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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三合一

    船室從里頭打開,楚云容衣著整潔,優雅從容地里面踱步出來。

    守在外頭的鶴飛因為方才撞見兩人舉止親密曖昧的場面,此刻頗有些拘謹,他悄然抬眸看了楚云容一眼,他又恢復了以往輕裘緩帶,如沐春風的模樣,讓人聯想不到他方才被那個放肆的女人欺壓在身下,略顯無措的模樣。

    鶴飛微垂眼,不敢多看,“大人,現在要去何處?”

    楚云容略一思索,道:“回省里!

    鶴飛道:“屬下這就去備馬。”說著準備轉身離去,卻聽得楚云容淡淡地說道:“我與你同去!

    鶴飛心中微訝,回頭見楚云容從容地微笑著,“是!迸R走前目光不覺掠了船室,艙門虛掩,看不到里面人的身影,他皺了皺眉頭,收回目光往前一看,他家大人已經走了很遠,心中又是一陣詫異,連忙快步追上。

    楚云容行至半途,才想起來自己找紅袖的目的,方才在船室被她調戲了一番后,他慌忙離去,竟然將此事忘了。唇上似乎遺留著那女人的溫度和脂粉香氣,他輕嘆一聲,內心既是煩躁又是無奈,倘若她不是小郎的親生母親……事情如此,哪有倘若可言,他心頭不禁再次浮起莫可奈何的感覺。

    鶴飛看著前方的人影,眸中掠過詫異,忍不住喊道:“大人,不是那一邊!痹捯魟偮洌胺叫揲L挺拔的身影一滯,看來大人并不是表面那般從容不迫,那個女人究竟對大人做到了什么地步?

    ***

    不過是蜻蜓點水的一吻,那男人竟然就這么落荒而逃了,這真是件稀奇的事情,紅袖不禁懷疑,這十年來他根本沒有接觸別的女人,所以于男女之事上尚得生澀,不然一向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為何反應如此大?紅袖坐在他方才做過的位置,低垂著頭,伸手摸了摸唇瓣,心中感到有些好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主動親了下他。

    大概是鬼迷心竅了吧,紅袖搖了搖頭失笑,并未將這事放在心上,她站起身,出了船室,離開了書院,她沒有去向楚懷瑜要回攢盒,如此下次便有借口來找他了。

    出了大門口,守門的張院使一看到她立刻站起了身,面含笑意,客客氣氣地與她搭話,“看到楚小郎君了么?”這陣子有消息稱,書院接下來可能會由楚相公來掌管,所以這幾日他才常常來書院巡視,若真是如此,接下來他們所有人都要仰他鼻息,眼前的人是他的妻妹,看她方才對他笑得風情萬種的模樣,這兩人八成是有不清不楚的關系,要是她在楚相公面前數落他的不是,他頭上這頂帽子只怕要摘掉。

    紅袖知道他對自己的態度之所以轉變得那樣快,皆因以為她是楚云容的妻妹,她并未憑借此在他面前托大,而是沖著他笑得溫和,又感激道:“見到了,多謝張院使通融!闭f著將手上已經準備好的一錠銀子遞到他手中,“小小意思,張院使請笑納!毕惹斑M來她遞給他銀子時,她看得出來他想收但是沒敢收,大概是擔心出什么事要擔責,不過現在不同了。紅袖其實可以不用給這銀子,只不過她接下來還想出入此地,自然是和他打好關系最好。

    張院使本以為她對自己心懷不滿,沒想到她竟然還送了銀子,推拒一番后,他滿臉笑意地將那錠銀子納入囊中,這錠銀子足足抵他好幾個月的俸祿。

    收了銀子,這就好說話了,紅袖笑吟吟地告辭離去,才剛走一步,又突然頓住腳步,回過身與他笑說道:“對了,我記起來了,我的手書好像是弄丟了,能否重補一張?”

    張院使才剛剛收了人家銀子,自然不好拒絕她的請求,殷勤地道:“這事不算麻煩,姑娘且告訴你的名字!

    紅袖微微一笑,“紅袖,紅袖添香的紅袖!

    紅袖回到花間酒樓時,董燕兒和小鳳仙正在園子里忙活。

    因為酒樓不得營業,這幾日董燕兒和小鳳仙無事可做,覺得悶得慌,就打算在庭院里吊一秋千架,好蕩秋千玩耍,這會兒春光融融,百花盛放,正是蕩秋千的好時節呢!

    小鳳仙這會兒正忙著給秋千架飾以彩繩花枝,看到紅袖歸來,立刻放下手上的東西,笑嘻嘻地詢問:“紅袖姐,你和小郎君和好了么?”她瞥見她的攢盒不在,心中估摸著兩人已然和好。

    園子中擺著一張美人榻,紅袖往上頭一坐,笑著回應:“算是吧!辈贿^和好的代價頗高,紅袖摸了摸手腕,看來以后得在那小子面前控制自己的脾氣了。

    “紅袖姐,你不在的時候孫大人派他的心腹來了一趟,問你事情辦得如何,我聽著那人的話,孫大人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董燕兒也放下手上的活,和她說起正事。

    紅袖聞言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她身子往旁一歪,手支著頭,沉思起來。

    董燕兒見她不回話,忍不住繼續道:“雖說咱們兩邊都惹不起,但紅袖姐,你畢竟是小郎君的親生母親,楚相公再冷血無情,應該也不會對你怎樣吧!彪m說董燕兒對楚云容心懷怨懟,但紅袖的身份畢竟擺在那里。

    紅袖微微一笑,“我自然是站在楚相公這邊的,畢竟他要是有個好歹,我兒子也得跟著遭殃,只不過我們現在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和孫大人決裂,只能繼續與其虛與委蛇,再從長計議!

    紅袖沒和她說的是,對于楚云容那個人她始終無法相信,也不可能真正與他站在一起,她現在是仗著自己的身份稍微胡作非為一些,但一旦牽扯到利益斗爭之事,紅袖就會變得謹慎起來,那個人在他溫和無害的外表之下,有著無法揣摩的心思,深不可測的城府,若是有朝一日兩人有利益沖突,她并不認為他會顧及她的身份。

    紅袖沒由來地想到兩人今日在船室發生的事情,柳眉微蹙,雖說她對他心懷警惕,但每次面對那張春風和煦般的笑面,她總是不由自主地降下心防,這可不是好現象。

    “我今日在書院見到他了!奔t袖突然說道。

    董燕兒驚訝,“怎么在書院也能碰到?楚相公去那作甚?”

    紅袖搖了搖頭,看他樣子不像是去找兒子的,“或許是公務在身吧。”

    董燕兒追問:“你們說上話了?”

    紅袖看著徹底放下手上活計,擠到她身邊的兩人,有些無奈地笑了,然后把自己如何見到兒子的事告訴了兩人,至于輕薄楚云容的事她沒說,畢竟這事不大光彩,她也沒臉說。

    小鳳仙對她和楚云容的事最為好奇,“紅袖姐,你管楚相公叫姐夫,他沒生氣?”

    紅袖想著那人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情,唇角不由微揚,“大概心里生氣,卻又要裝作云淡風輕的模樣吧!

    小鳳仙想了想,眸中閃過抹奇異的光芒,她嘻嘻一笑,“我看不見得,以楚相公的能力手段,他一定是知曉了紅袖姐你的身份,我覺得楚相公對你有怨言,所以不肯認你,但內心定是顧念舊情的,不然這么多年來,為何他不娶妻?沒準是被紅袖姐你傷透了心,從此斷情絕愛了,你一出現,他的心又活了過來!

    說完就見紅袖和董燕兒一臉無語地看著她,她有些難為情道:“難道你們不覺得事情就是如此么?”

    董燕兒好笑道:“好么,你竟成了楚相公肚子里的蛔蟲。”末了,又搖了搖頭道:“虧你在風月場上也待了幾年,既然還如此相信男人會癡情至此!

    小鳳仙依舊相信世間有癡情兒郎,只不過覺得自己難覓到罷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話雖如此說,但沒準楚相公就是那萬里挑一的有情郎呢?”

    小鳳仙侃侃而談,又見紅袖沒有反駁她,便笑道:“紅袖姐,趁現在閑著,你和我們說一下你與楚相公過往情-事吧?我和燕兒姐到現在都不知道你與楚相公如何相識的?”

    董燕兒聞言也不禁有些好奇起來,所以這次沒有反駁她的話。

    紅袖對小鳳仙說楚云容是有情郎的話感到好笑,本不想提起那些過往,但看兩人臉上的期待之色,她沒忍心拒絕,加上眼前夕陽西下,晚霞似火,春風拂來,亂紅如雨,像極了那日的情形,令她慢慢有了敘說往事的欲望。

    她悠悠地倚到榻上,瞇著眼看著那灼灼桃花,目光逐漸變得遙遠,仿佛穿透時光,回到當年那場桃花宴,“說起我和他的相遇,這還要提一嘴安寧長公主和她的駙馬……”

    小鳳仙只想聽她和云容的事,不覺搶言,“這怎么又牽扯到安寧長公主和她駙馬了?”

    董燕兒嗔了她一眼,“安寧長公主一直居住在姑蘇,紅袖姐和楚相公是在姑蘇相遇的,這不就牽扯上了么?你好好聽,別打岔!

    小鳳仙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著急了,紅袖姐你繼續說。我再也不插嘴了!

    紅袖無奈地搖搖頭,回想了下當時的情形,才繼續往下說。

    紅袖和楚云容相逢于那場桃花宴,而那場宴會便是安寧長公主舉辦的。安寧長公主和她的駙馬薛淮之說起來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個愛養面首,一個愛養小妾,兩人原是政治聯姻,對彼此都看不上眼,婚后一直各玩各的。

    這場桃花宴請來的都是一些年輕俊朗,才華橫溢的書生,楚云容便在其中,安寧長公主名為替皇帝遴選做官人才,實則是為自己挑選面首,這些人里有的是心甘情愿來的,有的是迫于威權。

    很快,紅袖便注意到一位少年,因為這個人氣質實在太獨特,如同似春月柔和,又似冬雪潔凈。

    當長公主問他話時,他給人的感覺是不亢不卑,說起話來溫溫柔柔,又讓人覺得他很有見識。

    盡管紅袖感覺出來,他似乎有意收斂自己的光芒,但卻毫無用處,哪怕他衣著樸素,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貴重的東西,卻依舊牢牢吸引人的目光。

    眾人酒酣耳熱,慢慢變得放肆起來,紅袖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依舊維持著良好高雅的姿態,和那醉生夢死的氛圍格格不入。

    她看到安寧長公主的眼睛就像是長在了他的身上,在宴會近尾時,她看到安寧長公主的人給他倒酒時,紅袖恰好就在他身旁,她眼尖地看到那侍女似乎按了酒壺上的某個機關,她心口猛地一跳,再看那侍女給別人倒酒,卻很正常,她瞬間明白了是如何回事。

    她來過長公主的宴會幾次,從未碰過這種情況,但她從姐妹的口中得知,長公主一旦看中某個男子,而對方不愿意委身于她時,她就會使用這個法子,給對方下藥,待他意亂情迷后與他成了好事,他便只能乖乖當她的面首了。

    紅袖看了眼長公主,雖然長公主生得倒是貌美,但年紀卻可以當這位少年的娘了,心中不禁有些遺憾可惜,一朵高潔無瑕的梅花就要墜入淤泥中了。

    雖然知道那杯酒里有藥,但紅袖沒打算提醒他,畢竟她只是一給人侑酒助興的,要是惹到了長公主,她吃不了兜著走。

    紅袖一心替少年感到遺憾,渾然不知自己已然被暗處的崔淮之盯上,即將落得和他同樣的下場。

    宴會散后,天已暗下,紅袖等人受了賞,在她即將隨著姐妹們離開公主府時,卻被一面生的侍女告知,長公主要見她,然后她被帶到一間滿室生香的華麗屋子里,她獨自一人等了片刻并沒有等到長公主到來,開始隱隱覺察到不對,長公主急于尋樂,怎會召她前來?她跑去開門,發現房門被人從外頭鎖住,緊接著身體又逐漸變得燥熱,她看向桌上香煙裊裊的銅鶴香爐,終于意識到自己被人用了迷藥,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還聽到一人聲:“駙馬且放心,公主已經往客房去了!奔t袖嚇了一跳,當即選擇爬窗逃了出去。

    天色已晚,看不清路,紅袖慌亂間只顧亂闖,一路跌跌撞撞竟闖入了一間佛堂里,本想躲到佛像供桌底下,結果一掀桌帷,卻發現那個被長公主看上的俊美少年竟然也在。

    他倚在桌角上,身上衣服凌亂,面色透著異樣的潮紅,連看人的目光也變得迷離,與方才在宴席上文雅高潔的模樣截然不同,但渾身卻透著一股動人心魄的昳麗。

    紅袖想到他同樣中了迷藥,本想另尋一個地方躲起來,但找來找去,卻發現只有他那個地方最為隱蔽,不容易被人發現。

    就這樣,在宴會不曾搭過一句話的人被迫躲在了一起。

    過了很久,都沒見有人尋到這里,桌下的兩人誰也沒說話,黑暗中只聽到兩人逐漸混亂的喘息聲。

    身體越來越燥.熱,讓紅袖心生不好的念頭,她盡可能地躲那位少年遠遠的,然而在藥物的影響下,她的神智漸漸有些渙散。

    整個人滾.燙如火,體內好像被燒得很干渴,但她又明白,她要的不是水,滿腦子都是男人,這種想法很危險,但是縈繞在耳邊急促的喘息卻讓她枉顧危險,顫抖著手去尋求那少年的懷抱。

    她隱隱記得他推拒了下她,但當她無力地倒入他的懷中之時,他卻沒有再推開她,他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

    再后來,也分不清楚誰主動誰被動,兩人就那樣屈服于藥物,在佛像底下交纏起來。

    說起那段過往,紅袖突然感覺身體有些燥.熱,還有些泛軟。

    董燕兒和小鳳仙見紅袖說到那件事時突然停了下來,目光餳媚,像是在回味當時的情形一樣,不由相視曖.昧一笑。

    小鳳仙沒忍住打趣了句:

    “紅袖姐,楚相公的滋味如何?”

    紅袖回過神來,對上兩人意味深長的眼神,臉一陣臊熱,身體的異樣感讓她沒了往下說的心思,她決定去洗個澡,裊娜地起身,一抻軟腰,又笑著伸手抹了下小鳳仙的鼻子,“這個就不能再往下說了!毖粤T扭著水蛇般的腰肢揚長而去,心里想著小鳳仙的話,那男人什么滋味?紅袖微微失笑,雖然當時她神智不清,但事后回想,那男人就是個沒碰過女人的雛兒,嫩得很。

    “都怪你,做什么打斷紅袖姐的話,這下沒得聽了。”董燕兒伸手戳了下額頭,一臉嗔意。

    小鳳仙正聽得起勁兒,結果紅袖卻走了,她捂著被戳的額頭一臉懊悔。

    在等待熱水送上來的時間里,紅袖百無聊賴,手托著香腮兒,斜靠在桌上,目光渙散地看著窗外出神,不知不覺間又想起那些事。

    這些年來,紅袖從未刻意去回想那一晚,她以為自己早就已經忘記了當時的情形,然而經過今日一提,她才發現那些畫面已經深深烙在她的心底,清晰得仿佛昨日才剛發生過。

    這十年來,她經歷過不少男人,卻沒有一個男人讓她記得如此深刻,她記得那份似要將人燒著的炙熱,記得那雙溫柔似水的眸子漸漸染上了赤紅以及恨意,記得汗水自那滾動的喉結灑在她的月匈口上,滾燙了她的心。

    她驚訝于他的身體竟那般強勁有力量,并不似表面看著那樣單薄。

    再后來,兩人都恢復清醒后,才知道這事多么荒唐,兩人只有過一面之緣,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根本不知曉對方姓甚名誰,就做了男女之間最親密無間的事情。

    良久的沉默以后,他低低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我會對你負責!甭曇魷厝嵊謳е⒕巍

    紅袖當時便覺得十分好笑,沒有一絲猶豫地就回答了他:“不需要。”

    她一個風月場上的女子,和誰睡一次就要人負責,那她得嫁給多少男人?她們這一行說是賣藝不賣身,但有哪一個能夠干干凈凈地來,再干干凈凈地去?她們就如同地上的螻蟻般渺小勢微,一旦被哪個視女人為玩物的權貴看上,縱然不愿意,又如何能逃得出魔爪?失去清白之身只不過早晚的問題罷了,這么一想,她倒是感謝自己的第一次是給了這個男人,這男人看起來如梅花般高潔,模樣又那般俊美,人也算不錯還知負責。她沒虧,雖說是屈從于藥物,但回想起來,感覺其實還不錯,沒給她留下惡心的記憶。

    一整晚兩人就說了這兩句話,其余皆為沉默,次日一早,兩人分道揚鑣,紅袖直接去向長公主告退,她并未說起崔駙馬給她下藥一事,只和長公主的侍女說自己昨夜醉酒,不小心在客房里睡著了,長公主似乎不關心真相,也沒有接見她,直接叫她走人,恰好院主見她昨夜未歸也找了過來,紅袖便與她一同回去了。

    她就這么有驚無險地度過了這一天一夜。

    至于少年那邊,紅袖不知曉他是如何與長公主周旋的。

    臨去前他告訴了她自己的名字,住的地方,那時候她才知道他叫楚云容。

    那件事發生過,紅袖總是不自覺地打聽關于他的事情。

    她得知他生活十分清貧,家中有一身染沉疴的母親需要用很多藥吊著命,他不僅要寒窗苦讀,還要掙錢養家為母親治病,所以他下地耕種,幫人寫書信,在碼頭上幫人搬東西……只要能掙錢,似乎不論是重活還是苦活他都會去做。

    她想象不到一個斯文儒雅的放下讀書人的身段為五斗米折腰的樣子,再后來,紅袖又去到他干活的那個碼頭,站在遠遠的地方,她看到他穿著一襲洗得發白的袍子,衣袖半挽,肩上扛著一大包重物,他身形單薄秀雅,容貌俊美無儔,在一群光著膀子的粗糙大漢中顯得尤為矚目,又格格不入,但她在他眼中看不到不滿和抱怨,休息用膳時,他與那些大漢圍坐在一起談笑風生,看得出來,他絲毫不以做這種活計為恥,紅袖內心不由浮起深刻的感觸,麒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

    他才華橫溢,又吃得了苦,放得下身段,就算在艱苦的環境中,他依舊是一副從容不迫,朗月春風的模樣,這樣的人將來怎么可能不出人頭地?

    就在那一刻,紅袖有過跟隨他的沖動,但那不過是剎那間的念頭,很快她就恢復了理智,她信他會出人頭地,但那要等到何時?會不會等個幾十年?到了那時,她已變得人老珠黃,不再年輕風情,因為容貌和身體在先前日日夜夜的操勞中磋磨得枯敗不堪,再多的錢,再昂貴的胭脂水粉都無法讓她變得年輕,而他飛黃騰達,風光無限,會有一堆女人爭著到他得身邊,到了那時,他會不會丟棄她這糟糠之妻,去找一位招門當戶對,年輕貌美的妻子?

    說到底,那一夜的事是在藥物的刺激下發生的,兩人皆被算計,并非因為情投意合才有了那一夜的荒唐,她們只是陌生的一對男女,他們之間沒有愛,也沒有信任,她沒辦法將自己的人生作為賭注,全部都壓在這個陌生男人的身上,所以她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

    紅袖要的熱水送了上來,聽聞動靜,她的神思從過往的回憶中抽離,回到現實。

    紅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么清楚的記得關于他的事情,或許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又或許這個人太過出類拔萃,又或者因為兩人共同有了一個孩子,她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一切非關情愛。

    她站起身,望著外頭漆黑的夜色片刻,才轉身去了浴室。

    ***

    楚府。

    二福正打著盹兒,聽到敲門聲,登時嚇醒,慌忙跑去打開門,當看到是上次來找大人的年輕女子時,他登時有些頭疼,有些懷疑她癡戀他們大人,求而不得變得瘋瘋顛顛的,“姑娘你么又來了?你真的認錯人了,我們大人不認識你。”他內心感到有些可惜,好端端一個姑娘,又生得這般貌美,怎么就瘋了呢?

    二福正要關上門,卻被紅袖纖手一拍門板攔住了。

    紅袖哪里知曉自己在人家眼里已經成了瘋子,她溫婉一笑,“這位小兄弟,我不是來尋楚相公,我是來尋你們小郎君的,他今天不是下學歸來么?我與他約定今日來看他,你只要進去告知他一聲,他便知曉了!

    不得了,她竟然還打探到小郎君的下學時間,她不會一直守在這附近窺伺著大人和小郎君吧?“姑娘,我們小郎君還沒下學,你還是走吧,我們大人不允許小郎君隨意面見陌生人!本退愠谚ぴ冢膊桓胰ネ▊靼。洗尾灰残攀牡┑┑卣f自己是大人的故人,結果大人根本不認識他。

    紅袖不相信他的話,她已從張院使那里打聽到楚懷瑜的下學時間,按理說這會兒她已經回到家了,她不禁懷疑楚云容是不是囑咐過他不許讓她進門,念頭一起,她心中忽然冒起火氣,

    “你們大人在府中?”

    她的馬腳總算露了出來,繞來繞去就是為了大人,二福搖了搖頭,突然覺得她有些可憐,他語重心長地勸道:“姑娘,我勸你癡心妄想了,你再費盡心思,我們大人也不會喜歡你的,以姑娘這番容貌,哪里嫁不到一個好郎君,你就別再纏著我們大人了,走吧!闭f到最后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便朝著她擺了擺手,做了個驅趕的姿勢。

    紅袖氣笑了,什么,她癡心妄想?她糾纏楚云容?她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被以守門童子奚落說教一番,正不知道如何回他的話之際,突然余光瞥見楚云容的馬車停在大門口,他正從馬車內徐徐走下,她冷笑一聲,睨了二福一眼后,扭著纖腰,大搖大擺地向楚云容走去。

    未走到他面前,就被鶴飛攔住,紅袖沉下面容,內心已然斷定,是楚云容囑咐守門童子不放她進去,一股突如其來的惱火令她不想再和裝作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的無趣游戲,她忽然粲然一笑,媚聲媚氣道:“大人,你真的不認識我了么?還是忘了那一晚在佛堂里……”紅袖故意停頓了下,留了一點余地。

    她到底還是說了出來。楚云容并未動怒,依舊維持著優雅的儀態,唇角含著淡淡的淺笑,“紅袖姑娘難道忘了先前我提醒過你的,以后說什么話做什么事之前先斟酌一下?”

    紅袖也虛與委蛇地嬌笑起來,“大人說得對,我以后會斟酌一二的,那么我現在能進去了么?”

    楚云容示意了眼鶴飛,鶴飛當即閃到一旁,不再阻擋紅袖,內心卻疑竇叢生,大人和這女人在佛堂里發生了什么事?他明明一直跟隨在大人左右,怎么不記得大人何時去了佛堂?難道大人曾偷偷瞞著眾人去佛堂和她私會?鶴飛感到不可置信。

    守門的二福也無比疑惑,那姑娘不是叫桃花么?怎么又改叫紅袖了?

    紅袖跟在楚云容的身后,他一語不發地往前走,挺拔修長的背影隱隱給人一股清冷疏離,不可接近的氣息,難道是她的心理作用?

    楚云容帶她來到了他的書房,待她踏進門后,他關上門,甚至將屋門閂上,紅袖睇了他一眼,心中有些詫異,他不擔心她會對他怎么樣了?紅袖唇角勾起微笑,好奇地打量了眼他的書房,然后搖了搖頭,這書房和他一樣,處處透著雅,不是她喜歡的風格。

    “你真以為我不敢對你如何?”

    身后傳來楚云容稍顯低沉的聲音,紅袖回頭看向他,與他四目相對。

    他的眼眸此刻有如月夜下的寒潭,幽邃無際,令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紅袖身體莫名地感到一陣寒意,但很快又恢復如初,她想了想,她沒什么把柄在他身上,他總不能用權勢來壓人,怎么說她也是孩子的親生母親,紅袖心下當即沒了忌憚,“大人這是要準備報復我上次那一吻?”紅袖慵懶地倚著書案,輕佻地笑著,“還是大人又想把我弄進牢中,但是以什么理由?我現在可是良民。”

    楚云容早料到她會是這種不以為然的態度,他輕搖了搖頭,眸中的冷色斂去,只剩下些許無奈,“你用十兩銀子賄賂了張院使,讓他幫你弄了手書。”他淡淡地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女人從來都只想著用錢解決事情。

    紅袖沒想到他連這事都知道了,頓時激動地站起來,柳眉倒豎,咬牙切齒道:“你不會因為這十兩銀子又要送我入監獄吧?這也……太可恨了。”言罷又覺自己反應過激,默默地靠了回去,神情有些尷尬,心中暗暗后悔,到底是和他有過孩子的關系,在他面前,她時不時地就會變得有恃無恐,沒了與人打交道時的謹言慎行。

    楚云容看著她突然激動又突然安靜的樣子,心中覺得好笑,便不覺微笑了下,“或許可以考慮一下!

    紅袖覺得他這微笑與往日頗有不同,卻又說不出哪里不同,她怔了下,才恢復了淡定,揚眉一笑,“我何時賄賂張院使了?我只是請他幫我補一張手書,又覺得麻煩他不好,才給了他一點銀子讓他買酒喝,這根本不是賄賂!

    楚云容方才不過隨口一說,并沒打算送她進監獄,對待這個為他生過孩子的女人,他到底有著對待他人不曾有的仁慈,但他不會縱容她,“手書你不必想了!彼Z氣平靜且從容,“十年,這十年你都沒想過看他一眼,現在再找上門來,不覺得遲了么?”

    自重逢后,兩人這還是第一次以孩子父母的身份對峙,紅袖臉上的輕浮之態盡去,她不動聲色地端正了身姿,回望著他,“你是在怨我?”

    楚云容淡然一笑,難道他不該怨么?當初發生那件事之后,他告訴她他會負責,她說不需要,她從未告訴他懷了他的孩子,直到孩子生下來,便將他直接丟在他家門口,告訴他孩子是他的,讓他來撫養,絲毫不顧及那只是三個月,還未斷奶的孩子。

    在最初的時候,楚云容對她是有過怨言,但時過境遷,看著漸漸長大,和他宛如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兒子,楚云容對她已經再沒什么怨言,她于他而言只是一個無關緊要,不應該再出現在他和孩子面前的人,他定定看著紅袖,眼里沒有情感,只有風輕云淡的無謂,“既然這十年你從未出現過,那么以后也不要再出現,小郎他已經不再需要母親!

    紅袖心中微覺苦澀,在這事上她無法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解,“不管你相不相信,當初我也不想丟下他的,我是想著以我的身份,他跟著你總比跟著我好。就算我想親自撫養他,院主也不會同意,我從十歲就去了海棠院,院主一直說她在我身上使了多少錢,要我把錢給她掙回來,在海棠院那幾年我掙得所有錢全都到了她的囊中,一分不剩,又如何能撫養孩子?院主眼里只有錢,更不可能替我撫養這孩子。當初為了保住小郎,順利生下他,我沒少在她面前做小伏低,苦苦哀求,也沒少挨她打。”說完一滴淚緩緩滑過她的臉頰。

    她睜著淚眼婆娑的眼看向楚云容,發現他也在看自己,從容不迫的目光隱隱在思索著什么,大概是在猜測,她的話里有幾分真吧?

    她的話全真,只是情緒半真半假,畢竟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再多的苦提起來都不足以讓她失控,連掉下來的滴淚也只有幾分真情,其余幾分只為博他同情。

    “當初我也不知道會懷上他,等發現的時候,已經三月有余,母子連心,我舍不得打掉他……”這句話也只是半真,她沒說的是她也不敢打掉他,因為她聽說會造孽,而且一不小心會落得一尸兩命的下場,直到生下孩子后,他第一次對她笑,她才真正有母子連心的感覺。

    想到兒子還在襁褓中的可愛模樣,紅袖的心忽然變得柔軟,又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眼睛有些酸澀起來,“得知自己懷了孩子后,我有想過去找你,可是找你又有何用?你一個窮書生哪有錢替我贖身啊,更何況你還有一個病重的母親需要錢治病。”

    楚云容本想說她不曾來找他,又如何知道沒有辦法,但轉念一想,兩人當時并不認識,她不信任他也無可厚非,便沒有出聲。

    “孩子生下之后,我真的不想把他丟給你,他是我身上割下來的一塊肉,我怎么舍得啊……可是院主逼得緊,她威脅我再不把他送出去,她就要淹死他,我逼不得已只能忍痛把他放在了你家門口,扔下他的時候我的心在滴血,為什么老天如此殘忍,讓我生下他,卻只給我和他三個月的母子緣分……”紅袖本來是想博取他的同情,但當初狠下將兒子丟下,他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依舊歷歷在目,讓她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啪嗒啪嗒流下來,她想要拿出帕子擦眼淚,卻發現沒帶帕子,她邊哭邊吸鼻子,想要控制情緒,卻發現控制不了,眼前突然遞來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帕子,也不知怎的,眼里又開始冒酸,她想也沒想,便靠了過去,將額頭抵在楚云容的胸膛上。

    “借你胸膛一靠。”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很難看,不想被他看見,加上想趁他心軟之際,拉近彼此的關系,接下來好讓他同意自己看兒子,紅袖唇角浮起抹自嘲,就算是情緒失控之時她也不忘記算計一下他。

    因為太過突然,楚云容目光微凝,下意識地抬起手想要推開他,但聽到她低低啜泣的聲音之后,他滯在半空的手最終只是輕輕地落在她的背上,然后溫柔地拍了拍她。

    這種無聲的安撫比話語來得更有力量,她的心情竟逐漸平復下來;蛟S他真是個溫柔體貼,值得托付的好男人,若是當年她再了解他一些,或許會愿意與他一同去面對這事吧,紅袖忽然心生些許遺憾。

    “這十年來我不是沒想過去看小郎,可是我擔心見了小郎后會舍不得,后來身上有了一點錢,我也想過去找你們,但得到消息是,你中了探花郎,我想你們父子已經不需要我,我也不想出現在你面前,惹得你嫌棄,直到那孫鑄文找上門要我算計你,我哪里肯做這種事?可他用權勢逼得我不得不妥協。我發誓我說得這些都是真話,要是有一句是假話就天打雷劈。我要真有什么不好的企圖,早些時候就來了,又何必等到這個時候,我就是看到小郎之后,就放不下了,或許這就是母子連心吧……”

    紅袖話音剛落,“砰”的一聲門被人推開,驚得她忙將頭從楚云容胸膛上移開,當看到來人竟是楚懷瑜時,她眸中浮起驚愕之色。而楚云容看到自己的兒子突然出現,修眉不禁皺了下,眸中透出抹凝重之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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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楚懷瑜前腳剛進來,鶴飛后腳便趕了過來,看到屋中面色各異的三人以及楚云容略含斥責的目光,鶴飛慚愧地低下了頭,他也沒想到這小祖宗趁他一個沒留意就闖了進來。

    “鶴飛,你退下吧!

    楚云容的聲音依舊溫和,鶴飛心中松了口氣,忙躬身退下,并為三人掩上門。

    紅袖哪曾想楚懷瑜會突然出現,一時間有些慌亂,她看了楚云容一眼,見他神色依舊淡定從容,像是什么事都難不倒他的模樣,心上稍安,既然他都不擔心兒子知道事情真相,那她還擔心什么,紅袖一抹臉上的淚痕,露出一明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試探:“小郎君,你方才都聽到我與你爹說了什么?”

    楚懷瑜什么都沒聽到,一推開門就看到紅袖撲在他父親的懷里,抹眼淚的樣子。

    聽紅袖問話,他看了她一眼,見她一邊抹去臉上的淚,一邊勉強露出笑容,再看一眼他的父親,和往日沒兩樣,瞬間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他憐憫地看向紅袖,然后一本正經地與楚云容道:“父親,我能否和她單獨說一下話?”

    紅袖怔了下,心中驚疑不定,她轉頭看了楚云容。

    楚云容一向處變不驚,對上紅袖征詢的目光,也只是微笑頷首。見他同意,紅袖便跟著楚懷瑜出去了,兩人離開書房,來到書房后頭的假山旁。

    紅袖以為他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份,心下有些緊張忐忑又莫名有幾分高興,正準備和他解釋自己為什么拋下他,楚懷瑜卻開了口:

    “我父親都煩你了,你怎么還不停地糾纏他?你這樣他只會越來越憎惡你!

    紅袖怔了下,很快就反應過來他根本沒聽到她和楚云容的對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感到慶幸,還是失落,她沉默片刻,失笑道:“誰說你父親煩我了?他明明對我挺溫柔的!

    楚懷瑜搖了搖頭,“我父親對人一向如此,就算討厭也是溫文有禮的,你看我方才說要和你單獨說話,他什么都沒問,就是巴不得你趕緊走!

    紅袖有些好笑,這孩子……十歲的腦袋瓜里裝得都是一些什么東西,“有沒有可能是你父親信任我?”

    楚懷瑜一臉那是我父親,我難道還不了解他的神情,他搖了搖頭,一臉篤定:“不可能!

    紅袖無奈地順著他的意,“那我要如何做才能得到你父親的青睞?”

    楚懷瑜眸中閃過抹狡黠,“我可以說服我父親讓你留下來與我們一同用晚膳,也可以讓你在這里住一宿!

    紅袖一看他這神情,便知他心中的小九九打得劈啪作響,雖然并不心動,卻還是道:“小郎君可有什么條件?”

    楚懷瑜伸手指了指她脖子上的金瓔珞,那是他心心念念的東西。

    紅袖唇角僵了下,“小郎君,這東西原是女子戴的,不適合你,要不換一個?”

    楚懷瑜很認真地回:“我不戴,我就把珍珠寶石扣下來,其余的可以熔成金元寶。”

    她花了一大筆錢請了師傅把這些東西打造成金瓔珞,他竟然又要將它給拆了,紅袖無法容忍他這暴殄天物的行為,但她還是忍住了脾氣,“小郎,你年紀尚小,不適合拿這么貴重的東西,萬一會被人盜走多可惜,等你大一些再給你可好?”

    楚懷瑜冷哼一聲,“你是不舍得給吧?”

    紅袖見他態度冷淡,索性也不給他好臉了,她撇撇紅唇,“我就是不舍得,哪有人一開口就要那么貴重的禮物?”

    楚懷瑜當即拿出了殺手锏,“這東西和我父親比哪個貴重?”

    紅袖輕嗤一聲,當然是金瓔珞,他父親頂多就值一個銅錢兒,送給她都不要,不過要如實回答這出戲就再唱不下去了,她心中一聲嘆息,然后勉為其難道:“好吧,你爹貴重一些,他是我的心頭寶,小心肝兒。你滿意了吧?”

    楚懷瑜道:“既然如此,那你選我父親,還是金瓔珞?”

    紅袖本來舍不得把這么貴重的東西給他,但難得她今日與楚云容說開了事情,她心情愉悅,想了想,還是忍痛割愛,將脖子上的金瓔珞摘了下來。

    書房內。

    鶴飛將自己聽到的對話一一轉述給了楚云容。

    楚云容端坐于案前,正氣定神閑地寫字,直到鶴飛將紅袖那句‘心頭寶,小心肝兒’說出來后,他握著筆的那只修長玉潤的手忽然微滯了下。

    片刻之后,他輕笑著搖了搖頭,繼續書寫。

    鶴飛看不明白楚云容對紅袖這句話是什么態度,因為他就算也心生不滿,也不會顯露于面上,而是維持著良好的修養。

    但鶴飛仍舊覺得他對紅袖的態度有些曖昧不清,時而讓人覺得他不喜歡這女子,時而卻又讓人感覺,他對她有股莫名的縱容。

    鶴飛回稟完事情,楚云容便叫他退下了,出到門口,恰好碰見紅袖返回,鶴飛捉摸不透楚云容對紅袖的態度,只能客客氣氣地喚了一聲紅袖姑娘,才離去。

    紅袖看了鶴飛一眼,驚訝于他的態度,但也沒說什么,踏進門,看到楚云容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寫字,心中突然有些佩服他,換做是她,是做不到這般淡定的,紅袖走到書案前,“你不好奇小郎有沒有聽到我們的對話!

    楚云容不緊不慢地將筆擱至筆架上,抬眸時目光不覺掃了眼她的脖子。

    紅袖正再一次感慨他的淡定,卻注意到他的目光,瞇了下眼睛,瞬間明白過來,“我知道了,你早就命鶴飛偷聽了我們的對話!奔t袖氣笑了,這男人也就表面云淡風輕,其實內心緊張的不得了了吧。怕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被她拐跑了?

    楚云容沉默下來。

    紅袖當他默認了,不滿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掌控,她略一思索,突然放浪地笑了起來,裊娜地走到他身旁,悠悠地坐在書案上,“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就該知道你兒子太貪財,為了一金瓔珞,把你賣給我了!奔t袖俯身在他耳畔嬌聲膩語,“你啊,不止得陪我用晚膳,還得陪我一宿呢!奔t袖纖手輕撫著他的頸項,目光隨著指尖一路輕薄下去,感覺到他身體逐漸變得僵硬,紅袖暗笑,這一招果然屢試不爽。

    “你只會這一招了是么?”楚云容說這話時,唇角噙著淡淡的笑,連聲音都如同春日里吹來的暖風。

    但紅袖認定他只是在強裝鎮定,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足尖輕輕劃過他的衣擺,在他唇畔吐氣如蘭:“倒不是,只是這招你都招架不住,怎么還會有下一招?”

    紅袖的唇緩緩貼上去,楚云容沒有絲毫猶豫的別開臉,紅袖嬌笑著放開了她,風情萬種地撐坐在書案上,看著他隱隱泛紅的耳根,得意洋洋道:“你這十年來一定是沒碰過其他的女人。”

    紅袖笑容有著嘲諷,但轉念一想,他似乎有潔癖,也許他只是嫌棄她而已,紅袖臉色一尬,突然沒了調戲他的欲望,“罷了,不逗你了。我們說說小郎的事吧!奔t袖有自知之明,怕自己弄臟了人家桌案,便從桌案上下來,準備走遠點和他說話,沒走幾步,手腕被捏住,緊接著整個人被硬生生地拽了回去,一陣暈眩,人被抵在身后的書架上。

    紅袖本以為他已經動怒,但那雙眼眸凝望著她時,溫柔得像是看著愛人,紅袖猜不透他此刻的情緒,心跳莫名地加速,她眉開眼笑,“大人這是要做什么?”

    紅袖話剛畢,下巴被捏住,唇驀然傳來柔軟溫熱的觸感,他用行動告訴了她他要做什么。

    紅袖有些詫異,卻沒什么感覺,因為他的唇只是貼著她的唇,并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紅袖沒有告訴他,之前那根本不算吻,現在這個也不算,更讓她想笑的是,他的手太有修養,只是輕輕搭在她腰間的衣服上,好像重一點就會掐斷她的腰似的。

    紅袖很想與他說,非禮人這種事真的不適合他這位溫文爾雅的人士。

    楚云容的確不會非禮人,只是他有些討厭紅袖總是一次又一次的用這種輕佻的方式來戲弄自己,索性讓她明白,這種方式于他無用,不過紅袖完全沒有回應卻又不推拒的反應讓他接下來不知道要怎么做,他猶豫片刻后,最終還是放開了她。

    與紅袖平靜的目光對上,他內心有幾分窘迫,“抱歉!彼降缀图t袖不是同一類人。

    紅袖凝望著他的眸,他的眼眸清澈得不染纖塵,看不到有一絲欲望情熾,可見方才他只是為了報復她的輕浮,結果到把自己弄愧疚了,紅袖突然覺得這男人于情愛方面單純得很讓人動心,她目光一柔,含情脈脈地望著他,“楚郎,親吻不是這樣的!

    楚云容正為她突然變化的稱呼而恍惚間了下,下一刻,她已經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他感覺她的小舌輕舔他的唇瓣,然后從中間靈活地探進去,掃了下他的舌尖。

    楚云容身子驀然一僵,除了多年前受了藥物的控制和她有了荒唐的一夜,之后他便不曾與人這般親密過的接觸過,他有些不習慣,下意識地躲避那柔軟濕滑的小舌,但怎么也躲不掉,漸漸地,他產生些許異樣感覺。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酥酥麻麻,像是有股電流猛地劃過背脊,然后迅速地擴散至全身,讓人顫栗不舍,微遲疑后,他將那小舌含住吮嘖。

    耳邊忽然傳來她情不自禁的愉悅低吟,楚云容修長的手不自覺收緊,將她攬入懷中。

    兩人在書架底下吻得難舍難分,書架上頭的書卻抵擋不住兩人擁吻時弄出的碰撞,搖搖欲墜,就在即將砸到紅袖的頭時,楚云容卻動作敏捷地伸手護在她的頭頂,竟硬生生地替她擋下了墜落的書。

    因為這一小插曲,兩人從那醉人纏綿的吻中分離開來。

    紅袖有些驚訝,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竟然還能注意到上頭的動靜。

    楚云容垂眸看著懷中的女人,她雙頰緋紅,朱唇微腫濡濕,內心有些不敢相信兩人就這么親吻了,“你……沒事吧?”他低聲詢問。

    紅袖搖了搖頭,媚眼如絲地凝望著他,“楚郎,你還想要繼續嘗試下一招么?”紅袖扭動腰肢,在他懷中蹭了蹭去。

    楚云容自然明白她這句話的含義,體內涌起一股異樣的感覺,比先前的更為激蕩,攬著她腰間的手不覺收緊,直到她的手輕佻地,帶著些許試探緩緩伸進他的衣襟,他驚了下,忙握住她的手腕,沒有給她更進一步的機會。

    他沒有說出讓人難堪的話語,而是找了一個很好的借口,“小郎還在外邊!

    紅袖方才只是一時有些迷亂,聽了他婉拒的話,也就清醒過來,含笑放開了他,又借著這曖昧的氛圍,趁熱打鐵道:

    “我以后能過來找小郎么?我不會告訴他我的真實身份的,你也知道,他現在一直以為我對你有非分之想,想嫁給你呢。”

    楚云容目光定定地注視著她有著殷殷期盼的臉,原來她先前的一番熱情舉動不過是為了現在這句話,自己到頭來還是入了她的套,他有些無奈,心頭似乎又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還沒等他思索那究竟是怎樣的情緒,便又聽她開口:

    “我知道自己在你心底我是個壞女人,丟棄親生兒子,身份低賤,不論是品性還是身份,都不能夠當他的母親,我也是這么認為的,我從未想過認回他,只是以前不見還好,現在見到他之后,我這心便再也放不下了。”紅袖低著頭,眉眼間籠著濃濃的愁緒,“你若真不喜我來找小郎,我以后不來便是了!

    這一招以退為進更是讓楚云容沒轍,他是知曉她是怎樣一個女人,他不認為她能夠說到做到,若是這次他沒讓她如愿,下次她又是另一番說法,總之她要的東西會不折手段地得到。對于紅袖先前說的那些話,楚云容是相信的,他能夠想象到當年她的處境,縱然她的話里有夸大其詞的成分,但也差不了多少;谶@兩點,楚云容拿她束手無策,無奈一笑,轉身走向書案。

    紅袖看著他,正疑惑他要做什么,就見他自底下的屜里拿出一份手書,遞給她,“你應該知曉分寸。”

    紅袖接過那大紅灑金絹面的薄冊,打開一看,心中一喜,這應該是先前張院使答應給她的那一份手書,不想竟然落在楚云容的手上。

    “你且放心,我知分寸!奔t袖笑吟吟地看著他,心里著實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輕易地松了口,她以為還要費一番功夫呢。

    ***

    紅袖沒有留下來用膳,畢竟楚云容已經準允她與兒子見面,根本不差那一頓飯,她也沒打算留宿,她沒帶更換的衣物。回去時天色已晚,她有轎子,就沒讓楚云容派人送她。

    轎子輕輕地顛著,叫人昏昏欲睡,紅袖靠在軟榻上假寐,轎子突然停了下來,她睜開眼,“怎么了?”

    外頭傳來轎夫的聲音,“姑娘,前面有人攔轎!

    紅袖柳眉一蹙,掀開簾子往外看去,只見前方停了一頂大轎子,轎前站著幾名黑衣黑褲的壯漢,隔著轎帷傳來一男人的聲音:“紅掌柜請進轎一敘!

    紅袖聽出是孫鑄文的聲音,心口一沉,微笑道:“天色已晚,妾身趕著歸家,大人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說?”

    “紅掌柜莫要多說廢話!崩锩鎮鱽韺O鑄文不悅的聲音。

    紅袖看著他帶來的那幾名大漢,又看了眼四周,一個人也沒有,躊躇片刻到底還是下了轎子,叮囑了自己的轎夫幾句才進了孫鑄文的轎子,轎帷剛落下,那幾名車夫立刻扛起轎子飛也似的離去。

    紅袖坐在孫鑄文的對面,感覺轎子有些快,心下忐忑不安,卻一臉淡定地笑問:“孫大人這是要帶妾身去何處?”雖覺得他不至于要了自己的性命,但這種未知感讓人心生惶恐。

    孫鑄文笑道:“紅掌柜不必多問,去了便知曉!

    見他賣關子,紅袖心中有些不高興,但在這孤身一人的狀況下,又不敢將脾氣發作出來,只能咬牙憋了這股火,她假裝要看風景,掀開窗帷,默默地記下沿途的房舍樹木。

    轎子行得飛快,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時間,轎子停了下來,孫鑄文走了出去,紅袖從窗帷看出去,看到他站在一門口與一四五十歲的嚴肅男人說話,那男人看起來大概是管家的身份,但孫鑄文卻對他客客氣氣的,再看那氣派的朱紅色大門,紅袖面色一沉,隱隱猜出來這是誰家的宅邸。

    不一會兒,孫鑄文回到轎子里,轎子抬了進去,他這才笑著與紅袖道:“這里是崔府,要見你的人是崔相!

    紅袖已經猜到,聞言并不感到驚訝,但卻裝作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崔相公怎么突然要見妾身?”

    “到了他面前要稱呼他一聲崔閣老!睂O鑄文提醒她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無非是為了楚相公的事,你到了那里最好機靈一點讓他滿意了,他要是對你不滿,我也保不住你!

    紅袖微點了點頭,“妾身明白了!

    轎子一路穿廊繞軒,兜兜轉轉來到一富麗豪華的庭院里前,孫鑄文催促著她下了轎子,立即有人提著燈籠上前引路,隨著婢女穿過月洞門,來到一屋門前。

    婢女敲了門,里面傳來一道威嚴中透著老態的聲音,“進來吧。”

    紅袖低垂著眉眼,隨著孫鑄文緩緩入內,直到停下步伐,她才微抬眼眸看過去,只見主座上坐著一一人,六十多歲的年紀,穿著一襲道袍,一綹美髯到了腹部,雖然年紀已大,但一雙眼眸仍舊似鷹隼般射出精明的光芒,渾身上下透著威嚴氣派,一看便知是不好應付的主。

    “閣老,我把花間酒樓的紅掌柜帶來了!睂O鑄文一臉的大人奉承之色。

    紅袖連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妾身紅袖,給閣老請安。”

    崔尚將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眼,眼底掠過些許輕蔑之色,不過一眼,他便看出來眼前這女子身份卑賤,寒門便是寒門,看女人的眼光亦是如此的低,他淡淡嗯了聲,看向孫鑄文,“鑄文,你下去吧。”

    “是!睂O鑄文躬身告退。

    身后響起關門聲,紅袖愈發謹慎起來,這屋中不僅僅只有她和崔尚,還有兩名伺候他的婢女,她們面無表情地站在崔尚身后兩側。

    崔尚并沒有讓她落座,她便只能端端正正地站著,她雖然微垂著眼眸,卻仍舊能夠感覺到他鷹隼般的雙目落在她的身上,似乎要看穿她這個人,紅袖心口緊提,臉上卻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像崔尚這種人,便屬于自恃身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不把她們這些人當作是人了,紅袖是不可能與這種人共謀事情的,而且有朝一日他們若是倒下,她還要往他身上踩一腳,吐一口唾沫,哪怕和他們無仇無怨。

    片刻之后,崔尚開了口:“鑄文已經把你與他的所有謀劃告知于我,你在老夫面前不用有所隱瞞!

    “是!奔t袖溫婉柔順地道,“敢問閣老喚妾身前來是為了何事?”

    崔尚靠在椅背上,示意了眼身旁的婢女,那兩名婢女立刻上前替他捶肩捏背,他端起茶慢慢飲啜一口,才與仍站著的紅袖道:“我知曉你前幾日去過文賢書院,為了接近楚相公的兒子,聽說他還收下了你送的桃花糕!

    紅袖心下驚疑,這崔尚不會一直派人跟蹤她吧?還是因為文賢書院是由他掌管,所以什么事都逃不過他的眼底?“閣老真是什么事都知道呢!奔t袖以贊嘆的口吻道,本想試探一下他,但崔尚并不理會她拍馬屁似的話語。

    “雖然接近孩子這一招也不錯,但是效力太慢了,這么多天過去了,你一點有用的東西也沒得到!贝奚姓Z氣隱隱透著些許不滿,“現在老夫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紅袖心咯噔一下,“閣老欲要妾身做何事?”

    崔尚眸中掠過抹算計,伸手拍了拍右側的婢女,那婢女來到紅袖身旁,將一綠色瓷瓶遞到紅袖手中,紅袖遲疑地接過。

    “再過兩日便是老夫的壽宴,屆時楚相公會過來,你把這藥融進水里,提前半個時辰讓他喝下。”

    紅袖一驚,“這不會是毒死人的藥吧?”

    崔尚看她一臉驚恐的神色,不禁嗤笑:“你放心,這不是毒藥,只是一點迷藥。”

    紅袖瞬間明白過來,他這是要楚云容在他的壽宴中犯下淫|亂之事,好借此事攻訐他,心中不禁有些悻悻,這些人怎么盡給楚云容下這些藥?

    “大人怎么不直接在壽宴上給楚相公下藥,這不更簡單一些么?”紅袖微笑道,內心不愿意做這種事。

    崔尚道:“人多,眼線亦多,不方便行事!

    紅袖略一思索,又道:“萬一楚相公沒去呢?”

    崔尚聞言有些不耐煩,“這便不是你該擔心的事了,你只要辦好自己該辦的事。”言罷示意了仍舊站在紅袖身旁的婢女,那婢女立刻上前鉗制住紅袖,然后往紅袖嘴里塞了一粒小藥丸,確定她吞下之后才放開她。

    紅袖沒想到他這婢女力氣竟如此大,她根本擺脫不了她的鉗制,她捂著脖子拼命地咳了幾下,驚恐地看向崔尚,“你們給我吃了什么?”

    崔尚陰陰一笑,“一種讓你生不如死的藥,只要你乖乖辦好老夫交代你做的事,我便會給你解藥!

    卑鄙無恥!紅袖心中既怕又怒,但又無可奈何,她壓下心頭怒火,努力維持冷靜:“妾身會辦好閣老交代的事情,但妾身怕您事成之后翻臉不認人,所以只要確定楚相公藥力發作,您便要給我解藥,否則我立馬向楚相公揭露閣老您的陰謀。”

    崔尚本來就不想要她的性命,只是不放心她,但紅袖這番話卻讓他心中十分不悅,她的命于他而言不過螻蟻,生殺只在一瞬間,他冷聲笑道:“你在威脅老夫?”

    他眸中一閃而過的殺意被紅袖捕捉到,紅袖心中一怵,卻佯作鎮定:“閣老,妾身之所以答應幫你們辦事,只是為了謀財,不想犧牲性命,要是性命都沒了,財再多又有何用?”

    崔尚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然大笑起來,“好,老夫便答應你的要求。”

    紅袖觀察他的神色,確定其中再無殺機,暗暗地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后背冒了一層冷汗。

    第23章

    楚府。

    楚云容的書房內仍舊亮著燈。

    鶴飛從外頭回來,神色有些異常,楚云容見狀放下手中的書,詢問:“她到寓所了么?”

    紅袖回去時天色已晚,楚云容擔心她路上有危險,讓鶴飛送她,她不要,楚云容便沒有勉強她,只讓鶴飛隱去身影送她回到寓所,算了下時間,鶴飛回來遲了,這其中想必是發生了什么事。

    鶴飛回稟道:“紅袖姑娘并未回寓所,途中她被一孫鑄文的轎子攔住,她上了他的轎子,屬下見她似乎是心甘情愿的便沒有阻攔,一路跟隨他們,發現他們去了崔尚的府邸,紅袖姑娘在里面呆了將近半個時辰方出來,之后才回寓所。”鶴飛言罷抬眸看了楚云容一眼,他唇角依舊含著淡淡的笑容,但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知道了,你退下吧,今日之事不必向任何人提起。”楚云容淡淡地道。

    “是!柄Q飛告退離去,經過今夜之事,他認為紅袖完全不可信任,他只希望大人別被那女人的花言巧語欺騙,最終墮入崔尚的陷阱。

    楚云容靜坐片刻,起身走到窗前,揚起眼睫,看著夜色中的廣袤蒼穹,沉思著鶴飛方才向他回稟的話,唇角的笑漸漸淡去……

    紅袖覺得自己很倒霉,每當有點好事發生在她身上,隨之而來便是一件壞事,她好不容易得到楚云容的信任,若是被他知曉她又要設計害他,她這輩子只怕都別想見兒子,可是若不照著崔尚的要求去做,她身上的毒藥又無解,心煩意亂的她想了一路,都沒找到一個妥善方法;氐秸”鞠胝叶鄡汉托▲P仙商量此事,但兩人已經睡下,紅袖只能作罷,胡亂睡了一夜后,一大早紅袖便讓金子去請了大夫過來,她抱著僥幸的心理期待大夫能夠診出她中了什么毒,大夫給她把了許久的脈后搖了搖頭,說他無能為力。紅袖請的大夫是時常幫她看病的,紅袖認為他醫術了得,他既然診斷不出來,別的大夫大抵也如此,她放棄了再請其他大夫的想法。

    得知紅袖請大夫來看病,董燕兒和小鳳仙同時趕了過來,看到紅袖云鬟不整,粉黛未施,懶洋洋地搭伏在榻上,一臉愁容。

    “紅袖姐,我方才看到柳大夫來了,你生病了?”董燕兒關切地問。

    小鳳仙也一臉的擔心,“昨日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紅袖此刻已經改變主意,暫時不打算將她中毒之事告訴她們兩人,便隨意扯了個借口,“沒事,只是昨夜有些頭疼,睡不著覺。”

    董燕兒問:“這會兒感覺如何?”

    紅袖微撐起身子,一手撫著額角,點了點頭,“這會兒已經好多了。”紅袖的確有些頭疼,昨夜她想了一宿事情,睡得不大安穩,醒來后有些頭暈眼花,她有些懷疑會不會是藥物的影響。

    “那便好。”董燕兒稍稍放心,又問:“紅袖姐,你昨晚上是和小郎君待在一起么?我和小鳳仙昨晚等了很久都沒見你回來,實在熬不住,便就去睡了。”

    紅袖聞言心中感慨,早知道她昨夜便留宿在楚云容那里了,如此便不會發生后來的事,“昨夜我在楚相公那里陪小郎用完晚膳才回來!

    董燕兒驚訝道:“楚相公同意你見小郎君了?”

    紅袖莞爾一笑,“嗯!

    小鳳仙笑嘻嘻道:“我猜得不錯,楚相公就是對你余情未了,紅袖姐,沒準過不了多久,你就能認回小郎君了。”

    董燕兒聽著小鳳仙天真的話語,并沒有說什么,見紅袖看起來精神不大好,就拽了拽小鳳仙的衣袖。

    “紅袖姐,我看你面色不大好,你用了早膳再休息一會兒吧,我和小鳳仙不打擾你了!倍鄡旱。

    紅袖微笑點了點頭,兩人離開后,廚房送了早膳,紅袖隨意吃了點,就回床上歇息了,奈何心中有事,怎么也睡不著,索性起床讓金子替她梳了妝。妝罷,紅袖坐著轎子來到楚府。

    紅袖今日主要是想見楚云容,她拿不定主意,想著也許見了他一面之后,她或許會知道該如何去做。

    給她開門的還是昨日的守門童子二福,經過昨夜一事,二福已經不敢再把她當做瘋子,他客氣地詢問:“桃花姑娘是要找小郎君還是大人?”

    聽聞桃花二字,她晃了下神,才微笑回:“我來找小郎君!

    二福道:“姑娘,真不巧,小郎君今日不在府中,他去王尚書家里找他的同窗好友玩了,然后會直接去書院,不回來了!

    紅袖笑容微凝,蹙眉道:“你在誆我么?”

    二福誠惶誠恐道:“我哪敢誆姑娘啊,小郎君的確不在,還是鶴飛送他去的呢。”

    紅袖沉下臉,昨夜她明明和他們父子兩人說好,她今日會過來陪兒子用膳,怎么人就這么走了?紅袖不禁懷疑,楚云容是故意不讓她見小郎,難不成他改變主意了?

    “你們大人在府中么?”紅袖冷下聲,問。

    二福正要回答,卻瞥見楚云容的馬車回到大門口,“姑娘,我們大人回來了!

    紅袖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看到鶴飛站在馬車旁,車帷落著,楚云容應該在里面,不見他出來,于是紅袖壓下心頭突如其來的不安感覺,一掠鬢,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這次鶴飛并未阻攔她,而是請她上了馬車。

    這是紅袖第二次上楚云容的馬車,第一次她是閉著眼的,看不到車廂內是怎樣的環境,這會兒忍不住打量了下,里面寬敞潔凈,擺設雅致不俗,錦繡坐墊,鏤空雕刻的案幾,簡雅輕薄的梅花形香爐熏著香,整個車廂內都彌漫著淡淡的香,似其主人,淡雅溫潤。

    窗帷掛上了鉤,這會兒楚云容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光,輕靠在榻上執書靜閱,他并未出穿公服,一襲白衣,發籠玉冠,優雅安靜的儀態令人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他身上。

    楚云容只是微抬眼,微笑示意她坐下。

    紅袖瞇下眼睛,企圖在他臉上窺探到與往常不一樣的地方,但縱使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番,最終也只是徒然,這男人總是將情緒藏得滴水不漏,只留給世人一張如沐春風的笑臉,她心中不服氣,略一思考,笑靨一綻,裊娜地坐在他的身邊,身子往他身上一挨,纖手輕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畔嬌聲:“大人,你在看什么書啊?”

    她的胸脯不知只有意還是無意地挨蹭著他的手臂,楚云容額角微微一緊,實在不愿意視她為輕浮女人,他放下書,依舊好脾氣地道:“你去那邊坐。”

    雖然他態度溫和,但紅袖這會兒實在摸不透他的心思,便沒有進一步地撩撥他,她若無其事地起身,坐到他的對面,直勾勾地盯著他,笑問:“大人要一直坐在馬車里說話么?”

    楚云容放下書,臉上浮起淺笑,一派從容高雅地從幾上拿了只精致干凈的茶杯,拿起茶壺,不緊不慢地往里面傾入茶湯。

    紅袖看著那茶水,目光微沉,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直到耳畔傳來一含笑的聲音:

    “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紅袖心口一跳,驀然抬眸對上楚云容清澈的雙眸,只覺那雙注視著她的眸中有股說不出的溫柔。

    就是這股溫柔令紅袖心生提防,紅袖避開他的目光落向他拿著茶杯的手上,他的手修長潔凈,竟比他手上精致的茶杯還要好看,她乜了他一眼,笑道:“在想大人的手真好看,不知道這手撫摸人時究竟是什么樣的感覺,一定叫人神魂顛倒吧?”

    楚云容動作微滯,輕嘆一聲后,他無視她曖昧的話語,將茶放到她面前,“小郎不在,既然來了,就陪我去個地方吧!

    紅袖心驀然一提,不由問:“去哪兒?”

    楚云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笑道:“紅袖姑娘,你看起來很緊張。”

    紅袖一陣心虛,“有么?”紅袖總是再在他面前忘記應有的謹慎,他此刻客氣疏離的人稱呼瞬間令她在他面前筑起一道防護墻,她沖著他粲然一笑,目光有隱隱含著羞意,“只是楚郎從來不曾讓我陪你做什么,有些驚訝罷了,你要我陪你去何處?是去游玩么?”

    紅袖的確沒想過楚云容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所以他一提出要她陪他去一個地方,她第一個念頭便是他要算計自己,現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著實有些草木皆兵,大概是自己要算計他,以己度人,也覺得他想要算計自己,這么一想,紅袖內心頗覺慚愧。

    “去了你便知道了!背迫轀芈暤,眼底漾著柔和的笑意,言罷動作優雅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垂眸淺嘗。

    紅袖也端起茶,將要喝時,又頓住,猶豫地看了眼茶湯,又看了他一眼,雖然他的態度與往常無差,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紅袖隱隱感覺今日的他對她有股莫名的疏離感,最終她只是假意抿了口茶,便放下了茶杯。

    楚云容淡淡地瞥了眼她身前的茶杯,輕笑不語。

    第24章

    馬車緩緩駛動,楚云容將他旁邊的窗帷落下,車廂瞬間暗下來,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有主動說話,紅袖在他面前一向主動習慣,突如其來的沉默對視令她微覺不適,正打算說點什么打破這沉滯的氛圍,楚云容卻先她開了口:“桃花是你的本名?”

    李四娘的信中說她的本名叫桃花,但楚云容知道這也只是她在姑蘇海棠院用的名字,而非她的本名,兩人孩子都有了,他卻連她家中情況,姓甚名誰都不知曉,昨日他聽她說,她十歲就被賣到了海棠院,因她太激動,又自顧自地說著,他便沒有詢問關于她的過往。

    紅袖不想他會突然詢問她的本名,愣了下后想起自己的本名,柳眉不覺一蹙。

    楚云容一直在注視著她,察覺她似乎不怎么樂意和他談論自己的事,便沒有勉強她,“若不愿意說便算了。”他微笑道,內心其實也不是很在意。

    “李青鴻。這是我的本名!奔t袖突然道,末了又忍不住補了句,“不過我不喜歡這名字,我最喜歡還是紅袖這名字,因為是我自己取的,你就叫我這名字吧!

    李青鴻名字是她父親給她取的,青鴻,旭日東升,鴻鵠之志,這名字包含了父親對她的期許,但其實當年他父親想要的是兒子,畢竟只有兒子才能繼承他的鴻鵠之志,入金馬,登玉堂。沒錯,她的父親也是讀書人,只不過屢試不第,她的母親家中是開玉器古董店的,母親一直勸說他棄文從商,他嫌商人的身份低賤,不肯放下身段,他終日郁郁不得志,漸漸又沉迷上賭博,最后竟將她母親的帶來嫁妝偷偷揮霍一空,她的母親本就體弱多病,得知自己的嫁妝沒了之后,氣得一病不起,藥石罔效,不到一個月便與世長辭。

    母親逝世之后,她的父親更是整日整夜地待在賭場,變得人不人,鬼不鬼,荒廢了學業,為了賭資變賣家當,最后甚至將十歲的她賣到了楊柳塢,只為了那十兩銀子的賭資。

    紅袖痛恨他,連帶著痛恨他為她取的名字,不過,本來那名字也不屬于她。

    說那些這些話時,紅袖的臉色有些緊繃壓抑,向人透露出她不愿意讓人知曉的一些過往。

    從她寥寥無幾的話語以及她的神色中,楚云容已經察覺出她對自己的家人有著濃濃的怨意,他溫柔地點了點頭,含笑輕喚:“紅袖!

    紅袖怔住,這是楚云容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之前他一直是客氣有禮地喚她“紅袖姑娘”,從他口中說出這兩個字,讓她第一次覺得她的名字是如此的動聽。

    她心中忽然感到有些柔軟,但很快地就捏緊了手,與他錯開目光,微低下頭,淡淡地“嗯”了聲,隨后將頭轉向窗外,掀開窗帷,假裝看外頭的風景,避免再繼續談論自己的過去。

    她并不喜歡與人談論自己過去的悲慘,只有需要達到某種目的的時候她才會訴說自己的悲慘,而現在,她不需要。

    楚云容目光落在她沉靜內斂的側顏上,她眼簾微垂,掩了眸中的情緒,然眉間卻籠著淡淡的愁緒,許是從未見過這樣的紅袖,他內心忽然涌起古怪的感覺,似乎比起這樣,他更愿意看到她放浪嬉笑的模樣,念頭剛浮上腦海,他怔了下,唇角微微揚起,笑自己的莫名其妙。

    馬車過了一條繁華熱鬧的街道,拐入一幽靜的巷子,越往前越偏僻無人,七拐八彎后,便是另一番天地,破舊不堪的房間,骯臟積著臭水的街道,到處可見腌臜之物,蠅蟲追逐,臭氣熏天,紅袖微蹙眉頭,趕忙放下了窗帷。

    紅袖有些驚訝,不知道楚云容為何帶自己來石頭坊。

    這個地方紅袖并不陌生,他們酒樓的客人大多喜歡鋪張浪費,每日都會有一堆剩菜,紅袖會讓廚房將所有的剩菜混在一起,重新再煮一遍,然后拿到石頭坊,以一個幾個銅板的價錢賣給那里的人。京城雖然繁華,富人很多,但在石頭坊里,住著幾乎都是一些吃不飽穿不暖的窮人,他們像是已經被朝廷遺忘了一般,默默地生活在這個陰暗骯臟的地方。

    雖是他人吃過的剩菜,但對那些一年到頭都吃不到一頓肉的窮人來說,這些剩菜就是山珍海味,他們當然不會嫌棄,甚至爭著搶著要買。其實紅袖對那幾個銅板的生意并不感興趣,她只是不想成為他人口中的那些大善人,紅袖雖然愛財,但從這些人手中掙來的錢她絕對不會納入自己的囊中,一旦發生了天災人禍,這些錢就會被她捐出去。

    紅袖看向楚云容,想問他到這里做什么,但想想又算了,反正等一下便知曉。

    馬車又駛了一段路,前方的道路變得狹窄逼仄,馬車難以通行,兩人便下了馬車步行,道路坑坑洼洼,頗為難走,楚云容一路上都在關照她,看到她步履不穩便將手臂微伸過去,讓她搭上手,體貼又不失禮節。

    這條路雖然不好走,卻比別的地方干凈許多,沒有臭氣熏天,有風拂來,有股樹木的清氣,不久之后,兩人來到一簡陋的古宅前,透過人高爬著藤曼的舊墻,可看到里面枝椏繁茂的古槐樹,里面隱隱傳來孩童朗朗的讀書聲。

    紅袖驚訝地看著楚云容,楚云容敲了門,不一會兒便有人給楚云容開門,是一三十多歲的男人,瘦高個子,模樣甚是周正,穿著一襲半舊干凈的青袍,舉止彬彬有禮,他向楚云容頷首行禮,又看了紅袖一眼,眼底有幾分驚訝,但他并未說什么,也向她微頷了下首,紅袖回以一禮。

    將她們引進宅內,那男人便進了屋子,不一會兒讀書聲驀止,一幫孩子從屋里高興地沖出來,一眼看過去,最大的大約十二三歲,最小的估摸是三歲左右,看穿著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但個個精神飽滿。

    紅袖靜立一旁,見鶴飛將手上的大包袱放到庭院的石桌上,她方才一直在想他手里拿著的究竟什么東西,見他打開包袱,立刻看過去,原來里面是書和一些零嘴。

    孩子們并未爭搶,而是十分自覺地排起隊來,連最小的那個也規規矩矩地排著隊,鶴飛將書和零嘴分給孩子們,紅袖第一次看到那總是皺著眉,好像人家欠了他錢似的少年露出燦爛的笑容,不禁有些詫異。她轉頭看了楚云容,他正與那男人談話,紅袖覺得什么都不做光站著不妥,便上前幫鶴飛的忙,鶴飛看了她一眼,沒有拒絕她的好意。

    那三歲的小孩是個女娃娃,圓圓的臉,水靈靈的大眼,頭上梳著兩個整整齊齊的小揪揪,甚是可愛,得到零嘴后,她歡歡喜喜地跑到楚云容身旁,自己還沒舍得吃呢,就將手里的飴糖遞到楚云容的面前,奶聲奶氣地道:“叔叔吃糖!

    紅袖看到楚云容臉上露出溫柔愉悅的笑容,那笑一看便知是發自內心,他動作熟練地抱起那女娃娃,然后在她柔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柔聲道:“叔叔不吃,你吃!彪S后又問,“想叔叔么?”

    小娃娃嫩聲回了句想,然后躲在他懷里咯咯笑了起來。

    “糖不能吃太多,小心蟲蛀牙!背迫萦痔嵝训,然后看了一眼紅袖,含笑道:“給那位姨姨一顆好么?”

    比起姨姨,紅袖更喜歡姐姐著一稱呼,但轉念想了想,人家娃管他叫叔叔,要是管她叫姐姐,他們兩人豈不是亂了輩分,想到此處,紅袖不由好笑起來。

    楚云容單手抱著小娃娃來到她面前,微笑凝望著她,小娃娃抓著一顆飴糖,傾著身子將飴糖遞到給紅袖,大大的眼睛里盡是期待之色,“姨姨,給你糖!

    紅袖早就過了愛吃糖的年紀,但看著著一大一小親切的面容,紅袖哪里好意思拒絕,當即皆過糖送進嘴里,還故意瞪大雙目,假裝吃到了很好吃的東西。

    楚云容看著她夸張的神色,不由莞爾一笑,“倒也不用這般做作。”溫和的語氣并無嘲諷之意,只是有幾分調侃。

    紅袖也笑了起來。若不是來到這里,紅袖竟不知道這男人還有這一面,腦海中不禁想到當初再遇到楚云容時,他也是這般溫柔的抱著一小孩,看來他真的很喜歡孩子。

    紅袖本以為看完孩子之后便可以走了,不成想那教書先生又將楚云容領到一屋子里。

    紅袖也跟了過去,還未進屋,便聽到一陣咳嗽聲,是女人的聲音,沙啞且低沉。紅袖得知那教書先生叫做沈若鴻,而里面的人是他的妻子。

    男人將紅袖等人請進屋中,屋中十分簡陋,只有幾件陳舊簡樸的家具,但屋里打掃纖塵不染,一女子坐在竹椅上,縫補衣服,聽聞動靜她抬眸看過來。

    “翠娘,楚相公來了,還有他的好友!鄙蛉豇櫟溃┝擞秩滩蛔≌f了句:“不是說了讓你好好休息,怎么又起來了。”雖是斥責的話語,但語氣卻不覺流露出關切心疼之情。

    紅袖看了她一眼,雖然打扮得十分樸素,但仍舊難掩秀麗,只是那雙眼眸呆呆的,目無焦距,她將衣服針線放下,摸到一旁的拐杖站起來,紅袖看著她異于常人的動作,瞬間明白過來,她的眼睛看不見路。

    看著她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沈若鴻到底沒忍住走上前,低聲道:“你好好坐好就行!

    女子未置一語,只是沖著他溫柔一笑,然后任由著男人將她扶向楚云容的方向,然后屈身行禮。

    “不必多禮,翠娘身體若有不適,便去歇息吧!背迫轀芈暤。

    翠娘依舊只是微笑點點頭,客人在此,她卻始終不發一語,這舉動看起來十分失禮,但紅袖心口卻沉了沉,這女子大概還是個啞的,思及此,看向她的眸中不禁多了幾分憐憫。

    沈若鴻扶著她回了內房休息,里面再次傳來她的咳嗽聲。紅袖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看著內室門口的竹簾,想著這翠娘正值青春芳華,容貌生得姣好,卻又盲又啞,腿還瘸,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世間美景,無法與愛人傾訴喜怒哀樂,她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又有些惶恐不安,若換做是她,只怕會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紅袖想到崔尚說她體內的毒藥回讓她生不如死,不會就像這樣吧?紅袖瞬間感到毛骨悚然,面色慘白。

    楚云容察覺到她的異樣,語含關切:“怎么了?”

    紅袖壓下心頭的驚懼,搖了搖頭,微笑:“沒事。”

    說話間沈若鴻從里間走出來,楚云容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待沈若鴻坐下,“令正的病情如何?”楚云容溫聲詢問。

    沈若鴻搖了搖頭,眉眼間籠罩著愁緒,“時好時壞,大夫說了這毒太厲害,傷及了五臟六腑,要想活命,得一直用藥吊著。”

    楚云容神色凝了下,回頭看了眼鶴飛,鶴飛立刻會意,從懷里拿出荷包,雙手遞到沈若鴻面前,不等他拒絕,楚云容含笑道:“這銀兩并不是給你的,是給令正看病和給孩子添置新衣服的,與你無關,你不必趕著替他們拒絕。”

    聽著楚云容輕松隨意的口吻,沈若鴻臉上的愧疚斂去,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他感激地接過銀子。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楚云容才告辭離去。離去時,那女娃娃哇哇大哭,不給楚云容走,那金豆子掉得就跟不要錢似的,看著可愛又可憐,還有幾名小一點的孩子也拖著鶴飛不讓她走,因為紅袖第一次來,又不怎么會和孩子相處,那些孩子就沒纏她,她站在一旁看戲,樂不可支,看看楚云容,他哄起孩子還真是輕車熟路,溫柔又耐心,再看看鶴飛那邊,簡直可以說是焦頭爛額,上竄下跳。聽鶴飛說這些孩子有的是孤兒,有的則是附近窮苦人家的孩子,那個三歲的女娃娃是被家里人丟棄的,被沈若鴻看到,他于心不忍,就將她撿回來養了。

    楚云容那邊很快就哄好了孩子,鶴飛是直接落荒而逃。

    從宅子里出來后,聽不到孩子的吵鬧聲,紅袖輕松的心情也不復存在,她看了眼楚云容,心里隱隱生起不安,自從見到翠娘后,紅袖總覺得楚云容之所以帶她過來,不僅僅是讓她陪他探望孩子病人這么簡單。

    坐上馬車后,紅袖看著坐在她對面的男人,他面色如常,窺探不到任何于她有用的東西,她思忖片刻,還是開口問出了自己的疑惑,“翠娘的盲眼和啞疾不是天生的吧?”紅袖方才觀察她,只覺她身段妖嬈,眉眼頗有風情,隱隱感覺她過去與自己是同道中人。

    楚云容微頷首,似可惜一般嘆了口氣,淡淡地道:“她曾為崔閣老做事,因為她知曉的秘密太多,崔閣老擔心她將自己的秘密告訴別人,就藥啞了她,弄瞎了她的眼,還挑斷了她的手,后來又想要她的命。”他停了下,才接道:“是鶴飛將她救了下來。”

    他說得輕描淡寫,紅袖聽得驚心動魄,臉色不可控制地變了下,后背泛起冷汗,她深深地看了眼楚云容,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向她透露此事,擔心自己現在慌亂的模樣被他看出端倪,索性裝作被他的話嚇到,伸手輕撫胸口,“原來如此,光聽你說我便已經心驚肉跳了,那崔閣老也太狠毒了!

    楚云容目光落在她胸前微微發顫的纖手上,又微笑往上移動,溫柔地注視著紅袖蒼白的臉,感慨道:“她原與你一樣,是位美麗動人的女子!

    要是換在以往,紅袖的注意力一定會放在楚云容說的那句美麗動人上,畢竟這句話頗有些曖昧,換在以往楚云容根本不可能會這么說,但她心中做賊心虛,惶惶不安,驚疑不定,滿腦子都是他為什么要拿她和翠娘比較,是不是意有所指,從而忽略了他那句美麗動人。

    “是啊,真是太可惜了!奔t袖隨口附和道,她體內已經被下了毒藥,一想到自己要落得和翠娘一樣的下場,紅袖哪里還有心情與楚云容調情。

    楚云容笑容變淡,語氣認真道:“你之前替孫鑄文做的那件事我就當作沒發生過,但那孫鑄文是崔閣老的人,你最好別與他們走得太近,免得身陷危險,無法自拔。不論如何,你都是小郎的母親,我并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紅袖內心有些動容,紅唇微啟,欲語還休。

    楚云容緊攫她的面龐,柔聲詢問:“你可是有話要與我說?”

    他臉上的笑容已然斂去,嘴唇微抿,紅袖對上他的目光,第一次覺得他的眼眸似蒼穹般深不可測,兩人靜靜地對望片刻后,她搖了搖頭,努力擠出抹從容的微笑:“我省得,我又不是傻子,怎么還會與那孫鑄文來往?至于那崔閣老,就更不可能了,我與他素未謀面,連他長什么樣都不知曉!

    楚云容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然淡淡笑了起來,微頷首,“那就好!

    紅袖一直想著旁的事情,因而沒看到他目光中一閃而過的冷色。

    作者有話說:

    楚大人其實蔫兒壞蔫兒壞的。

    寶子們,我打算改成晚十點更新啦~

    第25章

    月下酒樓,也就是紅袖的對家,花間酒樓停了業,月下酒樓的生意仍舊紅紅火火,甚至比之前更加熱鬧。

    黃昏時分,酒客絡繹不絕,大堂幾乎已經滿座,鬧哄哄的一片,樓上雅座也有五成滿,相較于大堂,安靜得多。

    孫鑄文平日里不怎么愛來月下酒樓用膳,嫌這里胡姬多,他并不喜歡胡姬,總覺得她們身上有股狐臊味,不如他們這邊嬌嫩的女子。

    兩人上到二樓,揀了雅座坐,伙計奉上酒菜,兩人邊飲邊談,正喝得耳熱,突然聽到一陣清脆婉轉的歌聲,低頭看下去,見兩位女子在大堂里賣唱。

    只見一位體態豐腴,月嬌花媚,二十多歲的年紀,另一位水翦雙眸,嬌憨動人,大約十五歲的模樣。

    孫鑄文也不顧不得喝酒,只目不轉睛地盯著年紀較小的那位歌姬,眼里火苗升騰,待那小的唱完一曲,他立刻叫自己的小廝將那兩女子帶了上來。

    兩女子上到二樓,到了跟前,更覺那少女生得嫩臉桃腮,膚如凝脂,吹彈可破,身上帶著淡淡的芳香,動人肝火。

    被他緊盯著的少女面泛紅暈,頭埋得越來越低。

    一曲罷,孫鑄文朝著她招了招手,目光透著淫邪,礙于他的權威,少女不敢反抗,邁著細慢的步伐走上去,低著粉頸默不作聲,孫鑄文看著少女含羞帶怯的模樣,心中愈發動火,加上酒勁上頭,也不管這是什么地方,就一把將她拽入懷中,色瞇瞇地問:“小姑娘,你叫做什么名字?”

    他身旁的同僚與他是一丘之貉,哪里肯管這事,只管笑嘻嘻的飲酒,目光放在另一女子身上,比起那含苞待放的,他更喜歡承接過雨露,綻放得熱烈的嬌花。

    “我……我叫香桃……”少女急得瑟瑟發抖,掙扎想要起身,卻敵不過孫鑄文的力氣。

    “香桃,真是好名字,來,陪我飲一杯!睂O鑄文倒了一杯酒,遞到她唇邊,想要喂她喝下。

    香桃又羞又害怕,顫抖著身子一邊推拒一邊說道:“爺,我不會喝酒……”

    一旁的女子是那少女的姐姐,名叫香荷,見狀心疼妹妹,便沖上前陪著笑臉倒:“爺,不如我陪您飲一杯吧?”

    孫鑄文瞥了她一眼,不理會她,繼續將酒往香桃嫩唇上送,“多喝幾杯就學會了,來,陪我喝一杯,伺候得我高興了,重重有賞!

    “大人,我……我真不會……”

    孫鑄文一開始還覺得有幾分意思,奈何香桃一直不肯喝,他的興致消減,開始有些惱火,推搡間春桃將整杯酒全灑在孫鑄文身上,濕了他胸前一大片的衣服,見香桃如此不知好歹,孫鑄文怒火中燒,一揚手,重重扇了她一巴掌,面色猙獰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香桃嚇得哭了起來,不住地打著哆嗦,香荷急了,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杯酒,遞到孫鑄文面前,“爺,我妹妹年紀小,不懂事,我替她給您賠罪!

    孫鑄文正在氣頭上,見她湊過來,一腳狠狠地將她踹倒在地,怒罵道:“你是個什么東西,臭婊/子。”

    “姐姐!”香桃見她跌坐在地上,面色慘白,額冒冷汗,連忙上前關心,卻被孫鑄文一把揪住衣領,丟到一旁,孫鑄文上前又是一腳踹在春荷的腹上,香桃一邊哭一邊求饒,惹得周圍人紛紛看過來,有想上前幫忙的人,但見孫鑄文發酒瘋的樣子太過兇狠,便不敢上前阻攔,一旁的同僚見事情鬧大,便上前勸解,那孫鑄文正處于激動中,哪里聽得進去他的話。

    ***

    酒樓后院的亭子里,一紅衣男子沒骨頭似的靠在躺椅上,一張雌雄難辨的絕色面容,如瀑長發松散地挽于身后,透著些許隨意。

    他一手執著酒壺,一手拿著玉骨折扇輕輕敲打著膝蓋,聽著酒樓里傳來的喧鬧聲,他仰頭愜意地飲了口酒。

    想到花間酒樓被勒令停業整頓,他憂愁地嘆了口氣,沒有人跟他斗,真是無趣啊,那女人最近在做什么呢?她一定很煩惱吧,真可憐!芭尽钡囊宦,他將折扇打開,蓋在臉上,藏起了抑制不住上揚的唇角。

    一小廝匆匆忙忙地趕過來,神色慌亂,“爺!

    男人細長的鳳眸斜睨向他,“何事?”

    那聲音懶洋洋的,透著些許不悅,顯然是在怪他打擾了自己想事情。

    “樓上來了兩位賣唱的女子,不小心招惹到了孫大人,這會兒孫大人十分動怒,正打罵那兩位女子,又不準她們離去!毙P稟報道。

    男人直起身子,兩道細長的眉微微皺起,“孫鑄文?”

    小廝回道:“是的!

    男人放下酒壺,有些不耐煩地站起身,嘴里暗暗罵了句,拖著一襲松松散散的紅衣出了亭子,往酒樓走去。

    來到二樓,便聽到女子的哭聲,求饒聲,以及孫鑄文罵爹罵娘的粗口,推開圍觀的人群,看到孫鑄文發了瘋似的踢著一女子,那女子倒在地上,悶聲不吭。也不知道是不是暈了過去。

    “裝什么死。”孫鑄文又狠狠踹了她一腳。

    “住手。”

    耳邊傳來一道悠悠的聲音,孫鑄文循聲看過去,只見是一個極其年輕的男子,穿著一襲紅衣,手執著一玉骨折扇,輕搖慢擺,稍顯懶散,他五官深邃,頗具異域風情,狹長的鳳眸底下的一點淚痣,讓他看起來愈發的妖嬈。

    孫鑄文皺了皺眉,冷聲道:“你是什么不男不女的妖人!

    聽到這嘲諷的話語,男子并不生氣,鳳眸含著笑意,“在下正是這月下酒樓的掌柜,人稱鳳九,不知這兩位女子如何招惹到孫大人了?要挨大人如此重手。”

    孫鑄文沒見過他,沒想到他卻認識自己,不禁有些詫異,被他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冷嘲熱諷,他心中甚是不悅,加上幾杯酒下肚,壯了膽,失了理智,“你既知曉我是誰,為何如此不敬?”

    鳳九揚聲大笑,“孫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您平日就是這么欺壓百姓的么?”

    一頂欺壓百姓的帽子扣下來,孫鑄文瞬間酒醒了幾分。

    他身旁的同僚扯了下他的衣袖,低聲道:“孫大人,不如算了,終究是你理虧在先!毖粤T忌憚地看了鳳九一眼。

    孫鑄文心虛道:“這兩個婊/子算什么百姓,她們做那些無恥的勾當,不知弄壞了多少男人,這樣的婊/子就應該打殺了她。”說完他一旁的同僚又拽了拽他,鬧得他心煩意亂。

    鳳九搖著折扇嘖嘖稱奇,“這世上男人大多如此,自己持身不正,做下那令人不齒的勾當,卻反過來怪女子勾引壞了他,這是不是太可笑了!

    孫鑄文沒成想他身為男人,竟站在女人那邊來指著他的同類,不禁氣笑:“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鳳九聞言不禁輕嘆一聲,有些不耐煩了,“孫大人,在下真不想與你浪費唇舌,要不大家就一起去趟官府吧,在下倒是想你們官場上是不是都是官官相護的!

    聽聞此言,孫鑄文瞬間酒醒了十分,后背冒起一層冷汗,瞬間端起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態度,“罷了,本官還有事要忙,便不與這兩臭婊/子浪費唇舌了!闭f著匆忙叫隨從結賬,然后灰溜溜離去。

    孫鑄文走出月下酒樓的大門后,有些不高興地看了眼同僚,“你方才一直拽我作甚?”

    同僚回頭看了眼酒樓的大門,才神秘兮兮地與孫鑄文道:“你難道沒聽說過這鳳九是什么人么?”

    孫鑄文搖了搖頭,“我不愛來這里用膳,這位鳳九我連見都未曾見過,哪里知曉他是什么人!

    同僚低聲地說了三個字,惹得孫鑄文臉色一變,“這事當真?”

    “雖是傳聞,但空穴來風,不可不信啊。”同僚撫著胡須,一臉深沉道。

    孫鑄文等人離去后,酒樓恢復平靜,眾人繼續吃吃喝喝。

    “多謝恩公。”

    香桃扶起面色蒼白的香荷,跪在了鳳九的面前。

    鳳九聽聞恩公二字,只覺肉麻得緊,不禁嫌棄道:“不用感激我,我只是怕臟了我的地方罷了,還有……”他臉上露出一明媚無害的笑容,“你們擅自進來賣唱,交地盤費了么?”

    香桃怔了下,而后臉一紅,連忙拿出今日賣唱的錢雙手遞到他面前,“這是我們今日賣唱掙來的錢,恩公請收下!

    鳳九睨了眼手上寥寥無幾的銅板,又看了眼她身旁形容可憐的女子,嘆了口氣,像是有些受不了自己似的,“罷了,誰叫我心善呢,今日就放過你們一馬,以后莫要讓我見到你們……”

    他轉身翩然而去,只留給兩人一艷麗無雙的背影。

    ***

    與楚云容分開后,紅袖獨自一人乘坐轎子回酒樓,今日她一直繃著神經應付楚云容,這會兒只覺得頭疼得很,她閉上了眼睛,纖手抵著太陽穴,輕輕地揉著,頭痛逐漸有所緩解。

    她禁不住又去想今日和楚云容的對話,紅袖隱隱覺得他已經懷疑她與崔尚有來往,但又十分不確定,在他對她說出她是小郎的母親,他不希望她受到傷害時,紅袖差點沖動地想將自己中毒的事情告知于他,讓他和自己一起想辦法,但理智最終還是戰勝了沖動。

    他可不是簡單的男人,當初在酒樓,他也是這般溫柔體貼的做派,臨走前,還說不讓她吃虧,付了全部的銀子,結果呢,沒過幾日這人就將她送進市司的“監獄”,封了她的酒樓,罰了她一大筆銀子,讓她吃了好大一虧。

    也許現在他又想用這一招,先用糖衣炮彈迷惑她,等她放松警惕,就找機會將她徹底除掉,讓她以后再也沒法出現她們父子面前,畢竟她是小郎母親的身份若是暴露出來,于他無益。

    以此人的心機,這事不無可能,不然為什么前一日還說得好好的,第二日他就故意讓兒子去找同窗不讓他們母子見面。

    紅袖歷經世事,無法對一個人付出全部的信任,萬一他真想除掉她,讓她消失在這世上,她告訴他自己中毒的事就是把刀子遞給他讓他捅死自己。

    紅袖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賭他對她的善意,任何人都不可能靠,唯有自己才最可靠,她不想幫崔尚去害他,但她得以自己為先。

    后日便是崔尚的壽宴了,她得想一個穩妥的辦法,正思索間,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一女子焦急的聲音,“姐姐!你怎么了?”

    “姐姐你醒一醒,別嚇我啊!

    紅袖腦子里頓時亂成一團麻,她不想理會,奈何那聲音太煩人,她到底還是讓轎夫轉了回去,掀開窗帷一看,只見是兩名女子,一女子倒在地上昏了過去,另一女子撲在她身上不停地呼喚,看著好不可憐。

    “她怎么了?”紅袖看向地上的女人,見她臉色慘白,唇角溢著一絲鮮血,心中有些有些驚,這女人不會是死了吧?她這么多管閑事要是被訛上可又有得頭疼,雖是如此想,卻沒讓轎夫走。

    聽到人聲,香桃抬眸,看到有轎子,轎子里又是一位女子,當即像是看到救星一般,連忙上前嗚咽求助:“姑娘,我姐姐暈了過去,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姑娘可否幫個忙?”

    紅袖看著她哭得凄凄慘慘,不禁蹙了下黛眉,內心嘆了口氣,沒看見還好,看見了總不能不理,“你家在何處?我送你們回去!

    香桃頓時感動得哇哇哭,“我們住在菜市街。多謝姑娘,姑娘真是大好人!

    看著她感激涕零的模樣,紅袖暗暗撇了下紅唇,慚愧,她可不是什么大好人。

    紅袖的轎子還算寬敞,再多坐兩個人也不顯擁擠,起轎后,紅袖目光落在少女手上的檀板上,再看了眼兩人的穿著打扮,心中大概猜到她們是以什么謀生了。

    “你姐姐怎么回事?看著像是受了傷!奔t袖看著倒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問道。

    紅袖話音剛落就看到小姑娘眼里射出仇恨的光,心中微訝,看來這中間大有緣故,她有點好奇起來。

    “我和姐姐去月下酒樓賣唱,那里有個客人,死活要我陪他喝酒,我不會喝,惹怒了他,我姐姐替我向他賠罪,他卻對我姐姐拳腳相向,幸好掌柜出現阻止了他,不然我姐姐得活活被他打死!闭f起這事,香桃又是憤恨,又是懊悔,恨的是孫鑄文,悔的是自己當事應該陪他喝了那杯酒,這樣姐姐也不會被他連累了。

    聽到月下酒樓時紅袖臉上不禁露出些許嫌惡之色,但還是耐心聽她說完整件事,她目光不覺落在香桃的臉上,見她正值青春妙齡,生得芙蓉出水,嬌嫩可人,莫名地想到她這長相正是孫鑄文喜歡的,就隨口問了句:“你知道那客人是誰么?”

    香桃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我聽到酒樓掌柜喚他孫大人!

    紅袖啞然,沒想到還真是孫鑄文,以防萬一,紅袖問道:“他是不是大概四十歲開外,面如滿月,大腹便便,端得一副盛氣凌人的姿態?”

    見紅袖說得絲毫不差,香桃心下一驚,“姑娘,你也認識他?”

    紅袖對上她防備的目光,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她大概以為她和孫鑄文一伙的,看來這小姑娘真的很恨孫鑄文,她沖著她善意親切地笑了下,“小姑娘,你別用這眼神看我,我和那孫狗不是一伙的,說起來他也是我的仇人呢!

    聽到紅袖這句話后,春桃放下心來,又見她和她一樣恨孫鑄文,頓時心生了幾分親切感。

    紅袖定定地看著她,她原本只是打算送這兩人回家,但現在卻心生算計,在她初步的計劃里,剛好缺了一個不是她身邊親近的人,但又能夠幫他接近孫鑄文,愿意冒險的女子。這女子這么恨孫鑄文,是不是可以供她利用一下?念頭轉動間,她向春桃笑得愈發親切,又靠過去查看她姐姐的傷勢,然后一臉關切道:“那孫狗下手太過狠毒,我看你姐姐的傷勢十分嚴重,現在必須帶她去看大夫才行!

    春桃聞言擔心地看向她姐姐,“可是我不知這會兒到那去看大夫,我身上也只有幾個銅板,會不會看不起大夫?我和我姐姐才來京城沒多久,身上全部的錢都用來租賃屋子了!彼钡每炜蘖似饋。

    紅袖得知她們生活拮據,心中暗喜,面上卻不露聲色,她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別急,不如這樣,你們去我的寓所,我幫你姐姐請大夫,如何?”

    春桃有些羞愧,“姑娘已經幫了我們這么大的忙,怎么好再繼續麻煩你?”

    紅袖微微一笑,“舉手之勞罷了,你姐姐的傷勢要緊!

    春桃聞言再次感激涕零,握著紅袖的手,激動道:“姑娘真是大善人,我要如何感激您才好!

    大善人這名頭太重,她可擔不起,所以就各取所需便好,紅袖反握住她的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

    “紅袖姐,你要的貓,我給你找來了!

    董燕兒和丫鬟一人提著一籠子,籠子里裝著一黑一白的貓。

    紅袖今日離去前交代了金子,讓金子和董燕兒說一聲,幫她找兩只成年貓回來,還要一公一母的,董燕兒雖不知她要貓做什么但還是幫她去尋了,她回來也沒多久,洗了澡出來,聽說紅袖在客房,便把貓帶了過來。

    紅袖接過,將籠子放在飛來椅上,隨口問:“這貓是一公和一母的么?”

    董燕兒點了點頭,“是的。”

    紅袖查看了下,果然是,她笑了下,轉頭與金子道:“你去給我拿碗水過來!

    金子應聲去了。

    董燕兒一轉頭看到小鳳仙偷偷摸摸地趴在窗下,透過窗眼往里窺探,“小鳳仙你在做什么呢?”

    小鳳仙聞言連忙回身做了個“噓”的動作,然后笑嘻嘻地朝著她走來,“我在看人呢,紅袖姐帶回來兩位女子,其中一位女子受了傷,是被孫鑄文那老狗賊打的!闭f到女子被孫鑄文打,她臉上笑容斂去,咬牙切齒。

    董燕兒有些驚訝,“請大夫看了么?”

    “柳大夫應該往這邊趕來了!毙▲P仙一邊說一邊坐到紅袖的身旁,眸中透著好奇之色:“紅袖姐,你要這貓作甚?”

    紅袖淡淡道,“試藥。”金子很快便端著一碗水過來,從佩嚢中拿出崔尚給的那瓶藥,打開瓶塞,沉吟片刻,灑了少量的藥粉在水里,等二者融合后,將水放進管著公貓的籠子里,紅袖還叮囑了董燕兒貓帶回來后別給它水喝,這會兒它大概有些渴,水一送進去,它立刻上前舔了幾口。

    小鳳仙有些擔憂,“紅袖姐,這不會是毒藥吧?你從哪來的?”

    紅袖目光陰沉地看著那條小貓,“等一下便知曉究竟是哪種藥了!闭f著便將兩只貓關在了同一籠子里,這藥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發揮藥力,但不知道貓和人有沒有區別,比起楚云容,紅袖認為崔尚更加不可信,萬一他給她的是毒死人的藥,那么他便是借刀殺人了,雖然對這只貓頗為殘忍,但總比放在人身上試驗得好。

    幾人在等待貓體內藥力發作時,柳大夫趕到,紅袖帶著他進了客房,柳大夫當即詢問了香桃關于傷者的一些情況,然后開始認真地檢查香荷的傷勢。

    醫者眼中應無男女之分,但大多數大夫都不愿意給女子看病,柳大夫是少數那一個,而且眼里亦無貴賤之分,所以紅袖這些年一直千萬請他給自己看病調理身體。他四十開外的年紀,但因為保養得當,身材瘦高,所以看著也就三十幾歲左右,他為人有些孤僻,自己的私事從不向人提起,紅袖也不知曉他有沒有成家,但自己和身邊人每次去他那里,都看到他獨身一人。

    這會兒他把起了脈,神色有些凝重:“這位姑娘可是有下紅,還嘔了血?”

    香桃連連點頭,焦急地問:“大夫,我姐姐怎么樣了?”

    柳大夫收回手,看向香桃和紅袖,“這位姑娘胸脅損傷嚴重,需捏骨平正。另外,這姑娘還傷及了胞宮,若不用藥,只怕再無法生育,藥中最好用人參一味藥!币驗槿藚⑹职嘿F,普通人家根本吃不起,若是紅袖用的,柳大夫便不會提,但不知曉這兩人女子的情況,所以才提了句。

    不等香桃搭話,紅袖便笑道:“大夫盡管治,需要什么藥,也盡管說,只要把人治好了,再多銀子我也舍得!

    柳大夫點了點頭。

    香桃見紅袖如此慈悲善良,心中大為感動,無以為報,“撲通”一聲跪在紅袖面前,將她嚇了一跳,“姑娘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他日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香桃一定竭盡全力幫助姑娘!

    有她這句話,紅袖便寬心了,將她從地上扶起,柔聲道:“快別說這些話了,你姐姐的傷情要緊!

    香桃一抹眼淚,擔憂地看向她姐姐。

    小狗已經服用藥半個多時辰,為了不讓香桃等外人看到貓的異常,紅袖將貓帶回了自己的房間,她歪坐在椅子上,目光一直鎖在籠子上,就在她等得有些不耐煩之時,那小公貓開始變得暴躁起來,不停在籠子里亂撞,紅袖頓時站起身走過去查看,那東西竟直直地伸了出來,然后它兇狠的按住了母貓……

    紅袖微微一笑,看來崔尚給她的藥的確是沒錯,她放了心。

    深夜,香荷醒了過來,得知是紅袖救了她,她心中亦十分感激,紅袖依舊端得一副親和善意的態度,讓她放寬心,好好在她這里修養,待香桃喂她喝下藥,扶她躺下后,紅袖將香桃喚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時間緊迫,她等不到她姐姐好轉再與她提孫鑄文的事。

    “紅袖姐,你叫我過來可是有事要說?”

    香桃改了口,是紅袖要求的,見一直看著自己,也不說話,好像在想什么似的,她內心不禁有些緊張,她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手緊緊地拽著裙角。

    紅袖眸中掠過猶豫之色,她既然是賣唱的,那么做那些事也不算勉強她,于是她問道:“香桃,你是不是很恨那個孫大人?”

    香桃一聽聞孫鑄文的名字,臉上瞬間露出仇恨之色,“他把我姐姐害成這樣,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紅袖目光微凝,“剛好我也很恨他。”她語氣一轉,誘哄道:“既然他是我們共同的仇人,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報復他?”

    香桃愣了下,不覺問了她一句,“怎么報復?”言罷,眸中忽然亮了幾分,隱隱有著激動之色。

    看著她躍躍欲試的模樣,紅袖滿意地微笑起來,“你且聽我說……”

    ***

    崔尚壽辰當日,紅袖來了楚府,那時已是黃昏薄暮。

    她去到那時,楚云容剛回沒多久,仆人并未將她帶去楚云容住的挹清院,而是帶到了客廳,

    婢女奉上茶點,便退出了門外,紅袖看了眼對面的茶盞,內心一動,目光瞥向門外,有人影晃動,她站起身卻遲遲沒行動,就在她猶豫地功夫里,楚云容徐徐走來。

    紅袖錯失良機,心中有些懊惱。

    他換下了公服,穿了襲雪色大袖長衫,腰帶嵌雙螭龍玉帶鉤,著錦靴,長發全部束于玉冠中,比往日看著更雍容華貴一些,大概是要去赴壽宴的緣故。

    紅袖發現他的衣服幾乎都是白色的,但款式稍有差別,衣襟和袖口的紋繡樣式總能輕易地看出不同,但幾乎都是以簡潔大方為主,紅袖不禁想這會不會與他的潔癖有關?看著他,紅袖沒由來地想到月下酒樓那只紅紅綠綠的花孔雀,心中頓時一陣惡寒,還是楚云容這樣的順眼。

    待他踏進門檻,紅袖臉上綻放出以比嬌花還明艷的笑容,嬌聲道:“楚郎,你再不來我便要去找你了!彼秊樽约旱男袨檎伊藗借口,言罷又坐回來,心中安慰自己不必急于一時,這里人眼眾多,終究危險了些。

    楚云容輕撩衣擺,坐到她的對面,微笑詢問:“今日小郎不在,你怎么過來了?”

    雖然他態度和悅,但紅袖卻覺得他言下之意是兩人沒什么聊的,叫她以后沒事別過來,紅袖含笑道:“我來還你帕子!闭f著從胸前拿出一帕子,前日在馬車上,紅袖假裝沒帶帕子,借他的帕子拭汗,又故意說帕子臟了要拿回去洗干凈再還給他,為的就是今日有借口來找他,“放心,我已經洗過了,不臟。”看他遲遲沒接過帕子,紅袖又補充了句。

    楚云容哪里是覺得帕子臟不肯接過,她也不看看自己是從哪里拿出來的帕子,分不清她是故意還是無意,他內心輕嘆一聲,只覺接過不是,不接也不是,“不過是一條帕子罷了,何必親自跑來一趟!背迫菝嫔珡娜莸厣焓纸舆^帕子,到底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被人輕薄的模樣,免得她再做出一些不妥的舉動來,然而,手中的帕子依舊遺留著她的體溫和淡淡的芳香,讓人覺得有些燙手,仿佛自己的手觸碰到了她的肌膚,他有些不自在,不動聲色地將它放到桌面上。

    他情緒不外露,但紅袖還是從他遲疑的動作中看出了一絲無奈,紅袖心中暗笑:“大人,你今日穿得這般莊重,可是要去什么地方?”

    楚云容微頷首,淡淡一笑道:“今日是崔閣老的壽辰,我過去一趟!贝奚锨靶┤兆幼屓怂土苏埣磉^來,他畢竟是朝中元老,請柬中言辭又懇切,他若不去有些拂他臉面。

    紅袖一副不知道此事的模樣,“我耽誤你的時間了么?”說著看了眼外頭天色,慌忙站起身,“我看天色不早了,楚郎你過去吧,我也要回去了。”言罷面色卻遲疑了下。

    楚云容亦站起了身,注意到她的神色,語氣含關切地問:“怎么了?”

    紅袖有些難為情地道:“方才我的一個轎夫突然肚子痛,我讓他看大夫去了,他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你若是順路的話可否送我一程?”事實上紅袖知道他順路,篤定他不會拒絕她,他于這種小事上向來會向人展示出與生俱來的體貼,果不其然,楚云容微笑回應:“正好我順路,便先送你回去吧。”

    紅袖笑靨淺淺,“那就有勞楚郎了。”

    紅袖算過了,從楚府到她的寓所大概需要半個時辰,從她的寓所到崔府差不多也要半個時辰,只要在半途尋找機會讓他喝下混著藥的茶水即可。

    紅袖上了馬車第一眼便是看向幾案,看到上頭的茶具,她微微放下心,若沒有茶水,她少不得還得想別的方法。

    暮色已沉,車內點了一盞燈,但還是稍顯昏暗,紅袖覺得剛好,這樣自己的細微舉動不容易被他察覺。

    兩人隔著幾案而坐,馬車駛了一段路,兩人還沒怎么搭話,楚云容偶爾看她一眼,面上始終是溫文有禮的淺笑,片刻之后,他闔眼假寐。

    紅袖擔心他就這么睡上一路,就開始找話說,“楚郎……”

    楚云容聞聲睜開眼,注視著她的眸光溫潤柔和,“怎么了?”

    紅袖猶豫了下,佯裝關心道:雖然我不怎么懂朝堂上的事,但自從上次你與我說了崔閣老的事后,我回去想了下,這孫鑄文既然是崔閣老的人,沒準上次就是崔閣老指使孫鑄文來害你,你這次去他的壽宴,我心上總有些擔心,你要小心一些!彼D了下,又道:“當然,楚郎你也可以把我的話當作婦人無稽之言,不必放在心上!

    楚云容并沒有與她談論朝堂上的事情,也沒有對她的言語表露出絲毫的不屑,而是微微一笑,“多謝提醒,我定會注意!

    “那就好!奔t袖莞爾,“你是小郎的父親,不論如何,我都希望你好好的!奔t袖學著他前日的話道,這些話雖是為了降低他的心防,但也是她的真心,她心思忽一轉,她說這些話是為了讓他放松警惕,那么他前日說那些話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紅袖無法分心去想著件事,又隨意和他扯了一些閑話,等時間差不多了,她開口道:

    “楚郎,我有些口渴,有水么?”

    紅袖說得十分自然,但心已經緊提了起來,在這心思細膩,城府深不可測的男人面前,她的一舉一動必須做到滴水不漏。

    “有!背迫轀芈暤,拿起茶壺正準備給她倒茶,紅袖卻伸手過去掌心貼向他的手背,再輕滑過去,奪過他手上的茶壺,巧笑倩兮,“楚郎,我自己來就成。”

    楚云容手微滯了下,卻沒說什么,微笑著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紅袖是有意而為,因為知道曖昧輕浮的舉動會令他分神,這會兒他轉身掀開窗帷看向了外頭,紅袖覺得他是以此掩飾心中的不好意思,這正中她的心懷,她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拿了一干凈杯子,往里斟了半杯茶,趁楚云容不曾留意,迅速地將準備的藥粉混在里頭。

    她不動聲色地端起自己的茶杯,飲用起來,待楚云容放下窗帷,回轉目光,她放下茶杯,纖腕捧起另一杯茶遞給他,笑容溫婉。

    楚云容接過茶,卻沒有喝,含笑看向紅袖,柔聲道:“我突然想起來小郎前日與我說,你給他做的桃花糕味道不錯,他一直惦記著那個味道。”

    紅袖正緊張地看著他,擔心他會將茶放下,聞言只能強裝高興之色,“是么?我實話告訴你,你可別告訴他,那桃花糕根本不是我做的,是我讓廚房做的,我的手可沒這么巧!

    楚云容定定地看著她片刻,見她不說話,忽然莞爾一笑,搖了搖頭,“原來如此……”言罷將茶一飲而盡。

    紅袖一直擔心他不會喝那杯茶,心中忐忑不已,此刻見他喝下,她瞬間松了一大口氣,然而下一瞬間手腕忽然一緊,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楚云容拽入了懷中,后腦被一只手牢牢掌住,沒法動彈。

    當楚云容吻住她,并將她壓在榻上時,紅袖驚愕,第一個浮起的念頭卻是這藥效不會發作了吧,不然他怎么突然變得如此獸性?她張開嘴想要說話,微澀的液體卻源源不斷地進入口中,她心口瞬間一震,明白過來,想要閉上嘴,他濕滑的舌卻鉆進她的嘴里纏住她的舌,逼著她將茶水全部咽進腹中。

    紅袖嚇得連忙使盡全力推開他,坐起來,雙手掐著脖子,俯身干嘔,欲將茶水吐出來,但最只是終徒勞無功。

    楚云容伸手抹唇上的殘液,唇微微揚起清淺的弧度,“紅袖姑娘是覺得在下喝過的茶水惡心是么?”他又用回了之前客氣的稱呼,明明是溫柔之極的口吻卻叫人聽出了一絲陰惻惻的感覺。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提前更啦,明天準時晚十點了。這章給大家發五十個紅包~希望大家多多評論,多多灌溉~

    第26章

    紅袖怔住,停下嘔吐的動作,看向楚云容。

    他溫柔地凝望著她,眼里是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但紅袖知道,他知道那杯茶被下了藥,否則他不會對她做出這樣的舉動,說出這樣的話。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卻不動聲色地陪著她演這出戲,還反過來將藥喂給了她,若是毒藥的話,他就這么笑著看她死去,這人的心果然比她還狠還無情。

    紅袖很想破口大罵,一想到自己的性命還系在他身上,她還是壓下了那股沖動,事情已經敗落,再裝下去于她無益,唯有如實相告,或許他還能看她是孩子母親的份上幫自己一把,紅袖心思百轉后落到實處,“你早已經知曉這茶里下了藥,也知道我與崔閣老有來往,卻一直當作不知曉!奔t袖努力維持著平靜,淡聲道。

    楚云容見她主動坦白此事,笑容漸漸淡去,語氣帶著有些遺憾道:“紅袖姑娘,我給過你不止一次如實相告的機會了。”就在方才飲下那杯茶之前,他也給了她機會。

    紅袖終于明白了他前日為何帶她去石頭坊?伤热恢浪垓_了他,他為何不直接質問她?說到底他也是不信任她,“若是這茶里是要人性命的毒藥呢?你想要我性命?”紅袖知道茶里只是春/藥,所以才給他喝,可他在不知道是什么藥的情況下卻將藥反哺給她,雖然她設計他在先,他以牙還牙也無可厚非,但紅袖心底還是感到不悅。

    楚云容輕嘆一聲,“你的性命在你自己手上,與人無尤。”雖然他不確定茶里下的什么藥,但他不認為崔閣老會用這方式殺人,太過冒險,當然,若真有萬一,茶中是致死的藥,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紅袖見他一副漠然置之的模樣,心口微寒,突然也沒了和他計較此事的心思,況且現在也不是計較此事說的時刻,她現在體內又是春/藥又是毒藥,活得過活不過今夜都是個問題,“茶里不是毒藥!

    楚云容唇角浮起淡淡笑意,“既然不是毒藥,你也不必設想我想要你的性命!

    看著他悠然自若的姿態,紅袖恨得牙癢癢,又激起心中無數憋屈,“崔閣老用在我身上的才是毒藥,我若拿不到解藥,怕是活不過今晚!

    楚云容平靜無瀾的心泛起些許波動,他目光緊攫她的面龐,㥋蒊似乎在探究她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片刻之后,他語氣柔下,“怎么回事?”

    紅袖見他語露出關切,不禁嗔了他一眼,“你沒必要裝作一副關心的模樣,我死了就很合你心意了,你再也不用擔心我騷擾你們父子了。”見他沉默無語,紅袖為了性命著想,也顧不得心中那一口氣,如實奉告道:

    “你也知道,那崔閣老是個狠毒的人,他讓我想辦法讓你服下迷藥,好讓你在他的壽宴上做出毀壞聲譽的事情,我不同意,他就逼迫我吃了毒藥,若事情辦不成,便叫我生不如死,我的下場大概就和翠娘那般吧!毕氲酱淠锏臉幼,紅袖心不由一怵,“我與崔閣老說了,只要你體內藥力發作,他便立即給我解藥,不然我會向你捅露此事,他答應了。我原本的計劃是,等拿到解藥后,我會馬上讓人告知你此事,等鶴飛把你帶走后,你要什么樣的姑娘我都給你找來!痹俨粷约阂残,但這句話她略了過去,繼續往下說:“可是沒想到你竟然知曉茶里有藥,我的計劃唯有泡湯了。”

    楚云容面色平和,專注地聽著她的話,直到她說出那句他要什么樣的姑娘都給他找來,修眉不自覺地皺了下。

    紅袖見他皺眉,以為他不信任自己的話,“我犯不著拿這種事騙你,你想一想,幫崔閣老害你我有什么好處?”她溫情脈脈地凝望著他,語氣一轉,變得柔和,“我方才說的那句,你是小郎的父親,我希望你安好是真心話!

    楚云容回過神來,對她突然變得柔軟的話無動于衷,在腦海中將所有事情迅速地過一遍,他目光微凝,唇卻噙著淺笑,“你被迫服下毒藥時,為何不與我商議讓我配合你,卻要費盡心思地往我茶里下藥?”

    聽到他這句話紅袖內心一動,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說實話,這時候再用花言巧語去糊弄他只怕吃苦頭的是自己,“因為我不信任你。重逢后我們就互相算計,你讓我吃了那么多苦頭,我哪里還敢相信你?萬一我告訴你此事之后,你巴不得我死,好讓世人不知曉你有一段不堪的過往,你的兒子有一位曾經當過風塵女子的母親呢?所以我只相信我自己,你不也是這般么?”

    楚云容輕搖了搖頭,神色透著幾分無奈,他沒有替自己辯解,而是繼續談論正事:“將你所有計劃告訴我,我要看如何行事!

    紅袖驚訝地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他這么輕易就決定幫助她了,他竟然沒有計較她給他下藥之事,難道真的是她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楚云容見她怔怔地看著自己,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難道他先前的行為真的有這么糟糕?他自認為自己對她夠縱容仁慈了,每次都是她招惹他算計他在先,他何曾對她下過狠手?

    “怎么,不想活了?”楚云容好脾氣地微笑道,思考完整件事之后,他認為她的話可信,她是小郎的母親,縱是再不喜歡她,在能救她的情況之下,他也不可能任由她自生自滅,她口中說的那些他巴不得她死的話完全是無稽之談。

    他這話問得,能活誰想死啊,但性命系在他身上,紅袖只能暫時在他面前做小伏低了,“我原本還想拿孫鑄文代替你,他害得我如此,我不想讓他好過!毖粤T,眸中掠過抹陰狠之色。

    楚云容看到她眸中的戾氣,溫潤的眼眸微沉,“你是打算將迷藥用在他身上?”

    紅袖點點頭,而后一怔,再過不久,她體內的藥就會發作,到時她去哪里找男人?眼前倒是有個現成的,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

    紅袖目光不禁落在他身上,因為吻了她,他的唇瓣沾了她的些許唇脂,顯得有些紅潤,這會兒唇角微微彎著,帶著好看的笑容,再縱觀他整張臉,秀雅中透著昳麗,視線下移,寬肩窄腰,雙腿修長,他應該好些年沒有做過重活,身子變得單薄羸弱了吧?畢竟上次一推就倒,紅袖匆匆掠過一遍身子就收回目光,依舊看他的臉,還是這張臉最吸引人,因為體內藥力不曾發作,所以他這副身子還不算有誘惑力。

    楚云容一直在等紅袖的回應,卻見她的目光陡然一變,落在他的臉上身上,眼神中透著曖昧,輕浮以及隱隱的算計,仿佛用目光將他的衣服剝開,里里外外看了個遍,楚云容心中一陣不自在,正猜測她眼神的含義,便聽她小心翼翼地詢問:

    “大人,你可否替我解毒?”

    楚云容先是一怔,才突然想起來她身中何藥,一時間語滯,她才算計完自己,又要他幫配合她,她是否太理所當然了?

    一向好脾氣的楚云容這會兒差點沒氣笑,不過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不論多么不喜,臉上依舊維持著平和的姿態,只是要他開口答應也沒可能。

    紅袖見他沒搭話,臉上卻沒露出不滿的情緒,也不知道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心里不禁有些七上八下,其實就算沒有這藥,紅袖對他也是有一點想法的,但不是太多,他要不愿意,她找別的男人就是了,不過當下之急得先拿到她解毒的藥,不然不等她迷藥發作,可能就一命嗚呼了。

    “大人若不愿意便算了,我自行解決!奔t袖斂去眉眼間的媚色,淡淡道。

    楚云容聽著她客氣的稱呼,心情頓時頗有些微妙,有事便“楚郎”,無事便“大人”,這女人……實在不知道讓人說她什么好,楚云容無奈一笑,欲詢問一下若她自行解決是如何解決,但略一思考,又覺得沒必要在這事上費心思,她不麻煩他自然最好。

    到了崔府,紅袖便與楚云容分開了,崔府大門口停了很多轎子,來赴宴的人身份個個不簡單,衣著華貴,一派趾高氣昂,然而一到大門前,遞上拜帖時卻畢恭畢敬,身后跟著抬著貴重禮物的隨從。

    紅袖隱身在暗處,看著楚云容邁著優雅從容的步伐走了進去,他只帶了鶴飛,身后也沒有跟著抬禮物的小廝,也不知道他打算送崔尚什么禮物,以他的性情大概是送一些名貴的字畫或者筆墨紙硯之類的吧。

    她的性命就交到他手上了,只期望他演得像一點,千萬別露出馬腳。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影壁中后,她立刻往另一方向快步走去,到了一黑暗的小門前敲開門,很快有人開了門,是崔尚的貼身婢女,上次逼迫她吞下藥的那位。

    她一言不發地領著紅袖到了上次的地方,崔尚坐在太師椅上已經等候她許久。

    紅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微抬眸偷看他一眼,今日是他壽宴,他身上依舊穿著一襲道袍,難不成是想得道成仙,長生不老不成?他雖然精神矍鑠,但怎么也快耄耋之年了,一腳都快踏進棺材的人了還折騰這么多做什么?老不死的,她禁不住腹謗。

    “事情可辦妥了?”崔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沉聲道。

    紅袖臉上立刻浮起諂媚的笑容,“閣老且放心,楚相公已經喝下溶了藥的茶水,且不曾起疑!

    崔尚滿意地點點頭,嚴肅的臉終于有了抹笑意,“你事情辦得很好。”

    紅袖虛與委蛇道:“既然辦得好,閣老是不是可以將解藥給妾身了?”

    崔尚示意看了眼身旁的婢女,婢女走到她身旁,拿出一小瓷瓶,展示在她面前。

    藥就在眼前,紅袖心中一喜,伸手就要去抓取,但還沒拿到,那婢女就迅速地收回手,紅袖壓下心頭的怒火,且忍她一時。

    崔尚冷冷地一笑,“紅袖姑娘,都說好了,等楚相公體內的藥效發作后,解藥才能給你,你莫要著急!

    換做是他,她看他急不急。對于他的戲弄,紅袖心中總是有萬般怨憤,也只能陪一聲笑,掠了掠云鬢,柔聲道:“是妾身著急了,閣老德高望重,自然不會言而無信。”

    宴席設在一座花園內,園內處處張燈結彩,燈火通明,一半客人已到,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前來應局的是百花院的一群姑娘,這會兒她們已經穿梭于客人之間與他們謔浪調笑,有的則已經開始品竹彈絲,若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香桃也夾雜在其中,她穿著湖綠色的襦裙,挽住環髻,似好花含萼,嬌嫩可人。紅袖早早就打聽到崔尚叫的是百花院的人,她以前是百花院的頭牌,那里面有不少她認識的人,她托了一位能說得上話的姐妹王瑤琴帶上了香桃,瑤琴曾受紅袖的不少幫助,不好拒絕,加上生得香桃生得可人,擅長唱曲,便同意帶她過來見見世面。

    孫鑄文正與人在談論百花院的哪位姑娘最好,突然感覺有人在盯著他看,他目光往斜刺方向一看,就看到一打扮得十分嬌俏的少女正立于花樹下嬌嬌怯怯地凝望著他,他定睛一看,認出她就是當日在月下酒樓賣唱的少女,心中頓時驚訝萬分,她怎么會在這里?莫不是想要在這里向眾人捅露當天的事情好讓他丟失顏面,他內心一慌,與身旁人言有點事要離開一趟,便走到她面前,見四下無人,捏住她的手腕,怒道:“你這小蹄子怎么也在這里?”

    香桃內心雖有些緊張,但她受過了紅袖的指點,這會兒便做出一副嬌怯中又不失楚楚可憐的情態:“大人,您捏疼了奴家的手腕!

    聽著她甜甜的聲音,孫鑄文心生騷動,心頭的怒火變成了□□,要不是這里人多,他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他不覺放松了幾分力道,“誰帶你過來的?”

    “奴家在酒樓賣唱掙不到幾個錢兒,正好奴家在百花院認識了一位姐姐,便請她帶我來這里掙錢。”她低垂著粉頸,微微抬眸溜了他一眼,“大人,上次的事情是奴家想過了,是奴家年紀小,不懂事,才惹得大人不高興,請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與我一小女子計較!毖粤T沖著他巧笑橫波。

    她這一笑,孫鑄文骨頭都酥軟了,哪里還有怒意,他偷偷地捏了捏她柔嫩的小手,色瞇瞇地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本官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那天的事情本官便不與你們計較了,再有,你想掙錢還不簡單么?待會兒你到我那一席伺候,伺候得本官舒坦了,重重有賞。”

    香桃當即露出高興之色,盈盈一拜道:“多謝大人!

    崔尚特地將楚云容和孫鑄文的席位安排到了一起,眾人皆入席位,穿著鮮麗的婢女送菜肴端上桌,山珍海味,美酒瓊釀,一應俱全,美艷的嬌娘似花朵般穿梭于各席之間,為整個宴會爭光添彩。

    崔尚姍姍來遲,眾人起身與其見禮,又說了一些祝壽的話后,宴席正式開始。

    紅袖在一間堆放雜物的小屋里,透過窗眼看著外頭一切,她的身旁是崔尚的婢女,崔尚答應了她,只要楚云容體內的藥力發作,她便能拿到婢女手中的解藥,她纖指抵著紅唇,黛眉微蹙。

    絲竹聲繚繞于花園,身段曼妙,容貌妖嬈的舞姬在空蕩的地方翩然起舞,席間眾人一邊喝酒一邊欣賞舞樂。

    楚云容淺笑悠然地坐在席前,一襲雪衫似凝月華為衣,渾身透著讓人羨慕的溫潤高雅的氣度。

    孫鑄文暗暗地看了眼楚云容,眼里透著明顯的惡意,今夜之后,看他是否還能端著這樣一副白璧無瑕的姿態,他端起酒杯將酒一飲而盡,他的內心其實有些嫉妒楚云容,他自知自己容貌氣度都比不上楚云容,那些姑娘就愛楚云容這樣的郎君,肯接近他的,也只是為著他的權勢,心里對他哪有半點真心。

    香桃來到孫鑄文一席侑酒,見他有些心不在焉,便悄悄地將早已準備好的藥粉撒在了酒里,借著衣袖擋住晃了晃,然后嬌嬌滴滴地喚了一聲:“大人!

    孫鑄文轉頭看著香桃那張俏生生的笑臉,心中的愁悶瞬間煙消云散,滿腦子都想著怎么把這小蹄子弄到手。

    紅袖在屋子里看著孫鑄文那一席,見香桃遞酒,美眸一沉,知道她這是要行動了,一顆心不禁提了起來,她知道這小丫頭尚有些稚嫩,不擅長做這種事,只期望她神色平常一些,別露出馬腳出來。

    另一邊廂,香桃心中緊張害怕急了,連拿著酒杯的手都禁不住地輕顫起來,但一想到孫鑄文對她姐姐做的那些事,瞬間又有了勇氣,微垂眸,掩藏住眼底的恨意,她含羞帶怯地將酒杯遞到他面前,“請大人飲了這杯酒。”

    孫鑄文色迷心竅,哪里注意得到香桃的異樣,連那只微微打顫的手映入他的眼中,他也只是以為她手腕纖弱,承受不住酒水的重量。

    他端起酒一飲而盡,然后手不安分地往香桃手背上一捏,“今夜到我那里伺候,我會給你更多的錢。”

    香桃心中惡甚,卻沖著羞澀一笑,抿唇不語。

    孫鑄文只當她害羞不好意應答,內心已然同意,腹中瞬間像是燃起一團火。

    一直在暗中觀察的紅袖見到孫鑄文喝下那杯酒,心中總算松了口氣,再看香桃含羞帶怯的模樣,不由滿意地笑了起來,經過她一番指點,這小丫頭倒是聰明得很。

    紅袖為孫鑄文準備的是效力發作既快又猛的藥,她在曾在風月場混跡多年,知曉各種各樣的春/藥。

    酒過三巡之后,崔尚起身向眾人告退,道自己身體有些疲勞,讓其子崔冀相陪。臨走前,他目光落向楚云容那一席,松弛的眼眸中精光畢現。

    紅袖看著崔尚離去,心臟又開始提了起來,她知道楚云容體內的藥準備要發作了,她轉頭瞥了眼身旁的婢女,她一直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后,面無表情,一語不發,就跟個傻子似的,但紅袖知道她不簡單,所以一直在她面前謹言慎行,不曾流露出一絲異樣。

    她目光回到楚云容的身上,他依舊含笑從容地欣賞著前方的舞,他身上那股如春月白雪般的干凈高雅氣質,讓紅袖不敢相信,他待會兒怎么做得出輕薄浪蕩的姿態,她已經開始提心吊膽起來。

    香桃行至楚云容那一席,屈身跪坐下,看了楚云容一眼,對上他溫潤的目光,心下一安,方才有位少年找上了他,說他紅袖派來的,說她們的計劃有變,要再加上一人,便是眼前這位。

    楚云容的目光漸漸地變了,像是注入了一汪瀲滟的春水,滋潤著人心,他微頃身子靠近香桃的耳畔,聲音溫柔得讓人耳朵都酥軟了,“你叫什么名字?”隨著聲音落下,他的手輕輕落在她的腰上。

    香桃聽從那少年的吩咐,表現出怯怯的模樣,“奴家叫香桃。”說著故意提高聲調,“大人,你臉怎么有些紅?”

    他低低一笑,目光迷離中帶著少許媚態,他扯了扯衣襟,聲音低沉沙。骸安恢醯,突然有些口干舌燥,還有些熱……”

    香桃一臉天真地道:“大人,你身上好熱啊,您是不是發燒了……哎呀,大人,您別這樣……”楚云容的手不過輕放在她的腰間,她卻拼命地扭動著,好像楚云容在非禮她一般。

    紅袖看著楚云容那輕浮浪蕩的姿態,眼眸不禁微微瞪大,幾乎忍不住懷疑他是被狐貍精附身了。

    她要收回他做不到的話,他做得實在太好,她要是皇帝,他用這副姿態來勾引她,她一定立刻封一個大官給他做,好在香桃這會兒心中緊張萬分,一心完成任務,根本沒注意到動人美色,這男人,讓他做做輕浮的模樣,他那么媚惑做甚?

    紅袖不禁有些口干舌燥,還有些熱,不知道是不是體內的藥力開始發作了,但算算時間,應該還沒到。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請看我們楚相公打臉現場。這章繼續給大家發五十個紅包~我又提前更新了哈哈哈哈。以后基本上都會晚十點更,反正這個點看準沒錯啦。

    第27章

    孫鑄文看到楚云容失態的樣子,臉上不禁露出陰險的笑,他目光看向崔冀那邊,兩人交換了眼神,崔冀立刻喚來身旁的婢女,與她耳語幾步,那婢女匆忙離去。

    沒過多久,崔尚身邊的另一婢女來到楚云容身旁,躬身行禮,“楚相公,閣老請您到西花廳一敘!

    楚云容微笑頷首,淡定從容地放開了香桃,香桃立刻佯裝慌張地離開。

    看到楚云容隨婢女離去,紅袖立刻箭步上去把住門,目光如炬般看向身旁的婢女:“解藥給我,不給我立刻沖出去,將此事捅露給楚相公知曉!

    那婢女微微冷笑,似乎在嘲笑她的貪生怕死,紅袖并沒有惱怒,只將手伸到她面前,再次強調:“解藥!

    婢女將解藥扔到紅袖手中。

    紅袖將瓶子打開,卻發現里面空空如也,她內心一驚,冷聲道:“這是什么意思?”

    婢女回答:“閣老根本沒給你下毒藥,只要你好好替他辦事,閣老不會要你的命。”

    紅袖目光緊攫她的面龐,心中驚疑不定,但又無可奈何。

    奴婢丟下她離去,獨留紅袖一人在屋內。

    她思來想去,覺得崔尚應該真沒想要她的命,畢竟若辦一件事就殺一個人,他有多少人手可用。

    ***

    孫鑄文體內的藥效發作了,他感覺腹中如火燒般,瞬間情興勃然,香桃來到他身邊,繼續拿起酒壺為他斟酒,又沖著他笑得甜美。

    孫鑄文看著她嬌嫩的容顏,心頭慾火沸騰,他拽住香桃的手,目光霪邪地盯緊她:“香桃,我待會兒在假山洞等你!闭f著拿出一錠銀子出來,“你去了,這便是你的了!

    香桃直勾勾地盯著那銀子,重重地點頭。

    孫鑄文起身離席,先去假山洞里等待,等了片刻,只覺興發如狂,一刻不能忍耐,這時他看到香桃的身影從回廊里經過,心中一喜,看四下無人,連忙喚她的名字,但香桃像是沒看見一般,繼續往前走,他急于做那檔子事,顧不得許多,連忙追了上去。

    西花廳,崔尚的婢女正守于門口,眼觀六方,免得有不相干的人到來,就在這時,墻拐角處有什么東西掉地摔碎的聲音,她猶豫一下,走過去查看,只見一盆蘭草打翻在地,周邊不見有人。

    她感到奇怪,正準備返回去,前方一道影子豎立,她正欲回頭,脖頸驀然傳來一陣劇痛,還沒看清來人,便倒地暈了過去。

    鶴飛冷冷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女子,將她拖到隱秘的地方藏起來,而后快步走到花廳前,推開門,看到坐在椅子上微笑靜待的楚云容,他抱拳道:“大人,人已經解決掉了!

    楚云容含笑點頭,他對鶴飛向來無比的放心,站起身走出屋子,內心隱隱擔心起紅袖的安危,一邊行一邊詢問:“可有看到紅袖姑娘?”

    鶴飛一路注意著周圍的動靜,“屬下方才看到她從一花園里的屋子出來,便問她可有拿到解藥,她說拿到了!彼D了下,又道:“她體內的藥似乎要發作了,她說要先行離去,請屬下幫忙保護一下香桃姑娘,她還說孫鑄文是她送給您的禮物,希望您原諒她的過錯。”

    楚云容唇角噙著淺笑,但目光卻有些幽沉,沉思片刻,忽然開口問:“春/藥這東西,可有解藥?”

    鶴飛愣了下,神色變得有些尷尬,他不是很懂這些東西,只不過以前隱隱聽人說過,見楚云容發問,便回:“聽說服用此藥后,必要需要男女……交合方可解!

    楚云容想要的是確定答案,而不是“聽說”二字,他不覺輕嘆一聲,心頭隱約有些煩躁,但因什么煩躁,又說不清楚,“你去保護那個香桃姑娘吧,我自己回去!

    鶴飛停下腳步,應了聲:“是!

    楚云容前腳剛從西花廳離去,后腳就有一體態豐腴,妖妖媚媚的女人推門而進,他是崔冀的小妾,受了崔冀的囑咐來這屋里,準備構陷楚云容,但屋內空無一人,以為人藏了起來,便到處尋。

    孫鑄文一路跟隨香桃來到西花廳這邊,之后就沒有再看到她的身影,又見旁邊的門開著,以為她在里面,渾身慾火難禁,腦子也變得不清醒起來,哪里還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此刻只要有個女人,就是讓他死也甘愿,他想也不想就推門而入。

    ***

    紅袖體內的藥效亦開始發作,她伸手撫了心口,覺得那里跳得厲害,體內隱隱升起一股燥熱。

    她沒有去找楚云容,而是急匆匆地離開崔府,董燕兒和小鳳仙給她準備了轎子,在離崔府不遠的地方。她知道哪里有小倌館,那里面的男人是供男人取樂的,不過只要給足錢,人家管你是男是女,紅袖雖然沒進去過,但知曉在哪里,在那里解決她的困境不會引起以后的麻煩。

    一路上,紅袖一直努力維持著清醒,好不容易挨到出了門口,她扶著墻壁,神智有些迷糊起來。

    她的雙頰變得酡紅,連脖子和身上都不能幸免,像是被滾水燙到一般,雙腿發軟,腰間無力,心口熱烘烘的,像是有人在她心上敲鑼打鼓,什么都無法思考。

    她使勁晃了晃腦袋,欲保持清醒,然后繼續前行,往董燕兒她們所處的方向而去,她只期待路上千萬別遇到男人,不然她只怕會忍不住撲上去。

    慌亂中撞進一堵胸墻,一股媚人的脂粉盈入鼻尖,原以為是個女人,直到耳邊傳來一道慵懶的聲音,“姑娘可是身體不適?”

    紅袖額角一抽,好死不死,竟然真讓她撞見了個男人,腰間伸過來的手讓紅袖感覺到了男子的輕佻,然而此刻的她卻十分受用,不由攥緊了他的衣服,一抬眸,看到那張雌雄莫辨的絕色面容,目光不由一滯。

    這不是月下酒樓那只愛賣弄風騷的花孔雀?!“你……”

    鳳九眸中亦掠過些許驚訝,而后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竟然是你,紅掌柜,深更半夜,主動對一個男人投懷送抱可是會出大事的。”他語氣悠悠的,流露出不曾掩飾的惡意。

    紅袖內心無比抗拒他,然而身體卻不受控制地貼向他,她感覺越來越熱,心如擂鼓,卻依舊保持著一絲清醒,咬牙切齒道:“你……你給我滾!”

    鳳九雙手展開,一臉無辜地道:“你別冤枉我,是你死死地拽著我不放!

    剛說完,臀部驀然被人抓了一把,鳳九身體一僵,氣氛頓時陷入詭異之中。

    這女人不是瘋了吧?他垂下鳳眸,拿著折扇的手輕輕挑起她的下巴,女人就跟被人抽掉骨頭似的,任由他胡作非為,絲毫不反抗,那雙嫵媚的眼眸秋波蕩漾,面頰有著不大正常的紅暈,“你醉了?”他俯首輕嗅了下,卻聞不到一絲酒味,誰能告訴他當下是什么狀況,這女人平日里看到他就跟看到殺父仇人一般,這會兒卻對他如此曖.昧,這多少讓他有點……受寵若驚。

    “喂,你是不是中邪了,可要我幫你請大夫?”他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起來,帶著明顯的戲謔。

    “我沒醉,也沒中邪……”紅袖快要忍不住屈從于藥物,但一想到后面的麻煩,又使勁渾身力氣推開他,嬌喘吁吁,“你這只惡心的花孔雀,你走開……我就沒事了!

    她感覺熱得快要燒焦了,情不自禁地扯下衣服,想要紓解些許燥熱。

    鳳九瞥到她身前那兩片白膩,再看她不正常的面色,終于明白過來,“你吃了藥?”那雙鳳眸流露出一絲不懷好意,言罷還故意將她攬入懷中,那不自覺貼近他的滾燙身子讓他確定,她的確是吃了藥。

    紅袖內心慌了下,但男人的身體給了她一股很大的刺激,她呼吸漸漸急促,該死,為什么偏偏是他,“和……和你有什么關系?”內心雖是恨,手卻不自覺地胡亂地拉扯他的衣服。

    鳳九抓住她的手腕,看著她媚色盎然的面龐,鳳眸一暗,唇角的戲謔卻更深,“罷了,雖說你我一向勢不兩立,但我一向心善,看不得女人在我面前受苦受難,我就勉為其難,犧牲自己,來幫你一把吧!彼麌@氣道,神色有些愁,但這種事怎么看都是他占了一個大便宜,卻偏偏說得好像虧大了一般。

    紅袖心中恨極,但這會兒在他故意的觸碰下,身體已軟成一灘春水,就當她打算認命之時,身后傳來一道溫潤中隱含斥責的聲音:“放開她!

    那聲音有如天籟之聲飄進紅袖的耳朵里,讓她瞬間決定丟掉眼前的人,然而腰肢卻被他狠狠地禁錮住,她渾身發軟,根本推不開他。

    鳳九一手攬著紅袖,一手看向來人,待人走近,他細長的眉微微皺了下,看著那張如沐春風的俊美臉龐,“怎么是你?”

    “鳳掌柜!背迫菸⑿︻h首,語氣親切如同遇到好友一般,并無絲毫不愉,言罷目光落在紅袖身上,她衣服凌亂不堪,胸前春光乍現,眸中掠過抹不易察覺的晦暗,心中微嘆,他看向鳳九,唇角噙著清潤的笑,“這姑娘是在下的同伴,還請鳳掌柜將她交由在下照顧,便不勞煩鳳掌柜了!

    紅袖的神智因他的到來恢復了一絲清醒,聽到他的話,她內心滿意,算他還有良心沒有丟下她不管,她秋波蕩漾的美眸死死地盯著他高雅俊美的面龐,滿腦子都是他方才用那輕浮浪蕩的姿態調戲香桃的場景,體內頓時涌起一股熱流,想親吻他,想脫光他的衣服,想他抱自己,想他狠狠地……不,她不想,什么都不想。

    再想下去,她快控制不住體內的燥火了,紅袖想要推開去楚云容的懷里,但剛抬起手,卻被鳳九按了下去。

    紅袖充滿恨意地瞪著鳳九,但由于神情過于嫵媚,讓她看起來像在與人調情。

    面對楚云容和煦如春的態度,鳳九心中縱然不滿,也生氣不起來,但懷中的女人挑起了他的興致,要她把她交給他卻不行,“她是你的相好?”

    楚云容微微一笑,“不是!

    紅袖無語至極,他就干脆說她是他相好怎么了,非要如實相告耽誤時間,他存心看她笑話,紅袖氣得不想要他了。

    鳳九挑了下眉,嗤笑道:“既然不是,那我就不能將她交給你了,君子不奪人所好,楚相公你一向是位君子吧?”君子二字他故意提高了聲調,帶著幾分嘲諷的笑意。

    楚云容對于他赤/裸裸的嘲諷似乎未生氣,依舊好脾氣地微笑,“紅袖姑娘并非物件,便讓她來選擇吧!

    話已至此,鳳九不得不放開了紅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鳳眸微凝,“你要誰?”

    楚云容目光溫柔似水地注視著紅袖,眸中透著若有似無的蠱惑,柔聲詢問:“紅袖,你選擇他還是選擇我?”

    言罷向紅袖伸出那只被曾經被她夸贊過好看,撫摸人來一定叫人神魂顛倒的修長玉白的手。

    那還用說么?

    看著眼前那張高雅中又隱含媚惑的臉,紅袖當即忘了不要他的念頭,想也沒想就撲到了楚云容的懷中,他身上熟悉的蘭麝淡香瞬間讓她感動得想哭,她一邊肆無忌憚地摸他,一邊睜著含情脈脈的眼注視著他:“楚郎,你怎么這么好?我快愛死你了,想立刻生吞活剝了你……”

    “……”饒是聽到這般曖昧又恐怖的話語,楚云容面色仍是絲毫不變,端得一派從容自若的姿態,他微笑抱歉地看向鳳九,“鳳掌柜,抱歉了,她選擇的是我。”

    為什么他那如沐春風的笑容給人一股得意的感覺?鳳九禁不住咬牙切齒,看著他打橫將那女人抱起,揚長而去,他眸中略過抹不甘,他抬起手,掌心仿佛還遺留著女人身上的香氣,目光一沉,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那個女人這么有意思呢?他唇角慢慢勾起抹玩味的笑意。

    紅袖被楚云容抱著的一路一直咬緊牙關隱忍體內那股快要沸騰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像是一把熱烈的火,想要將懷抱著她的男人燒成灰燼,直到上了馬車,她把持不住地將他往榻上一推,欺壓而上。

    楚云容一手撐在榻沿,一手扶著她的腰肢,想要將她推起來,紅袖卻雙手緊緊勾住他的脖子親吻。

    “紅袖,你冷靜一些!背迫輵恫粊硭臒崆槿缁,臉上從容淡定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

    冷靜個屁。她現在整個人都快被折磨死了,還如何冷靜?他沒吃藥當然不知道這有多痛苦,她不耐煩地說:“楚郎,你就從了我,我不會弄疼你的!闭f著解恨似地伸手去扒他整齊修潔的衣服,早在方才她就想這么做了。

    楚云容修眉微微皺起,這話怎么聽得有些別扭?來不及去思考她的話,就被她扒衣服的舉動弄得心慌意亂,他抓住她的手,微揚起臉,躲開她的親吻,她那紅唇卻突然襲擊他的喉結,又是吻又是舔,留下一片濕濕熱熱的觸感。

    楚云容身子僵住,俊臉隱隱約約發紅,想著車夫就在外頭,他壓低聲音,柔聲勸說:“紅袖,還沒到府中,你先……忍一忍可好?”楚云容本不打算親自替她解毒,但當看到她倒在別人的懷中,他卻鬼使神差地出現阻止了他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許是不想她在神志不清地情況下隨便找個男人解決困境吧,但這會兒他卻陷入自己為自己親手制造的困境中。

    還要等到回府?她不要!斑@里也一樣,楚郎,你要救我性命,我要死了!奔t袖這會兒神魂飛蕩,無法抑制,連手都控制不住,“楚郎,你的腰帶怎么那么難解?”

    楚云容目光落在她的面龐上,只見她香腮緋紅,連耳根脖頸也染了一層胭脂色,那雙眼眸情霧繚繞,散發著驚人的嫵媚風情,他心跳不由漏跳半拍,他手輕柔地按在她的手上,溫柔呼喚:“紅袖……”

    紅袖只當他又要拒絕自己,不等他接下來的話,就直接一巴掌打在他的胸膛上,嗔罵道:“你什么都不行,你干嘛讓我選你!你還不如月下酒樓那只花孔雀呢!”

    楚云容眸光微閃,手握住她的手腕,唇角噙著微笑,“怎么,你與他嘗試過?”

    他的聲音好似被柔情填滿,但正因為如此,才讓人感覺到他的不愉。

    不過紅袖這會兒腦中霧蒙蒙的,除了那檔子事,再容不下其他,哪里注意到他是什么情緒,她堵著氣道:“我……我是沒與他……嘗試過,但他看著就……比你懂,你快快……放我下來,我好找他去。”

    楚云容看著她難以忍受的模樣,心頭那股不知名的火氣突然間煙消云散,將她抱了起來,他輕嘆口氣,伸手撥開她黏在唇上的一縷青絲,“我沒說不行,只是這里終究是馬車上,外頭有人,不方便,我可以換種方式幫你緩解一下。”他在她耳邊地溫柔地說著,好像在耐心地與她講道理。

    “那你快一些!奔t袖一邊抱怨,一邊往他身上亂蹭,她管他用哪種方式,只要管用便成,看著他慢條斯理地脫下外衣,紅袖急得不行,直接撲過去幫他脫,惹得楚云容一陣詫異。

    楚云容看著她眼巴巴等待他的可憐模樣,不禁失笑,將衣服披在她身上,擋住了方才一直在他面前搖晃的春光,而后從容不迫地將手伸進衣服里。

    紅袖美眸微微睜大,有些不敢相信楚云容會想出用這招助她。

    “你先前不是想知道……”楚云容伸出右手,修長的指尖輕碰了碰她滾.燙的面頰,“它撫摸人是什么感覺么?”

    紅袖輕哼一聲,咬牙倒在他的懷里,馬車顛簸中,只覺得他撫弄的左手輕佻又激烈。

    “是什么感覺?”楚云容微微一笑,問。

    這男人就不能溫存一些么?那一本正經地詢問態度,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辦什么鄭重的事情呢。

    紅袖別開臉,氣息拂在他的脖子上,目光餳著,瞥向蓋在她身上的衣服,隨著馬車的駛動,衣擺晃動著,她咬著下唇,突然忍不住一口咬在楚云容的肩頭上,卻咬不到實處,她感到快要瘋了,“楚郎……快點……”接下來的話被車輪轱轆聲蓋了過去,她又難以忍受似地仰起臉,膩聲要求:“吻我!

    楚云容微垂眼簾,注視著她的眼眸有著溫柔與縱容,他輕笑出聲,“到底是想哪樣?”

    紅袖見他停下動作,內心又開始發急,“都要!闭f著不等他主動,就吻向他的唇。

    作者有話說:

    這章繼續發50個紅包~

    第28章

    楚云容讓車夫加快了行進速度,這會兒離府邸還有一小半的路程。

    楚云容神色淡定地拿出帕子,一邊不緊不慢地擦拭著濕漉漉的左手,一邊注意著紅袖的情況,柔聲詢問:“緩解一些了么?”

    紅袖體內依舊跟火炭似的,但卻比之前那難以自控的狀況好了些,神智也恢復了清醒,“嗯。”

    紅袖看著他拿著手帕擦拭著修長的指尖,明明是極其霪靡的舉動,偏他神情高雅,臉上掛著柔若春風的笑容,便讓人覺得他就是在辦一件極其正經之事,絲毫讓人聯想不到那兒去。

    紅袖收回目光,面上掠過抹臊意,以往兩人都是對調過來的,在這方面,她一向占據主導權,今日要不是中了藥物,哪里由得了他這般擺布自己,內心充滿了不甘,她暗暗算計著,等哪天給她找到了機會,她就往他茶里下藥,讓他求著自己給他紓解,紅袖唇角浮起抹陰惻惻的笑,腦海中不覺想著那霪靡的畫面,突然間體內燃燒起一把火,隨著腦海中的聯想越燒越旺,讓她有些痛苦難忍。

    紅袖心中無比懊惱,就不該想那有的沒的。

    楚云容拭干凈手,將帕子放好,很體貼地詢問:“你覺得是否還有必要做那事?”他語氣平常得就跟問她待會兒要不要吃晚膳一樣。

    “有必要!”紅袖連猶豫都沒有就干脆地回答,要解就解個徹底,她一點苦都不愿意受,而且她也想趁火打劫一下,這男人平日里總是一副無欲的淡然模樣,讓人禁不住地想看看他的另一面,當然,這陰暗的心理紅袖不可能向他如實告知。

    楚云容無可無不可,見她如此激動只當她還是十分難受,便微笑頷首,“你再忍耐,馬上便到府中了!

    紅袖不舒服地扭動著身子,這東西真是害人的玩意兒。

    ***

    話說到孫鑄文那頭,他一路追著香桃來到西花廳,一眨眼卻不見了佳人的身影,看到旁邊的屋門半開半掩,以為香桃躲在里面,體內藥物發作,急求與人歡會,哪里還顧得了許多,便如同老鼠一般偷偷地溜了進去。

    香桃躲在一大樹樹蔭下,看到孫鑄文溜了進去,當即松了口氣,紅袖姐交代她做的事情她算是完成了,她本欲走,眼珠子突然一轉,緊接著停下了腳步,一想到當初在月下酒樓孫鑄文欺負他姐的場景,她心中就氣憤不已,她想看看孫鑄文被人當場捉住的慘狀。

    她趴在樹身上,正全神貫注地看著屋內的動靜,突然感覺身后有一道涼嗖嗖的風,不由轉頭看去,看到一人影直挺挺地立在她面前,嚇得她差點大叫,卻被來人捂住嘴巴。

    那人突然凝神細聽,隨后摟住了她,香桃還沒反應過來,雙腳就離了地,等反應過來,人已經在樹上。

    她驚魂未定地看向身邊的人,這才發現是今日找她的那位叫鶴飛的少年,頓時松了口氣,又禁不住小聲抱怨:“你怎么出現得無聲無息的,我心都快被你嚇出來了。”

    說完想到自己這會兒在什么地方,不由低頭看了眼地面,登時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話說他們方才時爬上來的還是飛上來的?

    鶴飛豎耳傾聽周圍得動靜,聞言淡淡地回答:“我受命來保護你。”

    香桃很是開心,“一定是紅袖姐派你過來吧,紅袖姐真是個很好的人呢,是不是?”

    鶴飛秀氣的眉皺了下,他并不喜歡被認為是紅袖的下屬,而且那個女人哪像是個好人了?也不知道這蠢丫頭被灌了什么迷魂湯,竟認為她是個很好的人,自己認為就算了,還要獲得他人認同,鶴飛正要反駁她,突然目光一凝,壓低聲音道:“有人往這邊過來了!

    “是來捉人的么?”香桃趴在樹杈上,緊張地詢問。

    “應該是,你先別說話!柄Q飛放開了她,想要找個好一些的視野。

    鶴飛一放開手,香桃瞬間嚇得小臉失色,連忙伸手緊緊抱住了他,鶴飛身子驀然一僵,他沒被女人抱過,感到很不舒服,很想推開她,但擔心被人發現,又怕她嚇到跌了下去,他到底忍住了那股沖動。

    花廳內。

    “香桃……香桃……你在哪兒?”孫鑄文小聲地呼喚,滿臉淫邪之態。

    恰逢崔冀的小妾春琴也在找楚云容,聽到聲音,她從隔間妖妖調調地走出來,與孫鑄文打了個照面,她是崔冀新納的小妾,她沒見過楚云容,也沒見過孫鑄文,只是聽崔冀說在這屋子里的男人便是楚云容,便以為孫鑄文是他。

    看到他相貌生得不好,又一副色瞇瞇的猥瑣樣子,春琴內心瞬間有些嫌棄起來,她方才聽底下的丫鬟說這楚相公生得儀表堂堂,沒想到卻是這個蠢樣,雖是不高興應付他,但礙于崔冀交代的事,她還是忍住了心中的厭惡感,笑瞇瞇地走上前,朝著孫鑄文擠眉弄眼地挑逗道:“這位大人,您在找誰啊?”

    孫鑄文本欲找香桃,卻不想走出個模樣妖冶狐媚的婦人,雖然這婦人不是他平日鐘情的類型,但此刻他孽火燒身,神志不清,那張臉映入他的眼中便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哪里還管她是不是香桃。

    “我的乖乖,我找的就是你!闭f著就沖上前摟住她要親嘴。

    春琴被他摟住,忍不住翻個白眼,然后“哎呦”一聲,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她本來就不愿意做這壞名譽的事情,是崔冀逼迫她做的,又見孫鑄文生得不合她心,就借機將氣灑撒在了他身上,又抬起腳踹了他一腳,罵咧咧道:“狗娘養的蠢物,也不看看老娘是誰,就要親嘴!闭f著推開他就假意要跑。

    孫鑄文急不可耐地上前抱住她,抗起她,將她按在桌上急吼吼地撕扯她的衣服。

    春琴一邊推打他,一邊大聲呼叫。

    宴會過半,崔冀借著散酒的名義,帶著幾位大官往西花廳這邊走,他一直等待西花廳的動靜,這會兒聽到春琴的呼救聲,他心中一喜,正好身旁一名官員道:“我怎么聽到有女人的呼救聲?”

    另一官員聽到了,心中驚疑,“我也聽到了。”

    眾人面面相覷,但礙于崔冀在,不敢妄言,崔冀見狀便提議去看看,幾人同意,一同往西花廳而去。

    崔冀領著幾名官員風風火火地趕到廳前,聽到春琴的哭叫聲,只當楚云容在里頭,他臉上難掩得意之色,卻佯裝憤怒地一腳將門踹開,看到一男人將他的小妾按在桌面上,褲子都褪到一半,露出那黑乎乎都是毛發的大腿,欲行那不軌之事。

    崔冀正處于激動興奮之中,又見他穿著白色的衣服,沒瞧仔細便以為是楚云容,大步上前將他揪起來甩在地上,怒火中燒道:“好你個楚……”

    話未說完,看著那張猥瑣的圓臉,臃腫的身體,他目瞪口呆,怎……怎么會是這蠢貨?

    其他的官員看一眼跌在地上的孫鑄文,看一眼躲在桌旁哭泣的狐媚女子,又互相對視一眼,眼里盡是看戲的神色。

    孫鑄文坐在地上,看著憤怒的崔冀和看戲的官員,頓時像是被人從頭潑了一桶冰水,只覺得身體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神思迷亂,慌里慌張,連褲子都忘了穿上。

    春琴還以為抓對了人,匆匆將衣服掩好,哭哭啼啼地沖到崔冀身旁,眼淚嘩啦啦直流,“爺,您可要替妾身做主,妾身偶然行至此,卻被此狂徒拽進屋中,二話不說就要行不軌之事。”說著就要撲到他懷里,卻被崔冀一把推到在地,“滾!”

    跌在地上的春琴一臉無措地看著崔冀,有些摸不清狀況,面對眾人怪異的目光,她愣住,一時間只覺得羞愧難當,趕忙起身,以袖遮面,嗚嗚咽咽地跑出去了。

    崔冀看著孫鑄文那鼓凸的衣服,心頭怒火中燒,恨不得一腳踩上去斷了他的命根子,這廢物蠢材,壞了他們的計劃,還害得他丟如此大的臉。

    ***

    紅袖痛苦地忍了一路,才終于回到了楚府。

    楚云容并沒有帶紅袖去他的臥室,而帶她去的是上次那間客房,紅袖倒是很滿意這地方,畢竟她之前在這里待過,比較熟悉。

    體內的藥再次發作起來,雖然不如前頭那般猛烈,卻也無比燥.熱,燒得她體內涌起一股滾.燙的熱.流,她此刻什么也不想,就只想肆無忌憚地將前方正在慢悠悠疊著被子的男人生.吞活.剝,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屋內只留著一盞昏昧的燈,屋門已經被他閂上,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墻角處蟲吟唧唧,像是在替她吶喊助威。

    紅袖邁著軟無氣力的腿悄然走過去,雙手從楚云容背后穿過去抱住他,感覺他身子微微一僵,她并不理會,指尖溜進他的衣服里,聲音蠱惑勾人:“楚郎,現在已經沒旁人了,你無需再害羞,你快幫我解這藥吧,我快要死了。”

    楚云容真的覺得兩人的身份就像是對調了一番,他抓著她狂浪的手,回身注視著她,微微失笑,“我沒有害羞,這片刻都等不了么?”

    兩人都是喜歡將主導權牢牢掌控在手中的人,雖然都不會在明里表現出來,卻在暗暗地較勁著。

    紅袖在他溫柔似水的眼神下,只覺得那股熱.流又緩緩向下流淌,聚成濃.稠的東西。她將他推坐在繡褥上,令他背靠著身后的圍擋,欺身而上,染著蔻丹的纖指輕撫向那張充滿無奈的俊美面龐:“楚郎,我等不及了,你疼疼我啊,別讓我這藥折磨得這般痛苦……”她嫻熟地與他調著情。

    紅袖身經百戰,自然知曉如何挑起男人的火,很快,她就有了成果,盡管他臉上的神色從容自若,但身體的反應欺騙不了人。

    楚云容一向是招架不住她的熱情與調情的,也無法和她一樣輕佻,他的手只是放在她柔嫩的頸項上,輕柔地摩挲著,眼眸中含著溫柔的淺笑,縱容著她對自己做出一切過分的行為。

    紅袖被藥物控制下的身子熱得似一團火,吞噬下那根火炭般的東西后,火非但不滅,反而愈發的狂,帶著席卷一切的力量,狂熱地搖擺抖動著,將那根火炭吞噬殆盡。

    紅袖摟著他的脖子,與他面對著面,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唇,媚眼如絲道:

    “楚郎,我很久之前就想這么對你了,你就是女人的迷藥,只要遇見你,任何女人都會控制不住地變成蕩/婦,你的身體好強壯,腰那么有力氣,腿那么長,我好愛你啊……”

    楚云容頭微仰,靠在身后的圍擋上,聽聞她的胡言亂語,唇角愉悅的笑意微滯,目光溫柔地看向她,她神志不清的話能夠當真?只是她的話太過輕浮,惹得他心口一陣亂。

    見他雙手撐在兩側,碰也不碰她,紅袖有些不快,餳著眼兒睨他一眼,浪聲浪氣道:“楚郎,你別這么客氣,你摸摸我啊,隨便你摸,愛摸哪里就摸哪里。”

    楚云容無奈地抬起手。

    “對,就是這里,楚郎,你太有禮了,捏重一點,太輕了……”

    楚云容出神地看著在他面前晃動著的面龐,她發髻松亂,簪子的鳳鳥顫顫發抖,經不住這云鬢搖曳,猛然間掉落在繡褥之上,楚云容擔心她待會兒會被簪子刺傷,伸手欲去撿起簪子,卻被紅袖握住手腕,紅袖不悅地將他的手重新放到應該在的地方,嬌嗔:“楚郎,你專注一點做事,別管那些東西……”

    “楚郎,我想你粗.暴一點,不要有所顧忌,撕.碎我……”

    “楚郎……”

    紅袖越說越荒唐,接下來的話楚云容更是聞所未聞,縱是以他的見多識廣,此刻也驚得面紅耳赤,他實在聽不下去,索性以唇堵住了她那種葷素不忌的嘴。

    紅袖被他吻得哼哼唧唧,聲音便像是春鶯,叫得人神思凌亂,春.情蕩.漾。

    第29章

    深夜,紅袖自睡夢中驀然醒過來,她是趴著睡的,入眼是一片錦帳,迷迷糊糊間還以為是自己的床上,閉上眼準備繼續睡,突然記起先前發生的事,驀然睜開眼,左右看了下,不見楚云容的身影,她驀然從床上坐起,只覺得身體一陣酸.痛難當。

    被子滑落,紅袖身上只穿著緋色團花長裙,夜晚有些涼,裸露的肌膚泛起一陣雞皮疙瘩,她瞥見整整齊齊疊在床角的羅衫,便一手扯過來,穿上衣服后,她不禁扶了扶腰肢,哼唧一聲,太久沒這么賣力了,她感覺有些吃不消。

    這會兒還是深夜,楚云容大概是回他的屋里睡了,紅袖感覺身上汗.津津的,黏.膩不適,尤其是那處地方,她此刻很想泡一下澡,不然她根本無法繼續睡。

    紅袖托著兩條沉.甸甸的腿,打開門,正準備看看有沒有人在外頭,就看到旁邊走出一人,“紅袖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是楚云容的婢女侍棋。

    紅袖腿有些酸痛,纖手扶著門框,慵懶地靠了下,沖著她親切一笑,“你們大人回去了么?”

    侍棋自然知道紅袖和楚云容方才在屋里做了什么事,但她臉上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神色恭謹地回:“大人回屋了,紅袖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紅袖笑問:“有熱水么?有的話就叫人送點過來,沒有就算了!彼吘故莻客人,也不好理所當然地要東要西,不過紅袖猜測楚云容那個人喜歡潔凈,做了那種事應該會沐浴一番,所以廚房應該會有熱水,而且以他的細心體貼,應該也會為她留一份。

    果不其然,侍棋聞言道:“奴婢這就去讓人送熱水過來,紅袖姑娘請稍等片刻!

    紅袖微笑直起身子,“熱水送上來后,你便去睡吧,不用管我!比思殷w貼地給她留了婢女,她也不能折騰她。

    侍棋道:“是!毖粤T轉身去叫人抬水了。

    熱水送了上來,侍棋等人告退離去,紅袖閂上門,褪去衣裳,踏入熱水之中。

    酸痛的身子被溫水撫慰著,讓她解去不少疲乏,她閉上眼,頭微微向后仰靠在浴桶中,舒服的發出一聲嘆息。

    她有些慶幸楚云容沒有留下來,她其實并不喜歡和男人睡在一張床上,她很享受這屬于自己一個人的時光。

    掬起一捧水澆到手臂上,卻不經意間看到胸上的紅痕,紅袖目光微微一暗,想到方才那場酣暢淋漓的戰事,體內隱隱又涌起一股小騷動,也不知道是不是體內還殘留著藥物的原因。

    她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畫面拂了出去,匆匆洗罷,穿上衣服,感覺精神好了許多,又有些困意,就躺回了床上。

    她忽然想到香桃那邊。

    也不知道香桃事情辦得怎么樣?之前楚云容好像告訴她鶴飛去保護香桃了,聽他說鶴飛身手不錯,應該不會出事,不然她這里不會這么安寧。

    還有董燕兒和小鳳仙,她們等不到她,定是十分擔心,她方才受藥物所控,什么都無法思考,忘記叫楚云容派個人去告知她們了。

    紅袖輕嘆著翻了身,打算明天一早就走。這一夜,因心中有事,她翻來覆去,直到五更天才入睡。

    因為睡得不大安穩,天剛蒙蒙亮,紅袖便起來了,金子不在,紅袖將一頭烏發隨意挽了一簡單的發髻,便坐椅子上等了片刻,等東方曙光初現,她打開了房門,已經有打雜的丫鬟在灑掃庭院,她一開門立刻有婢女為她送來熱水等洗漱東西,從她們那里,紅袖得知楚云容已經上朝去了,她原本還打算去和他告辭,這會兒卻省了時間。

    紅袖洗漱完畢,侍棋也過來了。

    “紅袖姑娘可要用早膳?”她問。

    紅袖正對著丫鬟為她找來的鏡奩整理妝容,聞言她笑著搖了搖頭,她還趕著回寓所,“多謝款待,勞煩你去幫我找頂轎子!

    侍棋先前對紅袖的印象不算好,只當她是對大人有非分之想的風塵女子,但經過這一夜,她心中有些許改變,這女子并不會仗著大人的另眼相待就趾高氣昂地對待她們這些婢女,“鶴飛還在府中,紅袖姑娘可要見一面?”

    紅袖聞言知曉是楚云容特地安排的,心中一喜,急于知曉昨夜崔府發生的事情以及香桃的情況,“煩請你幫我去請他過來一趟!

    侍棋點了點頭,轉身去了。

    侍棋去后,紅袖拿起桌子上的鳳簪準備戴上,指尖忽然一頓,想到昨夜這簪子從她發髻上掉落,楚云容欲撿起來的情形,她紅唇撇了撇,昨夜基本都是她在賣力,他倒是輕松得很,不過誰叫她最鐘情于那個姿勢呢。

    紅袖她回味了下當時的感受,覺得很是不錯。說起來,她已經有好久不曾做過這事了,其實她也并不熱衷此事,但昨夜她卻有一種很新奇的體驗,就那種爽到神.魂.顛.倒的感覺,以往總是覺得到達不了云巔之上。

    她從來沒有遇見一個向楚云容這般溫柔又懂得憐惜人的男人,那些男人都只圖自己快活,哪里管得了女人的感受如何,她只能自己去適應,尋找不讓自己痛苦的快樂妙方。

    不過,紅袖覺得自己只所以能有那樣的感受,主要是因為藥物,其次是楚云容的容貌太俊美,聲音太好聽,他微微沉迷的表情都回讓他整個人變得蠱惑魅人,喘在她耳畔的氣息讓人激動興奮起來,唯一讓她覺得有些可惜的是,他在床.笫之間亦是個正人君子她讓他說一些渾話,對她粗.暴一點他都不肯。

    少頃,侍棋與鶴飛一起過來。

    鶴飛受楚云容之命送紅袖回寓所,雖然不愿意,但也不敢抗命。

    紅袖從他那里得知,香桃已經完成她交代的事,宴席散后跟隨瑤琴走了。孫鑄文落入她為他設計的圈套,輕薄崔冀的小妾被人誤以為是楚云容當場抓獲。

    她想崔冀當時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樣子一定很好看,可惜啊,她沒在當場。

    孫鑄文鬧出這么大一件丑事來,她看看崔尚還怎么容得下他?紅袖冷笑一聲,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他的下場。

    “鶴飛,多謝你送我回來,改日我再登門拜訪你家大人!奔t袖下了馬車,對著他粲然一笑。

    這件事也多虧了楚云容與鶴飛,不然不會如此順利。

    鶴飛見她對自己笑得這么燦爛,心中有些不自在,說了句不客氣后便匆匆離去了。

    紅袖還沒進門,董燕兒和小鳳仙就匆匆趕了出來,兩人皆是一臉擔憂之色,看到紅袖完好無損臉色才轉好,小鳳仙拽著她的衣袖,“紅袖姐,你去哪兒了?我們昨天等了你一宿,都沒見你來,我們擔心了你一宿。”

    紅袖看她們面色都有些發青,知她們沒睡好,心中有些慚愧,“是我對不住你們,不過事發突然,我也沒法告知你們,先進去再說!

    董燕兒點點頭。

    小鳳仙突然看到了離去的馬車,隱隱覺得熟悉,“紅袖姐,是誰送你回來的?”

    這丫頭總是這般眼尖,紅袖笑了笑,“鶴飛。”

    小鳳仙笑嘻嘻道:“所以你昨夜是宿在楚相公那里了?”

    對上小鳳仙曖昧的眼神,紅袖搖了搖頭,伸手一刮她的臉,好笑道:“好么,你什么都知道了!

    小鳳仙嘿嘿笑了起來,她整個人就像是承接過雨露的嬌花,鮮艷欲滴,滿面生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回到臥室,紅袖讓金子去告知香荷一聲她妹妹平安無恙,之后與董燕兒,小鳳仙一起用了早膳,又與她們說起昨夜發生的事情。

    小鳳仙聽得驚心動魄,連東西也顧不得吃,“幸好楚相公及時出現,不然就要便宜那只花孔雀了。”小鳳仙頓了下,“不過那只花孔雀究竟長什么模樣,燕兒姐,你不是見過么?你告訴我他究竟長什么樣吧?”她滿臉好奇道,她偶爾會聽紅袖和董燕兒說起那只花孔雀,但她沒見過那男人,聽這名字多少能想象到一些,一定是騷里騷氣,讓人倒胃口那種。

    董燕兒搖了搖,一手輕點她的額頭,揶揄道:“你這丫頭滿腦子就只有這種事,你這么好奇那只花孔雀,可是對他什么想法?”

    小鳳仙聞言小臉漲紅,忙啐了她一口,氣鼓鼓道:“我對他才沒有想法,花孔雀一樣的男人最討厭了,我看是你喜歡。”她光想著就惡寒。

    紅袖倚著靠枕,笑看兩人打鬧。

    董燕兒不想她扯這無聊的事,“隨你怎么說。”她笑道,隨后看向紅袖,心中有些擔憂,“紅袖姐,你說經此一鬧,孫大人會倒下么?崔閣老那邊會不會懷疑到你頭上?”

    紅袖臉上笑意微斂,“那崔閣老出家大族,又是德高望重之人,名聲對他而言至關重要,自己任用的人在自己的壽辰宴上鬧出這么一大件丑事,還被那么多大官看見,他要是繼續用他,不怕被朝廷上下恥笑么?孫鑄文已是一顆廢棋!敝劣诖揲w老會不會懷疑到她頭上……紅袖面色變得凝重,她不想待在他那艘賊船上,要想下來遲早會被他知曉,不論如何他都不會放過她,既然如此,還擔心這遲早的問題作甚?她該擔心的是楚云容能不能給她庇護,昨夜她算不算與楚云容達成了共識?

    “放心吧,這事做得很隱秘,不會被發現的。”紅袖不想她們擔心,就只能如此說了。

    用完早膳后,瑤琴將香桃送了回來,紅袖并沒有讓香桃將她們謀劃的事情告知她,她故意問她昨夜壽宴上有沒有發生一些特別的事,瑤青回答沒有,紅袖看她神色并不像是在撒謊。

    看來她并不知曉孫鑄文的事,也許事情沒有傳開,但按理說她們這身份時最容易知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事,紅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起來,幥僮吆螅t袖又問了香桃一些情況,鶴飛大概時不怎么喜歡她,和她說話頗有些敷衍。

    “昨夜我與鶴飛在樹上待了很久,孫大人被當場抓到后,沒多久崔閣老也趕來了,當時屋門緊閉,我們什么都沒聽到,直到很久之后,屋門才打開,當時夜色很深,我們看不清當時那些官員的神情,只是感覺他們有些畏懼似的,互相也不說話,我聽鶴飛說,那幾名官員很有可能被威脅不得將那事傳出去!毕闾业馈

    紅袖面色一沉,這件事也算是在她的預料之中,“我知道了,這件事辛苦你了,你做的很不錯!奔t袖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道,“你去陪你姐姐吧,她擔心了你一宿!

    得到紅袖的夸獎,香桃心中十分歡喜,“不辛苦,紅袖姐以后有什么事盡管吩咐!彼攘怂憬,又是替姐姐請醫治傷,花了那么多錢買藥,如今又幫她報了仇解了恨,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謝她了。

    紅袖微笑了下,心中有些感慨,這丫頭未免太天真了,改天被她賣了還要幫她數錢,她該慶幸她雖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不是惡人。

    ***

    夕陽西下時分,紅袖坐著轎子來了楚府,她心中記掛著孫鑄文的事,想和他探討一下,本以為他已經回來,不想沒有。

    她在客房等到天色擦黑,才等到楚云容歸來,在這期間,紅袖有些想去兒子起居的地方,但想想還是作罷。這事得先征得楚云容的同意方可,她要讓楚云容知曉她是個知曉分寸的人,等他真正接納了她作為小郎母親的身份,以后要和小郎多相處一些時間還不是很容易的事?

    侍棋過來帶她去了楚云容的書齋。

    他正坐于案前處理著事情,他看起來有些忙,還沒換去公服,雖然他給人的感覺依然雍容大雅,但那身官服也讓他多幾分不可侵犯的莊重肅穆感,紅袖目光微暗,要是他穿著這身莊重的官服,將她按在他面前的桌案上對她無情地撻伐……腦海中剛浮起那霪亂的畫面,紅袖頓時感覺一股熱意從腹中升起,看來體內的藥物還未徹底消除,她當即壓下那亂七八糟的念頭,不敢再多想。

    直到楚云容放下了筆,紅袖才裊娜地行到他身旁。

    兩人昨夜雖然發生了親密的關系,但一切看起來還是沒變,他仍舊一副溫潤有禮的態度,那雙帶笑的眼眸卻沒有一絲情感波動,不親亦不疏。

    不知怎的,他的反應倒是讓她安了心,紅袖眉眼間浮起媚人的笑意,雙手攀住他的肩膀,坐在他的懷中,“楚郎,你怎么這么久才回來,你讓人家好等。”說著紅唇貼向他的面龐。

    楚云容微側臉,避開她的親吻,一手扶著她的腰肢迫使她起身,含笑道:“我想,你身上的藥物已經解了吧。”

    言下之意是兩人沒必要再這么膩膩歪歪,紅袖風情萬種地倚著案沿,美眸嗔了他一眼,“看來我要多吃幾次藥,你才能和我親近了?楚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真的很像是穿了褲子就不認人的負心漢?”紅袖撇了撇紅唇,戲謔道。

    楚云容額角微微一抽,忍住撫額的沖動,他笑得有些無奈,“紅袖姑娘,也許我該提醒你一句,昨夜是我救了你的性命!

    “昨夜還管人叫紅袖,今日就叫人紅袖姑娘了,真是無情,再有,我又不是非要你救不可,明明就是楚郎你把我從那只花孔雀的手中搶過來的,承認吧,你對我就是覬覦已久!奔t袖俯下身子,在他耳畔吐氣如蘭,“楚郎,昨夜你難道不快活么?都不舍得退出……”

    楚云容輕搖了搖頭,拿她沒轍,或許她忘了是自己纏著他不許他退出去,又或者她知道卻故意這么說,她混淆黑白的能力楚云容早已深刻地體會到,他知道自己不能夠再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否則只會中了她的計,本欲說點什么將話繞過去,卻忽然想起一事來。

    紅袖一直在留意他的神色,見他溫潤平和的目光忽然變得幽沉,不知道是不是對于她的話感到不滿,“楚郎,你怎么用這種眼神看人家?”紅袖沖著他溫婉一笑。

    楚云容沉默片刻,內心不禁嘆了口氣,

    “昨夜……是我不好!背迫萑崧暤,眸中掠過歉意,他發現這件事竟有些難以啟齒。

    紅袖對他突如其來的道歉有些摸不著頭腦,正欲詢問,卻見他視線落在自己的肚子,眸中掠過沉思之色,她想起自己前面說的話,突然間明白過來,不由掩唇失笑,“楚郎,你是擔心我會懷孕吧?”

    昨夜兩人來了幾次,他次次不曾退出,自然不可避免地將自己的種子播撒在了里面。

    楚云容見她神色不以為意,便微笑詢問:“你是如何想的?”

    紅袖倒是沒想到他會將問題甩給她,她想了想,突然很好奇要是她懷了身孕,他會怎么做,于是向他發難,“萬一我懷孕怎么辦?楚郎,你會娶我么?”紅袖嬌笑著問。

    作者有話說:

    我又提前更啦~之前戰事已經很激烈了,有的寶兒木有看出來嗎,再不拉燈我就要被關小黑屋啦。

    第30章

    楚云容見她一副隨意散漫的態度,突然意識到當下沒辦法與她嚴肅地去談論此事,唇角浮起淡如春風的笑容,“那便等到你懷了身孕再說吧!

    他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閑的姿態,完全沒有被她的話語為難到,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紅袖還是有些一丁點失望,這人怎么就沒有煩惱頭疼的時候呢?

    他沒有要求她吃藥,也沒有說懷孕便生下來,讓人看不出來他究竟是想負責,還是不想負責。

    但轉念一想,他看似抱著順其自然的態度,其實已將決定權交到了她手上。

    紅袖不禁笑了下,罷了,不故意為難他了,“你放心吧,我這身子以后都不會有孕了!

    說這話時,紅袖沒有去看他的神情,也不愿多談此事,她相信就算不說,他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我這次來是想和你談孫鑄文的事!边@次,紅袖先岔開了話題。

    楚云容定定地望了她片刻,忽然溫柔地笑起來,“你想說他的什么事?”

    紅袖微微地笑了,她就是喜歡他的溫柔體貼以及心細如發,一般男人基本上做不到像他這樣。那些男人啊,不是纏人得很,就是無情得很,從來不懂看人臉色,明知你不喜歡,還總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像楚云容這樣的,什么都剛剛好,在男女關系上從來不讓她頭疼,要是能做彼此的情人最好了。

    紅袖柳眉微蹙,“你們朝中今日是不是很太平?沒人說起孫鑄文欲奸/污崔冀小妾一事?”

    楚云容微頷首,淡淡笑道:“不過孫鑄文今日并未上朝,說是抱病在身!闭f話間,他站起身,與她并肩倚在案邊。

    紅袖因他這舉動舒展了眉,“我今日聽香桃說了,昨夜事發后,崔閣老將那幾名大臣叫到屋子里,不知道說了什么,那幾名大臣許久才出來,我想,他們應該是被囑咐不得將那事傳出去,楚郎,我不甘心,這事絕對不能這么算了,你也不想放過那孫狗對不對?”紅袖手輕撫他的肩膀,問。

    楚云容目光落在她期待的面龐上,微微一笑,“接下來由我這邊行事,你不必再參與進來了,免得崔閣老懷疑你!彼nD了下,語氣含著安撫,“放心,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有了楚云容這句話,紅袖就放心了,她故態復萌地伸手撫摸他的胸膛,媚眼如絲地問:“楚郎,你這是在擔心我么?”

    楚云容輕嘆一聲,握住她纖細的手腕,稍稍拿開,從容不迫地將自己的胸膛解救出來,他沒有給紅袖滿意的答案,淺笑應答:“你是小郎的母親!

    紅袖不爽地抽回手,這男人,承認自己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擔心她有這么難么?除了小郎的母親,她還是個女人呢,一個美麗動人的女人,不解風情的朽木,不想理他了。

    “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她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又覺得心有不甘,想了想,又扭著腰肢搖曳生姿地走回去,雙手攀著他的肩膀,膩聲浪氣地道:

    “楚郎,哪天你要是寂寞難耐了無需忍著,來找我吧,我對你,”目光輕浮地掠向下方,“還有你的身子都很有興趣!闭f完抬眸對上他無可奈何的神色,這才滿意地放開他,嬌笑著離去。

    ***

    紅袖從楚云容的府邸回到寓所時,月亮已升至半空,街衢上籠罩著一片夜霧,幾乎不見一個行人。

    紅袖剛下轎子,就有一人影閃至她面前,攔住她的去路。

    紅袖只當是鬼,嚇得跳后退幾步,定睛一看,才看清是崔尚的婢女,強喂她解藥那個,這會兒穿著黑衣黑裙,看著就跟做賊似的,心中不禁來了氣,“姑娘,你大半夜不睡覺,來這里做什么?嚇死人了!奔t袖纖手撫了撫心口,嗔怪道,明知她來的目的,卻假裝不知曉。

    那婢女看了眼抬轎子的幾名轎夫,冷聲道:“你們走!

    那幾名轎夫看向紅袖,紅袖猶豫了下,還是讓他們離去了。

    “紅袖姑娘,閣老要見你,請隨我去一趟。”

    紅袖看著她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總覺得跟個死物對話一般,頭疼得很,“這會兒已經很晚了,要不你明日再來吧?我就住在這里,又跑不了!奔t袖淡定地道,內心其實很忐忑,擔心崔尚知曉了些什么,才這個時候喚她過去。

    紅袖說完就要往大門口走,卻被那婢女伸手擋在胸前。

    她眉眼變得有些凌厲,“閣老現在就要見你。”

    大門近在咫尺,紅袖這一刻怎么都不想跟她去,她推開她的手,就要往門口沖,卻被那婢女一個箭步上前攔住。

    紅袖雙手被反剪于身后,嬌容一白,蹙著柳眉,痛吟:“哎呦,我的娘,痛死我了,你放手,我隨你去便是了!

    見她妥協,那婢女才放開了她。

    紅袖被迫坐上了去崔府的轎子,紅袖坐在角落里,伸手揉著被她掐紅的手腕,心中萬般憋屈無處發泄,隱忍了片刻,還得笑面相迎,“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淡淡看了她一眼,并不理會她的問話,就跟塊木頭似的。

    紅袖美眸微瞇,并沒有因為她的怠慢而生氣,反而笑吟吟道:“你不告訴我你的名字,那我以后就叫你喂?不過你不是還有另一個同伴么?到時你們在一起,我都叫喂的話,你們怎么知曉我叫的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被紅袖吵煩了,她終于開了口:“青鸞。”

    青鸞?名字倒是不錯,紅袖贊許地點點頭,又隨口笑道:“你那同伴不會叫白鳳吧?”

    紅袖剛說完就見她眸中似乎有些詫異之色,不會真被她說中了吧,紅袖樂不可支,“我本名也有一個青字,青鴻,你說我們的名字是不是很投緣?”

    這婢女又變得面無表情起來。

    紅袖很替她覺得無趣,明明是大好的年華,模樣生得也俊俏,卻要一天到晚地守著一糟老頭子,真是可憐又可惜,“青鸞姑娘,伺候閣老是不是很累?深更半夜還要你出來辦事?”紅袖憐憫地望著她。

    婢女依舊不答話,由得她自言自語。

    紅袖其實是想試探點什么,奈何她口風太緊,什么都不肯透露,“閣老怎么總是深更半夜地叫人去。克遣皇怯惺裁垂竹?”

    回應她的依舊只有那咿咿呀呀的顛轎聲。

    紅袖臉上浮起漫不經心的笑容,“對了,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翠娘的?”

    聽聞翠娘二字,那婢女的臉上像是平靜的湖面突然被人扔下一顆石子,泛起一圈漣漪,

    “你為何知曉她?”

    這道密不透風的墻終于破了一小口,紅袖臉上的笑意斂去,卻偏不回答她的話,“我們都是為閣老辦事的,誰也別瞧不起誰,雖然我不如你得閣老信任,但越是親近,越是危險,因為你們知曉的秘密太多了,一著不慎,就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奔t袖冷笑道。

    青鸞皺了下眉,突然沖上前,一手掐住紅袖的脖子,“我問你怎么知曉翠娘的事?”

    紅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腕想要扯開她,奈何她力氣太大,料她不敢真的對她動手,畢竟沒有崔尚的授意,紅袖索性不掙扎了,挑釁地看著她。

    青鸞見她這般,也只能松開了手。

    她一松手,紅袖立刻大口地喘氣,后背驚出一身冷汗,她再遲一些放手,她只怕真忍不住求饒了,“我為何要告訴你,你和她是什么關系?”在不清楚她與翠娘的關系時,紅袖不敢透露出關于翠娘的任何事情,但從她的表現來看,她和翠娘有一定淵源,就是不知道是敵是友。

    “與你無關!鼻帑[冷聲道,目光透著厲光。

    難得看到她這副生動的表情,紅袖抿唇一笑,“閣老沒有讓你這般威脅我吧?你不是一個只知道命令的婢女么?”

    她皺了皺眉頭,又變得沉默起來,紅袖也不所謂,反正她抓到了她的一個小把柄。

    紅袖被帶到先時的地方,崔尚端坐在太師椅上,屋內光線昏暗,他的人影映在墻上,像個巨大猙獰的鬼怪,這會兒他正用那雙鷹隼般的雙目冷冷地睨視著她,紅袖還沒向他行禮,就猝不及防地挨了個下馬威,她腿彎受到一股重力,膝蓋不覺一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紅袖暗暗瞪了身旁的青鸞一眼,心里早已罵開。

    紅袖壓下心頭的惶恐不安,微抬眸看向崔尚,臉上浮起諂媚的笑容,“不知道閣老喚妾身前來有什么吩咐?”她撐在地上,掩在袖間的纖手微微顫抖,然臉上依舊淡定從容。

    “你不是說楚相公已經服下了藥,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岔子?”他目光如刀,飛到紅袖的身上。

    紅袖裝作一副迷茫的樣子,“閣老,妾身不明白您在說什么,楚相公的確喝了妾身給他的摻有藥的茶水,在宴會上他的反應也是中了迷藥的樣子啊,難道閣老的計劃并未成功么?”

    崔尚冷笑一聲,“你倒是不用裝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老夫知曉,你和楚相公早就計劃好了,他裝作中了迷藥的樣子,等你拿到解藥,他就讓孫鑄文當了冤大頭,自己則金蟬脫殼,你們好手段啊。”

    紅袖聞言心中震驚又害怕,沒想到他這么快就知道了她們的計劃,正不知如何是好,卻忽然對上崔尚探究的目光,突然明白過來,他只是試探自己,要是他真知曉了真相,何必再叫她過來質問,直接將她弄死不就好了,她稍稍冷靜些許,立刻端出一副比竇娥還冤枉的模樣,“閣老,妾身冤枉啊,楚相公被您的人帶走后,接下來的事妾身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孫大人怎么就成了冤大頭了,孫大人不是也知曉計劃的么,他發生了什么事?”

    崔尚一直在觀察她的臉色,她雖然一副看起來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但他始終認為這正是她的狡猾所在,不然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為何最后竟弄得全盤皆輸,“孫大人的酒里也被人下了藥,在西花廳的人不是楚相公而是孫大人!彼,言罷又去看她的神色。

    紅袖目光瞬間露出一絲錯愕以及驚訝,“怎么會這樣?妾身根本不知曉!

    崔尚沒有在她臉上看出絲毫端倪,不由皺了霜眉,“若不是你透露的,為何楚相公能夠瞞天過海?像是全盤掌控了我們的計劃。”

    紅袖大呼冤枉,“閣老,就因為如此,您就懷疑是妾身透露的?那妾身真是冤枉死了,妾身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替閣老做下了這件事,而且這計劃可不止妾身一人知曉,萬一是楚相公在您身邊安插了眼線呢?沒準那眼線還是您身邊最親近的人!奔t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身旁的婢女,又看了眼自己身旁的青鸞。冷笑道:“我身邊這位,方才在轎子上還想殺了我,閣老,你看我脖子上的紅痕就是被她掐的,這該不會是閣老您下的命令吧?”紅袖見崔尚皺了下眉,便繼續說道:“閣老,你身邊這些人表面對你畢恭畢敬,私底下瞞著你不知道做了多少欺上之事,你確定她們就值得信任么?”

    一旁的青鸞聞言面色一變,連忙跪倒在崔尚面前,不等她解釋,崔尚便開口了:

    “起身吧,你不用害怕,我相信你這么做自有你的道理!

    青鸞站起身,雖然崔尚端得一副和顏悅色的姿態,但她心中還是感到了隱隱的不安。

    崔尚目光轉向紅袖那邊,唇角浮起冷笑,“你以為就憑你的三言兩語也能讓老夫對身邊親近的人產生懷疑么?那也太蠢了,老夫親手培養的人,自是無比信任的!

    紅袖并不相信他說的話,他這些話估計只是說給他這些下屬聽聽,好讓他們全心全力替他辦事,要真相信,有怎么會有個翠娘出來?就在她準備繼續挑撥離間之時,卻聽他道:“你不肯招,老夫自有辦法讓你招。”他看了眼自己身旁的婢女,“給她上刑!

    紅袖大驚失色,“閣老,妾身真是冤枉的啊……”

    崔尚并不理會她的辯解,不多會兒,那叫白鳳的婢女拿著竹篦過來,又多來了兩人,將紅袖摁住不許她動彈,那白鳳和青鸞則將紅袖那十根纖纖玉指塞進了竹篦之中。

    紅袖嚇得使勁掙扎,卻掙脫不開,崔尚一聲令下,竹篦瞬間收緊,指尖傳來的劇痛瞬間令紅袖面色慘白,呻/吟出聲,額角的汗珠狂冒。

    紅袖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閣老,你的人廢物與妾身什么關系!那孫鑄文本就是個好色淫/蕩之徒,閣老你非要重用他,遲早有一日他會害了你……”紅袖疼得直抽氣,說話也不利索了,紅唇輕顫著:“現……現在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自己色……迷心竅,做下那無恥之事,知道犯了大錯,才故意說自己也中了迷藥,他自己倒是好脫身了,只有咱們被他耍得團團轉……”

    崔尚皺了皺眉,眼底浮起思索之色,片刻又冷下臉,“還狡辯!

    他又道了聲:“再收!

    竹篦瞬間更加收緊,紅袖痛得直冒眼淚,十指控制不住地顫抖,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透,紅袖咬著牙,一鼓作氣地道:“閣老,妾身是對你最忠誠的人,該信的人你不信,不該信的人你偏信,閣老,您是老糊涂了,我勸你也別搞什么權謀了!”紅袖痛得口不擇言起來,但那模樣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平生哪有人敢罵他老糊涂,他面色一沉,心中不悅之極。正準備讓人下死手,突然底下的人匆匆進來,俯身在他耳邊低聲回稟了句話,他臉上閃過詫異之色:“他怎么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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