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不斷的消息音短暫地結束后,緊接著就是一個接一個的未接電話,伴隨著一段又一段的鋼琴曲,齊康也仿佛終于積攢夠了勇氣,他問我:“誰的電話,要不要接一下?”
我反問他:“你要替我接電話么?”
我們目光交錯的那一瞬間,我意識到,齊康也并非全然察覺不到我和金玉之間頗為“微妙”的關系,他總歸也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了,又經歷過一段婚姻,并不是什么毛頭小子。
齊康猶豫了一會兒,抿了下嘴唇,說:“如果你讓我接電話的話,我就接。”
我審視地看著齊康,他并不敢直視我的視線,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跡,讓他謹慎、讓他怯懦、讓他不敢去爭取想要的東西。
然而,即便我自詡是個聰明人,卻依舊很難看透齊康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在憤怒么?他在壓抑憤怒么?還是,他在表演憤怒呢?
我盯著齊康看了一會兒,還是自己用左手接通了電話,順手開了外放。
金玉的聲音無比清脆,并沒有醉酒后的痕跡,他問我:“到家了沒?”
“沒有。”
我只回答了兩個字,金玉卻聽出了很多信息,他篤定地問我:“在車上,開了外放,你太太還在旁邊?”
我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實話實說,有點無奈,又有點細微的愉悅。
“你有什么事。”
“喝醉了酒,得罪了你和你太太,打電話特地來道歉的。”
“那你道歉吧。”
“許皓然,你還真讓我道歉啊。”
“那不然呢?”
“呵——”
我的注意力被迫轉移了,因為有一只不屬于我的手突兀地出現在了我的大腿上。我接著電話看著齊康,他神色平靜,仿佛他的手是有了獨立的意識,自個非要跑到我這兒來的。
我握住了那只手,放在了腰部以下大腿以上不可描述的位置上,并且很愉悅地察覺到它變得灼熱而僵硬。
“金玉,道歉。”
“必須道歉不可?”
“那我掛斷電話了。”
“對不起——許先生。”金玉的語調拉得很長。
“還有我太太。”
“貴太太倒是很會‘仗勢欺人’。”
“道歉。”
“對不起,許太太。”
“他叫齊康。”
“對不起,齊康。”
“金玉,我也很抱歉,”我說著道歉的話,但話鋒里沒有絲毫道歉的意思,“我仗著你有事要求我,逼你低頭,半點情面也不顧,我真是個混蛋。”
電話的對面沒有傳來人聲,而是傳來了劈里啪啦的玻璃碎裂的聲響,過了片刻,金玉開口說了話:“是我看不清我的位置,并不是你的錯,希望明天去找你的助理,不會吃一個閉門羹。”
“不會,我對賺錢的生意來者不拒,我快到家了,回聊?”
“再見,許先生。”
我掛斷了電話,扭過頭看齊康,然后發現他低眉順眼地在看自己的手,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似的。
我用自己的舌尖舔過上牙齒的齒尖,細微的疼痛感讓我有了一種身處現實世界的安穩感。
我問齊康:“你會不會覺得我有些過分?”
齊康搖了搖頭,他對我說:“你是我的丈夫,你做什么都不算過分的。”
很討巧的回答。
我卻期待著他可以和我鬧一鬧、吵一吵,那樣我或許能從中窺視出他最真實的想法。
這一瞬間,我意識到,他正在用溫順而乏味的外表來保護自己,或許在同他前任相處的那些年里,他便是這樣來對待對方的。
我的大腦在肆無忌憚地延申到各個方向,連齊康什么時候悄悄地收回了手也并不知曉。
直到車輛駛入了地庫,我才晃過神來,于是轉過頭問齊康:“晚上你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夜宵?”齊康刻意在夜宵這兩個字上,加重了音節。
“你會做什么?”
“我的手藝遠沒有廚房做的好。”
“我想吃你做的。”
“西紅柿雞蛋疙瘩湯行么?我記得,你以前不討厭這個。”
“好。”
“你剛剛在生氣么?”
“沒有。”
“是么?”
“是。”
齊康低頭嘆了口氣,湊過來,摟著我的脖子,親了親我的嘴角,他說:“我希望你能開心一點。”
“為什么?”我是真的不太懂他的思維方式。
“我希望當我陪伴在你的身邊的時候,你會感覺比一個人的時候好一點,而不是帶回家了一個麻煩。”齊康的聲音很溫柔,也很好聽,“你讓我現在過得很開心了,我就希望,你也能開心一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