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人活在世上,遇到挫折,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過年總不能不回家,周成涼和俞印在周鶴晴家避了兩天災,最后還是躲不過回家遭受俞飛達拷問的劫難。
……
小別墅已經很久沒這么安靜了。
俞飛達負手在屋里走來走去,俞晝窩在沙發上拿著手柄打游戲,趙蘅悠坐在窗邊泡茶,周鶴晴坐她對面喝茶。
趙蘅悠抬手倒茶。
“哎哎哎!honey你別動。”周鶴晴低聲制止, “我看不到你胳膊上的鏡子了。”
學生時代的物理知識終于派上了用場,光學現象可是被她玩明白了。
這鏡子放趙蘅悠肩膀上,剛好能讓周鶴晴看到餐桌旁那倆崽和俞飛達的動靜。
趙蘅悠無奈搖頭,笑著換了只手倒茶。
周鶴晴興奮地跟她討論: “你猜誰先挨揍”
“周成涼。”趙蘅悠不假思索。
“嘿,我也這么覺得。”周鶴晴不知道從哪兒掏了把瓜子出來, “周成涼那張嘴,一開準挨揍。”
“晴姨,”沙發上的俞晝盯著電視,目不轉睛伸出手, “來把瓜子。”
“寶貝兒你這鼻子真靈。”周鶴晴分過去一把, “你猜呢”
“周成涼。”俞晝也答得毫不含糊, “他高低得作上一把。”
沒人不愛看八卦。
三人斜眼的斜眼,利用鏡面反射的用鏡面反射,就剩一個趙蘅悠,不用眼睛卦,用耳朵卦。
壺里的茶葉過了兩泡,眾人翹首以盼的好戲終于開場了。
“你倆,你倆,你倆……”俞飛達抖著手來回指, “你們兩個……”
他指了半天,一個有用的字都沒說出來。
周成涼迷惑地瞥俞印: 【你爹想說什么】
俞印也難猜圣旨: 【不知道啊。】
周成涼點頭: 【那我替他猜猜。】
俞印: 【!】
他想制止,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周成涼抬起漂亮的下巴,不卑不亢道: “昂,我倆在一起了。”
“噗——”
周鶴晴一口熱茶噴了出來。
俞晝嘴角一抽,電視屏幕上操控的小人死了。
趙蘅悠挑了下眉,賞了周成涼一個贊許的眼神。
果然,周成涼嘴唇還沒合攏,后腦勺就挨了一巴掌。
“混賬!!”俞飛達暴怒, “你敢不敢再說一遍!你倆怎么了!”
周成涼皮糙肉厚,沒什么不敢的: “我倆——”
“哎哎哎!打住,打住!”俞印一把捂住他嘴,沖俞飛達笑得諂媚, “爸爸,父親,老爹,冷靜點!”
這話說得有點異想天開,俞飛達都快被氣死了,上哪兒去冷靜
“我看你們兩個是要造反!”他把桌子拍得哐哐響, “老子真是死也沒想到你倆給我整這出!還搞同性戀還吃窩邊草俞非一個人鬧的還不夠,你倆非得要添把火是吧怎么的追求時尚男同是什么時尚單品嗎!”
周成涼把俞印手扒下來,好奇道: “您還知道這個梗叔您也挺時尚唔——唔唔——”
俞印死死抓著他嘴唇,強顏歡笑: “爸……”
俞飛達黑眼珠子向上翻。
簡直和俞非媽媽暈過去前的舉措一模一樣!
俞印一個健步沖上去掐他人中: “爸!撐住!”
“都說了沒用。”沙發上的俞晝吐掉瓜子皮,幽幽道, “你都快把他門牙摁掉了。”
俞印: “……”
俞飛達眼珠子往上翻得更多了。
老俞家老趙家老周家祖上在地下沒打好關系吧
怎么三家從上到下,一個省心的崽都挑不出來
“我看你倆怎么跟你們祖父母交代!”俞飛達大手一揮, “俞印,你這周給我在家待著,哪兒都不許去!還有周成涼,你……你……”
“好好好,我帶他回家。”周鶴晴嗑完瓜子,不緊不慢站起來, “走吧兒子,跟我回家謝罪。”
俞飛達知道這是個極其護短的媽,眉毛一豎: “這周都別讓他出來!”
“哐。”
茶杯往桌面上一撂,趙蘅悠淡然瞥過去: “兇什么”
俞飛達: “……”
俞飛達: “周總,您好走,我安排司機送您。”
“等等。”從俞印魔爪下掙脫出來的周成涼蹙眉, “你們就這么決定了怎么沒人問我們兩的意見合理嗎人權呢”
“喲,你這會兒還覺得自己有人權呢”到底是自家豬拱了別人家的白菜,趙蘅悠沒生氣就是萬幸了,周鶴晴都有點不好意思護人, “趕緊過來跟我走!”
周成涼坐得穩如泰山,明面上退一步,說: “那我回我租的房子。”
俞飛達冷笑: “你當我不知道你倆住對門”
兩人: “……”
是誰!泄露了機密!
許多里地之外的趙恒嵐打了個噴嚏。
他其實真不是故意的,但這張嘴不聽使喚啊!
不管怎么說,二人還是被硬分開了。
俞飛達把別墅大門一關,蒼蠅都別想飛進來。
看著俞印懨懨不樂趴在陽臺貴妃榻上,趙蘅悠低聲警告俞飛達: “一周,是我對你最大的容忍度。一周后你要是還調理不好,你就給我滾出去。”
俞飛達: “……”
不是,兒子彎了要當爹的反省調理
倒反天罡!倒反天罡!
俞飛達試圖辯論: “老婆你得講道理!”
趙蘅悠: “嗯”
俞飛達: “好的老婆我知道了。”
他看著趙蘅悠上樓,恐嚇性地指了指俞印。
俞印懶洋洋挑了下眉: “媽——”
“哎哎哎!”俞飛達咬牙切齒, “差不多得了啊!”
俞印無辜地攤手。
俞飛達看他那副跟周成涼一模一樣的混子樣就頭疼,一甩袖子,走了。
俞印支著腦袋目送他離開,等電梯往上走,才低頭給另一個犯人發消息。
【yy:我爸每次生氣,那架勢,嘖,我都覺得他該穿龍袍。】
【ZCL:難怪你爸喜歡去故宮。】
俞印樂了。
【yy:你少說兩句話,就能少挨二十頓揍。】
【ZCL:我話很多嗎】
【yy:不多,但字字欠扁。】
【ZCL:不說難受。】
【ZCL:委屈什么都不能委屈自己的嘴。】
【ZCL:比如我想親你的時候絕對不會忍著。】
俞印耳朵一熱,立馬息屏扣手機。
過了會兒,緩緩掀開重新解鎖。
【yy:咱就必須要騷一把是嗎】
【ZCL:愛你~】
毛病。
俞印笑了會兒,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機器運作聲。
他猛地往聲源處看去——
電視柜上的攝像頭默默將鏡頭朝墻面轉過去了。
俞印: “”
其實他有點不理解,俞飛達為什么會嫌棄周成涼呢
神金程度不相上下的兩個人難道不該惺惺相惜嗎
他搖搖頭,平靜地從電視里找了個鬼片,把攝像頭對準屏幕,然后氣定神閑回到樓上房間。
不多久,隔壁爹媽的臥室傳出一聲驚悚的男性嚎叫。
……
俞印小時候太聽話,俞晝小時候又是祖父母帶,俞飛達沒吃過叛逆孩子家長的苦。
俞印這要么不整,要么整個大的,可把俞飛達愁壞了。
“不應該啊,老婆,這不科學。”俞飛達想了幾天依舊沒想明白, “我這幾天熬夜通宵上網,人家網上說,性取向是天生的,能天生的玩意兒就只有基因,難不成咱倆基因有問題不對啊,咱倆都是異性戀,為什么這小子變成同性戀呢”
趙教授到底是教授,泰山崩于眼前都面不改色: “隨我。”
“什么隨你怎么能隨你呢你喜歡男的啊!”俞飛達焦急拍胸脯證明, “我是男的!”
“……”趙蘅悠時常懷疑年輕的自己,腦子到底抽了什么風,竟然年紀輕輕的跟這個人結婚
哦,想起來了。
一個是因為俞飛達的愛轟轟烈烈感天動地,一個是因為他從不對她生氣,足夠尊重她,剩下八成原因是因為,臉。
自己色/欲熏心造的孽自己認,趙蘅悠無語道: “我喜歡男的,我兒子也喜歡男的,有問題”
俞飛達: “……”
這么說好像也沒毛病。
俞飛達: “可是……”
“可是什么”趙蘅悠問, “你有家業要祖傳”
俞飛達哽了下,弱弱道: “沒有。”
他是搞工程建筑的,雖然來錢多,有自己的團隊和人脈,但這種技術活兒沒法繼承,俞印決定學攝影的那一刻,就徹底跟他的行業無緣了。
而且工程這玩意兒不是開玩笑的,搞不好會出人命,就算有東西繼承,他也不會給一個門外漢,哪怕是自己兒子。
至于趙家,那就更不用說了。
俞印的夢想是環游世界,拍最美的風景,看最漫長的故事,不想沾家里的產業。
趙蘅悠支持他,也能保證他這輩子不管怎么敗家都敗不完手里的錢,而趙家最不缺的就是品行兼優的繼承人,他的自由不受任何東西約束。
何況上面有個俞晝在,不管最后明面上的掌權人是誰,趙家最大的話語權只會在趙蘅悠和俞晝俞印手里。
俞飛達有些動搖了: “那周家那邊呢他家的老頭老太能對咱兒子好”
他最怕的就是這事兒敗露后,周家人欺負俞印。
“鶴晴在呢。”趙蘅悠安慰他, “你真覺得在周家,還有人能管住鶴晴”
周鶴晴給老頭老太面子,那是她樂意,她要不樂意,這世界上沒幾個人能讓她多看一眼。
至于繼承……
用周鶴晴的話說: “老娘都入土了,這錢我又花不著,管它到誰手里”
俞飛達啞然,半晌,訕訕道: “確實是她能說出來的話……不過!不過他倆以后老了,周成涼又不掌權了,被繼承人欺負怎么辦”
趙蘅悠終于捏著鼻梁嘆了口氣。
“俞飛達,”她很認真地問, “咱兒子是正了點,佛點,性格好了點,但不是傻白甜,你以為他沒脾氣真以為他沒能力真以為你一句話就能把他關在別墅里好,暫且不說魚仔,就說周成涼,他是懶,但這不代表他廢,鶴晴都經常拿他沒辦法,你覺得誰能騎到他頭上”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什么時候變得那么愛多管閑事再這樣我以后自己出去住了。”
“別!我不管了!我以后再也不管了!”俞飛達立即舉手發誓, “那小子就是跟狗結婚我都不管了!”
趙蘅悠: “。”
“行了,”她平靜地躺下,閉眼, “睡覺。”
俞飛達跟著躺下。
過了會兒。
“老婆我發誓我沒有想那些閑事,但我就是睡不著。”
“……”趙蘅悠煩不勝煩地捂住耳朵, “睡不著就去陽臺,看看你院子里的風景。”
俞飛達看她困,也不忍心繼續擾她好夢,當真披上衣服去陽臺了。
結果這一去,看到了精彩的一幕。
不高不矮的圍欄兩側,各站著一個糟心玩意兒。
周成涼神神秘秘從衣服里拿出一個外賣袋子,見欄桿縫塞不進去,就扒著欄桿準備往上爬進來。
但上面有尖銳的東西,俞印怕他傷著,抬手制止,自己則利落地跳了出去。
倆小傻逼坐在門口石階上,就著冷風喝北冰洋,還吃著冒熱氣的炸串。
俞飛達冷哼:喲喲喲,還大晚上來送宵夜,怎么的我們家給不起飯了還能餓著你老公……啊呸,還能餓著我兒子
簡直蠢死了。
不知道出去后找家飯館坐下來好好吃嗎喝冷風吃炸串,回來嗓子就得痛。
他拿出手機,想借門口的智能門鈴語音功能把兩人叫進來,卻不小心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出來都出來了,”周成涼說, “跟我出去玩吧。”
“拉倒吧,你可別給我爹添堵了,我怕他氣得一夜白頭。”俞印哼哼, “翻墻出來跟你吃飯已經很讓我良心不安了。”
周成涼也就說說,不可能真頂風作案把他拐走,因為俞印在乎家人,所以他也會在乎。
聞言嘆道: “叔叔還沒消氣啊。”
“可不是嘛,你多能耐啊。”俞印裹著羽絨服,靠在他肩膀上,小聲道, “周成涼,你不要生氣,我爸不是真的討厭你,也沒有真的想揍你,他就是……嗐,有時候軸點,他人很好的。”
周成涼失笑: “我知道,我也是他帶大的,以前也沒少挨揍,習慣了。”
“就知道你皮糙肉厚。”俞印半夸半懟損了他一句,在他冰涼的側臉上親了一口,嘿道, “你不要著急,等我給你討個正大光明的名分。”
周成涼就樂: “好啊,官人,我等你金榜題名,回來娶我。”
俞印沒好氣地咬他耳朵: “去你的,就你貧!”
“……”
門前兩人歡笑聲不斷,兩顆毛茸茸地腦袋湊在一起,居然意外和諧。
俞飛達看了許久,終究只是嘆了口氣,收起手機,什么也沒說。
只是在俞印吃完準備回家的時候,把大門從里面給鎖了,又把墻上八百年不開的電線網通了電。
看到兩人茫然地站在門外,俞印還穿著睡褲,他解氣極了,用鼻孔出氣,哼哧哼哧回臥室。
本該睡著的趙蘅悠閉著眼問: “不關了”
“我就知道,老婆你是故意的。”俞飛達嘆著氣回到床上, “不關了,關不住。”
人在家里,心在外面,關了又有什么用
他憤憤道: “有了媳婦兒忘了爹的兔崽子。”
趙蘅悠笑了: “他要是有了媳婦兒忘爹,就不會在家里被關那么久了。”
俞印想跑出去,太容易不過了,無非是在乎俞飛達的感受,自己愿意被關家里的。
似乎是為了驗證趙蘅悠這句話,她剛說完,俞飛達就收到了親兒子的消息。
是語音消息。
他遲疑地按下僅有兩秒的對話框。
俞印說: 【爸爸,我愛您!】
俞飛達愣了一下。
看樣子,那倆小傻逼應該知道自己妥協了。
“我愛你”這種直白的情感表達,俞印很少跟他說,倒是經常跟趙蘅悠和俞晝說。
曾經他不以為然,覺得父子間有隔閡是很正常的。
現在想起來卻發現,從來不是俞印不愛跟他說,是他聽不習慣,每次聽了都不回應,久而久之,俞印大概以為他不愛聽,也就不說了。
實際上,天天被其他小孩家長羨慕的俞飛達理應知道,自家兒子有多優秀。
他心里一暖,鼓足勇氣,打算給兒子一個來自父親的穩重回應。
然而剛按下錄音鍵,又是“叮”的一聲。
第二個兩秒的消息來了。
俞飛達呵呵一笑,忍不住期盼這又是哪句暖心窩子的話。
他美滋滋地按下。
周成涼: 【叔叔我也可以愛您。】
“……”
“滾!!!!”
俞飛達錄了個長達三秒的“滾”,怒氣沖沖把手機關機了。
特么的。
邪門了。
同樣是gay,為什么周成涼瞧著比俞印可惡那么多呢
俞飛達百思不得其解,干脆眼不見心不煩,一個月內都不許兩人回家。
俞印得到這條“放逐令”的時候,剛在賓館洗完澡。
“一個月不能回家”他把腰上的周成涼解開, “他不怕我跟你私奔啊”
“怎么能叫私奔”周成涼不認可,重新掛在他身上, “長輩都允了,我現在是你明媒正娶的妻。”
俞印無奈: “你能不能要點臉”
“事實而已。”周成涼湊到他臉跟前, “來老公,親一個。”
俞印拒絕不得,跟他接了個還有點水汽的濕吻,呼吸間,沐浴露的香味似乎比剛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更濃郁了。
這個前奏注定了今晚不會很純潔。
他倒在床上,衣服被扒掉之前,很鄭重地說: “那我們一個月后,回家吃飯。”
不是“回你家”,也不是“回我家”,就是簡簡單單的“回家”。
周成涼挑了下眉,溫溫柔柔咬住那對漂亮紅潤的唇,用比他更鄭重的口吻認真回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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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梗的評論我都看啦,下章會寫點過去!
大家想看小時候還是高中時期的小情侶過去的番外寫完應該還會有一點同居小日常~
ps: if不會有啦,跟點if的老婆們鞠躬道個歉——
以前的文寫if是為了彌補遺憾,但魚仔和涼哥沒有遺憾,就讓他們這樣美滿下去吧!
另外abo之類也不會有的~都耽番外不能有幻想元素哦OwO
第 53 章
春節之后,總感覺有段時間過得特別快。
小區里的玫瑰還沒開,轉眼便已經到了立夏。
雖然真正的暑期還未來臨,但勇敢的大學生會自己給自己放假。
俞印和周成涼一回家,就被拉去當苦力了。
他倆平時在家本來地位就不高,自從談了戀愛,地位更低了。
“不干。”面對長輩們的任務,周成涼直言相拒, “死都不干。”
趙家有個遠房親戚的兒子跟周鶴晴一個表親的親家晚輩前陣子出了車禍,現在還在醫院躺著,沒法親自參加女兒后天的親子活動。
雖然血緣親緣扯得比較遠,但小兩口跟周鶴晴和趙蘅悠關系還不錯,便拜托她倆幫個忙。
周鶴晴和趙蘅悠答應下來,轉頭就把任務丟給了自家兒子。
俞印還好說,但周成涼……
要他陪四歲小孩去參加幼兒園的期末親子活動
笑死,不如殺了他。
“你不去也得去。”周鶴晴拍拍他肩膀,嚴肅道, “媽媽很忙,明天就要出差,實在沒空。”
周成涼: “去哪兒出差”
周鶴晴: “土耳其。”
“土耳其”俞印詫異地看向自己親媽, “您不也是明天去土耳其。”
趙蘅悠不帶慌的: “嗯,我也出差。”
俞印: “……”
從商的跟搞科研的在同一天去一個地方出差的巧合性有多高
周成涼一臉麻木: “能不能找個走點心的借口”
“哎呀,別那么說,我們愿意給你們交代個理由已經非常考慮你們的感受了。”周鶴晴沖他wink,見他無動于衷,又轉頭朝著俞印wink, “魚仔,你忍心看我和你媽期待已久的行程就這么取消嗎”
這話一出,周成涼就認命捂臉了。
果然,俞印點頭: “好吧,那你們玩得開心。”
說完又補充: “周成涼不用去,我自己就可以了。”
他知道周成涼非常無敵超級討厭小孩,一人做事一人當,他自然不會讓對方因為自己的決定受委屈。
周鶴晴挑了下眉,看向周成涼。
“我去的我去的。”周成涼懶洋洋靠在他肩膀上,咕噥完,無語地問面前倆不靠譜的家長, “你們答應的時候沒考慮過出去玩的事兒嗎”
“是我答應的。”趙蘅悠解釋道, “某些人當時沒跟我說出去玩的事兒。”
周鶴晴訕笑兩聲: “我也是昨天早上睜眼,突如其來的想法。”
俞印: “”
俞印提高了聲音: “不是期待已久的行程嗎”
“……確實之前就想過,只是昨天才決定。”周鶴晴強裝鎮定給自己說的話找補, “總之,答應了阿姨就不能反悔哦”
就這樣,時隔多年,二人來到了熟悉的幼兒園。
“沒想到是學妹。”俞印單手抱著不愿意走路的小姑娘,另一只手牽著周成涼,總覺得像帶了兩個熊孩子, “小學妹,你這學期拿了幾多小紅花呀”
姑娘不知道“學妹”是什么意思,但是很乖地摟著他脖子回答: “全都拿到了。”
“全部那么棒啊。”俞印笑瞇瞇夸道, “以前我也是滿績……就是拿到了全部小紅花的意思。”
小姑娘好奇地瞪大雙眼: “你也上過幼兒園嗎”
“是啊,”俞印晃晃周成涼的手, “我和這個哥哥,以前都在這個的幼兒園上學。”
周成涼正全神貫注玩他的手指,聞言終于舍得分給小孩一丟丟冷淡至極的目光。
這眼神很兇,同齡人和大人看到都經常被唬到,更別提小孩了。
不過他也不是故意的,天生就長這樣,能怪誰
姑娘嚇得往俞印脖子上縮,小聲道: “那他也能拿到全部的小紅花嗎”
俞印難得沉默了。
還是周成涼自己回答的,態度相當坦然無所謂: “三年,兩朵。”
小孩沒聽明白: “什么”
“他說,”俞印嘆氣, “他上了三年學,就拿過兩朵花。”
而俞印自己,上了三年學,就只有兩朵花沒拿到。
……
周成涼是個人才,千百年難一遇的人才。
打小就展露了各種遠超常人的能力。
他不是那種特別調皮的孩子,也不是那種怎么學都學不會的孩子,更不是本性頑劣喜歡捉弄老師的壞孩子。
但他就是能次次都拿不到小紅花。
比如,大家一起吃下午茶,規定時間內吃完的同學有小花。
周成涼為了看被咬一口的蘋果什么時候變色,光榮成為全班唯一一個沒拿到小紅花的人。
再比如,下課鈴聲響起時,交出完整積木模型的人可以獲得小紅花。
周成涼僅用半節課就組了一個超大機甲,后半節課無所事事,睡著了,下課前一分鐘胳膊沒托住下巴,一腦袋把桌上自己拼好的積木打散了。
諸如此類事件,數不勝數。
天選抓馬人生圣體。
俞印失去的那兩朵花,每朵都有他一份功勞。
幼兒園時期的俞印跟周成涼還不是特別要好,周成涼話少得屈指可數,大多情況下都是俞印主動去找對方。
他愿意找周成涼,父母叮囑是一方面原因,最主要還是因為他對這個只比自己大了一個多月的哥哥非常好奇。
周成涼整個人都讓小俞印覺得“好有意思”。
幼兒園中班那年六月二日,周成涼迎來了四歲生日。
豆丁大小的俞印在午睡的時候,把枕頭塞進被子里充當人,自己則趁著老師不注意,偷偷鉆進了周成涼的被窩。
非常無敵熱愛睡覺的周成涼還沒來及進入夢鄉,只覺察到身邊一暖,緊接著,腦袋被被子裹進了黑暗中。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來了。
整個幼兒園只有俞印每天香得不重樣,也不知道趙家哪兒來那么多款熏香熏衣服,不沖鼻,很好聞。
他面無表情睜開眼: “有事嗎”
擾人清夢的熊孩子很討厭,但他并不討厭俞印,愿意跟對方說話。
“周成涼,”俞印怕被老師發現,聲音小得只有趴在耳邊才能聽到, “生日快樂。”
周成涼聽得不是很清楚,但大概猜到了,矜持地“嗯”了聲,說: “謝謝。”
“我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放學給你。”俞印往他臉跟前湊, “你跟我回家吧,媽媽說讓人做了你喜歡吃的菜,就是還少一個蛋糕,晚上一起去買好不好”
周成涼不太喜歡熱鬧,可兩家人一起過生日,少不了喧鬧。
可……這么盯著他,讓他怎么拒絕
周成涼抿了下唇,無聲點頭。
俞印眼睛一亮,胳膊一伸,抱住了他,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脖子上蹭來蹭去,開心道, “哥哥我給你買。”
周成涼愣了下,臉色不太自然地紅了,雙手不知所措地虛虛環在他肩膀上,低聲道: “起來,很熱。”
“哦,好的。”俞印很聽話地起開了。
周成涼: “……”
周成涼: “算了,抱吧。”
彼時俞印還沒有意識到這人的心思好比海底針,雖然很莫名其妙,但還是抱了回去,關切道: “你又冷了”
“我……”
唰——
天光大亮。
抱在一起的兩個人齊齊扭頭,和兇神惡煞的生活老師對上視線。
“……”
俞印失去了人生中第一朵小紅花。
但他并不難過,他對小紅花沒什么執念,拿了是順手,不拿也沒事,反而在事后很愧疚地跟周成涼道歉: “對不起哥哥,我不該中午睡覺的時候過來找你。”
周成涼幼年老成,有種看破紅塵的淡定: “你不來找我我也沒有小紅花。”
俞印茫然: “為什么”
“我沒拿過午睡的小紅花。”周成涼置榮耀于身外, “從未準點醒過。”
……
“這是意外,當時也不能怪我,你說是吧誰能想到老師忽然就發現我們了。”
幼兒園學期末的活動花里胡哨,又是親自合作繪畫,又是兩人三腿跑步……
周成涼才跟小姑娘玩完投球拿了NO。1,下一part就疲得癱椅子里。
俞印幫女孩把顏料調好,頭也不抬道: “第二次呢”
周成涼吃冰淇淋的手頓住了。
第二次……
說來慚愧,第二次沒拿到小紅花完完全全就是他的錯。
……
大班快畢業的時候,周成涼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高冷了。
雖不比后來的熱情,但至少會主動找俞印一起玩了。
學期末最后一次戶外活動,他就主動湊到了俞印身邊,把俞印從老師手里截胡帶走。
最后的戶外活動作業是需要孩子們兩兩組隊。在校園里搜集花草樹葉,搜集十種以上可以得到小紅花。
俞印討喜,老師把他單獨拎出來當“小助手”,聊得正歡,壓根沒想到有學生膽子那么大,居然敢來搶人。
聽起來很荒謬,但等她反應過來是周成涼,倒也比較合理,擺擺手讓他倆自己玩去了。
其實四五六歲的小孩子能對植物了解到哪里去
就是找個借口讓他們出去玩,再找十來個花朵葉子,回來就能得到老師的夸獎,全程輕松愉快治愈,完全沒有任何危險。
然而不巧。
老師千算萬算都沒算到,學生群體里居然出現了一個化全部安全為危險的變量。
嚴謹點來說,勉強算兩個。
“這個我們有了。”周成涼拿出自己手里的樹葉,跟俞印剛撿起來的那朵花作比對, “同品種。”
“真的哎。”俞印說, “但我這個是花,你那個是葉子,難道不可以算兩種嗎”
“老師沒說。”周成涼嚴謹道, “保險起見,換一個吧。”
俞印聽話極了,丟掉手里的,苦惱道: “可是還少一個,找不到了怎么辦”
“找得到。”周成涼牽著他手,往空無一人的隱秘角落走, “池塘有。”
時值夏季,小池塘的荷花荷葉開得非常旺盛。
周成涼眼里只有完成任務,沒考慮別的,抬手就要摘花。
俞印連忙伸手制止: “周成涼你忘了嗎老師開學就說過不允許摘池塘里的荷花和葉子!”
“嗯”周成涼收回手,摸了摸下巴, “撿的不算摘吧”
俞印不解: “怎么撿”
十分鐘后。
周成涼把運動褲卷到大腿根,短袖衣擺扎進腰帶,大搖大擺走在圍著小池塘的石頭上。
他的目標是池塘中央幾朵被擠掉在水面上的荷花。
池子很淺,小孩子掉下去也淹不死,否則幼兒園也不能搞這種景觀,只是當時老師們為了不讓孩子胡鬧,故意騙他們池水很深。
俞印趴在石頭邊,看得心驚膽戰: “哥哥,你慢點!”
“放心。”周成涼帥的一批,甚至沒有張開雙臂保持平衡,走得坦坦蕩蕩,如履平地, “毫無難度。”
俞印依舊放心不下。
趙蘅悠從小就告訴他,做人做事話不能說的太滿,容易遭雷劈。
周成涼那句話說出來,他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但周成涼居然真的平安歸來了。
他端著荷花的手,比托塔的李天王還穩。
“我就說毫無難度吧。”周成涼彎腰摸了摸他頭發,把衣擺抽出來,輕松往下一跳——
池子邊兒的一朵荷花被他衣擺牽動,花骨朵掉了。
周成涼: “……”
俞印: “……”
兩小孩面面相覷,有點無措。
俞印咬著手指頭糾結地想:這要是被老師發現了,會不會訓斥周成涼
周成涼則不開心地思考:既然早晚要斷我剛剛干什么還要往中間跑一趟早不斷晚不斷,偏偏現在斷,豈不是顯得我剛剛一通操作很無用功
就在俞印下定決心要幫周成涼背鍋的時候,周成涼蹲了下來,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一根柔軟的枝條,捆住花骨朵。
“你等我給它扎上。”周成涼小臉繃得嚴肅, “我爺爺的腿斷了都能長好,花沒有人高級,給它捆起來,過段時間就能變好了。”
“真的嗎”俞印松了口氣, “可以捆好嗎”
“可以的。”周成涼說, “你往旁邊過去一點……對,站在那個小石頭上,幫我扶著花。”
俞印乖乖往上站。
才踏上一只腳,遠處忽然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吼聲: “俞印!周成涼!你們在干什么!”
“!”
俞印嚇了一跳,腳下一滑,在周成涼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摔進了池子里。
……
“多虧了你,”俞印戳旁邊人的胳膊, “我第一次看我媽笑得那么燦爛。”
那天得到消息的趙蘅悠匆匆趕來接他們,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一直在用一種姿勢奇怪的刁鉆角度玩手機。
他倆原先還以為是趙蘅悠笑得直不起腰,后來才知道,原來這人在偷拍照片發給苦逼上班還想看現場直播的小姐妹。
周成涼討好一笑,碰碰他肩膀: “你當時居然沒生我氣”
“有什么好生氣的,又不是你推我下去。”俞印幸災樂禍道, “你當時是不是快嚇死了”
“何止。”周成涼現在回想起來還有點后怕, “我都在想世界上哪里有以命換命的邪術了。”
周成涼行為晚熟,思想早熟,當年真有這種想法,確實是人生中為數不多的犯蠢時刻。
俞印笑著勾他小手指: “怪不得那之后對我千依百順,愧疚啊”
“那也不是。”周成涼實話實說, “對你好是因為很喜歡你。”
此喜歡非彼喜歡。
最初的最初,那種喜歡只是小孩子之間很單純的喜歡。
周成涼才不是因為俞印這個好脾氣的乖孩子對他好,才愿意跟對方玩。
他是真的很喜歡俞印這個人,只是一開始還端著架子,沒有明顯表現出來。
“哇。”俞印有些驚訝, “合著你從前是個悶騷批啊”
周成涼并不否認: “現在呢”
“明騷。”俞印冷笑著把腰上的手拿掉, “你放眼看看身邊認識的人,誰能騷得過你”
周成涼不認可他這句話: “我這叫坦然面對自己的欲……”
“Davina的家長在嗎”
教室辦公室門被打開了。
俞印眼疾手快抓住周成涼嘴,笑道: “在的老師。”
“進來拿一下她的東西吧。”老師對兩人友好地笑笑。
周成涼跟在俞印后面,小聲問: “Davina是誰”
“……人家小姑娘的英文名。”俞印眼尾抽抽, “半天過去了你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私立幼兒園現在喜歡搞一些花里胡哨的東西,比如用英文名代替本名,以前還沒那么花里胡哨。
周成涼向來不把注意力用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聳聳肩,問: “拿完東西就可以走了是嗎”
“是吧”俞印也不確定, “我都快累死了,真的,有活動也沒法繼續了。哎,周成涼,人家Davina那么乖,帶起來都好累,你說晴姨以前怎么受得了你的”
周成涼: “。”
周成涼: “這算拉踩嗎”
俞印樂得不行: “哪里的話,你全世界獨一無二。”
周成涼這才滿意,老老實實回答上一個問題: “她不怎么帶我,回家有三個生活阿姨和兩位老師,上學也懶得管,唯一要求就是死不了不被人欺負,應該不會很頭疼。”
周鶴晴當年生下周成涼,是為了應付周家二老,周成涼出生的時候很少有人知曉,也沒有帶著任何期待與愛。
周鶴晴和周成涼坦言過,自己對他所有的感情都是后天相處中培養起來的。
她愛周成涼,也愛自己,她先是周鶴晴,然后才是周成涼母親,她會給周成涼自己能給的一切,前提是不影響自己的追求。
周成涼聽完并不覺得難過,他打心底理解并尊重敬佩自己的母親,母子倆的理念一致,不會因為陪伴問題出現影響感情和心理,這段過去并不悲傷。
這些俞印也都知道,所以沒有安慰的想法。
他把Davina的一箱雜物遞給對方,自己抱起小孩: “那你如果考試考差了,家庭教師會訓你嗎”
“這個……”周成涼完沒說還, Davina忽然把一張紙塞到她懷里。
低頭一看,赫然是一張只拿了21分的口算試題。
“……”
幼兒園考了二十一分嗎
俞印額頭爆了根青筋出來。
這,要給孩子爹媽說嗎
他求助地看向周成涼。
卻見周成涼眉梢一挑,語氣輕松道: “二十一好完美的數字。明明是7的答案你寫了1,就差一橫,離完美不遠了,真棒。繼續努力,下次隨隨便便考滿分。”
俞印: “”
“不是好奇我家庭教師怎么對我”周成涼聳肩, “就這樣,少爺的待遇,喝口水都要被夸基因中與自然元素的融合程度比大象還要優秀。”
俞印: “……”
俞印無言地把二十一分和小孩一起扔進車后座,關上門,忙中偷閑地享受了片刻二人世界: “那你當時跟我抱著一起睡覺被抓請家長,你那老師是不是要夸你天冷會自己想方法暖手”
“這個……”周成涼笑了下,把他抵在車門上,低下頭,附到耳邊輕聲道, “我還是更希望他夸我會選人,這方面,我天賦異稟。”
柔軟的唇瓣在耳垂上摩挲,俞印眼尾有點紅。
車里還有小孩,理智告訴他不能耽誤太久太過分,但這會兒又特別想聽周成涼那副好嗓子說點兒甜言蜜語,想了想,用比對方更輕的聲音問: “怎么個天賦異稟法”
周成涼垂下眸子,余光看到Davina在扒窗戶,警告性瞇起眼睛。
沒有小孩不怕周成涼, Davina立馬縮回去坐好了。
俞印沒瞧見這點小動作,自然不會把他推開。
周成涼滿意地把頭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我和別的小孩不一樣,我從小就能認準我老公,他們行嗎這不算天賦異稟嗎”
停車場角落這兒沒別人,但總有或遠或近的腳步和鳴笛聲。
俞印克制地吻了吻他頭發,半是縱容半是不好意思道: “好吧周成涼,你天賦異稟,但是……”
周成涼側頭: “嗯”
“但是我也不差,”俞印抬手,揉揉他脖子,表情有點不自在, “對吧”
周成涼愣了下,旋即彎起眼睛,薄情的雙眸中滿是俞印的倒影。
“對,”他用力親了一口俞印側臉,開心道, “當然對!”
第 54 章
收到宗柏消息的時候,俞印正準備和周成涼出去吃飯。
消息一來,二人當即買了飛去澳洲的機票。
“哎喲,柏哥,您這什么情況啊”俞印順著對方發的地址直奔醫院,剛進病房就被驚到了, “這……這落地成盒遇到槍殺案了這邊兒治安比佛羅里達還離譜嗎”
宗柏嘆了口氣: “坐下說。”
自從上次周成涼和周鶴晴想方設法逃了相親局,宗柏爹媽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家兒子身上。
那宗柏肯定抵死不從啊,他從小尊重長輩聽話懂事,但事關人家女生的婚姻,他自然不可能服從,當天晚上直接出柜逃跑,背著行李跑到了澳洲,打算過幾周清閑日子,等爸媽冷靜了再回去。
他到朋友叔叔家的牧場打工度日,這里鳥不拉屎, wifi信號也不好,但空氣清新,動物種類多,生活用品和住處也還不錯,聽起來挺滋潤。
所以俞印怎么都想不到,對方到底是如何在三天內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
此時的宗柏兩條腿都纏著紗布,左邊胳膊也纏著紗布,脖子還有固定器,木乃伊似的躺在床上。
“這件事很復雜。”宗柏說, “不是單純的槍殺案那么簡單。”
“什么”俞印神色凜然, “到底怎么回事兒仇殺啊你得罪誰了還有人跨國追殺你”
“那倒也沒有這么復雜。”宗柏笑笑, “我就是干活的時候跟一個小牛犢子發生了爭執,沒注意旁邊動靜,被沖過來的老牛頂飛了。”
俞印: “……”
周成涼: “……”
這個瞬間,俞印覺得,世界上的神金病都被他遇到了。
“不是,你好歹也在特種部隊干過,怎么一只牛就能把你頂飛”他不可置信道, “摔成這樣,飛得挺高吧”
“你自己去外面看看就知道了。”宗柏神色平靜, “這家牧場的牛,是我見過最壯的牛。”
俞印看到周成涼眉梢一挑,有種不妙的預感: “……別告訴我你要去跟牛打架。”
“怎么會。”周成涼搖頭, “我像那種豁出性命幫他報仇的人嗎”
“……”也是。
俞印拍拍他肩膀,還想拍拍宗柏肩膀,但是上下打量一遍,發現無從下手,只得作罷: “你這傷……真沒事兒”
“不要緊,只是看起來嚴重。”宗柏滿不在乎道, “其實左腿是嚴重擦傷,右腿輕微骨裂,脖子扭了,就是胳膊有點嚴重,折了,但是不需要手術,打上石膏過段時間就好。”
俞印咂舌: “這叫不嚴重”
如果說,宗柏是個貨真價實的特種兵這件事,以前在他腦子里只是個概念,那么現在,這個概念終于具象化了。
他都想敬個禮了。
“真的不嚴重。”宗柏霸氣地擺動戴著石膏的手, “你們好不容易來一趟,我都打算好了,等過兩天腿能走了,我帶你們去看星星。這邊兒星空特別美,我知道有個地方,視野和環境都很好。小魚,你帶相機吧”
“帶是帶了。”俞印無奈, “您這樣子,還能跑動嗎”
大概是周成涼平時太能作,他現在對宗柏作死般的行為都見怪不怪了。
“小問題,不礙事。”宗柏信誓旦旦, “相信人民子弟兵的身體素質好嗎”
都上升到人民子弟兵了,俞印還能說什么
就這樣,四天后,三人踏上了觀星的旅途。
宗柏行動不便,俞印和周成涼一人架一邊,把他拖上了車。
周成涼冷嘲熱諷: “誰帶誰觀星”
“別陰陽怪氣。”宗柏微笑, “沒有我,誰給你們帶路”
周成涼輕“嘖”一聲,步子拐了個彎,把本該扶傷后駕駛的宗柏丟到副駕駛位置上,自己則抱著俞印上了后面。
俞印察覺到腰上的手,嚇了一跳,連忙把人推開,眼神示意道: 【有人在呢,動手動腳干什么】
周成涼反應了幾秒才想起來,他老公還不知道宗柏知道的事情。
正猶豫著怎么開口才能不讓俞印過渡驚訝,前排宗柏忽然說: “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們的,等會兒到地方,你們就找個角落把我扔下自生自滅,然后過你們的二人世界去吧。”
“啊”俞印瞪大雙眼,心跳陡然加速,說話都結巴了, “什么二二二二人世界”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了。”宗柏丟給他一罐裝著奶糖和巧克力的瓶子, “不要太驚訝,我也不會問那么多,你倆愛怎么樣怎么樣,不會影響別的,我永遠把你們當朋友。”
這話明面上是說給俞印聽的,其實也是說給周成涼聽的。
宗柏拿得起放得下,他的人生中不只有愛情,友情亦然重要。
俞印不了解曾經發生的事兒,所以只有周成涼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從罐子里摸出塊巧克力,輕輕哼了一聲,權當回應。
車窗外的風景越來越美,也越來越寂寥。
“我們好像離市區越來越偏了。”俞印降下車窗,下巴枕著手臂趴在窗框上,瞇起眼睛吹著南半球的風, “不過也是,遠離市區的星星才耀眼。”
周成涼笑了下,擺弄起手邊的相機,把畫面定格在他身上,按下快門。
俞印頭也不轉道: “我對你的技術不抱有任何期待,早不拍晚不拍,非要等最后那抹日落余輝散去才拍。”
周成涼審美不錯,拍照水平卻委實不怎么好。
大抵是因為他太沒耐心了,每次拍俞印,總是迫不及待地按下快門,壓根不管有沒有等到適配的光景。
被質疑技術,周成涼也不否認,只是說: “沒關系,等會兒還有很多星星。”
沿途皆風景,他不拍風月,只拍情鐘。
“你倆,差不多行了啊。”宗柏看到后視鏡里的倆人越來越近,額頭忍不住暴起青筋,換了英文說, “真當前排倆人不存在”
本土司機聞言大笑起來: “沒關系沒關系,我可一點都不介意你們在我的車上接吻。”
“……”俞印推開周成涼,把窗戶開得更大了, “不會的叔。”
周成涼狠狠瞪了宗柏一眼。
宗柏勾了下唇角。
車子開了六個多小時,終于在夜幕最黑的時候抵達了目的地。
“我就在這里等你們,”錢給的夠,司機大叔甚至愿意等他們一個晚上, “有事給我打電話哦。”
“好的。”宗柏身殘志堅地爬到越野上頂上坐著, “從這里往上坡走,走到平坡的草地上,那是最好的觀星點,你們去吧,路上慢點。”
“我們”俞印蹙眉, “你不去”
“爬個車還好,爬坡有點累贅。”宗柏沖他笑, “等我挪上去,可能會錯過流星。”
“那就不看。”俞印握著車頂的欄桿,抬了抬下巴, “下來,一起來的,怎么能把你扔下扛也要扛上去。”
宗柏垂下眸子,下意識看向周成涼。
周成涼單手叉著腰,站得不成正形,懶散道: “還要我們請你嗎”
“滾蛋。”宗柏完好無損的那只手撐著車頂,輕松跳了下來。
雖然只有一條腿骨裂,但擦傷的腿就算能承重,跳下來也很疼。
宗柏這面無表情的神色……
俞印無言地扶了對方一把。
裝什么裝
大家都是Bking,誰還不知道誰
但最近的宗柏過于bk了,站穩后立即抽出手,跟躲什么似的。
俞印有些不解。
進部隊走一遭,怎么偶像包袱越來越重了
他有心照顧宗柏的包袱,周成涼卻不照顧。
三兩步走過來,拽著宗柏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嫌棄道: “別逞能了瘸子。”
宗柏用力給他肩膀一拳,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咬牙切齒道: “我他媽還不是怕你吃醋”
周成涼笑了下,給俞印遞了個暗示的眼神。
俞印心領神會,扛著宗柏另一條胳膊: “好了好了柏哥,面子這玩意兒,在身體健康前呢,不值一提。”
宗柏有苦難言,只好認下這個啞巴虧。
三人就這么慢吞吞往坡上走。
南半球的冬季很冷,腳下的野草不似春夏那般柔軟,它們似乎被山風吹透了,踩在上面恍若能聽到斷裂的聲音,但每當抬起腳,它們又搖搖晃晃地豎起來了。
踉踉蹌蹌,幾經蹣跚,卻總能撐到來年開春。
俞印想說話,開口就喝了股風,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周成涼擔憂地看過去,沒注意腳下路,恍惚了半步。
他那邊出意外,俞印又趕忙去抓,不料自己也是一個俯沖。
全場唯一的傷員宗柏嘴角一抽,一手抓一人領子,把他們各自歸位: “到底誰扶著誰”
“嘿……”俞印尷尬一笑,重新端正了態度, “意外,意外。”
他們就這么互相攙著,跌跌撞撞爬到了山頂。
為時已晚,距離軟件上顯示的流星劃過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俞印沒有失落,伸了個懶腰,愜意道: “上次看到這么多的星星,還是過年那會兒在村子里。”
“國內”宗柏拉下沖鋒衣領口,靠在樹上,擦了擦汗水, “南邊兒哪個村子,能看到這么多星星”
“嗯……可能是,有濾鏡吧。”俞印說得含糊,他不記得那個村寨里到底有沒有這么多星星了,只知道很好看, “不值得你單獨跑一趟。”
“行吧。”宗柏沒有追問,將身上的背包丟過去, “你的相機架子。”
“謝謝柏哥。”俞印抱了個拳,又捏捏周成涼的臉,心滿意足道, “等我,很快回來。”
周成涼目送他跑遠找拍攝角度,抄著口袋走過來,靠在宗柏旁邊,笑意壓根收不回去。
宗柏翻了個白眼: “瞅你那沒出息的樣。”
周成涼不以為意: “追得到男朋友就是有出息。”
“……那倒也是。”宗柏自嘲一哂, “高中一千米差我兩秒,這次倒是讓你贏了。”
體測這玩意兒輸給特種兵不丟人,周成涼沒有反駁前一句,反而否認了后一句: “不是我贏了,是我運氣比你好。”
俞印不是判斷輸贏的標準,俞印喜歡他,是他人生中最幸運的事情。
宗柏當兵后腦子木了點,但畢竟不傻,話里意思還是能聽出來的。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確實不如你。”
他得承認,周成涼全世界第一喜歡俞印。
“你都承認不如我了,我也沒小氣到不認你這個朋友的地步。”周成涼把額前的碎發撩至腦后,拍拍他肩膀, “你和俞印該怎樣怎樣,那些事兒用不著刻意做,沒嫌有什么好避的別讓他覺得別扭。”
宗柏愣了下,隨即樂了,沒好氣地踢他,開玩笑道: “說到底,還是為了他唄”
“不然我不為了我男朋友,難不成為了你”周成涼仗著他有傷,靈活地躲開,抓著上方的粗木樹干,輕松爬上枝椏,沖宗柏得意地招手。
宗柏要能受得了這委屈,就不會跟他吵那么多年了。
當即學著他的動作往上躥。
這點難度對他來說輕而易舉,身上有傷也不妨礙百分百的成功率,不過遭了點罪,上去后小腿沒用上勁兒,差點滑下去扭到腳。
周成涼眼疾手快,不動聲色扶了他一把,等人在身邊坐好,也沒提他失誤的事兒。
兩人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就那么無言地看了十幾分鐘星星。
好半晌,宗柏輕聲說: “我不是很執著的人,你放心。”
喜歡看星星的人,大多并不期待星星給出響應。
周成涼漫不經心: “我當然放心,你是啥人不重要,俞印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嘶。”宗柏說, “周成涼你不能說好話了是吧”
周成涼沒回,磨磨唧唧從口袋里掏出兩枚東西拋給他。
宗柏接住一看——是一枚奶糖和一枚巧克力。
他知道周成涼的意思了。
這人一如既往地懶,能少說一個字就少說一個字,有些話不明說,但意思表達得很明確了。
周成涼哪有那么大度
要不是對他們倆都信任,早就叼著俞印不知道藏哪兒去了。
真狗啊。
宗柏“嗤”一聲。
“你倆又怎么了”俞印姍姍來遲,對樹梢端末的倆人表示擔憂, “別在樹上打起來啊,回頭一起摔下來我就成嫌疑人了。”
“他傷成那樣打不過我的,”周成涼一改半死不活躺樹上的形象,熱情歡快地沖他伸手, “你也上來,到時候就算要摔下去,也是他一個人,咱倆就成共犯了!”
“涼哥我發現你真有法制咖的潛質。”俞印沒要他扶,用跟前倆人一模一樣的姿勢翻身上樹,坐在他倆中間, “不會斷吧”
“結實得很,不會斷。”周成涼寬慰他, “就算斷,也是樹梢那個先掉下去。”
宗柏: “……”
宗柏: “你說話是有什么公式嗎開口必踩我一腳”
“哎你們倆真的,開個直播吧。”俞印提議, “開直播吵一天,圍觀的網友一定不少,日入十萬不是夢。”
宗柏噤聲,周成涼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我們魚仔就是聰明,有商業頭腦,會賺錢。”
俞印哼笑一聲,默許了對方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動作,仰頭看著繁星閃爍的天空,許久之后,感慨道: “我記得高中也爬過樹。”
“可不是嗎。”宗柏回想起來半無奈半好笑, “高考前三天的晚上,你倆凌晨兩點把我喊醒去看星星。”
俞印無辜: “周成涼的提議哈。”
周成涼想一出是一出,他并不奇怪,就是苦了宗柏,以為周成涼學到自閉抑郁了開始發瘋,舍命陪君子爬上樹,結果周成涼人坐在樹上,枕著俞印肩膀睡了半宿。
而那晚一天,兩個被硬拉上去的人對著空空如也的夜空發了兩小時呆。
“第二天上課還遲到了,被老師叫去門口罰站。”俞印低頭, “你說是吧涼——”
聲音戛然而止,宗柏好奇: “怎么了”
“歷史重現呢。”俞印聲音放得很低,抬手把周成涼的碎發整理好,對宗柏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他這幾天水土不服,沒休息好,讓他睡一會兒吧。”
周成涼只有睡著的時候會顯得很乖很恬靜,就算在家,睡姿也不像他性格那樣乖張,可愛得很,就喜歡抱著什么東西縮起來。
以前是抱枕娃娃,現在是俞印,這會兒就抱著他胳膊打死不松手,察覺到輕微的動靜,還要往俞印頸窩蹭蹭加以挽留。
這誰舍得推開
宗柏故作苦惱: “我是不是特別多余不該跟來”
俞印無奈看著他: “再問這樣的廢話揍你啊。”
“開玩笑。”宗柏舉手投降, “很晚了,等他睡醒,舍不定還能看到日出。”
高中陰天沒看到,這里明兒天氣很好,一定能看到。
“過會兒我叫醒他。”俞印說, “下周四我們就回去了,你一個人在這可以嗎”
“我多大人了,別擔心。”宗柏用石膏杵他, “你們倆……”
“嗯”
“好好的啊。”
俞印敲敲石膏: “會的。”
“下次見面可能就是畢業了。”宗柏收回手, “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回北京看你們,我怕回不去,現在提前給你們送個祝福。”
他看著俞印,又指了指周成涼: “天天開心。”
作為朋友,宗柏知道這兩人最看重什么,不管未來選擇如何,他們圖的不過是一個隨心所欲。
“那我也得還你一個……不對,還兩個,周成涼睡了,我替他多還一個。”俞印摸著周成涼頭發,想了想,說, “那就祝柏哥,前途燦爛,平安順意。”
他瞳孔中倒映出天上忽閃的繁星,像一閃而過的流星。
那是正在揮手告別的少年時代,也是奔往未來的康莊大道。
他們風華正茂,所以這不算分別。
第 55 章
“學弟晚上出去玩嗎”邵溪一把勾住俞印脖子, “明天畢業典禮,今天出去喝一杯啊!”
“明天,明天出去吃飯,我請客。”俞印把計算機收起來,無奈道, “今晚要去接周成涼下班。”
周成涼一年多的實習終于在今天結束。
少爺用業績證明了自己,從今往后終于可以真正接手總部的業務了。
俞印: “我答應他的,晚上接他出去約會。”
“哦,約會啊,約會好啊。”邵溪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說完頓了頓,猛地反應過來,使勁兒用左手拳頭錘右手掌心, “約會什么約會!你這用詞得嚴謹一點啊,知道約會什么意思嗎就約會!”
俞印平靜地等他演完: “裝,再裝。”
“我,我裝什么了我……”邵溪冷汗直冒,笑得靦腆, “我說的不對嗎”
“對,太對了。”俞印皮笑肉不笑, “學長不愧是研究生,這腦子,這演技,手里要有個碟中諜的劇本可以直接領奧斯卡小金人啊。”
他每多說一個字,邵溪的頭就低一分,聲若細蚊: “學弟,怎么發現的”
“天下沒有不漏風的墻。”俞印語重心長道, “學長辛苦這么久,我和周成涼無以言謝,明兒請你吃頓飯,想吃什么隨便挑,學長空嗎”
“啊”邵溪不確定道, “不是斷頭飯吧真的不生氣”
“有什么好生氣的總不能讓您白當軍師。”俞印兩根手指抵著他唇角向上抬,抬出一個微笑,滿意道, “想吃什么類型你給我們說,具體在哪兒吃就讓我們選吧,就當臨走前請你吃個喜酒,成嗎”
他和周成涼申請的學校offer早就下來了,兩人即將奔赴討人厭的美國,度過令人絕望的兩年研究生生活。
俞印怕挑剔的周成涼學業沒完成就餓死,已經讓他姐幫忙聯系那邊會做中餐的廚師了。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邵溪“勉強”答應下來,笑得陰險, “晚上約會愉快哦~要不要我給你推薦一家化妝店”
俞印離去的背影瀟灑: “用不著,我跟周成涼認識這么久了,出去哪要講究那么多”
……
話是這么說,晚上臨出門前,俞印還是專門洗了個澡,抓了把頭發。
他在自己的衣柜前站了半天,毫無頭緒,索性打開了旁邊的衣柜。
里面整整齊齊擺著各種各樣風格的衣服,顯然,出自周成涼之手。
周成涼那套房子已經退租了,趙恒嵐給的這間俞印直接買到了自己名下,兩人同居有半年,沒發生任何矛盾。
這其實挺讓人震驚的,之前俞印總聽說,關系再好的朋友情侶,住一起也會有矛盾,他和周成涼生活習慣差距那么大,居然完全沒有不自在的感覺。
他想,這戀愛真是談對了。
俞印忍不住笑了一下,從周成涼衣柜里拿出一套襯衫長褲的休閑裝。
他不常穿這種風格,但周成涼上班西裝西褲,自己總不能穿個卡通T恤跟對方去約會。
想了想,他又戴了塊低調精致的表。
整理完形象,俞印開車到周成涼公司門口的時候,剛好趕上對方下班點。
大樓前人群來來往往,半小時過去,依舊沒有周成涼的身影。
都要離職了,不會又被領導拉著加班吧
俞印蹙起眉心,推門下車,邊走邊給周成涼發消息。
【yy:加班呢】
【ZCL:沒,在處理糾紛。】
【yy:什么情況】
【ZCL:收拾東西的時候有個領導說現在年輕人脾氣大好高騖遠不干正事,就差指著鼻子罵我了,我就懟了他一句,他生氣了要揍我。】
【ZCL:那么大人了,還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大熊貓冷笑。jpg/】
俞印: “……”
被周成涼嘲諷后,貌似很少有人能控制住脾氣。
他擔憂地打字。
【yy:被揍了嗎要緊嗎你現在在哪兒要不要報警】
【ZCL:我沒事。】
【ZCL:他自己絆到桌腿摔倒了,剛用繃帶纏好腦袋,正在老板辦公室訴苦。】
【yy:你也在】
【ZCL:在啊在啊。】
【yy:不是抨擊你嗎你怎么玩手機的】
【ZCL:他訴他的,我玩我的。】
兩分鐘后。
【ZCL:剛剛玩手機被罵了/大熊貓難過。jpg/】
俞印很沒良心地笑了。
他大概猜到現在是怎么一回事了。
“苦主”知道自己摔的傷沒到報警的程度,纏著領導和周成涼,無非是要職位或金錢上的補償,至于這份補償誰給的,那不重要。
可惜不巧,周成涼領導是個喜歡讓人加班還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周成涼又不是以德報怨的人,三方就這么僵住了。
俞印覺得這會兒得狗咬狗一嘴毛才解氣。
【yy:讓晴姨給領導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ZCL:這點小事都解決不好,會被我媽嘲笑一輩子的。】
【yy:那少爺你直接告訴他成嗎】
【ZCL:也不成。老公你想一下,他倆吵得正兇,我忽然來一句我媽是周鶴晴,不會顯得弱智嗎】
俞印幻想了一下那個場面,心道還真是。
按理說這事兒不至于驚動趙家的人,但他急著去約會,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yy:唉,行吧大小姐,我救你。】
他打了個電話: “舅舅。”
趙恒嵐很意外這通來電: “這個時間你不跟周成涼出去吃飯怎么想起來老舅了”
“哪兒的話,外甥掛念親舅多正常啊。”俞印嘿嘿一笑, “幫個忙吧舅,周成涼實習的這家公司老總,你認不認識”
周成涼直屬leader是總經理,也就是現在辦公室坐著的那位。
“嘁,我說你怎么想起我了。”趙恒嵐翻了個白眼, “不認識,但我認識的人認識,等著吧,等會兒讓他加你。”
俞印: “別說是我找他……”
“放心吧。”趙恒嵐然, “我一定讓人‘不經意’地說出口。”
趙恒嵐辦事靠譜,沒多久,俞印就看到了匆匆跑下來的老總。
“俞少,俞少好。”老總體型比較圓潤,從電梯到前臺幾步路的距離,跑得滿頭大汗, “俞少怎么忽然來這里了我要不是聽人說看見您都不知道,差點怠慢了。”
“我就隨便逛逛,您是……”俞印友好地跟他握手, “吳總”
“哎,是我是我,您認識我”吳總受寵若驚。
“從朋友那兒聽說過您。”俞印笑得很是純良, “哦對,我朋友在您這兒上班。”
朋友!
吳總瞪大了雙眼,嘴唇子打哆嗦: “您朋友……哪位啊”
“周成涼。”俞印說, “今天離職,我來接他。”
“周成涼周成涼周成涼……”吳總蹙眉尋思了半天也沒從腦子里找到對應這名字的臉,再看向俞印,腦中電光石火般閃出一道靈感,臉色唰地變白, “周,周,周周……那個周……”
“對對對,就是那個周成涼。”俞印連連點頭, “公司我一個外人也不方便隨便進,周成涼電話打不通,不然麻煩您幫我個忙”
“沒問題沒問題!我這就去幫您喊人。”吳總把他請到待客區,腸子都悔青了。
他雖然夠不上周家和趙家的圈子,但沒吃過豬肉總歸見過豬跑,周成涼一看就是被親媽扔過來的啊!
吳總暗道真他媽的倒霉,關鍵是下頭竟然沒一個人察覺到!
他叫苦不迭,慌忙找人打聽到周成涼的坐標,火急火燎趕過去,又被辦公室場面嚇得兩眼一黑,差點跪了。
“周,周少啊。”
……
俞印坐在待客區百無聊賴玩手機,正戳著消消樂,忽然一雙手從后方穿過來,蒙住了他眼睛。
“老公猜猜我是誰”
“別鬧。”俞印把那雙手拉下來,回頭發現對方身后空空如也,納悶道, “吳總呢”
“沒讓他跟著。”周成涼看他穿著自己的衣服,滿意笑了,一把將人撈起,摟摟抱抱往外走, “吳總能力不錯,就是對身邊近親太信任,下面全是他那個副總的親戚,再發展下去,公司年會跟人家家庭聚會差不多了。”
俞印無奈地搖搖頭: “你告訴他了”
“提醒了。”周成涼攤手道, “提醒得很明顯,他要是再意識不到,公司易主也怨不得別人。”
“你難得善心大發。”俞印親了他一口, “走吧,晚上想吃什么”
“中餐,我這兩個月一定天天吃中餐。”周成涼握拳, “要把接下來兩年都吃不到的東西統統吃回來!”
俞印笑得不行: “哥,不知道的以為你要去印度留學呢。”
“苦難是不能做比較的。”周成涼一臉嚴肅, “說實話,你要是不跟我一起出國,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你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俞印微笑, “我問你對我申英國的學校有什么想法,你說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去澳洲也不攔著我。合著都是花言巧語”
“確實不攔著你,但沒說我不難受啊。”周成涼有理有據, “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這個問題你是在床上問我的,我當時什么都顧不得想了,你讓我跳樓我也會說‘好’的。”
俞印: “……”
俞印在紅燈前停……穩,用力錘了下方向盤: “周成涼!!”
周成涼立即認慫: “錯了錯了,對不起老公你別生氣!”
俞印對周成涼終究無法真動怒。
哪怕這廝又欠又騷,俞印還是陪他吃了飯,看了電影,逛了商場,買了新衣服。
最后回到家,還陪他在床上鬼混了半宿。
他不知道周成涼一個懶種為什么如此熱愛這種運動,也不嫌累不嫌出汗了,合理懷疑,如果不制止,對方非常樂意酣暢一整晚。
俞印好多次都覺得有點過火了,事后想訓斥一下對方,然而抬眸就是周成涼可憐巴巴的表情,還要抱著他蹭來蹭去說“老公你真好”。
那俞印能說什么
精盡人亡了他估計都得說“不是周成涼的錯,是人類身體構造不科學”。
自從同居,兩人的晨跑運動經常提前到前一天晚上,雖然運動方式不一樣,但出汗程度差不多。
殊途同歸,俞印便隨他去了。
上次做i是一周前,隔了許久再做,周成涼難免沒了分寸太過火,俞印不知道自己啥時候睡過去的,反正意識消失前這人還沒出去。
次日太陽爬上正當空,他悠悠睜眼,旁邊空無一人。
俞印并不著急,徹底醒了困才披上衣服出去。
果不其然,周成涼沒走遠,正苦大仇深地研究煤氣灶。
他忽然想起昨夜凌晨那會兒,迷迷糊糊中,聽到某人打電話的聲音。
周成涼說: 【我自己餓死沒關系,不能苦了我男朋友,媽,好母親,你就找個大廚教我做飯吧,行不行】
昨夜太困,俞印還以為幻聽,如今看來……
他無聲哂笑起來。
看來有大廚要倒霉了,即將攤上如此千年難一遇的朽木。
但是呢。
俞印想:這做出來的就算是毒藥我也吃啊。
他小跑兩步,從后面攬住周成涼的腰,踮起腳尖咬他耳朵: “那么賢惠嗎涼哥”
“……”周成涼面無表情扔掉焦成黑炭的面包, “走吧,出去吃。”
俞印不給面子地大笑起來。
人生緩緩,他從前不懂得為何有人說“每一刻都像永遠”,此時卻明白了。
原來怦然心動的每分每秒,生命都會定格成幀,歲月顯得那么悠長,時間顯得那么不堪一擊。
這種瞬間比醇厚的美酒還有后勁兒。
周成涼早上輕柔尋常的一個吻,俞印記到扔出學士帽的時刻。
那些黑色的帽子在空中旋轉,交錯,碰撞……天空和夢想纏繞在一起,在連綿不絕的蟬鳴聲中顯得格外喧囂熱烈。
他聽到“321”的拍照聲,匆匆揚起一個略顯青澀的笑容,然后和大家交換了“畢業快樂”,跑出這片草地。
步伐歡快,不似落幕,更像期待已久的預告片跌跌撞撞到來。
不過分別了幾個小時,俞印現在卻非常迫切地想見周成涼。
人生大小事,他總想第一個與周成涼分享。
Q大的林蔭路又長又寬,俞印踩到一片搖曳而落的樹葉,身旁單車叮鈴而過,萬物昂揚之間,夏天發出聲響。
恍惚間,仿佛踏入了燦爛繽紛的畫卷。
影子在斑駁的光點中愈發伸長,他被陽光曬透了,額角的汗水掃過長睫,落在地上。
然后,手腕被人抓住了。
他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的瞬間,眼前水霧被學士服撥開了。
周成涼臉上的汗并不比他少。
那個最怕熱,最懶得動的少年笑著對他說——
“俞印,畢業快樂。”
這道聲音比薄荷汽水開蓋還要動聽, “砰”的一下,碎冰碰壁當啷響。
俞印在炙熱的晴朗白晝下,笑著抱住了周成涼。
“畢業快樂!”
七月很長,他們的心動又一夏。
自此而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