紅轉黃,由黃轉綠,車輛重新開始形式,我卻叫司機在路邊停一下,去幫我買一束艷紅的玫瑰花。
司機很快回來,帶了一束52朵的玫瑰花,我看著玫瑰花瓣上沾染的水珠,卻有些意興闌珊。
——我送過太多人鮮花,早就失去了送花時的忐忑與喜悅。
而齊康,他應該也收過花的吧。
做不到彼此的唯一和第一個,所有的浪漫的事,都仿佛失去了色彩。
我捧著鮮花上了回家的電梯,電梯門開啟,我看到了站在門外的齊康。
他依舊站在所有工作人員的最前端,身上穿著舒適而柔軟的睡袍,眼下還有淡淡的青紫,而那是連夜熬夜學習的證明。
他像是終于從學生的角色中脫離了出來,重新開始做我的丈夫。
我將手中的鮮花遞給了他,他雙手捧著花,臉上除了錯愕并沒有多少欣喜。
我沒說話,他只好捧著花,硬著頭皮問:“哪里買的花,很漂亮。”
“花店,送你的,祝賀你結束考試。”
“謝謝謝謝。”
他連聲道謝,拘謹得像個陌生人,我抬起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安撫似的說:“不會打理也沒關系,交給工作人員處理。”
“好。”
我脫了外套,去浴室洗了澡,再出浴室門時,卻發現齊康站在我的浴室門口,手中還捧著大號的毛巾,對我說:“我幫你擦擦頭發。”
他殷切得讓我有一點不習慣,但我并沒有拒絕他的靠近。他幫我擦干了頭發,又用吹風機將我的頭發吹得蓬松,然后湊了過來,親了一口我的臉頰。
他做這一系列動作很連貫,沒有什么猶豫和害羞的意思,我不由暗中揣測,他或許也曾經這么服侍過他的前一任。
我知道我心理陰暗,總在應該感到幸福的時候回憶不幸的過去,總在應該糊涂的時候清醒地感知痛苦,總在不經意間逼迫自己明白自己并非唯一。
我的性格促使我獲得了事業上的成功,我的性格也促使我在情感關系中處于病態的位置。
我用手指拂過了齊康親吻的地方,用很冷淡的語氣說:“你又想做什么?”
齊康愣了一瞬,轉而揚起很溫柔的笑容對我說:“只是突然很想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