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等等, 別夾——”
聞言,猛猛沖出去夾捕罪犯的鵜鶘撲棱翅膀,堪堪剎住車, 張喙四顧心茫然:
“啊?”
眼見形狀陌生的生物忽然直沖自己而來, 淡青藍色長發的女人渾身一顫,眸中浮現幾分無措的驚惶。
腳下踉踉蹌蹌地后退,不慎絆到什么, “砰”地跌坐在草地上。
仰頭,目光直直投向羅汴, 眼尾溢出一抹脆弱的紅。
僵麻在原地的羅汴心口一痛。
她后知后覺地深吸口氣, 抬步上前。
在跌坐的女人面前緩緩蹲下, 眸光溫柔地裹覆對方, 小心翼翼伸出手。
女人一瞬不瞬看著羅汴, 濕漉漉的睫羽尖被月光流照, 如有碎星閃爍。
咬唇思忖片刻后, 她不太熟練地伸出手來, 在羅汴的手心輕拍了一下。
“啪。”
電流般的麻意從被拍過的手心迅速躥至心頭, 掀起澎湃若狂的欣喜。
羅汴一瞬喉間哽塞,洶涌的熱淚染濕了揚起的唇角。
這熟悉的抽蝦的動作——
“……是你!”
……
“抓到了嗎?”
“是什么動物啊!”
聽見竹林那邊有動靜,埋伏四處的人獸們陸續趕來捉捕現場, 滿眼好奇。
隨即看著“罪犯”那淡青藍色的長發傻了眼。
這位是……?
越來越多形狀陌生的動物出現,虎視眈眈地圍著自己。
女人睫羽輕顫, 無助地瑟縮身子。
兩手抱緊懷中的小山竹玩偶, 微不可察地往羅汴的方向挨了挨。
趴在葉小樹上的裴小能貓眼睛微圓。
——那小山竹玩偶好像是她的。
“這位是我前女友,剛化形, 應該很怕生。”
“有事明天再說,我先帶她回去了。”
羅汴開口嗓音喑啞, 攜著喜不自勝的顫抖。
她俯身,小心地將前女友打橫抱起。仔細注意腳下,步伐平穩地離開了。
一頭瀟灑的淡青藍色長發隨行走動作輕蕩,于月色中春風得意。
留下一眾人獸愣神。
“是好消息。”裴小能貓困頓地打了個哈欠,抬起毛茸爪爪,“散了,去睡覺吧。”
說完在葉小樹上倒頭就睡。
……
羅汴抱著前女友回到小樓一層。
推開大門,按亮燈。
在玄關處換完鞋,她往里沒走幾走,腳下忽地踢到什么圓滾滾的東西。
垂眸一看,是金璨平時叼著玩的小球,一般都好好地放置在客廳矮柜里。
羅汴睫羽微顫,心頭頓生某種預感。
她繼續往里走,果然見客廳亂七八糟——
沙發上原本折疊整齊的毛毯散開,被胡亂丟在地上。
養在落地窗前的一盆植物被辣手摧花,可憐地禿了大片。
還有一個鬼鬼祟祟的黑袋子躺在茶幾腿邊,仔細一看,里面是幾顆圓潤的山竹……
所以、所以。
小動物夜行隊埋伏在院落四處、半夜深更哈欠連天地蹲守時,她的寶貝前女友正在小樓客廳里歡快暢玩。
羅汴若有所思地抬頭,和懷里女人無辜的漂亮眼眸對上。
沉吟片刻,恍然大悟:
“你最近精神萎靡,對我愛答不理,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睡覺……”
“該不會是因為每天化人形出來玩累了吧?”
話音剛落,就見懷里女人打了個哈欠,清澈懵懂的眼眸浮起幾分后知后覺的困頓睡意。
那纖長濃密的鴉羽在瞌睡中輕輕扇動,最后寧靜地闔上。
頭一偏,睡著了。
羅汴:“……”
原來蝦蝦最近悄悄流的傷心淚,都是頭發沒干進了水。
……
葉清羽抱著睡得香甜的小熊貓走進小樓,準備去客廳拿瓶水喝。
目光掃過凌亂如被劫掠過的客廳,她輕吸一口氣。
羅姐接下來大抵要陷入一陣幸福的忙碌了。
拿完水正要離開,葉清羽無意往茶幾邊的黑袋子里一瞥,便見其中赫然躺著四枚圓滾滾的山竹。
霎時眉心一跳。
家里的水果都在她的嚴格監管之中,這些無名山竹顯然是編外的野山竹。
如果不是羅姐前女友探索世界時巧合掏出來,她都不知道小熊貓背著自己藏了私房果。
人類思忖片刻,鐵石心腸地俯身拎住黑袋子,準備收繳這些私房果,免得小熊貓攝糖過量。
睡夢中的裴小能貓似有所覺,毛茸腦袋忽地在人類脖頸蹭了蹭。
“唔,葉小樹。”她在夢中含糊囈語。
葉清羽被軟糯絨毛蹭得心頭微癢。
算了。
小熊貓如果沒有自己的私房果,出門在外,說話都會少兩分底氣。
至于控糖,辦法總比困難多。
指尖緩緩松開袋子,她轉身離開-
羅汴小心地將前女友抱放在房間沙發上。
她拿出手機,點開工作室微信群,發了條消息。
【羅汴(老婆已化形版):實在不好意思,前女友用人形不太熟練,把客廳弄亂了一點,我明早來收拾。】
發送后,還追加了一個蝦蝦禮貌鞠躬的表情包。
熟悉蝦蝦的小動物都知道,比起歉意,這消息里控制不住嘚瑟的成分更多。
收起手機,羅汴目光無意下移,落在前女友赤-裸的腳上。
眉梢頓蹙。
輕握著纖細腳踝抬起,果然看見嫩白足底被粗糲的小石頭扎得全是傷痕,深深淺淺,暗紅血跡頗為灼目。
進一步檢查,又在膝蓋、手臂發現多處深紫的淤青。
羅汴深吸一口氣,起身拿來醫藥箱。
對于一只生來便在水里的羅氏蝦而言,化人形其實是一場劫難。
——在行動、呼吸方式迥然不同,生活環境亦發生天翻地覆變化的情況下,一只知識空白的蝦該如何生存呢?
當年被迫上岸后,她磕磕絆絆摸爬滾打,好幾次險些喪命,歷經千辛萬苦才最終適應人類社會。
幸而前女友現在才化形,有她捧在手心仔細呵護和引導。
動作輕柔地處理好傷口,羅汴又拿來熱毛巾給人擦臉擦手,還取出萬年不用的吹風機,把女人微潮的長發吹干。
這般細致地忙活完,眼前忽地一閃。
只見沙發上人影驟散,掉落小小一只蜷縮的羅氏蝦。
“……”
羅汴睫羽一顫。
白忙活是她的命。
她毫無脾氣地捧起酣睡的羅氏蝦,放進一旁水缸里。
隨即托起下巴,隔著水缸點點縮在角落睡覺的前女友,自娛自樂起來。
“以后該怎么叫你呢?”
“不如等你學會說話寫字后,再給自己取名字吧。”
羅汴的名字便是自己翻字典取的。
——“汴”的字形是帶水的蝦蝦,字本身寓意包容與繁盛,她頗為滿意。
不知道前女友以后會叫什么。
屋內靜謐,羅汴兀自暢想著清晰而唾手可得的未來,精神炯炯。
左右睡不著,她干脆在網上買了本《天才寶寶的語言之旅》電子書,端坐缸前苦讀,學習如何教新生人類說話寫字。
首先,肯定要教會前女友喊她的名字。
——汴汴。
蝦蝦正想得甜蜜蜜美滋滋,然而自己試著開口念了幾遍后,卻忽地微微凝固了。
嘶……不行不行,得叫汴寶-
昨晚和小動物們一起埋伏作戰,熬至凌晨,葉清羽難得一覺睡到下午。
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一時盯著天花板發懵。
這久違的熬夜加班。
偏偏卻心甘情愿。
動動身子,后知后覺懷里空空,葉清羽精神立即繃緊。
擁著被子坐起,發現毛茸老板已經不在床上了。
竟然起那么早?
快速整理完房間,葉清羽走下樓梯,看見裴小能貓站在客廳茶幾邊。
背對著她,正貓貓祟祟地拎起黑袋子。
察覺到人類下樓的動靜,裴小能貓倏地一頓,僵滯在原地進退兩難。
葉清羽輕眨了下眼,將手機放進口袋里。
“唔……好像忘記拿手機了。”
聲音不大不小地說完,她立即轉身,快步上樓。
裴小能貓松了口氣,拎著自己的私房果,藏到雜物間里。
仔細清點,一共四只山竹。
她心滿意足地舔了下犬齒尖尖-
……
“女士,請問是要購買這三本書么?”
葉曌將視線從手機屏幕收回,那上面懸浮著某個日歷提醒。
“是的,謝謝。”
她看著店員包裝書籍的動作,眸光漸漸失焦。
還有二十天,便是十年整了。
每每臨近那個日子,她夜里便會輾轉難眠。只能強迫自己讀一些字句,試圖獲取些許心安。
雖然往往只是徒勞。
“一共一百八十元,我掃您。”店員出聲道。
“嗯。”
付完款,葉曌拎著袋子正要離開書店,眼睛忽被一旁可愛的明黃色封面吸引。
偏頭看去,原來是本名為《小動物生存指南》的雜志。
雜志封面上還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熊貓背影。
葉曌瞧了兩秒,隨手取出一本,轉身遞給店員。
“這本我也要,麻煩了。”
第62章
走出書店, 葉曌徑直來到商場旁的“一葉知味”餐廳。
坐電梯至頂樓,推開盡頭處的包廂門,便見女人已經等候在桌邊了。
“姐姐。”
蕭鈺抬頭看來, 朝她輕笑。
“嗯。”
葉曌慢條斯理地關上門, 眼睛不自覺與蕭鈺對視。
圈子里,“蕭鈺”這個名字讓許多人望而生畏。
作為完全被蕭家忽略的女兒,她自小到大不爭不搶, 悄無聲息蟄伏甚久。
后來在所有人預料不及間,她橫空出世, 招招致命。重重踩著幾個哥哥弟弟的頭爬上來, 將蕭家上下清洗, 徹底占為自己所有。
而這位被圈子盛傳為惡魔的女人, 此時正端坐在桌前。
穿著一身潔白如雪的休閑西裝, 襯得氣質清貴出塵。
眉眼明艷如畫, 一舉一動皆顯出成熟女人的動人風情。
“來這么早。”
葉曌將書袋放在一邊, 隨意在蕭鈺對面坐下。
蕭鈺目不轉睛地看著葉曌, 纖長的手指輕點桌面, 笑道:
“倘若比你晚來一秒,就會耽誤一秒與你的相處。我承擔不了這種風險。”
葉曌眸光微閃,低頭悠悠抿了口茶, 語氣仍是一派漫不經心:“風險?聽聞蕭總行事大膽無畏,做決策屢屢豪賭。”
蕭鈺輕眨了下眼, 一字一句地認真道:
“輸不起的時候, 我當然會怕。”
這份直白灼得葉曌呼吸發澀,耳垂浸出櫻粉色。
她指尖輕輕摩挲茶杯, 有些無可奈何地輕嗔道:“說正事。”
“好。”
蕭鈺眸中漾起笑意,又快速收斂, 從善如流地正經起來。
將一沓資料遞給葉曌,她說:“目前能查到的內容全在里面了。”
葉曌接過,垂眼快速瀏覽資料。
紙上字字句句條理清晰,全是重點。
“查的時候,我發現有兩個人最近也在查這個組織。”
聞言,葉曌眸光微滯,若有所思地抬頭。
蕭鈺又遞出兩張個人資料。
“一位是白知晚,鄰國華裔,白家掌權人。我和她幾年前有過一點交情。”
“一位是林菘,B市公安總局動物大隊隊長。”
聞言,葉曌意味深長地說:“這兩位聽起來都不是簡單角色,查事竟會留下行跡。”
蕭鈺說:“是故意還是不小心,會會就知道了。”
葉曌輕挑起眉。
這人的確和她很合拍,總是輕易便領會她的想法。
聊完正事,葉曌將翻閱過的資料收起,放柔了語氣:“辛苦你了。我心中預計的時間是一周,沒想到你短短兩天就查完了。該不會忙得徹夜沒睡吧?”
頓了頓,她說:“我說過,時間不夠可以慢些來,不必過于操勞的。”
“姐姐若想查這些事情,手頭有一萬條可靠的門路。”
蕭鈺輕輕說,“但你選擇了找我。”
葉曌呼吸微頓。
心思忽然被拆穿,她難得局促。
蕭鈺繼續道:“所以,我想把握機會,讓你覺得我很好用,下次還想繼續用。”
葉曌心頭一動,抬眸望向對面的女人,撞進那雙眼眸里真摯的祈愿-
羅汴下午才起床。
洗漱過后,哼著歌收拾亂如蝗蟲過境的小樓客廳。
某只罪魁禍首仍在酣睡,估計一時半會不會醒來。
羅汴隔著水缸看了片刻,才戀戀不舍地拿起車鑰匙,獨自出門采購今日份食材。
沒有叫上葉清羽。
畢竟同事們昨晚都為她的家事熬了夜操了心,她多做點事是應該的。
蝦蝦心情極好,手上熟練開著三輪車,嘴里叼根棒棒糖,優哉游哉地品嘗甜味。
先去商場給前女友買了日用品、衣服和一些玩具,又去市場買了新鮮食材。
回來已是傍晚,水缸中的羅氏蝦正在輕輕劃拉步足。
羅汴眼眸一亮。
——終于醒了。
她“撲通”入水,彈著蝦尾游到前女友面前。
小心伸出長螯,正要試探地戳戳,長螯卻立即被前女友的步足纏住。
“……”羅汴微怔。
下一秒,竟見前女友主動貼上來,動作間是前所未有的熱情。
心上蝦忽然這般黏蝦,羅汴心都要化了。
來不及細想原因,她很快便整只沉淪。
連續好幾天沒說上話,這番算是小別勝新婚。
情深意濃、愛意翻涌。
缸中清水浮動,水面波紋層層,泛開曖昧的漣漪。
身前蝦蝦微微蜷縮,淡青藍色的蝦身漸漸泛起漂亮的緋紅色澤,整只顫抖著投入。
到了最關鍵的時期,羅汴正要送懷中蝦蝦攀至云端,卻忽覺眼前一空——
“嘩啦——”
水聲四濺,是蝦蝦倏地躍出水面,無法自控地化作了人形。
正正掉落在柔軟的大床上。
“……”
情緒正濃,羅汴茫然地劃拉著步足,獨守空缸。
幾秒后,她堪堪回神,縱身躍出化形。
來到床邊,只見人形前女友正仰躺在床上,長發濕漉漉地簇在頸側。
那漂亮出塵的面容布滿嫵媚動人的緋色,齒尖無助地緊咬唇瓣。
關鍵時刻,分明只差一點點便能夠釋放而出,感覺卻戛然而止。
她被折騰得渾身難受。
可卻又不會說話,只一雙可憐的淚眼迷蒙,急喘著看向羅汴。
讀出前女友眸中的索求,羅汴心口發顫,手足無措。
該、該怎么做,才能給予她呢?
作為蝦蝦,她技藝高超,了解取悅前女友的所有方式。
作為人類,她就是個知識空白的、徹頭徹尾的新手啊!
“……嗯。”
久等不到,前女友愈發難受,喉間都隱隱溢出一點聲音。
她不自覺本能地抬起腿,胡亂蹭羅汴的腰。
這般不上不下的感覺實在是種難捱的折磨。
倘若換作蝦身,她早已經控制不住高高甩起蝦尾賞羅汴了。
可是現在,人類退化的尾椎骨綴在臀間,毫無作用。
“嗚……”
她喉間溢出低低的嗚咽,身體顫抖,走投無路地胡亂驅使四肢,高抬起腿——
玉白的足尖用力踩在羅汴的臉頰上。
羅汴被踩得微懵。
下一秒,她意識到這是“甩蝦尾”的化形版,忽地眼眸發亮,熱情送上另一邊臉:
“還有這邊?”
……-
裴小能貓走進臥室,看見葉清羽直起身,手里拿著小熊貓玩偶。
她腳步一頓,呼吸不自覺滯了下。
橘色的海
“剛發現這只玩偶滾落到地上了。”
葉清羽看了眼漂亮老板,開口解釋道。
她抬手拍拍玩偶的灰,心頭有些過意不去。
自從把毛茸老板接到家里住,她天天抱著小熊貓本尊睡覺,逐漸忘卻這只寶貝玩偶。
今天發現時,它都已經積灰了。
這可是裴總送她的第一份禮物,意義非凡。
想著,她摸摸玩偶腦袋:“得拿去洗一洗曬一曬了。”
察覺到女人站在門口發呆,葉清羽不由抬頭,“裴總?”
“嗯。”裴小能貓眨眨眼,心頭微松。
方才葉清羽對玩偶拍拍摸摸,她身上竟然沒有產生相應的感覺。
雖然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但至少暫時不用擔心被揉揉得放煙花了。
思索間,她跟著葉清羽走進浴室,圍觀人類洗玩偶。
為方便動作,葉清羽隨意將烏黑長發利落地束成高馬尾,露出白皙纖長的脖頸。
有幾縷發絲垂落在頰側,顯得頗為溫柔居家。
裴小能貓雙手抱臂,慵懶倚靠在一旁墻壁。
目光悠悠地從人類姣好的側臉描摹到脖頸,最后又落在那只被打滿泡泡的小熊貓玩偶上。
年輕女人指骨分明、纖長漂亮的手正仔細揉搓小熊貓玩偶的絨毛,
上上下下,一處不落,細致輕柔。
這畫面賞心悅目。
然而裴小能貓看著看著,心里逐漸咕嚕起莫名其妙的酸泡泡。
年輕女人動作未免有些太熟練了。
手指先是在小熊貓玩偶頭頂轉圈圈,接著在肚子上打泡泡,隨后每一只爪爪都照顧到……
就仿佛……她以前經常給小熊貓洗澡。
想著,裴小能貓紅唇翕合,開口語氣有些悶:
“葉清羽,你以前洗過小熊貓么?”
葉清羽洗玩偶的動作一停。
她偏頭,對上漂亮老板悶悶不樂的桃花眼。
心口微顫,頓覺冤枉。
除了這只裴小能貓,她哪里還認識什么小熊貓,更遑論給小熊貓洗過澡。
“沒有過。”她說。
裴小能貓直勾勾看著她,濃密的睫羽輕扇,像在思索真假。
見小熊貓仍有些憂郁和在意,葉清羽抿了下唇,心尖隱約漫起一股癢。
她很享受對方這份霸道的占有欲。哪怕看似無理,哪怕這占有欲可能無關風月。
她舉起還沾著綿白泡沫的手,豎著四根指頭作發誓狀,眼神真摯:
“我以前絕對沒有洗過小熊貓。”
人類語氣篤定,言之鑿鑿。
然而,這發誓的話音剛落,窗外便隱有一道公允的雷聲驟響:
“——轟隆。”
裴小能貓條件反射地抖了下。
這雷聲短促且輕微,天際隨即歸于沉寂。
她很快緩過神來,桃花眼流露出驚詫。
“葉清羽,你剛發完誓,天就打雷了。”
在互聯網高速沖浪的小熊貓知道“天打雷劈”與誓言的關系,于是不僅沒被哄好,這下更加不高興了。
紅唇微張,露出銳利的犬齒尖尖。
葉清羽:“……”
真是天母不作美。
她頗有些無辜地看著漂亮老板,一時百口莫辯。
還想找辦法為自己伸冤,卻見裴小能貓舔舔齒尖,氣鼓鼓地頤指氣使:
“不許洗玩偶了。你現在開始洗我。”
“……啊?”
葉清羽微愣,手里捧著玩偶,一時沒反應過來。
下一秒,裴絨化作小熊貓。
揚起大尾巴輕巧一躍,跳進了人類懷里。
胡亂將濕漉漉的玩偶撥走,自己整只作為替代。
她揚起沾了一團綿白泡沫的毛茸腦袋,抬爪催促地推推人類的手:
“繼續。”
第63章
葉清羽站在盥洗池前, 看著擠進自己懷中、高傲求洗的小熊貓。
她垂下睫羽,柔美的輪廓被浴室內暖黃的燈光勾勒出幾分深邃:
“裴總,你確定么?”
裴小能貓對上年輕女人清幽的眼眸, 在某種危險的預感里忍不住舔了下齒尖, 爪爪揪住人類身前的衣襟。
可一想到這棵葉小樹以前好像洗過別的哪只小熊貓,她便渾身不帶勁。
整顆心都難受得癢癢。
靜默片刻,裴小能貓大尾巴輕晃, 不輕不重地擦過人類托著自己的手。
棕色眼眸水光流轉,委屈又不容置喙地命令:“洗我。”
葉清羽看著小熊貓蔫耷耷的、寫滿不高興的神情, 什么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應該……應該沒事, 倘若情況不對勁, 她便及時收手。
想著, 葉清羽微微放下心來。
盥洗池洗一只毛茸玩偶綽綽有余, 然而洗一只毛茸小熊貓就有些施展不開了。
葉清羽單手抱著小熊貓, 在浴室進進出出地忙碌。
先將大型浴缸放水, 再去陽臺取來小熊貓的浴巾。
又不知從哪里揪出一只奶黃色的洗澡鴨, 輕輕一捏, 會發出“咕嘰”的聲響。
她將它塞進小熊貓懷里。
裴小能貓抱著小鴨子,表情分明還悶悶不樂,爪爪卻忍不住好奇地捏玩起來。
“咕嘰。”
她眸光微凝, 新鮮地支棱起毛茸大耳朵。
葉清羽抱著時不時飄蕩出“咕嘰”聲的小熊貓,去廚房單手剝了一只山竹, 放進果盤里。
關于洗小熊貓這件事, 小熊貓只用躺平等洗就好了,而人類卻操碎了心。
生怕把毛茸老板伺候得不滿意, 下回不讓她洗了。
一切準備就緒,她抬手將浴室門關上。
試了試浴缸水溫, 掬一捧水往小熊貓爪上澆了澆。
輕聲問:“裴總,水溫怎么樣?”
裴小能貓被澆濕的爪爪舒展綻成蘭花,高冷點頭:“可以。”
“好。那下水啦。”
葉清羽兩手撐在小熊貓咯吱窩下,將她整只舉著,慢慢往水里放。
先是兩只懸空的毛茸后爪入水,接著水漫到了胸前。
很快,裴小能貓被溫水浸泡成一團濕漉漉的小熊貓湯圓,舒服地瞇了瞇眼。
她松開手中的小鴨子,在浴缸里動動身體,不自禁游了游。
這浴缸很大,足以容納兩人洗澡,對一只小熊貓而言更是寬闊。
她抬著毛茸腦袋露出水面,水下四只爪爪扒拉著,很快從一端游到另一端。
葉清羽看得唇角微動,差點忍不住笑。
這是什么小狗刨游法。
不對。
仔細看,小熊貓水下的四只爪爪游得貓貓祟祟、頗有節奏,自在又悠閑,綴在身后的毛茸大尾巴慵懶劃出漂亮的水線。
這分明是獨特的小能刨。
葉清羽不自覺看了好一會兒,卻見毛茸老板忽地暫停小能刨,偏頭看來:
“葉清羽,你怎么還不給我揉泡泡。”
那雙漂亮的手方才給毛茸玩偶仔細揉了好多泡泡,上上下下搓來搓去。
怎么到她小熊貓本尊,卻不積極了。
想著,裴小能貓心頭的酸泡泡又開始咕嚕起來,爪爪刨得用力了一些。
“對不起,馬上。”人類立即說。
趕在裴小能貓將浴水熬成一池檸檬湯前,葉清羽拿出沐浴球,擠上沐浴露,快速搓揉出大團綿白細膩的香噴噴泡泡。
她捧起一團,放在了裴小能貓濕漉漉的毛茸腦袋上,托成顫顫悠悠的云朵。
嘶,畫面可愛得想拍下來。
她收斂心神,滿是泡沫的手開始規矩地揉搓起裴小能貓來。
分明是第一次洗真正的小熊貓,卻無端熟練。
她好像天生便知道該怎么妥帖照顧裴小能貓身上的每一處。
五指先在腦袋頂部轉圈圈,將小熊貓揉得忍不住閉眼。
接著往下輕搓背部,嚴格按照順毛方向,涂抹每一寸絨毛。
隨后在毛茸肚子上打泡泡,仔細按摩。
還有,要依次捏著四只柔軟的毛爪爪搓洗……
年輕女人指骨分明、纖長漂亮的手攜著綿白細膩的泡沫,仔細揉搓小熊貓的每一根絨毛。
從上往下,一處不落。
比對小熊貓玩偶還認真溫柔。
裴小能貓心滿意足,心里暫時不咕嚕酸泡泡了。
遞完左爪遞右爪,愜意地享受起葉師傅的手藝。
“葉師傅,這里多揉一下。”
在葉師傅揉到爪心的時候,她懶洋洋地吩咐。
葉師傅服務態度極佳:“好的。”
揉完,她還用叉子戳著潔白的山竹果肉,喂小熊貓吃了幾瓣。
這下真是直戳到小熊貓心坎坎了。裴小能貓愉悅地在水中輕揚尾巴,任由葉清羽隨意擺弄她。
漸漸地,年輕女人的手揉到她的小腹位置,不輕不重地在那愛心形狀的雪白絨毛上打轉。
這處向來敏、感,裴小能貓身子一瞬泛麻,忽地微顫。
“……嗯。”
她忍不住抬起一只沾滿泡沫的爪,扶在葉清羽的手臂上——
再不扶樹就要整只綿軟得溜進浴缸底了。
然而那雙溫膩柔軟的手還在繼續往下搓洗。
裴小能貓耳朵微蜷。
她輕輕發抖,感覺有熱意從小腹位置蔓延開來,逐漸席卷全身。
奇怪,浴缸水溫怎么越來越燙了……
葉清羽本該及時注意到毛茸老板的反應,立即調整力度或停止動作。
然而此時她眼眸微微失焦,整個人已經陷入某種恍惚——
在給這只小熊貓洗澡的過程中,她越來越體會到一種深刻入骨的熟悉。
這熟悉將清明的意識攪弄得渾噩,大腦漸漸隱生灼痛。
恍然間,她仿佛看見眼前的浴缸變窄,手心的小熊貓也縮小。
她稚嫩的胳膊彎卷著袖子,兩手正小心地揉洗著小熊貓。
“能寶,尾巴抬起來一點。”
她聽見年幼的自己溫柔地說。
……
“葉清羽……想、想放煙花……”
裴小能貓快要承受不住,在人類手心輕輕戰栗。
她想逃,可是渾身濕漉漉軟綿綿的,像陷落在翻涌的深浪里。
成年裴總的聲音倏然輕觸耳廓,葉清羽瞳孔微動。
方才朦朧的畫面猶在腦海氤氳,與眼前的現實混亂難辨地交織在一起,她托著小熊貓,下意識重復:
“能寶,尾巴抬起來一點。”
發抖的裴小能貓眨了下眼,為“能寶”這個稱呼一瞬失神。
身體因此莫名不受控制地、乖乖地把毛茸大尾巴翹起來。
漂亮的九節環紋在燈光下頗為惹眼。
然而下一秒,在脆弱的尾巴尖被揉捏住的那一瞬,她身子驟顫。
強烈的感覺陣陣涌來,她克制不住地在人類指尖化作人形,趴在浴缸里。
“葉清羽……”她無措地喊。
葉清羽只覺眼前一閃,紅棕色小熊貓猝不及防地消失,化作白玉無瑕的女人。
她沾滿泡沫的手上亦不再是柔軟的毛茸尾巴,而直接觸到了女人尾椎骨處的細膩肌膚。
第64章
“葉清羽……”
洗小熊貓的工作已經有條不紊地步入尾聲。
葉清羽本來正一只手托著小熊貓肚子, 另一只手仔細揉搓大尾巴。
然而在毛茸老板顫聲喊自己名字的那一瞬,她只覺眼前驀地一閃,手心觸感驟變——
軟糯濃密的絨毛變成了人類柔嫩的肌膚。
“……”
葉清羽呼吸一抖, 慌亂抽回逾越的雙手, 生怕冒犯了漂亮老板。
支撐在腰間的手倏然抽離,裴小能貓腰身一軟,下意識抬手攀住浴缸壁。
卻只是徒勞, 整只綿綿無力地直往水里滑落。
“裴總!”
眼見裴小能貓就要淹沒,葉清羽瞳孔驟縮。
再顧不上冒犯與否, 她右膝蓋抵在浴缸邊沿, 眼疾手快地往水里一撈, 又將人重新撈出水面。
人類溫熱的手掌用力托來, 摩挲擠壓到發緊處。
“唔。”
這對于本就臨近云端的裴小能貓而言, 便是燎原的最后一撮星火。
她睫羽半闔, 身子陡然陷入戰栗, 腦海里盛綻陣陣絢爛煙花。
葉清羽心里正著急, 不清楚裴絨狀態如何。
眼見女人忽然開始不住發抖, 喉間也溢出低低嗚咽,像是方才嗆到了水。
她連忙使力,把人整個翻過身來。
輕抬起女人濕漉漉的下巴, 仔細觀察,柔聲問:
“裴總, 嗆水了么?”
強烈的盈滿與空虛正同時在心頭蓬勃盎然。
裴絨紅唇翕合, 說不出話來,淚眼朦朧地看向人類清澈正直的眼眸。
不知哪來的力氣, 她忽然抬起纖長的胳膊,朝年輕女人用勁地一勾、一拉——
葉清羽的膝蓋本來抵在滑溜的白瓷邊緣, 又對裴絨毫不設防,于是“撲通”一聲驟響后,整個人栽倒進了缸里。
她下意識閉眼,手將女人摟抱進懷里,緊緊護著。
熱水涌來,洗澡后換上的睡裙頃刻浸透。
……
盥洗臺上的小熊貓玩偶在邊沿搖搖欲墜,滿是泡沫的絨毛都快干了。
久等不來清洗,它孤零零地落在了地上-
作為一只小熊貓,倘若沒有獨屬于自己的樹,出門在外說話都會少幾分底氣。
浴池之中,熱水悠蕩,霧氣氤氳繚繞。
小熊貓躺在其中,泡成一只濕漉漉的毛茸湯圓,心滿意足地看著自己的寶貝玉樹——
樹干柔白勝雪,樹葉翠碧如玉,傲然而立,風姿綽約。
瓊枝玉葉,無風自動。
這樹倒不是她小熊貓親手種的。
是某日出行,她在街頭一眼看中,連夜移栽過來的。
晃蕩著大尾巴思來想去,決定為之取名為“葉小樹”。
此時她抬爪,沿著葉小樹那玉白的樹干往上輕盈地爬,最后整只攀坐在了心愛的樹上。
葉小樹許是棵有意識的樹。
因為在小熊貓攀上的那一瞬,漂亮如羊脂玉般的皎白樹枝便微微攏來,環抱住了小熊貓,枝葉輕輕蹭過她的柔軟絨毛。
小熊貓剛從浴水里出來,身上一片潮濕,因此葉小樹也被蹭上了水珠。
碧綠的樹葉婆娑,于是晶瑩水珠沿著葉面紋理抖落。
“滴答”地淌入水中。
“葉小樹。”
小熊貓滿身雪白綿密的泡泡,整只濕漉漉軟趴趴地攀在葉小樹上,兩只毛茸茸的爪胡亂勾著樹枝。
放煙花后的余韻綿長不絕,她淚眼婆娑,只想緊緊貼抱著自己的樹,才能尋到心安。
“……”
樹好像不會說話。
但她似乎能感受到身上毛茸小熊貓正深陷某份戰栗中,本該雪白無暇的玉質樹干因此漸漸發熱起來,色澤亦變得紅欲滴血。
便如一棵淡緋色翡翠凝成的樹。
她的樹枝微動,在春風吹拂中輕輕搖曳,枝葉觸著小熊貓下巴,像是種關心的檢查。
那清澈明凈的樹體分明已被念頭攪弄得晦暗泛紅,卻依舊在浴水中亭亭生姿,筆直挺立。
樹枝搖曳的動作,使小熊貓攀抱的姿勢暫時被打斷,兩爪無倚無靠。
她很有些不滿意。
毛茸耳朵微動,小熊貓低頭一口便咬住樹枝上的玉質樹葉,柔軟的舌頭無意識蹭過。
齒尖漸漸用力,含糊地對樹催促道:“要抱。”
許是有幽微的刺痛感從樹葉尖蔓延開來,葉小樹暫時乖巧地一動不動了,溫馴地縱容小熊貓含、咬自己樹葉尖的動作。
小熊貓這才心滿意足,柔若無骨地重新纏抱自己的樹。
還嫌不夠緊密,霸道地胡亂蹭著樹枝,推開樹葉。
毛茸茸濕淋淋的身子要和小樹的樹體徹底相貼,摩挲出熱意。
“唔。”小熊貓溢出饜足的嘆息。
作為一只艱辛存活于世的小熊貓,這一刻的心安便是她畢生所求而已。
……而葉小樹或許不這么想。
只見樹梢幾不可察地抖顫,泛紅的樹體亦在無聲無息中愈發幽深了。
雖然看起來如神玉雕琢,雪白無暇,但葉小樹其實并不是什么圣潔的神樹。
心甘情愿被小熊貓移栽過來,種植在浴水里,樹對小熊貓本就充滿上不了臺面的晦澀念想。
出于珍重和愛護,樹努力克制自持,想要慢慢等待和引導小熊貓。
然而這段時間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胡亂撩撥,愈漸左支右絀。
此時此刻,被濕漉漉毛茸茸的小熊貓緊貼著,感受著枝頭溫熱的呼吸和起伏,樹到底該怎么繼續忍耐。
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不住。
樹悄悄張口,叼住近在咫尺的雪白毛茸大耳朵。
那毛茸大耳朵如一對漂亮蝴蝶結,風中翩翩輕動,尖尖彈軟可口。
沒有樹不愛吃。
小熊貓能咬樹的葉片尖尖,樹為什么不能咬小熊貓耳朵呢?
一切不過只是公平起見。
這般想著,樹感受到枝頭小熊貓因此產生的戰栗和細細嗚咽,仍沒有停下。
或輕或重,既啃又咬,像一種無聲的警告——
小熊貓不能因為沒有在樹上體會過危險,便總是肆無忌憚。
樹力度深深淺淺,有時控制不住咬出印子,就像要順著毛茸大耳朵把懷里的小熊貓整只吞掉一般。
“葉小樹。”
本就緩不過來,可憐的毛茸大耳朵卻倏地被樹這般啃咬,小熊貓無助極了。
只能發著抖,迷蒙地攀著樹枝試圖往上爬,無辜地喊自己給小樹起的名字。
卻只是助長了這棵樹的囂張氣焰。
毛茸大耳朵附近,其他毛茸茸的部分也漸漸被咬了。
樹不愧是棵玉樹,即便在放縱地咬小熊貓,動作也是慢條斯理的,頗為優雅。卻又像隨時都可能會發狠,把小熊貓整只拆吞入腹。
小熊貓其實感到有些后悔了。
可她已經整只攀附在樹上,被樹枝攏繞,無從回頭。
喉間溢出可憐的哽咽,還未徹底停息的煙花又開始在腦海中回籠,綻放得愈發絢爛。
眼淚洶涌地淌下,落入漣漪層層的浴水中。
奇怪的感受從樹咬的地方游走開來,四處蔓延,如浪陣陣席卷,熟悉得令她一瞬神魂顛顫——
好、好像是進入春天了。
每一只小獸都會迎來的那種春天。
許是反應過來自己的逾越會暴露某種非分念想,樹終是努力掙出兩分清醒。
松開小熊貓耳朵,想要放過這只獸。
動作間,托承著小熊貓的樹枝不自覺高抬起來,小熊貓卻因此陡然渾身一顫,喉間溢出一聲急促的嚶嚀。
樹微怔,倏然感覺玉質瓊枝觸碰到了一片令人心顫的軟熱。
而小熊貓正整只攀坐在她這條樹枝上,所以那軟熱是什么?
樹很快意識到答案,于是枝干緋色愈濃。
“葉小樹。”
方才樹的瓊枝往上頂時,恰好擠壓到了小熊貓兩腿之間,她只覺渾身驟然盈來一種格外陌生的感覺。
好像由此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春天正盛,小獸頓覺上癮,迫不及待想要再品嘗一次。
樹卻只是通體泛紅,正直呆愣地挺立在浴水中。
小熊貓濕漉漉的眼眸微闔,身體空虛得難受,急于重新尋回那種感覺。
見樹不動,她便主動張開兩只后爪,攀著樹輕輕蹭動。
樹的樹干似由上好的天然白玉凝成,質感細膩。小熊貓慢慢動著身子,調整角度,方才那種感覺如愿再度襲來。
漸漸找到最合適的位置,她趴伏在樹枝上輕動,輕輕呼吸著。
偶爾,她忍不住偏頭失神地打量葉小樹。
只見小樹那濃密纖長的樹枝,正顯出瑰麗的光澤。樹干也正彌漫著春天般的櫻粉,漂亮迷人。
實在太美。
這畫面蕩漾在小熊貓的心尖,掀起無邊的悸動。
以前春天時,她都是抱著大尾巴在槐樹上可憐地嚶嚶哭,艱難捱過那段時日。
現在似乎也差不多,只不過是在葉小樹上舒服地嚶嚶哭了。
清風吹過,樹葉婆娑。
葉小樹已經反應過來小熊貓在做什么。
霎時整棵樹繃緊,筆直挺立,一動不敢動。
所有注意力不自覺集中在小熊貓攀著的樹枝上。
于是清晰感覺到小熊貓身上軟糯細膩的絨毛,和一份柔軟的濕熱。
霧氣繚繞的浴池邊本來彌漫著沐浴露的清香,卻漸漸被小熊貓身上溢散出的馥郁的幽甜味浸透,其中似乎蘊含了某種原始而野性的雌獸氣息。
勾得青澀的小樹不能自已。
小熊貓感覺樹枝滲出了樹膠。
她好奇地抬爪,卻發現并不是樹膠,而是她自己流的。
它們順著玉白樹干,汩汩淌進了浴池之中。
在小熊貓眸光失焦的放縱中,樹漸漸陷入了矛盾的困局,被思緒折磨得枝葉泛麻——
樹或許該將小熊貓輕輕推走的。
現在小熊貓許是一時迷糊了,事后醒來,萬一討厭她作為樹的縱容。
可是、可是——
“葉小樹。”
“葉小樹……”
小熊貓怎么能一邊輕輕蹭樹,一邊呢喃樹的名字呢。
這樣便仿佛此時此刻,樹的作用不只是提供樹枝。
而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小熊貓春天的一部分。
讓樹怎么舍得將小熊貓趕走。
于是樹最終只是脊背挺直,溫順地立于原地,聽小熊貓呼吸愈急,斷斷續續地哭腔喚樹。
春風拂動,水面泛起圈圈漣漪,時濃時淡。
小熊貓有時會忍不住抬起兩只毛茸爪爪,在樹干上胡亂抓撓,給樹帶來陣陣痛和癢。
有時實在難受,小獸銳利的犬齒尖尖還會在樹枝啃咬一口。
樹無聲承受了這些疼意,甚至其實有些享受。
她覺得不止枝葉和主干,自己的靈魂也在被毛茸小熊貓反復摩挲,催生出獨屬于樹的私情。
頭回青澀摸索,動作終究不夠熟練。
小熊貓身體的感覺逐漸堆積,卻無論如何都沖破不了最后的桎梏,更無法觸及放煙花的絢爛。
“葉小樹。”
她漸漸有些失力地蔫軟下來,伏在樹枝上。
眼眸霧蒙蒙的,開口可憐又急切地向樹索求。
溫熱的淚灼燙了樹。
樹無可奈何,但又心甘情愿。漂亮的樹枝托著小熊貓,精準有力地往上抬——
小熊貓頓時整只輕抖。
這場煙花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熱烈,落下的點點星火,燙得樹跟著婆娑作響。
“葉小樹。”
小熊貓兩爪纏抱著樹枝,呼吸間,有急驟的春雨初臨。
小樹整棵被淋濕,玉質的葉片滴滴答答淌水,一時亦在春雨中心醉神迷。
短暫的占有催生出更貪婪的念頭,而這般緊密的親昵姿勢給予了葉小樹勇氣。
樹葉被逐漸燎然的緊張灼痛,她欲言又止再三,終是一鼓作氣地顫聲向心愛的小熊貓發問:“……你喜歡我么?”
滿樹靜謐,沒有小熊貓回應。
心念微動,葉小樹抬起樹枝,輕撥出小獸的臉。
便見小熊貓正趴在自己身上,濃密睫羽合攏,睡意恬靜,粉舌偶爾輕舔齒尖。
三場煙花過于絢爛,原來小獸早已經累昏過去。
第65章
葉清羽取來花灑, 沖洗渾身是沐浴露泡泡的裴小能貓和自己。
期間視線一動不動地凝在一旁白壁上,以免目光冒犯到漂亮老板。
她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方才縱容裴小能貓在自己腿上大膽地放肆,現在春雨息止, 進入寧靜安和的事后階段, 她倒是開始虛偽地守禮起來了。
葉清羽用浴巾包著熟睡的裴小能貓放在床上,先將女人身上殘留的水珠簡單擦拭,再吹干濕漉漉的長卷發。
收拾完, 忽地有些犯了難。
先前小獸放煙花之際,有春雨四濺, 質感黏膩。
雖然她拿著花灑沖洗半天, 但不擦拭恐怕難干, 容易滋生炎癥。
葉清羽喉嚨發澀, 不自覺吞咽。
糾結片刻, 她還是拿來干凈毛巾。緊閉上眼, 在漂亮老板反復蹭過自己大腿的地方輕輕揩拭幾下, 處理干凈。
“唔。”
裴小能貓在睡夢中嚶嚀一聲, 整只一抖。
葉清羽玉白的耳尖霎時紅欲滴血, 手忙腳亂地給小熊貓穿上睡衣蓋好被子,隨即帶著毛巾落荒而逃。
……這輩子的壞事都在今日做盡了。
她進了浴室,胸口急促起伏, 抬眼看向鏡子里。
慌亂間松散的睡袍領口露出大片肌膚,她得以清晰看見自己的脖頸、肩頭處有齒印深紅。
那兩枚圓圓的小凹槽頗為惹眼, 是小熊貓銳利犬齒尖尖的形狀。
半拉領口, 側過身去,又見背部滿是女人兩手胡亂抓撓的指印。
幸好今晚是剪過指甲的裴小能貓, 不是裴小熊貓。
否則怕是要鮮血橫流。
葉清羽默然看著鏡子里的那些痕跡。
下一秒,倏地莫名其妙輕勾起唇角來。
又深呼吸, 將見不得人的愉悅壓下去。
然后在浴室轉悠收拾半天,前所未有地磨蹭,像一場徘徊不舍的、慢條斯理的回味。
也不知小熊貓明早醒來,還認不認賬-
半小時前。
當一人一能在浴缸中摟摟抱抱春意繚繞時,B市另一處,寧靜雅致的包廂里響起輕輕的翻頁聲。
葉曌悠然抿了口竹葉茶,開始品讀《小動物生存指南》。
翻開封面,只見扉頁上寫著本期雜志的聯合主創:【裴絨、葉清羽、白霜、烏姝……】
葉曌眉梢輕挑。
她立即將雜志翻過來,果然在尾頁上看到“絨竹工作室”的標志——一個小熊貓爪印。
沒想到逛個書店,竟偶然買到女兒和金主公司制作的雜志。
她本只是略有閑趣,現在則堪稱饒有興致了。
不由聚精會神,逐字逐句地閱讀起來。
很快,她發現這是本從小動物視角出發、以小動物口吻書寫的雜志。
還挺特別。
一頁一頁翻過,那雙閱盡千帆、處變不驚的眼眸逐漸微闔,輕扇的睫羽體現出女人起伏的情緒。
【鵜鶘被捆綁在院落的柏樹干上動彈不得,分明已是滿身痕跡,卻顫抖著對叨她的大鵝道:“還不夠……”】
葉曌自以為對新鮮事物接受度較高,然而此時看著這段鵜鶘與鵝間汁水四濺的捆綁play,還是滯愣了好一會兒,才努力繼續讀完。
她輕吸口氣,往后翻頁。
這是“小動物有話說bot”。
只見第一條投稿頗為霸道:【人類生來就只能喜歡一只小熊貓,多一只都不行。】
葉曌眉眼微動,目光在這條駐留片刻,才接著往下看:
【不要制作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小熊貓玩偶,否則春天就會被揉揉得腦袋放煙花了。】
【小熊貓不吃蘋果,地球會崩塌。】
【比做好情緒管理更更重要的是:做好大尾巴管理。】
葉曌越看越心緒起伏。
總覺得,如果沒親自做過幾年小熊貓,是難以說出這些字句的。
如果絨寶當年平安無虞地繼續長大,是不是也會有這些可愛的心思呢?
“篤篤篤。”
門口傳來叩響。
葉曌暫時斂下思緒,隨手將雜志合上,放在桌旁。
抬頭對門口道:“請進。”
蕭鈺輕輕推門走進來,身后跟著兩個女人。
前一位面部輪廓秾麗深邃,神情淡淡。身姿肅正、行止生風。
后一位則截然相反。
她眉眼柔婉如春日遠山,穿著一條皎白勝雪的吊帶長裙,周身氣質溫柔得毫無攻擊性。
“葉總。”
葉曌從容地勾唇:“林警官,白總。”
四人圍坐。
葉曌不疾不徐地斟了三杯茶,說道:
“巧合間了解到二位對‘碧鳥’頗感興趣。恰好,我最近也對此有所關注,所以唐突地邀你們過來一同飲茶。”
林菘頷首,面色依舊冷肅淡然,抬手慢條斯理地正了下衣領。
每當在人前,本能地想揉揉臉時,她便會這般做。
白知晚則輕笑起來,墨色的眼眸似蘊著一彎春水:“敬仰葉總已久,頗感榮幸。”
淺抿茶水,葉曌指尖輕輕摩挲杯壁,直入正題地開口:“二十多年前,‘碧鳥’在西部依靠盜獵發家,組織逐漸發展壯大。一面偷獵盜獵野生動物,走-私販賣皮毛和其他值錢的獸物;另一方面,掠奪、偷盜珍稀寵物,以此向寵物主人索取高額贖金。”
“十年前,恰逢相關法律變-革,‘碧鳥’嚴遭打擊,在國內則逐漸了無聲息。”
“但近一陣,‘碧鳥’又開始活動了。”
葉曌說完這些大家都能查到的表層信息,隨即略作停頓:“不知二位是否想從其中分羹。”
她言語間并未道明自己立場,最后一句則是不加掩飾的試探。
在座都是人精,事先不可能未曾辨明敵友。
此番話不過是要求林白二人拿出誠意罷了。
林菘眉梢微凝,從皮包里取出一沓資料,放在桌面正中央。
……
四人圍坐,從深夜談至天明,順利達成合作。
白知晚意有所指地笑道:“這周日晚上,我會在B市舉辦晚宴。邀請函隨后奉上,還望各位撥冗光臨。”
“自然。”
氛圍輕松些許,葉曌起身打開窗戶,讓清爽新鮮的晨風拂入。
桌邊明黃色的可愛雜志封面被掀動,發出簌簌聲響。
這動靜吸引白知晚隨意投去一眼,眸光因此驟凝。
她狀若無意地說:“葉總,這是國內流行的雜志么?”
“嗯,編得很好。”葉曌輕挑起眉,“白總感興趣?可以拿去看。”
白知晚取來雜志,柔白的指尖輕輕撫過扉頁上的一行小字。
著重在“烏姝”二字上摩挲。
“只是看到了親切的名字。”
她笑靨溫雅,“讓我想起家里悄悄逃跑的小動物。”
“……正愁不知該去哪里抓回來呢。”
女人的聲音輕柔如晚風拂過枝頭,將字清晰而又暗含力度地咬在唇齒間。
像一面鋪天蓋地的柔韌細網,有種緊密纏繞、萬物皆逃無可逃的致命危險。
……
“阿嚏!”
豹豹翡翠色的銳利眼眸微凝。
清早的采購市場,閉店數日終于出攤的修鑰匙小鋪,老奶奶動作麻利地將被蠻力彎折的鑰匙修好了。
她笑道:“附近的人說,有個漂亮姑娘這陣子天天來我這店面轉悠,著急修鑰匙。想來它對你很重要,下次可要保管好了。”
說完,她遞來鑰匙,還附贈了一個掛鑰匙的紅繩。
“……謝謝。”
烏姝欲言又止,付了款,將鑰匙捏握進手心里。
她轉身離開,獨自走在小巷。
回想方才老奶奶的話,她的眼眸拂過淡漠的深意。
似憶起什么,低低冷哼:“才不重要。”
一旁有鳥撲棱飛過。
她抬頭看了眼,眉梢微動。
當即將手頭的紅繩展開,鑰匙仔細穿上,小心地戴在了脖頸處。
絕不是怕鑰匙被鳥叼走。
主要是拿著有點不方便-
遮光窗簾拉緊,臥房內滿室昏暗,極適合酣睡。
葉清羽被什么毛茸茸的東西蹭醒。
她緩緩睜開眼,感覺到懷中女人正纏抱著自己,像在索求什么。
柔軟的長卷發因此在她頸間貼來蹭去。
葉清羽攬在女人腰間的手臂圈緊。
小熊貓頓時滿足地輕嚶一聲,隨即整只安穩下來,睡夢恬靜。
果然只是在討抱呢。
葉清羽心頭發軟,抬手戳戳漂亮老板的唇角,看見了瑩白可愛的小獸齒尖。
小獸本能地輕舔齒尖,于是濕潤的粉舌不慎蹭過她的手指。
葉清羽指尖微顫。
昨晚的記憶由此開始在腦海涌動,眉眼不自覺變得幽深。
等裴小能貓終于迷迷糊糊醒過來時,葉清羽還沒想好該如何與漂亮老板談論昨晚。
當時,趁著心頭澎湃的熱意和肌膚緊貼的親昵,她鼓起勇氣詢問小熊貓的心意。
此時此刻理智回籠,卻忽地有些躊躇了。
倒不是害怕——
她并非傻瓜。
昨晚小熊貓在潮熱之際,那般一聲又一聲、可憐地哽咽著反復喚她的名字,絕不可能不含一絲心動。
只是,若現在因身體上突然的進展而急急忙忙向小熊貓討要一聲喜歡,可能會讓懵懂的小獸從此分辨不清激-情和愛。
而葉清羽想要更純粹的東西。
不含誘導,不含催促。
是小熊貓徹底明悟后,主動向她道出的歡喜。
因為她便是這樣純粹地喜歡著小熊貓的。
想著,葉清羽輕輕撥開裴小能貓睡得微亂的發絲,把女人整只抱坐起來。
順毛摸摸,柔聲問:“醒了么?”
裴小能貓眼眸半闔,輕嗯一聲。
她動了動身子。
昨晚及時得到春雨滋潤,此時體內卻無多少舒暢,而滿是食髓知味的空虛和難受。
應是發、情的余熱未褪。
她偏頭看向葉清羽,目光勾勒過年輕女人姣好清新的輪廓,喉嚨微動。
抬起手,輕而易舉地推倒毫不設防的人類。
自己則順勢跨坐在人類身上。
這個姿勢過于熟悉。
葉清羽胸口一緊,不明所以地仰頭問漂亮老板:“……裴總?”
裴絨慵懶地伏在她肩頭蹭蹭,剛睡醒的嗓音微啞:
“昨晚那樣,還要。”
葉清羽眼睛微圓:“……”
這只貪歡的小熊貓竟能將“只撩不負責”貫徹到底,現在還要用她再放一場煙花。
怎么能行呢?
見人類一動不動,姿勢也不甚配合,裴小能貓眨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眸,用鼻尖蹭蹭對方的鼻尖:
“葉清羽。”
“……”
面前是女人近在咫尺的桃花眼,鼻尖是溫膩又親昵的觸碰,葉清羽就如同被主人輕喚的小狗一般,不自覺眸光發軟,予取予求地投降了。
床單傳來窸窸窣窣布料摩挲的聲音,還偶爾溢出低低的嗚咽和軟聲呢喃。
當漂亮老板顫抖著伏在自己肩頭,最終發出放煙花時饜足的輕嘆時——
葉清羽胸口起伏微促,眸光失焦地看著昏暗中凌亂的床。
她后知后覺……
自己好像在和漂亮老板先做后愛了。
第66章
大早上蹭樹放了兩場煙花, 裴小能貓整只滿足又疲累,吃早餐時都昏昏欲睡。
葉清羽看著漂亮老板眉目間未散的嫵媚春意,忽然想起第一次帶裴總見家長的場面。
“我知道, 她目前還不愿意給你名分。”
葉女士當時如是說。
葉清羽本還覺得葉女士有所誤會, 然而現在時隔數月,才發現竟是一語成讖。
葉女士不愧是葉女士。
在小獸打瞌睡打得昏天暗地,即將整只栽進碗里的前一瞬, 葉清羽回過神,及時伸手把人托起。
裴小能貓半夢半醒間懵懂睜眼, 看著葉清羽, 桃花眼濕潤無助:“不要了。”
葉清羽將她扶穩, “什么不要了?”
裴小能貓:“放煙花。”
葉清羽喉嚨微澀, 輕輕吞咽一下。
這煙花分明都是小熊貓自己在她腿上蹭出來的。她頂多是在女人綿軟得動不下去、急急嗚咽著索求的時候, 好心扶著對方的腰肢幫幫忙。
現在倒像是她索求無度了。
作為三好員工, 葉清羽沒有反駁小熊貓老板的冤枉。
她只是慢條斯理地把小熊貓盤子里的寶貝蘋果叉走一塊, 咔嚓咔嚓, 輕咬出滿口清甜。
向來護食的裴小能貓看得桃花眼微圓, 無辜地舔了下犬齒尖尖。
方才瞌睡時,她做了個短暫又混沌的夢。
夢里人類把她按在凌亂昏暗的被窩里,翻來覆去這樣那樣, 小熊貓事后整只酸軟得連槐樹都爬不上去。
失神片刻,裴絨凝視著年輕女人明凈溫柔、如春天第一枚新葉的面容, 漸漸放下心來。
她小熊貓行走社會多年, 向來威風凜凜,是爪爪鋒利的猛獸。
想來以后也不會可憐成夢里那般……-
收拾完, 一人一能準時去上班。
《小動物生存指南》第二期籌備已久,終于定稿, 今天出版社寄來了幾份樣板。
相比上一期,本期雜志新增了小動物情感欄目和小熊貓漫畫欄目,但總體仍是薄薄一本。
葉清羽坐在工位,先閱讀了小動物情感欄目。
本期內容為金毛犬尋回主人的故事,是遠在蕭氏私人醫院的小金毛寫的。
比起上期在救援欄目的自述中,那誤以為被主人拋棄的委屈和失落,這期文章情緒輕盈飽滿,字里行間都是尋回姐姐的幸福。
每敘述幾行字,就忍不住添幾句“好喜歡姐姐”“姐姐最好了”之類雀躍歡喜的表達。
透過那字字句句,葉清羽仿佛能看見小狗尾巴在歡快搖動。
她眸光不自覺軟下來。
裴總不計虧損地創辦雜志,巧合間首先給工作室里的小獸帶來了幸福。
對小熊貓而言也是一種如愿以償吧。
葉清羽隨后翻到救援欄目。
只見頁面上方有一個醒目的標題:尋獺啟事。
【本海獺于十年前丟失心愛的媽媽獺一只……媽媽獺若看到此則尋獺啟事,請撥打工作室電話,與想你的獺寶聯絡。】
尋獺啟事只占了上半頁紙。下半頁則講述了絨竹救援隊成功援助小海獺的過程,以鼓勵需要援助的小動物們勇于開口求助。
看完這些令人暖心或揪心的欄目,葉清羽接著往下翻,發現是激情四射的小動物小說欄目。
畫風驟變——
《和白天鵝上司先做后愛了》。
【白天鵝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金絲眼鏡,身前系著一條緋紅色的領帶,襯得那纖長的頸優美又矜貴。
下一秒,她動動脖頸,慢條斯理地將領帶摘下來,纏繞著鵜鶘的雙翅仔細系緊。
“為什么做的時候喊白鷺的名字。”
她聲音淡而危險,將鵜鶘用力抵在辦公室門上,“是這些天還不夠舒服么?”
鵜鶘倔強地仰頭:“你我只是肉-體關系而已,鵝總不要越界了。”
“鵝就算得到鵜鶘的身體,也永遠得不到鵜鶘的心……”
白天鵝冷笑一聲,傾身向前。
很快,只聽辦公室門被某種曖昧的動靜蹭晃得悶響,伴隨鵜鶘斷斷續續隱忍的嗚咽。
熱烈之間,鳥毛飛舞,“啪”的一聲,有金絲眼鏡摔落在了地上……
】
葉清羽:“……”
作為最近也身處“先做后愛”關系的人,她品讀得聚精會神,希望能從文中汲取靈感,尋得出路。
不過細讀內容后,她發現這多少還是有些超前了,暫時學習不來。
懷著敬意讀完,葉清羽不自覺往左邊的工位看了眼。
水逐立即偏頭回視,“這是刪減版,原版不讓過,我發給你。”
豚豚以為人類沒看滿足,遂大方地將原版分享給了人類。
“謝謝。”葉清羽溫和地笑,禮貌地點開了原版。
入目文字春情似水、汁液橫流,她眉心一跳,眼疾手快地關上了。
坐葉清羽右邊的古月也正在品讀水逐大作。
她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感嘆:“這只鵜鶘這次又是下位,可太受了啊。換做是我的話……我天生進攻性比較強,絕不可能被壓著做。”
說完還篤定地點點頭。
聞言,水逐瞳孔驟縮,心尖發顫。
她緩緩偏頭朝古月看去,面上仍舊寧靜平和:“你說氣話。”
古月眨眨眼:“啊?我沒說氣話啊。”
想了想,她反應過來——豚豚是不是以為她在說文里主角不好呢。
當即解釋道:“豚你別誤會,這文很香,好看愛看。我只是說,我自己不是這種類型啦。”
水逐抿唇,慢慢地眨了下眼。
轉回頭去,低垂睫羽,顫聲重復:
“你說氣話。”
隨即悶悶地繼續對著電腦碼字。
在大作家的性-癖面前,正主來了都得靠邊讓讓。
——站反是不可能站反的,錯的是這個世界。
想著,她碼字的動作忽然一頓,偏頭往后院槐樹的方向撇去一眼。
渙散的目光逐漸堅毅起來。
無論如何,絨姐肯定不會讓她失望的。
“嚶。”
槐樹上,睡得軟趴趴的小熊貓倏地打了個噴嚏,毛茸大耳朵隨之微顫-
看了眼時間,該去采購了。
葉清羽合上樣板雜志,起身下樓,來到停在后院的三輪車旁等羅姐。
她靜靜地看著樹上睡得正香的小熊貓,心思活絡起來。
現在和漂亮老板處于只有身體關系、沒有戀愛關系的階段,她肯定不能毫無作為,完全讓小熊貓自己悟。
那樣恐怕“先做”到天荒地老,都等不來“后愛”。
但具體該如何行動,空白的經驗讓她有些拿捏不準。
或許虛心咨詢一下有經驗的同齡人才好。
而她沒有其他朋友,目光自然轉向經過好幾次并肩作戰、關系越來越親近的同事們——
遠遠地,便見春風滿面的羅姐拿著車鑰匙出現在拐角。
這位是她們工作室唯一有過正式戀愛關系,顯然各方面經驗都會非常豐富的蝦。
纏綿那么久,歸來仍是“前女友”。
所以蝦蝦應該也很懂先做后愛。
因此,在一起前去店面采購的路上,葉清羽開口了。
她先從近況關心起:“羅姐,你和前女友最近怎么樣了?”
聽到那三個字,羅汴眉眼立即流露出春風得意的甜蜜,瀟灑地甩了下淡青藍色長發:“還不錯。”
最近羅汴算是痛并快樂著。
前女友的化形天賦不高。以前在河里談戀愛時,羅汴就不曾在女友身上感受到過人類氣息,一度以為她只是普通蝦。
因此這一次,前女友幾乎算是突破天賦、趕在壽命達到極限前強行化形,所以適應的速度會比大多數動物慢一些。
譬如,她目前還完全無法控制蝦與人類形態的轉換。
為此,羅汴睡覺時總要設無數個鬧鐘,每隔一會兒就醒來檢查,看懷里的人形是否又化作了蝦蝦。
如果不及時將蝦蝦放回水里,前女友會缺氧而死。
連出門采購,羅汴都要頻繁查看新安置的房間監控。這樣若前女友在缸外變成蝦蝦,可以及時請大家過去救助。
又譬如,前女友現在非常會拆家。
是各種意義上的拆——
首先是拆玩具。
先前特意買的玩具她不愛,偏偏就喜歡玩經不起造的。
眼看櫥柜里收藏的寶貝模型們逐一被玩壞,羅汴想做點什么亡羊補牢。
然而,那天前女友安安靜靜坐在床上玩模型,倏然抬頭朝她嫣然一笑。羅汴看得失神片刻,當即把存在保險箱里的家當模型也全部掏出來給她玩了。
除了玩具,前女友還拆自己。
她身上總是莫名其妙地折騰出傷口和淤青,有時控制不好四肢,還會平地摔。
摔疼的時候,她不會哭也不會說話。
只坐在地上,半仰起頭,一雙微微泛紅的漂亮眸子輕眨,脆弱無助地看向羅汴。
前女友還拆羅汴。
最近幾次纏綿,都以她突然從水中飛出化作人形,急急向羅汴索求不到,最后難受地胡亂踩臉為結局。
……
當然,羅汴也找到了治這位祖宗的辦法——學習。
她從人類書店買來了《寶寶學漢字》系列,每天定時教前女友漢字。
這時候的前女友,無論方才多么精力滿滿、多么鬧騰,都會肉眼可見地蔫耷乖順起來。
對著那方方正正的漢字,濃密纖長的睫羽便開始上下打架,捏著筆昏昏欲睡。
想著這些點點滴滴,羅汴心情充盈蓬松。
見羅姐神采飛揚,儼然陷在甜蜜自得的愛情中,葉清羽衷心為這位采購搭檔高興。
不過,她也意識到自己的感情問題恐怕指望不上蝦蝦了。
這位分明也正被前女友吃得死死的,毫無辦法。
卻聽羅汴喊她:“葉清羽。”
葉清羽:“嗯?”
“其實我正想問你呢。你有沒有那種,教談戀愛的教材啊。”
羅汴的語氣忽然壓低,鬼鬼祟祟。
葉清羽睫羽微顫:“你不會么?”
“蝦蝦之間的會,人人之間的不會。上互聯網搜到的全是病毒廣告。”
連續幾次因為床上沒能支棱起來而被前女友踩臉,羅汴很無辜。
“……”
葉清羽心領神會。
她說:“我發給你。”
葉清羽找出以前為小熊貓整理的某份科普,發給了羅汴-
一人一蝦采購完回到工作室,便見客廳熱鬧十足。
“工作室剛剛收到了一張喜帖。正好你們回來了,一起看吧!”
米黃色的毛茸小鳥坐在黑豹頭上,興致勃勃地說。
翻開喜氣洋洋的正紅色請帖,古月清清嗓子,字正腔圓地念道:
“誠邀云傾小姐參加喜宴……”
“等等——云傾。這不是我的天鵝姐姐嗎?”古月一怔,“難道喜帖發錯了,本來應該是送去隔壁的?”
稍作停頓,她帶著疑惑繼續念完喜帖內容,讀出最后一行:
“白知晚敬邀。”
“嘶,白知晚又是誰啊?”
豹豹耳朵一動,翡翠色的眼眸頓時半瞇,顯得銳利而幽深。
“我看看。”
古月拿著喜帖來到豹豹身邊,和她一起又仔細閱讀了一遍內容。
“喜帖是什么?”有小獸不懂地發問。
葉清羽解釋:“在人類社會里,喜帖是即將結婚的情侶發出的邀請函,邀請大家參加她們的婚禮。”
“婚禮……?”
豹豹低聲重復那個詞,靜默片刻,喉間隨即發出大型貓科動物危險的咕隆聲。
巨大的豹爪不自覺用力撓在自己的貓抓板,撓出“咯吱咯吱”的刺耳響動。
“所以這位白小姐周日要結婚了,她想邀請天鵝姐姐參加婚禮?”
“快看,這喜帖的派送地址是東城區毛絨街107號,在我們隔壁呢。”
“果然是快遞員送錯地方了,我拿去隔壁吧。”
聽著大家的議論,黑豹漸漸整只轉過身去,一言不發地往門外邁出豹步。
她脖頸上掛著綴了鑰匙的紅繩,背影孤寂,看起來是那么大一只委屈的黑色貓貓。
第67章
有正經的借口找天鵝, 古月當即帶著喜帖去隔壁了。
她按響門鈴,靜待片刻。
大門被打開,白天鵝優美的身形出現在視野里。
“古月。”
“我過來給你送喜帖。”
古月看見她就忍不住笑眼彎彎的。
白天鵝微頓。
目光淡淡掃過喜氣洋洋的請帖, 和年輕女人喜氣洋洋的面容, 并不接過。
靜默須臾,冷聲道:“你要結婚了?”
“……”古月眨眨眼,“啊?”
她覺得白天鵝清幽的目光忽然快要把自己整只凍成冰塊了, 連忙無辜地解釋:
“當然不是我,是別人!”
“這喜帖本是寄送給你, 但快遞員不小心送到我們工作室了, 所以我拿來給你。”
“……嗯, 這樣么。”
白天鵝稍作停頓, 微側過身, 讓她進來。
“對啊對啊。”
古月覺察出她態度緩和了一些, 又笑起來。
喜帖送到了, 她仍不愿走, 化作鵜鶘后磨磨蹭蹭地逗留:
“我們方才不知道快遞送錯, 就拆了喜帖,你別介意……好像是白知晚的婚禮,你會去參加么?”
白天鵝輕眨了下眼, 眸中拂過幾不可查的困惑。
她說:“不確定,我晚點看看。”
“噢噢。”
鵜鶘粉色的大喙張闔, 還想說點什么。余光無意間捕捉到一點白色, 她不由一頓。
偏頭看去,便見前院的水池邊, 竟還憩著另一只大型水鳥。
她眸光一凝,心頭驟痛, 忍不住開口委委屈屈地說:
“你院子里怎么還有另一只鵜鶘。”
她以為天鵝只邀請她去水池玩過,沒想到現在竟也讓另一只鵜鶘在那里游泳了。
天鵝究竟有幾只好鵜鶘?
鵜鶘覺得自己的心倏然嘩啦嘩啦碎了,一片一片飄落遍地,再也愛不動了。
這座城市分明臨近夏天,卻忽地凜冽如冬。
白天鵝腦袋微歪:“那是我朋友。還有,她不是鵜鶘。”
鵜鶘眨眨眼。
咦?
她抬起右邊翅膀撓撓頭,仔仔細細看水池畔的那只大鳥,驚道:“噢,是大鵝。”
“是白鷺。”白天鵝輕嘆一口氣。
這些鳥類的體型和形狀、羽毛和喙的顏色分明都迥然不同。
她語氣清幽,卻又似隱隱含笑:“你怎么總是分不清大型水鳥?”
古月怔在原地。
她有么?
許是注意到門口頻頻投來的目光,那邊白鷺輕飄飄地飛過來了。
落地后,她好奇地開口:“云傾,這位就是你說的那只可愛鵜鶘妹妹?”
鵜鶘張著耳朵,敏銳捕捉到關鍵詞——
白天鵝姐姐背地里夸她可愛?
她精神一振,原地將破碎的心一片一片牢牢粘起來了。
唔,好像還能再愛五百年。
心滿意足地說:“到午飯時間,我就先不打擾兩位了。”
古月叼出自己藏在翅下的小禮物,送給云傾。
隨即抖抖翅膀,喜滋滋樂顛顛地離開了,高興間差點絆倒在門檻處。
“這鵜鶘妹妹看起來很喜歡你。”白鷺嘖嘖打趣道。
天鵝看著鵜鶘消失在門口,才悠悠收回目光,聞言無聲淺笑了下。
沒接著話題說下去,只是輕輕道:“白知晚怎么突然要結婚了?”
下一秒,她化作人形,白皙纖長的指尖拈起那張喜帖-
午餐時間,豹豹遲遲沒有來吃飯。
她以前飯點從來都沒有遲到過,風雨無阻。
念秋給她打了個電話,無豹接聽。
大家不由有些擔心起來。
小動物搜查隊快速出動,在院落小徑盡頭的花圃處發現了失蹤豹。
只見黑豹胡亂躺在花圃里,豹爪抱著空的啤酒罐,整只爛醉如泥,睡得正香。
嘴里還在砸吧砸吧,嘴邊有殘余的花草碎沫。
放眼望去,整個花圃都被糟蹋得如蝗蟲過境,像是被啃的。
眾獸目瞪口呆,隨后紛紛說:“完、完了。”
念秋當即化作小鳥,撲棱著翅膀沖過去,對著豹一通啄,試圖喚醒她。
苦口婆心:“豹豹快起來,收拾行李趕緊逃命吧!趁蜂蜂還沒回來……”
“嗡嗡嗡——”
小圓蜜蜂從院外的野花叢中歸來,愉快抖抖毛茸身子上沾的花粉,準備回自己的寶貝花圃美美睡一覺。
她遠遠見到人獸們聚在自己的花圃前,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么,似乎還提到了她。
說什么小心被蜂蜂蜇倒之類的。
她一頓,不由挺起絨絨的胸脯,清清嗓子:
“在說什么壞話呢!我是那種會攻擊朋友的蜂蜂么?”
下一秒,她飛過眾人獸,看到了自己凌亂不堪、幾乎被啃得禿嚕皮的寶貝花圃。
不由呼吸發顫,靜默地懸停在空中片刻,隨即喃喃道:
“……我現在是了。”
她抖抖毛茸屁股,尾針在陽光下銳利生鋒,光澤刺眼。
……
半小時后,小樓二層娛樂室里。
黑豹偏著一張被蜇腫的臉,抬起一只爪,按著冰袋敷疼痛處。
那雙翡翠色的眼眸半闔,向來威風凜凜、銳利而危險的大型貓科動物,此時整只顯出幾分蔫耷。
“怎么突然買醉?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
大家既擔心又好奇。
豹豹臉被蜇腫了,嘴還硬著:“沒什么事。”
小圓蜜蜂抖了抖尾針:“你們說,我把她嘴巴也蜇一蜇,腫起來是不是就軟了?”
大家紛紛贊同:“不妨一試。”
豹豹:“……”
豹豹低低咕噥一聲:“白知晚就是我前主人。”
娛樂區暫時陷入一片靜默。
“那個可惡的壞女人?”念秋喃喃道,“難怪、難怪。”
“壞女人當年為了未婚妻不惜把豹趕走,現在幾年過去,準備正式結婚了么……”
在場只有葉清羽和小海獺不知道情況,聞言都有些驚愕。
黑豹獸形時威風凜然,豹步優雅,看起來美麗而危險。
人形時五官深邃,表情通常淡漠疏冷。
只要不啃草,她兩種形態看起來都非常酷颯,誰知背地里有如此心酸可憐的過往。
“壞女人憑什么幸福?”
作為多年朋友獸,古月義憤填膺,粉色大喙頓時張開:“去婚禮現場夾她才好!”
小圓蜜蜂輕彈尾針:“對壞女人,我可不是蜇腫這么簡單了。”
水逐抖抖耳朵,眸光微閃。
她決定寫一篇壞女人被狠狠虐身虐心的be短篇給大家助助興。
……
眾獸們你一言我一句,儼然要像對待遲瑜一樣,把這壞女人也大鬧一場。
裴小能貓歪了歪腦袋,提出一個關鍵的問題:“豹豹,你打算去婚禮看看么?”
“不去。”
烏姝立即開口否認。
她冷哼一聲,高傲地揚起豹頭,篤定地重復:“絕對不去,不想看到她。”
葉清羽看著霸氣側漏——因為被蜇腫臉而說話暫時漏風的黑豹,輕輕吸了口氣:
“也是,眼不見為凈。”
“周日那天,記得避開西城區琉璃路191號吧,免得不小心路過了。”
豹豹緊捂著冰袋,立即嚴格糾正:“是翡翠路181號。”
葉清羽輕挑起眉:“噢,好的。”-
小圓蜜蜂蜇豹豹時針下留情了,釋放的毒素只有一點點。
因此傍晚時,烏姝的臉就基本消腫了。
她拿著鏟子,清理被自己親口啃碎的可憐花圃,還幫蜂蜂松了土,方便再次種植。
小圓蜜蜂繞花圃飛了一圈,驗收過關。
“這種子給你,據說是很昂貴稀有的花。要不要現在幫你種上?”
烏姝從口袋掏出那天海獺送的種子,說明了它的來歷。
小圓蜜蜂沒多看種子,隨意點點頭。
她仔細瞧著豹豹,覺得她還是有些蔫頭耷腦的,一整只豹廢。
“真的不去看她?”她問。
烏姝將種子仔細種好,又澆上水,開口人間清醒:
“不稀罕。”
彎腰間,口袋倏地飄出什么紙張。
她眸光一凝,當即伸手,略顯慌亂地撿起塞進口袋了-
吃晚餐時,小熊貓有些心不在焉。
葉清羽看了女人片刻,輕輕說:“你是不是在考慮去白知晚的婚禮。”
裴小能貓叉竹筍的動作微頓:“你怎么知道?”
葉清羽唇角輕勾。
她注視漂亮老板的桃花眼,“因為裴小熊貓是只溫柔的小熊貓。”
作為工作室的老板,作為當初一只一只將小獸們救助接濟下來的姐姐獸——
眼見豹豹為壞女人大醉一場,還時不時露出憂傷的神情,裴絨不可能不在意。
裴小能貓垂眼,“我的確想去看看。如果確實是婚禮,那便算了,不必和豹豹多言;但如果像璨璨那般,萬一主人有苦衷,就可以把好消息告訴豹豹。”
“嗯,我覺得你說的很對。”
葉清羽抬手摸摸小熊貓腦袋,順順毛,“那我們周日過去,不聲張。”
裴小能貓蹭蹭她手心:“我看看能不能買到請柬。”
“不用買,我下午已經問葉女士要到兩張了。”葉清羽說,“安心吃飯吧。”
裴小能貓桃花眼微圓,“唔?”
擔心小熊貓有心理壓力,葉清羽解釋:
“以前剛畢業時,我事事獨立,什么都只想靠自己。但上回救遲逾,我第一次向媽媽求助,她表現得特別高興,好像對能為我提供幫助而感到幸福。所以,偶爾適當地求助或許會更好,你不用擔心。”
裴絨輕眨了下眼:“葉清羽,你媽媽真好。”
不僅愿意把葉清羽交給她小熊貓養,還全力支持女兒的各種想法和行動。
葉清羽莞爾,頗具深意地說:“也可以是你的。”
小熊貓暫時沒理解這句話。
她們好獸一般不搶人媽媽的
晚上洗過澡,床頭夜燈昏暗。
被單布料摩挲得窸窣作響,床墊有節奏地微彈,投落在白墻的影子輕晃。
裴小能貓輕車熟路地蹭樹。
許是逐漸上手,這一次格外有感覺。
斷斷續續嗚咽間,她好幾次覺得心口有難言的情緒充盈飽漲,滿得快要溢出來。
因此忍不住抬手摸摸人類的臉頰、脖頸和耳朵,看幽微光線中人類柔美的側臉輪廓,鼻尖嗅嗅人類頸間的幽香,最后還忍不住用小獸銳利的齒尖在那精致下巴咬了一口。
與她相反,人類則顯得莫名有些僵硬,坐懷不亂,正直冷淡如一棵樹。
她眼里情緒濃稠如墨,又翻涌似潮,小熊貓一時看不透。
她只知道,人類不僅對她沒有相同的貼貼沖動,反而呼吸急促地避開與她的視線接觸,甚至今晚連手都不愿意觸碰她的腰,而情愿緊掐自己的手臂。
小熊貓不解,心里忽地感到有些許憂郁彌漫開來。
良久,終于放煙花后,她伏在年輕女人肩頭急喘平復片刻。
余韻綿長。體內還在不住跳動,呼吸也未完全平緩,她浸染春意的眉眼卻漸漸斂起來。
咬住下唇,悶悶不樂地自己起身去收拾了。
前幾次,在新鮮感和發、情的作用下,貪歡的小熊貓食髓知味,不曾發覺一個值得琢磨的問題——
摸摸毛茸小熊貓的時候,葉清羽總是愛不釋手,上上下下各處絨毛rua個不停,還親親過她的腦袋。
可每到了她人形的時候,人類卻鮮少貼貼,頂多抱抱。
洗澡也是。
人類上次認認真真、耐心十足、溫柔細致地搓洗毛茸小熊貓,然而在她小熊貓控制不住化作人形后,卻不繼續洗她了。
放煙花更是。
人類難道就沒有像她小熊貓一樣,因為心中某種未名的情感燃燒得熱烈,而控制不住想碰碰對方的時候么?
所以——
人類說過最喜歡她小熊貓,會不會僅指獸形,而對她的人形只是順帶的、無從選擇的接納罷了?
可小熊貓行走在世,人形分明也是頗為重要的一部分。
如此這般,越想越合理,越想越揪心。
放煙花后,裴小能貓的桃花眼本就春水瀲滟,這下流露出惹人生憐的委屈,更是淚意泛濫起來。
葉清羽在浴室沖洗去大腿上一片透明黏膩的質地,又簡單收拾自己。
看著手臂上觸目驚心的掐痕,她輕嘆一口氣,闔上了眼。
越來越難克制了。
方才差一點就忍不住想要囫圇吃掉小熊貓,幸而生生用疼痛扼制了沖動。
收拾完回到房間,葉清羽抬眼就看見心愛的小熊貓團成氣鼓鼓一只,抱著毛茸大尾巴可憐地蜷縮在角落里。
心頭頓時一顫。
“裴總,怎么了?”
她快步上前,掀被子爬上床,湊到小熊貓的背后。
抬手試探地揉揉那軟糯的毛茸腦袋,動作溫柔。
卻不知這個動作正好精準踩中小熊貓憂傷的心事了。
只見裴小能貓蝴蝶結形狀的雪白耳朵蔫耷成飛機耳,背影透著十足的委屈,每一根絨毛都寫滿要哄:
“葉清羽,你好像不是真的喜歡我。”
“你只是覺得我毛茸茸。”
第68章
“你好像不是真的喜歡我。你只是覺得我毛茸茸。”
放在心尖尖喜歡的小熊貓正委屈地縮成一團, 可憐的控訴悶在毛茸大尾巴里,哽咽間,聽起來有些許含糊。
葉清羽呼吸一緊, 只覺得忽有無形的手緊捏住自己的心臟, 用力擠壓得生痛。
滯愣須臾,腦海中無數念頭翻涌。
昏暗的光線勾勒著她年輕的輪廓,顯出幾分青澀的無助。
“為什么這么想呢?”
話剛問出口, 其實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終究是人生第一次品嘗喜歡,尤其還是喜歡一只特別的、會化人形的懵懂小熊貓, 完全無法尋常對待。
她小心翼翼, 怕冒進會讓小熊貓不舒服, 怕倉促引導會讓小熊貓分不清情與欲。
因為太過珍愛, 她不自覺擔起責任, 選擇強忍所有渴望——
葉清羽讓自己站成一棵樹。
筆直挺立, 仿佛沒有熱烈的欲求。
她任由小熊貓隨意在身上攀爬、打滾、嬉鬧、探索, 希望小熊貓由此自由而放松地慢慢了解樹的形狀和姿態, 樹的渴望和堅守。
從而漸漸真正愛上一棵樹。
卻忘了, 樹無聲的接納和縱容,艱難的克制和隱忍,有時看起來卻只是淡漠的不為所動。
于是最終讓小獸失落至此。
可可憐憐地控訴過后, 裴小能貓便支棱起了毛茸耳朵,爪爪揪緊床單, 等待年輕女人說話。
“為什么這么想呢?”
身后緩緩傳來低啞的聲音。
裴小能貓就等著葉清羽說這句話。
小熊貓是忍受不了一點委屈的。
方才在心頭反復攪弄, 酸澀地發酵和膨脹的念頭,此刻順著人類遞出的問句, 克制不住地全部奔涌而出。
她心念一動,化作人形。
轉過身, 揚起一張梨花帶雨的面容:
“你每天對我的小熊貓形態愛不釋手,卻對我的人形刻意保持距離。”
“你溫柔耐心地給我的小熊貓形態洗澡,還喂很甜的山竹哄我,在我突然化人形后第一反應卻是抽回雙手。”
“方才蹭蹭的時候,我坐在上面看你,覺得你特別可口,忍不住摸摸咬咬你。而你卻寧愿掐自己都不碰我一下,仿佛完全不喜歡貼貼我!”
裴小能貓越控訴越委屈,桃花眼如被一陣急驟而綿密的春雨揉碎,熱淚淌落。
整張絕艷的面容都哭得緋紅,脆弱可憐極了。
“你好像根本就不喜歡我……唔……”
裴小能貓倏然睜大桃花眼。
鼻尖交錯,熾熱又急促的呼吸糾纏,唇瓣上柔軟的觸感清晰。
到嘴的話被堵住,裴小能貓一瞬思緒宕機,控訴的內容也頃刻忘了。
只覺得整顆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四肢百骸都鉆出一股陌生的麻意。
片刻,葉清羽輕輕撤離,松開了那芬芳柔軟的紅唇。
目光戀戀不舍地流連幾秒,隨即抬起,對上瀲滟的桃花眼。
“我想過無數次。”
她注視著裴小能貓失焦的眸光,抬起手,指尖溫柔而小心地為她揩拭面頰的清淚。
“從很早之前開始,我走路的時候想,靜坐的時候想,陪你放煙花的時候想,趁你在我懷里睡著的時候想……”
“看你說話時唇瓣張闔,甚至只是偶爾舔舔齒尖,都會不自覺地想……”
“——親你會是什么樣的感覺呢?”
“小熊貓每天吃很多水果,親起來應該是清甜的,唇齒都是芬芳。”
邊說著,她的指尖邊慢條斯理地輕揉女人藏在長發卷間、哭得又紅又軟的圓潤耳朵。
“因為實在太喜歡你了。”
“每次光是想想,都會悄悄悸動很久。”
“”
裴小能貓聽得心頭發顫,不自覺斂住呼吸。
濕潤的桃花眼隔著薄霧,一瞬不瞬地盯著年輕女人,輕易捕捉到那溫柔明凈面容上泛起的危險欲-色。
于是本能地忍不住伸出粉舌,舔了下齒尖。
葉清羽清幽的眸光驟暗。
她喉嚨微動:“對,就像這種時候。”
說完,她輕捏女人的下巴,微微低頭,唇瓣又在那濕潤的紅唇上小心貼挨一瞬。
“我一直就是這樣不善良地肖想著裴總。”
葉清羽低聲呢喃,說話時唇瓣摩挲著女人的唇瓣。
裴小能貓被摩挲得脊背微麻,白潤的腳趾都蜷縮起來。
心跳過快,她忍不住抬手揪住葉清羽的睡衣領口,下意識無助地喊:“葉清羽。”
“嗯。”
葉清羽的吻微微撤離,又繼續往旁邊啄吻。
濕漉漉的臉頰,潮紅的桃花眼尾,積聚晶瑩淚珠的下巴,精致可愛的鼻尖,亮晶晶的睫羽。
吻珍重而綿密地落在每一寸。
每輕輕啄一下,唇瓣與女人濕潤的肌膚分離時,都會發出不舍而黏膩的細微聲響。
在幽靜的夜里顯出幾分放肆的曖昧。
吻與吻之間,還會溢出難以自抑的、輕而虔誠的嘆息:
“喜歡你。”
落在裴小能貓耳畔,讓她濃密的睫羽尖不自覺隨之輕輕顫抖。
方才的委屈、心酸和空虛,好像被年輕女人珍重的啄吻和輕柔的告白逐漸填得充盈飽脹。
心跳怦然,有未名的情緒泛濫得快要承載不住。
“葉清羽。”
她急喘著喚。
“嗯?”葉清羽微頓,意猶未盡地撤離些許。
“你再親親我。”
裴小能貓仰起頭,指尖緊緊揪著人類的領口。
一雙瀲滟的桃花眼情意迷蒙,紅唇翕合,輕聲索求。
“快點。”
葉清羽呼吸一沉,只覺有股熾烈的熱意倏地涌灌入胸口。
努力克制出的溫柔倏然被這股熱意沖散,她輕喘一下,垂首便急急地親上去。
沒有任何經驗和技巧,唯有貪戀對方的本能。
青澀地碾壓、摩挲、含-吮。
時輕時重。
周遭濃郁的夜色似乎褪去,所有觀感都集中在了這個滾燙的吻上。
她能感覺到裴絨顫抖而灼熱的呼吸,無措勾住她脖頸的動作,睫羽不安分輕扇時掃過她臉頰的癢意,還有喉間溢出的低低嗚咽。
攬在背后的手忍不住往下,探尋到女人的手。
指尖擠入指縫,緊密扣壓在床上。
親到最后,唇瓣都有點腫痛了。
又眷戀地貼了下,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平復呼吸間,緊密纏抱對方。
裴小能貓伏在人類肩窩處,感覺到前所未有地滿足。
“喜歡親親。”她嗓音慵懶。
分明沒有蹭樹放煙花時那般激烈的快感和刺激,可是親親會令小熊貓脊骨酥麻、心情綿軟又飽滿,所有不安都在人類珍重的呵護中頃刻湮沒。
聞言,葉清羽眼神清明些許。
她喉嚨微動,“那和蹭我相比,裴總更喜歡哪個呢?”
“親。”
裴小能貓毫不猶豫。
她控訴:“親親時,心里很滿足;蹭蹭時,你一動不動,令小熊貓傷心。”
比起純粹的身體歡愉,小熊貓顯然更喜歡和享受情感上的纏綿。
哪怕她心中事先沒有概念,也本能地在感覺上完全區分清楚了這些。
于是,簡簡單單、毫無技巧的直白表達,聽在人類耳朵里便如情話似的。
葉清羽微怔,隨即抱緊小熊貓,笑意從唇角輕揚的弧度迅速蕩漾到整個面容。
她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那笑聲落在耳畔,經方才的情-潮浸染,顯得頗為磁性悅耳。
裴小能貓聽得心尖微燙,隨即不滿地在人類頸側含糊咬了一口:
“我說當時很傷心,你怎么還笑。”
要有小情緒了。
“對不起。”
葉清羽軟聲道歉,“那你現在想來還覺得傷心么?”
“唔,有點。”裴小能貓懶洋洋地應。
葉清羽垂眸躊躇須臾,最終輕輕嘆了口氣:
“還記得我以前給你看的科普資料吧。”
這個問題有點突兀。
裴小能貓稍作思考,清晰回想起了那些潮熱的文字內容。
“記得,怎么了?”
“其實,你蹭蹭我的時候,我腦海里就控制不住地在想那些。”
葉清羽微微撤開身子,一雙漂亮的眼眸顯出幾分無奈和溫馴。
年輕女人的面容那般柔美無邪,然而唇瓣翕合間,卻逐字逐句坦然地剖開自己潮濕不堪的內里:
“我本不想交待,因為說來著實惡劣。”
“科普資料里面的每字每句都是我想徹夜與你體驗的。”
“我在那般深深地覬覦你。”
“所以才對你一動都不敢動,哪怕掐自己手臂。”
“這樣,你還覺得傷心么?”
裴小能貓桃花眼睜圓。
她頓時想起今天早上打瞌睡時做的夢。
昏暗凌亂的床,她和人類,徹夜不被饒過的荒唐和啜泣。
醒來后小熊貓尾酸爪軟,爬不上后院槐樹,最后在小動物們面前窘迫地軟軟栽倒在了草地里……
裴小能貓呼吸一緊。
原來不止是夢境,而可能會是真的!
“……”
下一秒,被單窸窣作響。
小熊貓方才還黏人地整只纏抱著人類,現在倏然撤開了距離。
卻又不愿意露怯,顯得她小熊貓很膽小似的。
于是揚了揚下巴,驕傲地聲明:“葉清羽,我并不是那樣的小熊貓。”
她小熊貓可是把面子當蘋果吃的。
葉清羽失笑。
“嗯。”她喉嚨輕動,眸光清幽,“那聽你的,我以后也乖乖地不動。”
晚上已經放過煙花,又親親貼貼了,裴小能貓暫時身心滿足。
飽食者不知饑餓。
她儼然忘了晚上坐在人類腿上,因為得不到對方主動的貼貼而哭得多么委屈可憐,認真點頭:“嗯。”
“那就這么約定了。小熊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葉清羽溫溫柔柔地說。
小熊貓尚不知道人類險惡,一爪跌入陷阱。
“當然。”她神氣十足地應下。
第69章
白日悠長, 綠意昂揚。
夏天似乎快到了。
槐樹上的小熊貓都熱得化成一灘軟趴趴的毛茸餅,忍不住伸出舌頭喘氣。
后來輕巧躍到草地上,揮爪暫別寶貝槐樹, 準備去空調房里享受了。
于是采購回來后, 葉清羽沒有在后院看到毛茸老板。
倒是碰見烏姝正在游泳池里游泳。
盛陽透過枝葉縫隙在水中灑落粼粼光暈,描摹著年輕女人流暢優美的泳姿。
“嘩啦——”
烏姝從水中出來,拿起浴巾擦擦頭發, 肌肉線條緊致漂亮。
葉清羽若有所思。
上午在廚房為小熊貓切蘋果塊時,她路過健身房, 看見烏姝正在健身。
淺色T恤被汗水浸透, 墨黑的頭發也濕漉漉的, 看起來此番健身強度不低。
沒想到健完身后, 她又精力旺盛地過來游泳。
像是用運動承載消沉的情緒。
又或是……某種積極的準備。
葉清羽不欲打擾, 轉身正要走, 忽然聽見烏姝的聲音從身后響起:“葉清羽。”
“嗯?”葉清羽停步。
豹豹走到她身前, 渾身滴答淌著水, 一雙翡翠色的眼眸顯得銳利又神秘:“你會戴美瞳嗎?”
人類把美瞳設計得太難戴了。
烏姝努力了一個小時, 浪費六片仍未戴上。
頓了頓,她欲蓋彌彰地說:“我只是無聊,忽然想玩玩。”
葉清羽輕眨了下眼, 體貼地沒有多問:
“我會戴。等你收拾好換完衣服,發條消息, 我就過來教你。”
一人一豹達成約定。
方才外出采購, 葉清羽回到小樓,先去沖洗了自己。
換上備用衣服, 確保身上清爽干凈。
隨即來到老板辦公室的門前,輕輕叩響, 聽見里面傳來懶洋洋的“請進”。
推門而入,葉清羽只覺得一陣冷氣撲面而來,仿佛進了冷庫。
抬眼看了眼空調,顯示16度。
而毛茸老板正愜意地仰躺在搖椅上享受涼爽,有一下沒一下地甩著大尾巴玩。
小熊貓通常生活在海拔較高的地帶,一身濃密的絨毛頗為耐寒,而難以承受較熱的天氣。
“葉清羽,你怎么才來找我。”
裴小能貓偏頭,朝人類伸出兩只毛茸爪爪。
“去洗了個澡。”
溫度太低,葉清羽覺得有一點冷。
她抬步走過去,兩手撐著小熊貓的咯吱窩輕松抱起。
自己在搖椅躺下,隨即將小熊貓整只蓋在了身上。
真暖和。
小熊貓毛毯,誰蓋誰知道。
裴小能貓舒服地趴在人類身上,享受溫柔的摸摸。
剛洗完澡的人類渾身都是清爽的幽香,她忍不住用爪爪攀住對方肩膀,仰起毛茸腦袋,對著那精致的下巴輕咬了口。
小獸齒尖留下了兩枚圓圓的小凹槽。
葉清羽任由她咬,只是忍不住彎眸笑起來:“有些癢。”
“唔。”
裴小能貓并不放過她,整只不安分地蹭來動去。控制著齒尖力道,往上咬咬圓潤耳垂、往下啃啃白皙脖頸,四處放肆。
并不疼,但好像越來越癢。
那癢意躥走在葉清羽心頭,勾起涌動的熱意,于是某份渴望叫囂起來。
她逐漸承受不住,按住還想咬她臉頰的小熊貓,輕喘著說:
“再咬,我就忍不住想親你了。”
下一秒,懷中小熊貓化作女人。
裴絨抬眼:“我本來就是這個意思。”
對上女人風情四溢的桃花眼,葉清羽心尖微麻。
仰躺在下不便動作。
她將小熊貓整只抱坐起來,指尖摩挲女人白膩的頸側,傾身朝紅唇輕輕貼上去。
辦公室只有空調吹出冷風的細微動靜,于是唇瓣輕啄出的曖昧聲響顯得格外清晰。
一下、又一下。
葉清羽沒舍得閉眼。
于是每親一下,都能看見懷里女人隨之輕顫的濃密睫羽尖,毛茸茸地上下扇動,惹人心癢。
那雙桃花眼也漸漸起了薄霧,眼尾緋色泛濫,勾得葉清羽呼吸愈發急促起來。
分明只是再簡單不過的唇瓣相貼,卻悸動至此。
“嗡嗡。”
口袋里的手機忽然振動。
葉清羽失焦的眸光微凝。
肯定是烏姝收拾完,找她教戴美瞳了。
這是事先約定的事情,而葉清羽言出必行。
即便此時正情意濃郁,還是不得不停下。
“葉清羽?”裴小能貓迷蒙地睜開眼。
葉清羽溫柔地親了親她的臉頰,身體撤離了些許。
“烏姝要我教她戴美瞳,估計是和前主人有關。”
“事先約好,所以我現在就得過去了,對不起。”
裴小能貓眨眨桃花眼。
欲求不滿的小脾氣還沒發出來,聽見是豹豹的重要事情,便原地消氣了。
“你快去吧。”
她揚了揚下巴,“別偷偷傷心,下次也準你親我小熊貓的。”
把話說得仿佛方才不是她小熊貓討親,而是人類纏要。
葉清羽微怔,隨即忍俊不禁,輕捏她的臉:
“到底是什么做的小熊貓,怎么會這么可愛呢?”
說出這種話,人類顯然被小熊貓迷住了。
裴小能貓舔了下齒尖,眉眼愈發愉悅。
葉清羽起身,將重新化作小熊貓的老板放回搖椅上,恢復成原來的仰躺姿勢。
正要走,她看了眼16度空調,又看了眼裴小能貓露出的毛茸肚肚。
思索片刻,倏然俯身,拿起小熊貓的毛茸大尾巴蓋在肚子上。
裴小能貓耳尖微動,不解地看著她:“嗯?”
“吹空調要蓋住肚臍,否則容易著涼。”
人類認真地說。
隨即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烏姝走進工作區時,一雙墨黑的眼睛頓時引起全場小動物的注意。
“豹豹,你的眼睛怎么黑了?!”
烏姝淡定地點頭:“換個瞳色玩玩。”
小動物們都沒戴過美瞳,頓時新鮮地湊過來觀摩,嘰嘰咕咕驚嘆好一會兒才散。
坐回座位,古月繼續在游戲里種植食人花。
她抬眼看了眼斜對方的豹豹,無意瞥見對方轉瞬即逝的落寞神色。
向來大大咧咧的鵜鶘愣了片刻。
她手上動作,給游戲里的某只普通僵尸命名為“白知晚”,然后幾分滿足地看著食人花把“白知晚”夾住并吃掉。
但這種滿足只有一瞬。
昨天吃晚飯時,豹豹比平時少吃了整整一斤肉。
這樣下去該消瘦成什么樣子?
于是她伸了個懶腰,狀似無意地嘆口氣:“今天周五了。”
“離周日還有兩天,豹豹你真不準備去么?”
“不去。”
烏姝垂眸,篤定地說:“我不是會為壞女人浪費時間的豹。”-
“鳥妹?”
面試人員看了眼身份證,又抬頭看了眼坐在對面的年輕女人。
烏姝:“……嗯。”
當年她剛學漢字不久,去辦理身份時,不小心把“烏姝”寫成了“鳥妹”。
前陣子才發現這個問題,至今還沒去改回來。
如今倒是正好能躲逃壞女人的目光。
面試人員打量著這個叫鳥妹的面試者。
外形很標致。身高腿長,五官深邃,看起來酷颯疏冷。
站在柔美溫婉的白總身邊,視覺上形成反差,感覺會特別相配。
她低頭看向身份證上的名字,不自覺輕嘆口氣,幾不可察地呢喃:
“可惜了,有兩點不對。”
但黑豹的聽力是人類的十八倍,于是那句呢喃清晰入耳。
才看了一眼,就覺得她有兩項不合適了?
烏姝眼眸頓時瞇起,野獸天然釋放的危險感讓面試人員本能地脊背生寒。
“哪兩點不對?”
她淡漠地問。
面試人員和那雙漆黑的眼眸對視,莫名覺得自己有生命危險。
她心頭發顫,手里都冒了汗,軟聲解釋道:
“抱、抱歉,這個不能告知,是面試規定。”
——總不能說你的“鳥”比“烏”多一點,“妹”比“姝”少一點,一共兩點吧?!
心臟撲通跳動間,面試人員微潮的指尖無意蹭過,發現身份證卡片被擦掉了什么。
定睛一看,只見證件照中那雙黑色的眼眸赫然變成了翡翠色。
而她指尖留下了黑色馬克筆的墨跡。
“……”
面試人員眉心一跳-
烏姝從面試的大樓走出來,一向酷冷的面色愈發沉郁。
方才面試人員告訴她回去等通知。
人類通常都喜歡把話說得含蓄委婉,而那面試人員前面卻直說她有兩點不對,肯定是完全沒戲,徹底拒絕了。
沒關系。
反正也沒多想見到白知晚。
只是昨晚恰好經過西城區翡翠路181號,又碰巧看見了貼在門口的巨大急聘海報而已。
她回到工作室,化作一只蔫頭耷腦的黑豹,趴在娛樂區的大型狗窩里。
漸漸沉睡過去。
夢中女人的面容皎潔似月,溫柔如春水。
她從泥潭中掙出,一步步從容不迫地登至高位,帶豹豹從破院搬至豪華的主宅。
永遠優雅得體,永遠運籌帷幄。
然而每到夜里,所有的偽裝卸去,她會疲倦又脆弱地蜷縮在豹豹懷里睡去,本夢半醒間依賴地蹭蹭豹頭。
可是后來,白知晚的面容依舊溫柔如斯。
唇瓣翕合間,卻說出了最冷漠的話。
“其實我只想要權力和金錢,你一直是我最可有可無的東西。”
烏姝胸口一窒,倏然睜眼,眸中閃過混沌的驚痛。
抬起頭,便看見人獸同事們都簇擁在自己身側,一張張面容透著十足的關心。
“豹豹,你電話響了,是什么‘面試人類’打給你的……”
烏姝心跳一頓。
她幾乎彈起來,化作人形接過手機,轉身便沖進了浴室接電話。
留下一眾小動物面面相覷:“怎么豹豹祟祟的……”
……
“您好,請問是鳥小姐么?”
烏姝默了默:“……我是,你說。”
“周日下午五點,請您準時抵達西城區翡翠路181號翡翠湖莊。另外,今晚能否過來進行量體,我們需要您準確的身體尺寸,以此為您緊急趕制宴會的禮服。”
烏姝眉梢微動。
她只是應聘了一個婚禮小助理,打算去現場隨便看那壞女人一眼。伴娘都算不上,還要什么禮服?
“鳥小姐?”
算了。
她豹豹一爪揮下去,人類通通脆弱如紙,這些工作人員肯定不敢騙她的。
烏姝渾不在意地應道:“行。”
第70章
周五晚上。
在豹豹前往湖莊測量身體尺寸時, 葉清羽開車帶小熊貓去玩具店取木馬。
專門為小熊貓定制的搖搖木馬終于完工了。
先前葉清羽親自設計,又與專業的木馬設計師仔細交流修改,才最終完稿。
她一共定做了兩只。一只放在工作室院落, 一只放在家里, 小熊貓就隨時隨地都能搖搖。
兒童玩具手工店就在工作室附近的大型商場里,發售《小動物生存指南》的書店隔壁。
葉清羽現場驗收木馬,覺得無論是可愛的外形、還是精致的做工都完美符合她先前的設想。
“喜歡么?”
奉上認真準備的禮物, 葉清羽多少有些緊張。
裴小能貓點頭,直勾勾看著木馬, 桃花眼中如有碎星閃耀。
見小熊貓很是滿意, 葉清羽松了口氣。
等不菲的尾款到賬, 店員說:“那我們為您包裝起來, 搬運到您的后備箱。”
“麻煩了。”
葉清羽剛應下, 忽然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寶貝?”
她回頭, 便見葉曌女士站在門口, 手里還拿著兩本明黃色的《小動物生存指南》。
“媽媽。”
裴小能貓跟著喊:“葉總。”
葉曌的目光不自覺掃過她紅棕色的長卷發, 含笑打招呼:“裴總。”
她走進來, 見女兒和金主都看著自己懷里的雜志,風輕云淡地解釋:
“在隔壁書店買的,挺好看。”
上次把那本《小動物生存指南》送給了白知晚, 葉曌便重買了一本。
每晚睡前細細品讀,心中總會浮起莫名的心安和暖意。
甚至于, 臨近某個日子前的嚴重失眠癥狀也有所改善。
今天經過商場, 她便順路過來再買兩本,作為收藏和備用。
她柔聲夸道:“你們的雜志做得很不錯。”
裴小能貓咬了下唇。
心里驀然揚起一股未名的驕傲和愉悅。
就仿佛葉女士的夸獎對她而言分量頗重。
“對了。”葉曌話音一轉, 視線向下掃去,“你們在兒童玩具店做什么……買木馬?”
“還挺可愛的。”
這次定制木馬是份大額單, 店員見狀連忙開口夸葉清羽,附帶打廣告:
“是由葉小姐親自設計,我們店手工制作的木馬。”
葉曌眼眸略凝。
“……親自設計。”靜默須臾,她笑意盈盈地問,“是給誰玩兒的么?”
葉女士面上淡定如斯,心里其實隱約有些繃緊起來。
上次女兒突然有了金主,讓她措手不及。
現在倘若忽然宣布她們收養了個小崽,好像也不算意外。
裴小能貓眨了眨眼,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在哪里看過一句話:
——小家越溫馨,岳母越安心。
裴小能貓決定暖葉女士一整天。
于是她輕勾起唇,頗有責任感地說:
“是做給我的,因為我喜歡騎木馬。”
葉清羽正想搪塞親媽,聞言眼睛睜圓:“……”
店員無聲吸了口氣:“……”
葉曌:“……”
葉曌眉梢微動,下意識重新觀察木馬。
無論怎么看,顯然都只能坐下一個幼孩兒。
或是……一只小動物。
葉曌心尖驟麻。
莫名地,最近從《小動物生存指南》里讀到的許多字句在這一瞬倏然上涌。
簡單一句話出口,沒有暖誰一整天,卻制造了滿場沉默。
裴小能貓頗為無辜地舔了下齒尖,忽然后知后覺——
許多對小動物而言理所應當的事情,在人類耳中,好像有些驚世駭俗。
葉清羽很快緩過神來,牽緊無辜小熊貓的手,輕輕摩挲手背安撫。
面上從容地救場,莞爾道:
“其實木馬擺放在家里當裝飾,是不錯的選擇。”
這話說得很聰明。
沒有否認,也不含撒謊。
卻在字句間悄然引導聽者思路,讓人不自覺以為裴絨方才說的內容是開玩笑,而她們買木馬是為了當裝飾。
“沒錯呢。”店員笑起來。
葉曌亦勾唇,“嗯。”
她嘴上應了,腦海中卻忍不住回想裴絨方才輕舔齒尖的動作,像極了小熊貓本能地舔犬齒尖尖。
混沌的思緒壓進心底,又被泵至全身,與脈搏一起蓬勃跳動。
她無聲深呼吸,努力控制著目光,不去失禮地盯著裴絨看。
只抬起右手,輕輕把玩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玉石扳指。
旋轉間,蹭過指根處盤纏的兩字紋身。
“你們繼續逛街吧,媽媽還有事要忙。”
葉清羽應道:“好,多注意休息。”
葉曌正要走,忽然動作一頓。
她抬眸看著葉清羽:
“‘一葉知味’今天一樓包場,是一個小女孩的周歲宴。這讓我突然想起當年你抓周的時候。”
“寶貝,你還記得當年自己抓了什么么?”
葉清羽思忖片刻,記憶中毫無印象:
“不記得,那時候也太小了。所以是什么呢?”
葉曌微微笑起來,凝視著葉清羽。
一雙溫柔的眼眸里蘊著無法說出口的答案。
女兒已經長大了,褪去稚嫩的面容漂亮出塵,風姿綽約。
但作為母親,她清晰記得葉清羽從小到大的每一個樣子。
自然也記得,葉清羽一歲生日那天的情形。
小小一只軟萌團子還穿著紙尿褲,趴在床上,周身圍著擺滿各種東西。
毛筆、尺子、算盤……
葉曌摸摸她的小腦袋:
“寶貝,去抓一個喜歡的物品吧。據說那將會是你一生的追求,也不知道靈不靈。”
軟萌團子于是歡快地到處亂爬,好奇地摸摸書、摸摸計算器……又將它們隨意扔下。
葉曌莞爾:“看起來,你對這些都不太感興——”
還未說完的話驀地止住。
只見軟萌團子忽然胡亂扒開這些圍著自己的物品,徑直往一個方向堅定又快速地爬去。
“嚶……”
床頭那只毛茸茸的小熊貓被緊緊抓住了-
周日下午,絨竹工作室的閑聊群有了動靜。
【烏姝(不是鳥妹):今晚打算去商場逛逛,不在家吃飯。】
【獺寶(找媽媽版):今晚我和水逐姐姐也不在家吃飯,去夜市玩玩。】
【古月(連吃帶夾):今晚和念秋去看《鵜鶘大戰哥斯拉》,我倆也不在家吃飯。】
……
【羅汴(老婆已化形版):正好今晚我也要帶前女友去逛公園,那大家自己解決晚飯吧。】
小動物們平時都很黏家,較少在外吃飯。今晚突然如此整整齊齊地外出,倒是頭一遭。
晚上七點。
葉清羽開著車帶小熊貓去參加白知晚的喜宴。
翡翠湖莊依翡翠湖建立,入目風景極為優美。
翡翠湖碧波萬頃,在晚風中蕩漾出細膩的波紋,岸線開闊無垠。
臨近夏日,湖莊所處的湖畔郁郁蔥蔥,隱約可見幾幢精致的別墅錯落。
仔細檢查完邀請函,工作人員放行,葉清羽沿著湖畔的道路開進深處停車場。
她先下車,隨后去副駕駛開門,彎腰給小熊貓解安全帶。
空間暗窄,人類俯身時又靠得極近,盈來一陣清幽的香味。
“咔噠”一聲,安全帶被解開了。
裴小能貓的心跳隨之加快,視線不自覺沿著年輕女人纖長的脖頸往上,落在那嫣紅的唇瓣。
忽然有些悶悶不樂。
挨得這么近,人類都沒想親親她小熊貓么?
“啾。”
——唇瓣忽地落下溫軟。
裴小能貓呼吸一緊,抬眼對上人類意猶未盡的眸光。
她愣神須臾,隨即后知后覺:
就在她不高興的那一瞬,人類恰好忍不住親親她了。
葉清羽撫著女人頸側,低頭繼續親了口,又嘗一口。
期間一瞬不瞬地盯著裴絨。
于是清晰看見漂亮老板眉眼間的悶悶不樂隨著啄吻散去,逐漸愉悅起來。
葉清羽莞爾。
想親但不開口,真是很傲嬌的小熊貓。
她最后將吻輕柔地落在女人唇角,哄道:
“喜歡親你。如果沒在親,就是在想。”
小熊貓聽得心里頗為舒服。
下一秒又覺得自己的小心思好像被看破了。
她并不愿意承認。緩緩偏過腦袋,桃花眼輕眨:
“我并不是耽于親親的小熊貓。”
“嗯。”
葉清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輕車熟路地揉揉女人的滾燙耳朵,笑道:“謝謝裴小熊貓賞親。”
小熊貓的毛茸耳朵是漂亮的蝴蝶結形狀,頂部微尖。
化作人形的耳朵卻是圓圓的,又白又軟,藏在長卷發間,特別可愛。
葉清羽愛不釋手地揉了好一會兒,在漂亮老板的眼眸開始彌漫可憐薄霧時才堪堪停手。
一人一能磨磨蹭蹭半天,終于十指相扣地從停車場出來。
抬頭,忽然看到對面草叢里有一只眼熟的小鳥。
恰巧一旁亮著路燈,于是一切清晰可見——
那只米黃色的毛茸小鳥正蹦蹦跳跳,偶爾低頭啄啄。輕扇翅膀間,里面羽毛隱約泛著漂亮的水藍色。
裴小能貓步子一頓。
作為姐姐獸,她對自家的小動物們再熟悉不過。
不由開口朝那毛茸小鳥喊:“念秋?”
小鳥抬頭看來。
“絨姐?”
“你和葉清羽怎么在這里!”
趁著這邊幽靜無人,又是監控死角,念秋化作人形走過來。
“我也想問。”裴小能貓說,“你不是和古月去看《鵜鶘大戰哥斯拉》了么。”
念秋說:“哎呀,其實我倆擔心豹豹,想過來看那壞女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小動物雖然沒有請柬,但憑本事輕而易舉混進來了。
她話音剛落,身后便響起嘩嘩水聲。一只鵜鶘從翡翠湖面快速游來,飛出水的一瞬化作人形。
“咦,絨姐,葉清羽。”
古月驚奇地眨眼。
四只就這樣巧合匯集,一起進了喜宴大廳。
不同于設想中的奢華鋪張,宴會的布置格調雅致,低調又盛重。
沒有采用熱烈的喜色,而將黑與白在視覺上發揮到極致,再偶爾輔以夢幻明亮的色彩點綴,優雅而浪漫。
前方禮堂大屏上赫然寫著——訂婚儀式即將開始,敬請期待。
“原來不是結婚,是訂婚。”
古月嘆了口氣,轉而一驚:“等等。白知晚不是已經和未婚妻訂婚了嗎?怎么又訂?”
念秋:“恐怕是換了個人。可惡的渣女!”
七點半。
還未到入座時期,賓客們都聚在寬敞的大廳里。或吃吃喝喝,或推杯換盞地交際。
裴小能貓牽著葉清羽去水果區,剛拿盤子裝了兩塊蘋果,忽然聽見熟悉的聲音——
“誒呀,乖寶,這個是不能吃的!”
她耳尖一動,余光捕捉到一抹淡青藍色,當即偏頭看去。
便見羅汴站在一旁,懷里攬著前女友。
前女友指尖正捏著一只草莓模型,腦袋微歪,漂亮清澈的眼眸露出好奇。
“好。”她好像會說簡單的詞了。
以懵懂的神情,發出御姐的聲音。
古月抬頭看去,不由一驚:“羅姐,你們怎么也在這兒?不是說去逛公園了么!”
羅汴愣了片刻:“你們也沒去看電影啊。”
眼見豹豹最近萎靡不振,大家似乎不約而同地悄悄過來,打算看那壞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至于如何溜進來的,自然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于是,在看見水逐和白霜帶著小海獺從一旁經過時,眾人獸已經毫不意外了。
——嘴上說好各奔東西,工作室卻在晚宴全員到齊。
古月躍躍欲試:“我們夜行隊全體出動,待會兒把那壞女人這樣那樣!”
羅汴前女友輕眨了下眼眸:“好。”
羅汴連忙輕捂住前女友的唇,“不好意思,她目前只會說這一個字,不代表觀點啊。”
“好。”
有聲音從羅汴的指縫悶悶地溢出來。
大家碰面后熱聊片刻,便聽廣播響起:“訂婚儀式將在八點整開始,現在請嘉賓們入場,在自己的名牌處就坐。”
“沒有名牌的賓客,可在服務人員引導下入座。”
憑本事游、鉆或者飛進來,卻沒有賓客身份的小動物們頓時松了口氣。
在服務人員的帶領下,她們甚至在第一排的圓桌入座,這里算是最好的觀禮位置之一。
而那圓桌上還擺放了葉清羽和裴絨的名牌,因此大家最終坐在了一桌。
葉清羽邊慢條斯理地把玩小熊貓的手指,邊陷入思索。
豪門名貴的訂婚宴,沒有名牌的賓客竟然也可入座,還是這么好的位置。
而她和小熊貓分明是用請柬進來,卻和工作室的小獸們被安排在了一起。
……像一切事情都被算好了一般。
她偏頭看了眼,眼神忽凝。
葉女士向來守時,不遠處放了“葉曌”名牌的座位卻仍是空的。
八點整。
特邀司儀踏著優雅的音樂款款而來。
女人面容姣好,身姿綽約,輕易勾走臺下白霜的全部目光。
小貓目不轉睛,耳尖悄悄泛紅。
特邀司儀往臺下看了眼,紅唇輕勾。
“訂婚儀式正式開始。請掌聲歡迎兩位新人入場——”
古月眼睛睜圓:“那壞女人要帶著壞女人出場了!我倒要看看,這些壞人都長什么樣……”
念秋說:“相由心生,兩個人肯定都不堪入目!”
羅汴前女友:“好。”
小海獺急道:“來了、來了!”
大家都屏息凝神,眼睛直勾勾往臺上望去。
只見視野中款款走出一對璧人。
左邊那位有一雙璀璨的翡翠色眼眸,頸間的暗黑豹紋項圈綴著與眼睛同色的寶石,襯得那脖頸纖長白皙。
一張深邃秾麗的面容疏冷,行走間酷颯生風。
右邊那位則一身皎白勝雪的長裙縹緲,耳垂處翡翠吊墜流淌著優雅的光澤,含笑的明眸似蘊著一汪春水。
那面容柔美如春日遠山,裙擺搖曳生姿。
兩人指尖相扣,看起來十足相配。
“……”
眾人獸皆目瞪口呆。
半晌,念秋回過神來,瘋狂使嘴型:
“豹豹——”
“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