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這次工作分安全, 探測，生物三個小組。其中安全組和探測組各五人，生物組十九人, 沈闊任整個行動的總指揮。
“李組長，麻煩您了！”李孟是安全組組長，沈闊下機后和對方握手道。
“非常榮幸能參與到這次深海探險工作！”李孟是海洋士兵，因太過激動, 臉上還帶參與重大工作的興奮。他剛剛說完, 探測組的人來了：“沈指導，李組長！”
開口者名為羅利, 尼利哥籍潛水運動員, 他從小到大的夢想就是代表尼利哥參加世界奧運會，只是喪尸病毒爆發后, 世界奧運會被迫取消，他的奧運夢想隨之破滅。
探測組主要配合生物組做一些深海生物的取樣工作, 硬性要求就是身體素質好，會潛水。他通過層層選拔成為深海工作組的一員, 這是一個堪比奧運冠軍的榮耀。
“羅利組長！”羅利是探測組組長, 沈闊跟其握手后，生物組人員也來了。
生物組組長名為泰倫斯, 全球有名的海洋生物學家，五年前加入研究組，這些年為全球的生物事業做了極大的貢獻。副組長為周洋，沈闊的老熟人。
“西北那邊強降雨, 我們出發的有點晚了。”周洋拉著行李箱歉意道。
“我們也剛到。”沈闊表示不用在意。
晚上七點, 眾人來到了南海港口，這是龍古最大的貿易港口, 現在除了擱淺的船只，一看過去空蕩蕩的。
“沈指導，貨船的東西都準備好了。”眾人剛到，A56號船長小跑過來道。
他們這次會乘坐深海號潛水，這是一艘長二十米，高七米的深海探測器，里面有專業的生物室，冷凍室，病毒分析室等，可以飛行也可以潛水，是一艘兩用飛船。
深海號反復進海會耗費大量燃料，因此他們決定長時間呆在海底，有需要了再露出海面。A56屬于深海號的補給船。
“深海號的航行速度比較快，A56不用時刻保持平行，只要在深海號的雷達范圍就行，要是遇到危險了不用強行跟隨，深海號上有完善的安全裝置。”沈闊跟對方握手后道。
“收到！”A56除了補給，也是為了深海號發生意外能第一時間接應。
七點三十，眾人休整后登上飛船。深海號緩緩潛入海底，同一時間，A56在上面并行跟隨，這就像兩只離群的海魚，暫時不知道方向。
……
“咱們是直接進入深海區，還是先在淺海區轉一圈？”深海號的內部空間較小，大家都是住的膠囊型宿舍。周洋跟其他人一起放好行李后，來到總控室問。
“先用探測器探測一圈，沒有異常生物了會直接進入深海區。”沈闊正在整理雷達地圖，聽完后道。生物組十五年前就研究過海洋生物，只是人類對海洋的探索范圍太小，大家竭盡所能也沒有找到病毒母體，現在喪尸病毒越來越嚴重，這是大家最后的機會。
“這是雷達模擬的海洋模型？”周洋好奇的來到沈闊旁邊。此時兩人面前是一個虛擬屏幕，屏幕里是一個數據化的飛船模型，正向四周發射著雷達聲波。
“對。”沈闊點了點頭。
這是一艘專業的海底探測飛船，他們出發前已經把已知的生物數據錄了進去，探測器會根據這些數據進行篩選，正常生物是綠色模型，錄入以外的生物是紅色模型。
要是出現錄入以外的生物，探測器會發出警報。這時需要探測組穿著專業潛水服下水提取樣本，飛船的探測范圍是方圓三公里以內，只要出現異常生物，理論上是不會出現紕漏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線索……”現在全球的環境越來越糟糕，周洋看著面前模型，心里面既期待又焦慮。
探測飛船沿著太平洋東側一路航行，十分鐘后，正式進入深海區。
“準備進深海了？”
“這一路上挺安靜的。”
在飛船下沉的那一刻，工作人員全都圍到了船艙的玻璃前，這里跟太空飛船一樣可以看到艙外的場景。
他們下水距今已經一個小時里，這一路上除了漂浮的水藻，別說海洋生物，就連一條海魚都沒見到。
就在大家好奇深海生物時，大家看到漂浮在海底的海魚。這些海魚有帶魚，黃魚，金槍魚，多寶魚……這些都是南海附近的海洋生物，因最近的上升洋流聚集到了一起，種類居多，但無一例外都翻著肚子，死了。
“都死了啊……”周洋嘆了口氣。這樣的場景其實在眾人的預料中：S5病毒可以感染一切生命，深海里的海洋生物也無法幸免。
十分鐘后，探測器探測到一只變異海蛇。探測組人員外出提取樣本，生物組進行化驗，里面沒有病毒母體。
“我們要把海蛇的數據錄進去嗎？”周洋問。
“嗯。”
探測器會檢測出錄入以外的生物，若是生物出現變異，會當成一個全新的物種檢測出來，這種理論上不會錯過任何可能出現病毒母體的生物。
周洋錄入了海蛇數據，之后若是出現相同基因的海蛇，會被當成篩選過的生物看待。
在接下來的十個月里，眾人進行了繁瑣的深海工作，他們期間進行過兩次海面補給，但大多時間是在海里。
這十個月里，大家共探測出了兩萬三千種海洋生物，這里面有一半都是變異的新物種——這些物種因病毒擴散早就死了，只有一些極度厭氧的微型生物在掙扎生存。
大家除了瑰麗的海洋生物，還見過一億年前的深海山洞，二百年前的沉船，其中最震撼的是一條三百米長的黑色海魚。
這只海魚是在一萬兩千米的海底發現，上面有古老的生物鱗片，是海云星上的沒有見過的新物種。大家看到海魚時，這只海魚至少死了一年，因海底生物鏈的破壞，它的尸體沒有被破壞，像一個完整的海魚標本。
“太震撼了！”泰倫斯看到海魚后，立即穿上潛水服游了出去，他在海魚身旁呆了兩個小時，這是人類海洋史上的奇跡，又是一個重大遺憾。
眾人提取海魚樣本后繼續前行，現在海洋里的生命全部死去，他們感覺自己不是在探測研究，而是在參觀一個大型的海洋墓地。
2151年6月8號，飛船下海的第十三個月，眾人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飛船燃料不夠用了。
“剩下的燃料還能維持多長時間？”六月九號上午，沈闊問向飛船機器人。
“根據近二十日的平均消耗計算，剩余燃料可維持150至165小時。”機器人一絲不茍答。
沈闊聽到后神色嚴肅。
165小時，不足七天。
“我們要回去嗎？”跟一年前相比，現在的周洋胡子拉碴。因長期呆在一萬米的海下，大家的視力都有不同程度的減弱，當然，這跟大家的工作相比不值一提。
沈闊看向雷達地圖，他們現在南極范圍，再往南二十海里就是南極圈。
“我們探測的怎么樣了？”沈闊問。
“按照平面計算，我們已經全部探測過了，但海底世界不是平面，應該還有一些地方沒有探測到……”海底世界是一個空間的，立體的世界，他們雖認真的探測任何角落，但海底的空間是流動的，他們不確定是不是全部探測過了。
“繼續吧。”沈闊沉默后道。大家已經堅持了一年，現在不管結局如何，飛船都會堅持到最后一班崗。
在接下來的六天里，大家按照以往那樣，將南極地區的海洋生物探測了一遍。這一年隨著探查工作越來越深入，大家已經很久沒有遇到異常生物，海底的生物數據已經錄入到了系統里面，沒有任何病毒線索。
六月十五日，飛船駛出海平面，停靠在南極的一處空地上。
“海平面又上升了……”大家做好防護措施后走出飛船。這一年隨著動植物死亡，全球氧氣含量減少，二氧化碳增加，隨之而來的是海平面升高等極端天氣。
南極地區的海平面已經比去年升高了一米，很多極地冰川都迅速融化。他們站在南極空地上望去，入目是一片耀眼的白，白色的冰川上漂浮一些企鵝，海豹的尸體，還有因全球洋流漂浮過來的海洋垃圾。
大家在海里呆了一年，像這樣的場景已經司空見慣，但每每見到時，內心還是極大的不忍。
“現在龍星那邊有強風天氣，大概三個小時左右結束。”這時李孟掛完視頻電話，從飛船上走出來道。現在飛船上還有一點兒燃料，他們跟基地商量，打算用最后的燃料直飛回龍星。
“嗯。”沈闊盡量的維持情緒。
“我妹抽到了月球名額，下個星期會乘船去月球基地。”這時一個生物員坐在地上道。
“現在月球的環境比這里好，那里沒有極端天氣。”其他人寬慰道。
“嗯……”生物員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他妹妹才十二歲，他十分不舍。
現在離飛船啟程還有三個小時，剩下的燃料不足以支撐海底探測，就這樣，眾人在冰面上耗著時間，做最后的等待。
沈闊在飛船附近站了一會兒，沿著冰面漫無目的走著。
“龍山市昨晚發生了七級海嘯，政府決定災民安置，不知道能不能安置過來……”周洋跟在沈闊身后聊著。現在的極端天氣太多，這場海嘯不是起點，以后這樣的極端天氣會越來越多。
“嗯。”沈闊心情挺煩躁的，他抬頭看了看太陽，現在的太陽像一個火盤掛在天上。
他又看了看冰面，冰面上是各種動物尸體，他們戴著氧氣面罩聞不到，但完全能想到這些尸體在高溫下的味道。
“怎么就找不到呢……”沈闊還在想著喪尸病毒，這場病毒就像憑空出現，沒理由找不到線索……
他找了個空地坐下，手上是飛船的手持探測器。
現在探測器的開關開著，上面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反應。周洋知道沈闊不想說話，只是在他身邊安靜的坐著。就在這一點一滴中，下午三點，到了集合時間。
“走吧！”沈闊站起身子道。
“好！”周洋連忙起身。
他們沒有找到病毒母體，但不代表工作終止，大家回去后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兩人往飛船的方向走去，只是剛走兩步，沈闊聽到一個細微的聲音。
滴滴——
聲音若隱若現，他看向手中的探測器。探測器有斷斷續續的紅光，這說明附近有異常生物，但因距離原因，生物可能在他三公里的邊緣處來回徘徊。
“怎么了？”周洋見他停下，好奇問。
沈闊張了張口，果斷吩咐：“下水！”
現在只是出現了異常生物，不一定有病毒母體。但就像一年前下水時的決心，不管能不能找到病毒，他都不想放過任何可能！
十分鐘后，眾人返回潛水飛船，飛船沿著探測器的方向搜索，大家很快找到了一個鯊魚尸體，或者說，是一個高度腐爛，只有半米爛肉的尸體。
“我去取樣！”羅利十分熟練的游出潛水艙。
他游到尸體旁邊，發現這個尸體上掛著一個鉤子，上面有一個編號：KS293。
羅利全方位的錄制視頻，接著將尸體樣本小心翼翼的放入專業試管，游了回去。
“這好像是一艘漁船編號。”羅利摘下氧氣面罩后道。
“應該是百達利公司的商業漁船。”一個對漁船有研究的探測員檢查了下鉤子的材質。
百達利是埃坦亞的一個漁業公司，經常在埃坦亞的摩亞海灣捕撈魚類，二十六年前，埃坦亞核污染泄漏后，百達利的漁業產業嚴重受損，不到半年就宣告破產的。
“我去檢驗一下。”周洋拿著尸體樣本進入無菌實驗室。
經過檢測，這是一只六鰓鯊的尸體。
“六鰓鯊？”
“深海里的現代怪獸……”
……
現在的鯊魚經過進化后大多為五鰓鯊。六鰓鯊則保持著原始形態，一般生活在兩千米的海里，很少被外界探測到，是一種接近原始的深海生物，他們在深海里游蕩了一年，只見過二十只六鰓鯊。
飛船探測器里已經錄入了六鰓鯊數據，現在探測器異常，很明顯，這可能是一只變異的六鰓鯊。
潛水飛船的實驗設備非常先進，就在這耐心的等待中，周洋激動的對眾人比劃：“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眾人非常緊張。
“病毒母體！六鰓鯊上的病毒數據非常完成，接近S1數據，很有可能是原始病毒。”
“確定嗎？！”眾人一直期待著找到病毒母體，但驟然聽到還是有一種不真實感。
“應該是真的，可能性為99%！”周洋已經開始呼吸急促了。
六小時后，眾人帶著鯊魚樣本回到了龍星。程有青等人已經接到通知，在飛船到達的第一時間，就帶著鯊魚樣本回到了實驗室。
在接下來的十小時里，生物組在實驗室里認真研究。
各國高層和收到消息的科學家們在外面焦急等待，這是非常漫長和不安的十小時。十小時后，程有青神色激動的走出實驗室——
“是病毒母體！”現在所有數據表明，六鰓鯊上病毒100%的為病毒母體，經過十六年的研究，他們只要找到母體，就有九成的把握研究出徹底性的疫苗血清。
“終于找到了！”
“十六年！”
“這場病毒會成為歷史嗎？”
……
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現場科學家和很多高層們都哭了。這是漫長的十六年，十六年里，有太多的人類和動植物們死去，他們太需要結束這場病毒了。
在接下來的三個月里，全球科學家們都投入到病毒疫苗的研究中。同時，聯合國也調查出了六鰓鯊和KS293漁船之間真相——
二十六年前，KS293像往常一樣在摩亞海灣捕撈海魚，他們在捕撈海魚的同時也會抓捕一些大型海洋生物。然七月十二號夜里，他們突然捕捉到一個體型龐大的鯊魚。
“這是什么？”
“看起來有五米。”
“不像白鯊……”
……
眾人用鉤子勾住鯊魚的背鰭，經過對比，他們確定這是一只六鰓鯊。
“為什么會有六鰓鯊？”
“應該是跟著附近的上升洋流升上來的。”
………
六鰓鯊是兩千米以下的深海動物，只有在一些上升洋流中才有可能浮出海面，就算浮出海面，浮出的時間也是轉瞬即逝的。
總之，他們捕獲的這只六鰓鯊對于全球來說太珍貴了！
當時摩亞海灣的捕魚法律不健全，他們捕到六鰓鯊后，就幻想將它賣給一些水族博物館，活著的六鰓鯊比死的更有價值。
大家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誰知第二天，埃坦亞發生核污染泄漏，當時的摩亞海灣全被核化工污染，附近的海域一片動亂，很多港口都禁止漁船停靠。
KS293拖著六鰓鯊在附近的海域等著。他們每天都給鯊魚打麻醉.槍，但六鰓鯊的體質強悍，一個月后，掙脫鎖鏈逃走了。
“真晦氣！”KS293感覺自己損失了大筆財富，但當時的百達利公司自顧不暇，他們沒有精力繼續捕捉。
“這是KS293船員拍到的照片，經過魚背形狀和鉤子編號，確定為同一只六鰓鯊。”科學家拿出調查的數據報告道。
“這只六鰓鯊逃走后感染了病毒？”其他科學家問。
“應該不是立即感染……”
當時摩亞海灣是重污染地區，六鰓鯊有傷口，又在當地海域浸泡了一個月。他們猜測六鰓鯊逃走后發生了傷口感染，它無法自行醫治，又經過深海環境的病菌侵入，終于日復一日，傷口的病菌慢慢變異，最終滋生了S1病毒。
“這只六鰓鯊是十六年前病死的。”科學家繼續道。
十六年前是S1出現的時間。他們猜測這只六鰓鯊病死后，尸體被其他海洋生物分解，體內的S1病毒也被攜帶到了其他地區，最終形成這場蔓延全球的喪尸病毒。
六鰓鯊的背鰭部分比較難分解。他們猜測六鰓鯊死后，這塊背鰭隨著洋流漂到了南極地區，因這里溫度低，才幸運的保存下來，之后被探測船陰差陽錯的發現。
“是之前的核污染泄漏？”
“二十六年了……”
………
眾人聽完后，沒想到這場病毒會跟二十六年前的核污染泄漏有關。或許早該預料到：近些年的環境危機和糧食危機都源于二十六年前的核污染泄露。
“剩下的背鰭怎么辦？”眾人看著實驗室的背鰭問。
這塊背鰭僅剩半米，厚厚的一塊，上面的鉤子已經取下來了。
“先收起來吧。”聯合政府最終決斷道。
這場病毒來自于六鰓鯊的病菌變異，但真正的源頭并不是六鰓鯊，就算沒有核污染泄漏，以前幾十年的化工擴張，也有可能遇到其他的污染泄漏。
現在不是追究病毒起源的時候，他們需要解決這場病毒。
十月五號，程有青等人疲憊又興奮的走出實驗室——
“成功了！”她們手里拿著一管藍色試管。
這不是階段性血清，而是可以徹底根治喪尸病毒，不受到病毒干擾的疫苗血清。
“成功了！”
“會畫上句號嗎……”
“終于要結束了。”
……
此時陽光下，這只試管仿佛在閃閃發光，這是十六年里最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