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時間真的是一晃而過,佟蓉婉坐在榻子上,還沒從自己竟然懷了龍嗣這件事情緩過來,腦海之中竟然都是自己還是奶娃娃時,看見自己身處這個世界的茫然。
后面不知道為什么又想到了昨夜兩人胡鬧時的場景。
而那太醫神色略有些猶豫的看了她幾眼。
這太醫的神情倒是把一旁的瓜爾佳氏嚇了一跳,連聲問道:“太醫,皇后這可是有什么問題?”
太醫抿了抿嘴,倒是沒有先說話,而是繼續瞄了一眼不知為什么有些游神天外的皇后。
瓜爾佳氏伸手拉過了女兒的手,瞪了她一眼。
佟蓉婉本就滿腦子的那檔子事兒,此刻被額娘拉住了手,再瞧著那眼神。
莫名就像是被額娘看穿了一般,她不自在的咳了咳,哽著脖子回頭看著太醫。
開口說道:“太醫言無不盡便是,本宮這胎來的突然,許多事情本宮都不是很了解,有些話你不說,本宮不一定知道呢。”
太醫聞言神色松了松,他也是給佟蓉婉看診看慣了的。
他自然是知曉所伺候主子的性子,規矩行禮之后,也咳了咳說道:“倒也沒什么大事兒,就是有孕的前幾個月怕是要忌一下房事兒。”
這話說的直白,佟蓉婉只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看穿了一般。
“………”
她當即只覺得自己控制不住的面紅耳赤。
本想裝作自己很淡然的模樣,卻在額娘那挑眉帶著幾分不贊同和詫異的眼眸瞧過來的時候,還是沒能頂住壓力,極為不自在的錯開了眼眸。
“………”
等著太醫走了,佟蓉婉也假裝自己要有事情的模樣,只是還沒將自己的話說出口,就被瓜爾佳氏恨鐵不成鋼的拉著,一通教育。
“我說你,怎的只顧著自己享受舒坦了,也不想想自己這么做,可能會有龍嗣?”
佟蓉婉聽著只覺得自己冤枉,她拉著額娘的手,焦急的說道:“怎么…怎么是我顧著舒坦了?這件事情分明是玄燁…皇上他非要拉著我,我可是義正嚴辭的拒絕了的!”
“但有些事兒,不是女兒拒絕了,就有用的,畢竟皇上雨露,皆是君恩呢!
瓜爾佳氏聞言冷笑一聲,就差指著自家女兒的鼻子嘲諷了。
“你這性子,其他人不了解,你額娘我還不了解你?!”
“依著皇上…說起這個,你瞧瞧你,現在越發的被皇上寵愛的那邊了,以前在家里還有些規矩,你看看你,你現在還在外面敢直呼皇上的名諱了!
佟蓉婉:“…………”
她簡直有口難辯,等著額娘已經開口說道:“若是這件事情你不喜歡,依著皇上對你的寵愛,你難不成要受委屈不成?”
“我瞧著你就分明肯定是很喜歡。”
佟蓉婉看著額娘一副肯定以及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當即惱羞成怒。
哼了一聲說道:“難不成這事兒就該女子難受不成?本來就是兩情相悅之人才會做的事情,為什么非要男人主動才可以?”
“我主動了,為什么就要被罵?!”
瓜爾佳氏一愣,那雙和她極為相似的桃花眼瞪圓了,聽著她這胡說八道,沒有理也要扯三分出來的樣子。
帶著不可思議的瞧著她,手指顫了顫,硬是沒能說出話來。
佟蓉婉傲嬌的抬了抬頭,又上前乖巧的挨著額娘蹭了蹭。
“額娘,我知道你擔心我,但你也知道我最是顧著自己舒服與否了,你別擔心啦。”
“你啊…你知道我并不是說你…”
瓜爾佳氏揉了揉女兒的臉,還想說她,佟蓉婉卻找到了機會,干脆利索的跑了。
“額娘,我還有些事兒,等會再來找您啊。”
只留下在屋子里的瓜爾佳氏陡然看著女兒跑了。
“真是……”
語氣雖然不好,但女兒過的好不好,做額娘的一眼便瞧了出來。
她笑著嘆了口氣,也就去忙其他事情了。
大婚的喜事兒,自然是滿佟府都掛滿了紅綢緞。
更何況皇后親自來了,更顯得這婚事兒體面。
玄燁倒是早早的回了皇宮,只是昨夜佟蓉婉想家了便在家里過夜。
她早早的便是讓人給他帶信了的,沒想到男人竟是晚上的時候悄然來了。
兩人沒能克制住,胡鬧了一夜之后,今早又要上朝,他都沒怎么合眼便又走了。
昨夜他走之前說好今日她在家里可以多待一會兒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孩子忽然到來的緣故。
還是她現如今也是離不開男人的緣故,她早早的也就回了宮里。
宮里燭光點的早,房檐下掛著的燈籠精致華麗。
一路上除了巡邏的侍衛,基本是沒什么人的。
走在路上,瞧著遠處乾清宮內,明亮的燭火,還有在昏黃的天空下,金碧輝煌的房穹。
大理石的地面,還有白玉的欄桿,甚至月臺上青銅鼎內燃著的繚繞香煙,都昭示著皇家的威嚴榮耀,還有不可親近,不可褻瀆。
她忽然覺得男人此刻定是有些孤獨的。
也明白了男人昨夜為何不愿一個人在宮里就寢。
更明白了自己為何要早早的歸來。
“秋月!
她忽然有了些想法,于是側耳對著秋月說了幾句悄悄話。
秋月點了點頭,倒是神色自然的便離開了。
一刻鐘后,在春華瞪圓了眼眸之下,佟蓉婉穿著一身丫鬟的服飾,端著茶碗向乾清宮走去。
春華瞧著主子走了,壓低了嗓音說道:“主子穿著丫鬟衣服又有什么用?人話本子里不都是說要換成太監或者侍衛的服飾么?”
秋月也不明白,她看著主子那明顯和丫鬟姿態不同的背影,說道:“主子是不同的,那些寫話本子的人懂什么?”
…………
乾清宮和小時候來的時候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瞧著小了些。
她對著瞪圓了眼眸的顧問行眨了眨眼,顧問行這才悄然的咽下了吃驚,微微垂眸,悄聲的往陰影處退了回去。
滿屋子里就像是只有她們兩個人似的。
西洋鐘的聲音在屋子里顯得很清晰。
男人俯首于案牘。
他即便是坐了一天,儀態也是霸氣凜然的。
微微垂頭,神情放松,那劍眉都帶著一股沉靜的俊美。
佟蓉婉小心的往前走著,接著將茶盞放到他手邊。
她放得小心,幾乎是沒怎么出聲。
男人就像是沒察覺似的。
佟蓉婉卻不走了,甚至抬眸,身子往前傾了傾,瞧見的便是如今邊疆形勢。
怪不得沒注意到她。
但顯然某些人沒有絲毫打擾到了皇帝忙于政務的意識。
她就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人家的身邊。
無聲的提醒著玄燁,她來了。
男人放下手里的折子,感受到了身邊膽大妄為的丫鬟。
他眼眸不耐的看了過來,卻在瞧見是她的一瞬間,不耐全都化作了驚訝。
“你………”
佟蓉婉趕緊做出一副受驚的模樣,行了行禮,語氣里也是裝模作樣的驚慌。
“皇上恕罪,請皇上恕罪,奴婢只是心悅皇上,一時間難以自情,失了規矩,求您……”
話說完,她抬眸,明晃晃的撞入男人頗為震驚但也帶著笑意的眼眸之中。
“求您一定要好好的懲罰奴婢呢。”
第72章
佟蓉婉不知道此時此刻玄燁在想什么,但她清晰的瞧見男人那本就似深淵的眼眸驟然一縮,整個人忽然變得很緊繃。
像是在面對什么巨大的敵人一般,可又不完全像是這樣。
因為此刻在他的眼眸底部浮現出那種難以言喻的無言的曖昧。
在這樣的眼神之下,佟蓉婉只覺得自己很想要逃離,甚至帶著那種穿透人心的羞赧和面對巨大壓力的驚慌。
男人似乎是察覺了她的心思。
他的長腿一伸,竟是將她的退路給攔住。
她本就靠男人很近,他轉過身,腿一伸開,直接將她框在了案桌和他雙腿之間。
“朕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人聲音低啞著問道。
他的聲音在年少時是清朗的,就像是山間的青松,讓人聽著便覺得眼前少年清朗如月。
如今他的嗓音就像是青松,亭亭如蓋,卻又似護著蒼山的蒼龍,帶著矜貴的龍威,覬覦著自動送上門的絕世珍寶。
佟蓉婉緊緊的扣著自己的手心,低聲喃喃說道:“奴婢叫愛葉兒。”
“”
這昭然若揭的意義,簡直羞得她無所適從。
可她不覺得后悔。
男人并未搭話,但那無言的曖昧,和那流動在空氣中的那股纏人的情愫,就像是一根一根的紅線,將兩人牢牢的鎖在了一起。
佟蓉婉深深吸了口氣,都已經邁出了第一步,接下來,即便是再羞恥的話,她也說的出口了。
她那養尊處優,纖細柔嫩的如柔嫩的羊脂玉一般的手指,輕輕的按住了男人的鞋履。
明黃色的綢緞上繡著意語吉祥的滿族紋,不硌手,卻清晰的展示著她的手在何處。
幾乎在一瞬間,她便是清晰的感受到了男人腿部一陣戰栗,接著便是極為用力的繃直。
她的手指所到之處,都能感受到那強有力的肌肉紋路
天色漸晚,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一場豪雨似的,帶著一股悶熱,將紫禁城籠罩住。
壓抑著的風吹拂進了乾清宮的門,顧問行踮著腳,悄然上前要將這惱人的風給關到門外去。
幽風不甘,卻無可奈何,在門被關上的最后一瞬間,它瞧見女子跪坐在地上,而男人坐在椅子上。
他的手似乎是放在腹部往前一些的地方。
跪坐的女子垂下頭,幽風只瞧得見女子帶著試探和緊繃的背脊。
男人驟然抬頭,整個凌厲俊美的面容側臉帶著像是壓抑不住的怒火似的。
擰著眉,緊緊閉著唇。
靜謐的屋子里就像是一個緊緊關著的匣子,男人像是困獸,被眼前的一塊鮮肉給吸引的不住的發出燥,熱的呼吸。
當玄燁實在是控制不住。
將埋頭苦干,卻又磕磕絆絆的女子一把抱起來。
掃開繁雜的折子,將她放在明黃色的案桌上時,紅潤著唇的女子,面色緋紅,但偏偏那雙瀲滟的眼眸此刻卻圓溜溜的,帶著一股子傲嬌得意,嘴角帶笑的模樣瞧著他。
“朕該拿你怎么辦?”
玄燁沙啞著不耐的嗓音,無可奈何的嘆息道。
女子不答話,只是靠近男人,就像是小貓兒一般舔了舔男人的唇角。
感受到了男人忽然的緊繃,他似乎是想要躲開,嫌棄他自己的味道,卻又貪戀她的溫柔。
“玄燁。”
“嗯!
“高興不高興?”
男人沒說話,但他的手卻沒停,他想要以自己的行動來回答她,自己是否高興是否歡喜。
佟蓉婉順著他的手,倒在了案牘之上,視線里的男人變成了乾清宮房頂上盤旋的五爪金龍。
金龍栩栩如生,帶著迫人的威壓和天家皇權的尊貴。
她卻不害怕了,感受著男人難得的急。躁,她歡快的笑了起來。
她這笑,惹得男人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重了幾分。
平日里嬌氣萬分的她,此刻卻什么都沒說,只顧著笑。
只是在男人將要深深的表達愛意的時候,她支起上半身,就這么邪惡的瞧著她自己給男人造成的如今的現狀,開口說道:“唔,太醫說有孕前幾個月可不能這樣!
佟蓉婉開口之前就一直細心的盯著男人,此刻她發誓,她第一次見到了玄燁如此神情變化多彩的表情。
在瞬間的驚詫和安靜之后
“當真?!”
他竟是就這么不管不顧兩人此刻衣衫不整,驚喜萬分的問道。
那原本放在她腰上的手慢慢滑到了她的此刻依舊平坦的腹部。
“嗯,今兒身子有些不適,喚了太醫來瞧,說是月份還小呢!
玄燁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瞧著她,帶著無限的歡喜,還有愛意。
“蓉婉。”
男人抱著她,但卻不像是往常那樣用力,他輕輕的,像是抱著這世間最容易碎掉的珍寶,卻又萬般的憐惜珍重。
“我愛你。”
佟蓉婉知道他定然是感動的,卻不知道他竟是這般的感動。
一時間心里就像是流入了百般甜蜜的楓糖,又像是帶著一股黏人的酸澀。
“我也愛你!
此刻,顧問行立在門口,屋子里沒人再去管那閃耀著的燭光。
他沒怎么讀過書,瞧著眼前的一對璧人,他只想起那句名句來。
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
第73章 白首偕老
佟蓉婉有孕這件事情,瞞的很緊。
就算是家里額娘也只是給阿媽說了,家里的哥哥姐姐們可都不知道。
宮里也是,宮里主子就這么幾個,除了太后,便是只有皇上知曉了。
兩人得知消息的時候除了歡喜,便是警惕。
孝莊太皇太后最是看重她,如今這么快便有了皇嗣,她歡喜的甚至差點兒沒能控制住自己將蘇麻喇姑給送過來。
還是康熙爺理智一些,他笑著說道:“行啦,皇祖母您這太大手筆了,蘇麻喇姑在蓉婉身邊伺候著,明眼人一瞧就知道發生了什么,屆時就算是沒向世人說,但這和說了又有什么區別呢?”
孝莊顯然沒有被說服,她的目光落坐在椅子上柔柔嫩嫩的小姑娘,總覺得她還是個小孩兒似的。
“本宮就說是派蘇麻喇姑來教導皇后身邊的幾個丫鬟,規矩規矩宮規!
佟蓉婉倒是沒什么意見,她一臉乖巧的坐在一旁,聽著兩人安排。
倒也不是她聽話懂事兒,而是她現在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該做什么。
沒有診出她有孕的時候,只是覺得身子有些虛弱,可現如今診斷出她有孕了,反倒是覺得……處處都好了。
這到底是正常不正常?
她該每晚怎么睡覺?
現在可沒什么先進的儀器來看孩子是不是智力上有問題,那她該怎么吃藥呢?
一系列的問題困擾著她,現如今又聽著皇祖母和丈夫談話,只覺得所有的事情都開始變得復雜了起來。
玄燁瞧了一眼身邊乖巧的女子,聲音里難言溫柔的說道:“先前倒是問了御醫,說是蓉婉身子很是健康,這一胎雖然來的有些猝不及防,但也正是好時候呢!
“那便好,那便好啊!
孝莊方才也是特意問了太醫的,此刻聽見康熙爺這么說,還是難得笑的都快瞧不見眼睛了。
“這個時候,一切照舊才是最好的,切不可節外生枝呢!
玄燁拉過她的手,放在了手心里,繼續笑著說道。
佟蓉婉聽著兩人的安排,下意識的嘟了嘟嘴。
她做了皇后,在外面可風儀萬千了呢。
但在兩人面前其實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做派。
“皇祖母,雖然蓉婉才懷第一胎,什么都不知道,但自個兒的身子還是清楚的!
“身子沒有絲毫的不適你說,就是胃口都比前段時間要好了些呢!
似乎是害怕皇祖母不信似的,她還起身站在她面前展開手,轉了個圈兒。
“您瞧,現在時間還早著呢,我都還沒長什么肉呢!
“嗯嗯,”
孝莊拉著她的手,佟蓉婉便順勢坐在了她的身邊。
“好吧,既然你們兩個都這么說,皇祖母我就等著曾孫子啰……”
話說完,她又笑了笑,說道:“長公主也不錯,長公主以后模樣像你,小時候就像是個靈動的玉娃娃一般!
佟蓉婉也不在意自己這一胎是男是女,她摸了摸自己仍舊平坦的小腹。
心里燃起那種陌生的,卻又無比清晰的保護欲。
這是她的孩子啊。
………
玄燁嘴上說和平時一般就好了。
可他剛回了寢殿里就來來回回逛了一圈兒。
接著忽然變身話多多一般,管這里管哪里的。
花盆底鞋讓秋月全都裝了起來,說是不太適合走路,硬是給全都換成了平底的我花盆底鞋。
還有那旗頭,說是不許帶著,小心擰著脖子。
佟蓉婉瞧著男人氣勢凌然的站在屋子里中間,目光微微斂起,將滿屋子的擺設都給調整了位置。
佟蓉婉心下覺得有些好笑。
但也沒說什么,只都依著他,看著他這一副情緒大變的模樣,就像是懷孕的人不是她,而是男人一般。
直到夜晚,她撩開床褥,瞧見床榻上原本放的玉瓶兒都消失了的時候,終于是忍不住轉頭戲謔的瞧著剛沐浴完,眉宇間還籠罩著水汽的男人。
“你不是說一切照舊?”
男人幾步上前,伸手抱著她的腰,手指輕輕的揉了揉,垂首,目光籠罩著她。
柔和的不可思議。
“嗯,”
男人伸手,修長的手指觸了觸她的眉頭,低聲問道:“困倦了沒有?”
佟蓉婉搖了搖頭,伸手抱著男人勁瘦有力的腰,將頭放在了他的胸膛上。
聽著男人有力的心跳,她忽然覺得好奇妙。
她們有孩子了。
“你今日起的早,現下該休息了!
“可……”
佟蓉婉不知道為什么,依著平時她在這時候定然是困的不行了,可她現在卻異常的精神。
“好久沒給你念書了,你乖乖躺好,朕給你念書聽好不好?”
聲音醇厚低沉,卻又帶著一絲隱隱清朗。
佟蓉婉:“…………”
男人如今是越發的會用自己這皮囊和嗓音了。
顯然是知道她最喜歡他如何說話。
當她滿含著幾許對男人善用魅惑手段的不屑,還有對自己絲毫不能抵抗的瞧不起,老老實實的躺在了男人的懷里,聽著他慢慢的讀著一本最近看的閑散隨筆。
他的嗓音就像是莊周手里的引路明星,慢慢的將她的意識籠罩,帶著山間的霧,讓她的整個身子慢慢的放松,慢慢的漂浮,最后陷入了酣眠之中。
男人一直慢慢的讀著,直到女子綿長的呼吸浸潤著他的心口時,他才合上了書。
輕輕的攏著女子的烏發,就這么躺了下來,抱著她睡了。
………
佟蓉婉是聽說過懷了孩子之后,口味可能會發生改變。
但當落到她身上的時候,最大的困境卻不是眼前沒有這個食物,而是有人不許她吃!
“什么不允你吃?”
男人伸手握著著女子的手,不許她將面前寫好的控訴的宣紙給拿開。
佟蓉婉動了動,顯然無力抵抗,于是她惱怒的轉過頭,帶著怒火的雙眸直視男人的眼眸。
“本來就是,不就是一碗酸黃瓜嗎?怎么都不給我吃一口呢。!”
佟蓉婉理直氣壯。
“一口?朕瞧見你的時候,你已經吃了一碗了,更別說桌子上還擺著一個空瓶子!
佟蓉婉怒氣沖沖用手指指著秋月說道:“我根本沒來得及吃,全都是秋月吃的!”
秋月:“…………”
玄燁瞧著她這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差點兒都給氣笑了。
“行啦,今兒不許吃了,明天你用完了早膳,朕就給你吃一碗好不好?”
玄燁伸手,捏著她胡亂指人的手指,笑了笑說道:“乖一些,你也知道這酸黃瓜可不好多吃的!
他聲音溫柔,態度里也多是縱容和關心。
佟蓉婉自覺倒也不是什么胡攪蠻纏的人,只是不知道為什么。
瞧見男人對著她這一副溫柔的模樣,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覺得有些委屈。
替他委屈。
一想到這里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眼眶一熱,就感覺自己想要哭出來。
她這說哭就哭,在淚眼婆娑之間瞧見男人不可置信的面容。
她想開口解釋,卻先控制不住打了個嗝,滿口的酸黃瓜味道。
“………”
第74章 白頭偕老
佟蓉婉有孕,不宜日常出門,但有時覺得無聊,時常讓曹敏來陪陪她。
殷英如今又有孕了,倒是不便前來。
前段時間佟嘉惠在佟家生下了孩子。
是個女兒,滿腹歡喜。
就是佟蓉婉身子不易,沒去,卻也特意送了許多的禮物。
玄燁也歡喜不已,攬著佟蓉婉便在案前寫了幾個名字,要她挑選。
“沐蘭!
“思靈澤兮一膏沐,懷蘭英兮把瓊弱。”
“沐蘭,出自《楚辭九思》,就這個好!
于是佟嘉惠誕下的長女名號被定了下來。
這日正值春光好,佟蓉婉穿著寬松的明黃色對襟旗袍,如今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了。
這幾日頻頻出現肚子痙攣,起先還惹得太醫穩婆緊張,如今她自己都知道什么時候只是假性痙攣了。
玄燁本是不愿意去上朝的,可昨日前日都沒去,國事繁忙,就是陪著她,大多時候都在案牘前忙至深夜。
佟蓉婉瞧著心疼,于是說今日曹敏要來,讓他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就好。
男人狠狠的抱著她親了親,又十分幼稚的抱著圓鼓鼓的肚子,教育道:“要聽話,要懂事!
又憐愛的親了親肚子,這才走了。
佟蓉婉現如今根本走不了兩步,她瞧著曹敏進來了,這扶著自己的肚子小心翼翼的坐在榻子上。
秋月給她放好了靠枕,又端了一盞香茶來。
最近她口味刁鉆的很,最喜歡喝佟嘉惠從蒙古帶來的茶。
但煮茶的流程還必須當著她的面來做才好,若是背著她或者一個步驟沒瞧見,那這香茶喝著就不那么香了。
所以此刻春華便凈了手,坐在另一邊特意擺好的煮茶的小幾上,慢慢的依著步驟一點一點的煮著茶。
“這幾日便是春闈了,屆時若是您能生,倒是雙喜臨門呢。”
曹敏捏著帕子,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佟蓉婉隆起的肚皮,笑著說道。
“這孩兒什么時候出來,誰也不知道呢!
佟蓉婉瞄了一眼一派神色平靜的曹敏,轉而是說道:“不過這御醫一日三思脈的問診,我這一胎應該是穩當的,也不拘著時間前后,反倒是你,如今年歲正當適宜!
“我想著你才情俱佳,身后又是侯府門第,到時候給你指婚探花郎倒也相配!
說起婚事來,曹敏雖然羞赧,但也有自己的主意。
更何況眼前人是一心一意為自己考慮的。
她抿了抿唇說道:“皇后娘娘倒是一心為我考慮,我既不追求高門顯赫貴,也不追求什么完美之人!
“若是探花郎自然是好的,才情俱佳。但若不是,我也愿意尋一一心一意之人,能說詩談畫,這便是最好的了!
佟蓉婉眨了眨眼,目光卻瞧著春華的手,只來得及瞄一眼曹敏,笑著說道:“若是家氏不顯呢?”
“我自有嫁妝!
曹敏開口說道。
“…………”
佟蓉婉聽到她這么說,當即詫異的看向了曹敏。
女子在她的眸光之下,原本就緋紅的面容更加紅了起來。
“倒是瞧不出來,你還是個恨嫁的。”
曹敏當即惱羞成怒,猛的站起了身,但自己卻又不敢罵。
原地怒氣沖沖的轉了兩圈,隨后又用繡帕擋住了臉,怒道:“您和皇上濃情蜜意的,兩情相悅,自然是惹人羨慕!”
佟蓉婉聞言,心里得意。
這才放過了她,招了招手,瞧著曹敏坐在了榻子上,這才又說道:“行啦,你的婚事我定然給你安排的好好的,若是探花郎家世不顯,我便多賜一些嫁妝便是了!
曹敏神色感慨,卻不行禮,反而是伸手拉住了佟蓉婉放在案桌上的手指。
聲音柔軟的說道:“皇后娘娘,您心慈善,更是重情義,我曹敏三生有幸,能和您交好。”
佟蓉婉嘆了口氣,說道:“行啦,你我相遇,能交好這本就難得,何須說這些空話?”
“旁的都不說,只是你心思細膩,切記日后要放寬心思才好!
曹敏思索了一瞬,這才點了點頭,說道:“曹敏記住了!
“嗯。”
兩人話又說到了旁的地方。
先是說了些閑散的話來不到一會兒便說到了前段時間的選秀。
曹敏作怪,扯住了手里的繡帕遮擋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語氣戲謔的說道:“旁的都不稀奇,只是有一件,在選秀結束的第二日,朝堂之上眾位朝臣便得到了皇上永不納妃的口諭。”
“聽說那朝堂上有些直率的言官,說您是紅顏禍水呢。”
“但話剛說完,就被佟大人一拳給打昏了而已!
佟蓉婉:“…………”
她當即大怒:“紅顏本宮也就認了,可當不了一點兒禍水!”
她這一嗓子吼的當真帶著怒氣,剛吼完,她瞬間感覺自己肚子一疼。
秋月幾人連忙上前。
曹敏更是緊張不已,她慌忙起身。
“哎喲哎喲,您小心些,都怪我,我哪里知道您竟然是不知道這個消息呢!
“嘶……沒事兒,沒事兒,讓我坐一會兒,感覺有些口渴,讓我喝一口香茶!
佟蓉婉扶著自己的腰,靠在榻子上,長長的舒了口氣。
她讓幾人起開,別圍著她。
最近肚子總是有些疼,時不時的痙攣一下,一開始她還有些緊張,但現在已經習慣了。
幾人瞧見佟蓉婉這副模樣,也收了緊張。
春華瞧著茶好了,端著茶盞小心翼翼的喂著主子喝了一口茶。
佟蓉婉剛咽下去,忽然又感受到了腹部強烈的痙攣。
“。。。!”
接著便是一顫又一顫。
“!!快,快,本宮覺得……”
一時間所有人都緊繃了神經,但卻不慌亂,而是有秩序的忙碌了起來。
佟蓉婉要臨盆的消息當即傳遍。
一個太監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一個撲通跪到乾清宮的門前。
與此同時,皇上手上的朱砂筆忽然落了一滴朱砂到折子上。
“小心著些!”
梁九功瞧著那跑的一臉大汗的太監,小聲斥責道。
“回…回皇上,皇后快生啦!”
他甚至來不及求饒,立刻磕頭說道。
話音剛落,便覺得身側一陣風飛過,隨后便是梁九功跟著上前,語氣急促。
“皇上,您小心些腳下!
…………
佟蓉婉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肚子這般疼,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肚子里一直用力的攪,然后被人用力的拉扯一般。
她被人小心翼翼的抬到了一旁早就準備好的產房里,剛躺上去,就覺得后背一冷一熱的。
可這都成了小事兒,她疼的想要蜷縮在一起,可產婆卻不允許,反而是吩咐人將她仰躺在被褥上。
嘴里被人強行塞了一塊什么東西,疼的要死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
她聽不真切,只瞧見了琉璃窗外人影憧憧,哪個最熟悉的人影被人拉著離開了。
“用力,用力啊!”
身邊的產婆喊道。
佟蓉婉忽然覺得有些狗血,方才難不成是皇上不顧“不詳”傳統言論,要沖進來陪她?
她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可腹部卻又是在撕扯一般的疼痛。
于是嘴角剛剛扯起笑容,便被一陣劇痛襲擊。
她咬住嘴里的東西,猛的使勁兒。
就這么一會兒有力氣,一會兒沒力氣的不知過了多久。
佟蓉婉覺得自己快沒力氣了,她深吸了口氣,心里怒吼:孩子,和娘一起掙氣。。
身子一軟,她還未來得及明白什么,便聽到了耳畔傳來的孩子的啼哭聲。
“…………”
累死我了。
佟蓉婉昏睡之前,甚至都不想看一眼自己生下的孩子。
此刻除了門口焦急等待的皇上,太皇太后,太后,甚至佟家滿門都立在大廳里,瓜爾佳氏擰著手里的繡帕,神情焦急。
“沒事兒的,小妹素來身子康健,皇宮里皇上和太皇太后只有更疼愛的,就是御醫和穩婆都一直放在小妹身邊的,您別擔心!
法海瞧著額娘臉色難看,不由開口安撫說道。
話剛說完,梁九功便帶著太監進了門。
笑的越發的像是個討喜肥貓一樣。
“恭喜佟大人,賀喜佟夫人,皇后誕下龍子。”佟家上下大喜,佟國綱更是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
瓜爾佳氏上前,連聲問道:“皇后,婉兒可還好?”
梁九功點了點頭,對著瓜爾佳氏說道:“皇后身子康健,只是略有疲勞罷了!
“那便好,那便好啊!
…………
世人誰不嘆一句當今皇后命好?
家中幼女,佟家滿府寵愛,和皇上青梅竹馬,得太皇太后青眼,幼年時期便是尋常公主也比不得。
及芨之后,能得皇上一心一意不說,如今更是得一龍子,誰人能有她命好?
可好命的佟蓉婉卻發現自己孩子很是有些異常。
比如小小的孩童卻極少哭泣,餓了只會伸手找奶媽,娃娃在面前搖晃時卻不怎么愛笑。
甚至大多數瞧見佟蓉婉的時候不像是有什么孺慕之情,反倒像是略帶著疑惑的觀察。
一開始是這樣,后面卻越來越正常了,也愛笑了,有時候也會哭泣。
但卻依舊對她沒什么孺慕之情。
但這個孩子倒是對玄燁很是喜歡,據佟蓉婉觀察,兒子對玄燁很是有些兒子對阿瑪的仰慕。
佟蓉婉留了心,畢竟她自己便是有些來頭。
于是便在兒子滿月之前,手寫了幾個名字于宣紙上。
她讓秋月將孩子抱在案桌前,手指一個一個的將名字擺在他面前。
第75章 白頭偕老
微風徐徐,窗戶半開,案牘上香煙繚繞,落下滿屋子的幽香。
佟蓉婉微微瞇了瞇眼,笑著睇了兒子一眼,素手輕輕的捻起一張紙,赫然是褆。
若是要問為何不是前面幾個早逝的兒子?
佟蓉婉觀察了幾天!
那眼神和模樣,分明不是一個早逝小孩兒會有的模樣。
“………”
“嘖!
佟蓉婉放下手里的紙張,忽而又拿起第二張。
小孩兒一派的天真爛漫,蓮藕似的手指白白嫩嫩的,指甲也是被奶媽小心翼翼的剪成了月牙的形狀。
一張小臉兒圓嘟嘟的,不像是佟蓉婉的鵝蛋臉,整張臉活脫脫就像是縮小版的玄燁。
唯獨那雙眼眸,竟是意外的沒有愛新覺羅家的丹鳳眼,竟是遺傳了佟蓉婉那瀲滟的桃花眼。
只是如今這個奶娃娃不見瀲滟之意,反而是一派黑亮的純碎。
于是當佟蓉婉扯出第二個名字的時候,那小孩兒竟是一時間瞳孔一縮,沒能控制住神情。
但也瞬間恢復了平常。
佟蓉婉似乎是沒瞧見他神色變化,那帶著護甲的手悄然將寫著禛字的紙張緩緩地放在了那褆字的上面。
準備拿第三張。
“主子,您這是…在給咱們皇子起名字?!”
秋月開口問道。
這聲音一出,那小孩兒的眼珠子頓時滴溜溜的開始轉動。
他這副模樣實在是可愛,像是個小糕點兒似的。
只是不像她小時候,心子可是甜的,她這孩兒的心多半是個心黑的。
還是個九龍奪嫡最后贏家的那種黑。
佟蓉婉將紙放下,取了手里的護甲放在了案桌上,伸出手指捏了捏兒子白嫩嫩的肉嘟嘟小臉兒。
“寶寶,哎喲喲!
“笑一笑,乖兒!
她刻意的拉著嗓子,黏人的逗弄著小孩兒。
小孩兒可以做許多的屬于“小孩兒”的表情。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每一次面對佟蓉婉的時候。
他總是有些過多的沉默,和那刻意壓制之下的不自然來。
此刻,佟蓉婉還有哪里不懂的呢?
他自小不知如何面對自己的“親額娘”。
若是他心中早無“額娘”,許是可以瞞天過海。
畢竟這樣的一個建立不朽基業的皇帝,即便康熙也沒有察覺出異常來。
可佟蓉婉就能感受到,為何?
只有一個原因。
便是額娘二字是他心中最難解之痛。
面對佟蓉婉這直白而又甜膩的全然的母愛。
他才會恍惚,才會疑惑,卻又為此歡喜不已。
卻又不知如何去反饋,和反應。
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思及此,佟蓉婉心中憐愛萬分。
她忍不住伸手接過小孩兒,將他抱在懷里,又不顧小孩兒阻攔,親了他滿額頭,滿臉。
“哎,哎,主子…”
原本小孩兒的手抵著她的臉,后面又落到了她的頭發上,卻最后沒有用力扯。
佟蓉婉得意的翹了翹嘴角,但在該抬頭的時候卻壓下來嘴角,最后換成了慈笑。
“算了算了,還是……”
話尚未說完,門口便傳來男人帶著笑意的嗓音。
“說什么算了?朕在門口就聽到了你的笑。”
玄燁顯然是才忙完,穿著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闊步而來。
他如今越發的內韌,俊美無雙的面容上笑意熠熠,眉宇舒展,嘴角帶著淡然的笑意。
佟蓉婉將孩子抱在懷里,伸手捏著小孩兒的手指對著男人招了招手。
惹得男人笑意越發的深,他彎腰。
佟蓉婉感受著男人靠近,耳畔一陣熱意。
她不自在的合上眼,臉頰便感受到了男人的溫度。
接著懷里一輕,睜開眼便瞧見小孩兒絲毫沒有不自在的被男人抱在懷里。
那小孩兒甚至還伸手抱著男人的脖子,萬般依戀的蹭了蹭玄燁的臉頰。
佟蓉婉:“………”
據她所知,歷史上九龍奪嫡不可謂不慘烈。
這既是龍子們心有溝壑,心思縝密,可也是帝王安排的一場盛大而慘烈的獸場。
兄弟不像兄弟,父子更不像是父子。
外表光鮮尊貴,但內里卻是如何的血腥和無情。
作為勝利者的雍正如何不知?
如今………怎的這雍正如此依戀自己的阿瑪?
佟蓉婉看著這孩子的行為,簡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正想的遠,忽然臉頰上感受到某人手指曖昧的撫摸,伸手一把捏住,抬起頭瞪了眼一心干二事的男人。
“皇上,今日政務可忙完了?”
男人隨口“嗯”了一聲,抱著孩子坐在了一旁,瞧著案牘上的字,微微挑眉,頗是有些意外的說道:“你這是瞧了朕在寫的幾個字?”
他不等女子回答,伸手翻了翻那幾個字,又開口說道:“怎么不見前幾個承字的,朕第一個想的可是承瑞呢!
“承天下之光瑞!
佟蓉婉一愣,抬頭看了眼男人,眨了眨眼,隨后嘟著嘴。
對著方才說窺探他寫的名字不回復,隨口說道:“你也別顧著光自己想名字啊,可知道小孩兒也有自己的喜好呢。”
“你的意思是讓咱們的兒子自己來選一選名字?”
佟蓉婉瞄了一眼眼睛滴溜溜的小孩兒,點了點頭。
“那是必然,我的兒子定是事事順心如意,名字也須得他喜歡才是呢!
“怎么,皇上可有什么不愿?”
這話說的狂妄,沒成想男人絲毫不惱怒,甚至朗笑起來。
“好,好,來讓咱們兒子來選吧。”
佟蓉婉哼笑一聲,將所有的名字都排在了一排,又用手指輕輕的墊起小孩兒的下頜,母子兩人對視。
佟蓉婉看著那雙黑溜溜的眼眸,眼眸微微彎起,帶著笑意一字一句的說道:“寶寶,你是我佟蓉婉和愛新覺羅玄燁的兒子,你自出生起,這滿天下你自出生尊貴自由,除了法治和道德倫理之外,你皆是肆意的。”
“你出生的第一件大事兒就是名字。”
“名字自有你來取,你要知道日后的每一段路,自由自在也是可以的,你若愿意承天下之道也是可以的,若你…還有些糾結,那當然也是可以的。”
女子嗓音溫柔,一字一句的都帶著商量和憐愛。
她自覺自己神色柔和,語氣憐愛,整個人應當是散發著光芒。
卻不曾想有人搗亂,揉了揉她的發髻,語氣里帶著好笑。
“你這么說,他聽得懂嗎?”
“別管我,人家可聽得懂了!
她要去揮開男人的手,男人卻偏偏不放開。
兩人拉扯之間,秋月忽然發出一聲驚嘆。
“。。。
兩人順著她的視線瞧去,只見那細嫩的小手指分明是捏著一張紙。
然后張著嘴,咿咿唔唔的就要往嘴里塞。
“哎呀,這可不干凈!
佟蓉婉拿過,定睛一瞧,上面赫然寫著一個字。
“禛!
第76章 白頭偕老
“禛,這個字好,這個字以至誠感動神靈而獲得福佑。”她說完,瞄了一眼玄燁。
玄燁選了這么多名字,自然每一個都好。
他毫無意見。
只是念了一聲:“胤禛!
佟蓉婉則輕輕的點了點兒子的小鼻梁,笑著說道:“皇額娘祝愿胤禛終其一生福澤無限!
小孩兒面無表情嘟著臉和她對視。
就在佟蓉婉略有幾分無奈,但又覺得日后慢慢來的時候。
小孩兒忽然用那柔軟的像是云朵一般的手指捏著她尚未收回的食指。
那溫柔的觸感,自手指想觸摸的地方便傳到了手心里。
像是暖暖的陽光透過皮肉,照在了心口里。
佟蓉婉瞧著兒子笑,兒子也慢慢的對著眼前女子綻開了沒牙齒的笑來。
那抱著孩子的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眸將面前的母子籠罩著。
眼底露出濃濃的笑意。
…………
日子過的舒坦,便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時光漫漫,有時候悠然間都會忘了如今是何時。
佟蓉婉剛誕下孩子不久,便是春闈,春闈一過,佟蓉婉便帶著曹敏相看了新鮮出爐的探花郎。
兩人竟是一見鐘情,互相紅了面容。
那在朝堂上面對康熙爺侃侃而談,引經據典的探花郎此刻竟是差點兒連怎么給姑娘家行禮都忘記了。
曹敏雖也羞赧,卻捂著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幾月后曹敏和叫做林海的探花郎成婚。
大婚后不久便隨著林海前往江南任職。
這一任職就沒回過京城,后來又誕下一個可愛爛漫的女兒。
取名林黛玉。
黛玉兒最是可愛,在她三歲的時候曹敏給佟蓉婉送了一幅畫像來。
小姑娘白白嫩嫩的,眼眸含著水光,小小的臉頰略顯的有些消瘦,罥煙眉微微的蹙起,似乎是帶著幾許惆悵似的。
佟蓉婉瞧著便是心疼萬分,于是送了許多信,非要曹敏帶著女兒回京城。
曹敏和林海感情深厚,舉案齊眉,自然是舍不得丈夫。
佟蓉婉無奈,只得送了一個太醫到江南,說是給母女兩人調理身子。
又寫了一封信認了林黛玉做了干女兒,這才罷休。
只是她這一作為,倒是惹得曹家順桿兒爬。
佟蓉婉倒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戴曹家老太婆也不錯。
只是不知如何,竟是惹得那曹家老太婆用了心思,說是家中孫女做了宮中女官,如今想來皇后宮中伺候。
佟蓉婉原本想直接拒了,畢竟元春也是可憐之人。
但不知那老太婆如何想的,竟是使計謀到了玄燁面前,說是要供出三藩之亂余孽。
要求便是一個妃位。
玄燁大怒,念在曹家有功,只是將此女趕出宮門。
如今在姑子廟之中帶發修行。
而曹家一脈因此遭受責罵,在京城之中本就不是顯赫家世,只屬于中等人家,如今更是沉寂了幾分。
因著這個緣故,曹敏更是不方便進宮,于是這件事情一直拖到了林黛玉六歲的時候才回京城來。
“你啊,嫁了個探花郎,倒是越發的講文墨規矩了。”
如今佟蓉婉年歲二十往上了,越發明艷無雙。
那未施粉黛的面容竟是比鬢角的牡丹花更為美艷而端儀。
那被曹敏牽在身邊的小姑娘一時間竟是看的呆了。
“唔,娘親……”
佟蓉婉聽到她嗓音婉轉,江南嗓音軟糯甜美。
佟蓉婉頓時被這嗓音給吸引住,一雙瀲滟無雙的眼眸瞧著她,帶著笑意。
“本宮的乖女兒,來,都怪你母親,使得我這么久才能瞧見你!
她戴著護甲的手指修長如蔥管,護甲做工精細而華麗。
和親娘的發髻不同,眼前的女子戴著鍍金點翠鑲珠鳳鈿,露出整個面容來,耳尖帶著翡翠環金耳鉗。
穿著墨色底金線繡團簇花紋模樣的對襟旗袍。
這般華麗的裝束,她那張未施粉黛的面容竟是輕易的壓住了。
整個人言笑晏晏。
瞧著她這美的像是整個世間顏色都黯然的容貌,眉宇間卻籠著無限的溫柔和憐愛。
小姑娘自幼聰慧,敏感。
她知道自己在京城有一個喜歡她寵愛她的皇額娘,夢里似乎總是見過的,娘親也說皇額娘是世間最好看的女子。
如今一見才發現果真如此,甚至比她想象的還要美很多。
所以一時間竟是呆了去。
曹敏一瞧見女兒這模樣,笑的不能自已。
而佟蓉婉卻不笑話她,取了自己的護甲,將小姑娘護在了懷里。
無限憐愛的疼著。
小姑娘乖巧的被抱著,慢慢的紅透了臉。
卻有了精神,低低的喚了句“干娘”。
這話將佟蓉婉樂得,連連應著。
她本想要個兒女雙全,沒成想竟是又得了兒子。
大兒子自然是哪兒哪兒都好,二兒子卻是個賴皮的。
整日招貓逗狗的,簡直要將這后宮翻了天去。
如今瞧見黛玉,憐愛得不行,當晚甚至要抱著黛玉安寢。
玄燁于是在乾清宮內和兩個兒子就寢。
深夜,皇后宮殿內。
小姑娘剛沐浴完,像是淋了雨的小蓮花似的,團著被褥坐在床榻上。
佟蓉婉如今身姿豐盈了些,越發的婀娜。
她抱著神色有些猶豫的小姑娘,忍不住親了親她白嫩的小臉兒,笑著問道:“怎么了呀,女兒,給娘親說說!
小姑娘本是一些不好開口,最后耐不住佟蓉婉磨。
只得扣著被褥上的花紋低聲說道:“我自幼睡覺最是愛入夢境,有時候惹得娘親和我同眠時,都睡不好覺,總說我哭!
“哦?”
佟蓉婉揉了揉她的發,低聲說道:“娘親不怕,我乃大清皇后,自有神仙護體,就算入夢,看看那莊周或者別的什么幻境仙女敢叫我如夢否?”
她說的果斷,神情也是一臉的嚴肅。
倒是惹得小姑娘深信不疑,高高興興的抱著她便睡了。
佟蓉婉攬著她,溫柔的笑了笑,心里冷笑。
若是那警幻仙子當真來,倒不妨來試一試,她可是幾乎日日承受龍恩,那也算有半個龍神護體吧?
于是她也心安理得的睡了。
然后她便異常順利的一覺安眠,到了天亮。
“咦,秋月!
秋月神色恭敬的走上前行禮。
“貴妃,您醒啦!
佟蓉婉一愣,猛然大驚。
猝然轉頭,萬分吃驚的瞧著神色有些肅然的秋月。
這一眼不要緊,她竟然發現秋月鬢角竟是有些白發。
“你………”
她忽然又瞧見了周圍的不同。
這哪里是她的殿宇?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轉過頭看著秋月,問道:“這是承乾宮?”
秋月雖不知為何,但老實點頭說道:“是,貴妃可又睡夢魘了?”
佟蓉婉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一定是本宮夢魘了!
“再睡會兒,便好了!
她轉過身,便又想要準備去榻上睡了。
“哎,主子。”
秋月正準備伺候她去睡。
“皇上駕到!”
這聲音喚的佟蓉婉渾身一震,瞬間激靈。
“主子!
秋月轉而服侍她起身,兩人剛走到門口,穿著一身玄色龍袍便服的男人闊步而來。
“玄燁……”
她根本忘記了自己如今可是貴妃,就這么穿著寢衣,朝著負手而來的男人撲了上去。
周圍人瞬間臉色驟變,秋月甚至面色蒼白,當即腿軟跪了下去。
而佟蓉婉在撲到男人面前時,瞧見他那漆黑眼眸之中的詫異和冷淡時,驟然頓住了腳步。
一股如寒冰的刺骨冷意瞬間自腳底席卷而來,瞬間將她裹挾。
眼前此人,絕對不是她的玄燁,而是康熙帝。
她一言不發,頓時跪了下去,聲音帶著幾分緊繃。
“臣妾,給皇上請安。”
她說完話,滿院子的寂靜。
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雙修長而寬大的手。
既熟悉,又陌生。
“起來啦!
男人嗓音隨和,卻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屬于天家的疏離和冷淡。
“是。”
佟蓉婉心里大罵警幻仙子。
就這么被男人牽著進了屋子。
絲毫不提方才的冒犯。
“深夜來,倒是擾了你的清夢!
男人坐在榻子上,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和煦的瞧著她,手里轉動著一柄玉如意。
佟蓉婉老老實實的坐在一邊的榻子上,目光恰到好處的和他對視了一瞬,開口說道:“皇上乃天子,一言一行自有天意。臣妾忽從夢中醒來,一時意識有些糊涂!
“皇上神龍天子,倒是驅散了臣妾的迷惘,回到了現實之中!
“哦?”
他笑著睇了她一眼,沒計較她方才失言。
轉而說道:“今日深夜前來,如今又瞧著你睡不踏實,是想著既然如今你身側無子,便將老四放到你身邊養著可好?”
佟蓉婉:“……………”
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她哪里敢反抗?
如今可把不準面前這個玄燁的脾性,況且她方才那副模樣失了儀態不說,還喊了皇上的名諱,沒給掌嘴就很給面子了。
于是第二日,那路都還不會走的奶娃娃便送到了她的面前。
而至此,這代管六宮的貴妃忽然就像書記變了性子。
原本皇上要歇息在她宮殿的幾日都分給了德妃,宜妃幾人。
說是最近帶孩子委實有些忙不過來。
皇帝竟然也默認了。
兩人就這么兩個月余見不到。
直到一日,康熙爺下朝早,路過御花園的時候,聽到了女子如鈴鐺一般的肆意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