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終結
云小言默默地幫紀宸霖將這小日記本收好。
雖然好奇,但他還是選擇了尊重對方的隱私。
今天天氣轉涼,他穿了件風衣,寬大的口袋恰好能將小朋友那手掌大的日記本裝進去。
云小言往前走了幾步。
這間臥房他之前就跟隨著紀宸霖來過,但獨處下來,又是另一種感受。
他共情能力很強,聯系上從秀姨那里聽來的故事,仿佛真的能看到那個無助又倔強的孩童,坐在書桌前,隨著時間的推移,肩膀變寬,身高拉長,直到小學某年,毅然決然地拉著行李箱,離開了這個地獄一樣的家。
云小言心里悶得喘不上來氣,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該用什么詞來形容,他只知道現在很想見到紀宸霖。
“小紀一向對這些過去諱莫如深,我覺得,他到底還是對那些事有些忌諱,甚至于說是自卑在里面的。”秀姨臨走前是這么說的。
“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比真相更讓人難以接受。”
“因為我自始至終知道那是謊言!
紀宸霖語重心長的話也仿佛在他耳邊縈繞。
云小言感覺自己心跳越來越快,呼吸越來越急促。
心底里,有什么答案,像浸滿了雨珠的飽滿的種子,呼之欲出。
噗通噗通。
終于,他猛地轉過了身,掏出了口袋中的手機。
他或許沒辦法做出用愛情來補償紀宸霖,但至少……至少如他所愿,告訴他這一切的真相吧……
但看著通訊錄上那熟悉的號碼,云小言還是猶豫了。
該怎么說呢?怎么讓那些傷人的真相委婉一些呢?
他會恨自己不坦誠嗎?會因此而更加難過嗎?
就在他遲疑的時候,手機卻自己先震動了起來,一串陌生的號碼打了過來。
云小言沒多思考地接了。
電話那邊傳來安修杰的聲音: “喂?小言?”
“嗯。怎么了?”云小言垂下眼睫,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不知怎的,有些啞啞的。
“過段時間你不是要跟你那些親戚法庭見了嗎?他們問我這兒來了,問我事情還有沒有回旋的余地,這么嚴重的機密竊取事件,他們極有可能面對蹲局子的結局!
“沒有人逼他們做那些!痹诩o宸霖身邊久了,云小言也得了他的幾分冷淡的真傳。
“嘶,就是牽扯人數太多,會對你家名聲造成影響,到時候股東不滿,股票大跌怎么辦?”
“不會的。”云小言道, “會簽保密協議。而且,做錯事是他們的。”
“這事兒這么重要,我們當面談談吧!
“沒必要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撤訴的!痹菩⊙跃芙^了。
他還急著去找紀宸霖。這么一小段的冷靜期,他想通了,他要從頭到尾,完完全全地告訴紀宸霖真相,將曾懷有惡意的自己剖開,任由對方審判。
“哎呀,我還有別的要緊的事跟你說,來吧來吧。你現在在哪?”
云小言頓了一下,還是報了紀家主宅所在區的區名和具體地點。
“行,正好我也在附近,你過來咱倆談談。”安修杰報了個餐廳的地點,不等云小言拒絕,就先掛斷了電話。
少年無奈地拿著手機搖了搖頭。
也罷,先去看看安修杰找他到底所謂何急事,再和好兄弟兩人一起商量一下,該怎么委婉而不失坦誠地給紀宸霖講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趟一舉兩得。
他的小腦筋被幾件事給塞滿了,一個不留神,就將陌生號碼的事情忘在了腦后。
紀家主宅占地面積極大,唯一的缺點就是稍微有些偏,雖然不至于是在山上,但周圍也算是人煙稀少。
跟秀姨打了聲招呼后,云小言就推門離開了大別墅。
門口已經有保安開著小車等他了。
五分鐘后,云小言出了紀家莊園輝煌壯觀的大門,走上了大街。
安修杰約他見面的餐廳離這兒并不遠,中間可能要路過一段老城區。
老城區建筑略顯破舊,道路擁擠,陳舊的雜物堆積在門口,很難想象這樣的場景會出現在寸土寸金的地上。
考慮到打車極有可能在路上堵著出不去,云小言決定還是看著導航走路過去。
聽著街邊的吆喝聲,走在斑駁巷間的小路上,他的手機“嗡”的震動了一下。
拿起一看。
【雨林:最近好嗎?】
云小言邊走路邊打字。
【Cloud:嗯嗯,一切都快結束了,我們很快就能見面啦。你呢?還好嗎?】
【雨林:嗯。你很高興嗎?】
【Cloud:能見到你我肯定非常非常開心,但是……】
云小言頓了一下,還是繼續打字道——
【我有個朋友心情可能不太好,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
【雨林:既然你是他的朋友,相信無論你說什么,他都會心情變好的。】
【Cloud:可是,我有些害怕。我以前騙過他的。我,我不怕他不原諒我,只是擔心他會因此而更難過】
雨林似乎也在思考,微信界面上一直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中”。
云小言反思著這兩段被迫在雨林和紀宸霖面前,兩頭當小騙子的窘迫經歷。他發現,有的時候,一旦走上了某條路,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由于某個或善意或自私的慌,他需要用一百個慌去圓。
云小言攥拳決定——以后無論如何,再也不要偏任何人了!
沒等雨林發來信息,他就被人喊住了。
“喂,小孩,上哪里去?”一個叼著煙的花臂男挑眉看著他。
云小言看著他身后那兩個拿著棒球棒的黃毛男,直覺不妙,將手機塞進了風衣的兜里。
在他手指離開手機的那一瞬間,手機恰好震動了一下。
云小言知道是雨林回他消息了,但他卻沒精力再去查看了。
“你們是誰?”云小言謹慎地抬頭看向面前的三人。
領頭的那人似乎就是故意來刁難他的,幾步走到他面前,低低地笑道: “你不知道這里治安不好,還沒有監控嗎?”
云小言后背冒出冷汗,抿唇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盯著面前花臂男的眼睛道: “你,你們想要什么?”
他在心里迅速估算著自己手頭上能立刻劃出來的錢。
哪知道,花臂男卻哈哈仰頭笑了,眼里似乎冒著貪婪與邪惡的綠光: “想要你啊!
云小言身體一僵。
“好久沒見到這么水靈漂亮的男人了,”花臂男的手指地劃過他的臉頰, “建議陪哥們一起玩玩嗎?多少錢都好說!
云小言退后半步避開對方的動作,一邊手偷偷放到風衣口袋中,準備報警,一邊開口穩住面前的人: “這是違法的。”
“呀,還違法?你還沒成年嗎?”花臂男戲謔地挑了挑眉梢。
紀宸霖也常在他面前做類似的挑眉動作,云小言常常會被他帥得害羞地低下頭,但現在,明明完全一樣的動作,換了一張臉,他卻只覺得惡心到想吐。
云小言屏住呼吸,不動聲色地長按著手機待機鍵與音量增加鍵,準備用快捷鍵報警。
一秒,兩秒……嗡……
手機塞在口袋中,他看不到屏幕。
但如果他沒記錯得話,上面第一行應該是關機,最下面是取消鍵,而緊急報警需要劃動中間的按鍵。
云小言額間再度冒出冷汗,他強迫著自己冷靜再冷靜。
快了,快了,慢慢往右劃就沒事了,就沒事了……
但就在此時,花臂男卻突然發難,抓住了他手腕,毫不憐惜地猛將其抽出了口袋。
云小言避之不及,手機順著他的手指從口袋中飛出去,砸在不遠處的一塊棱角鋒利的石頭上,屏幕瞬間碎成了一朵玻璃花。
云小言心下一驚,面帶驚恐與無措地轉頭看向了花臂男。
“不想活了?還敢報警?”
他的舉動似乎徹底惹惱了這些小混混,花臂男走上前緊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之大,云小言甚至能聽見自己骨胳發出了“咔噠”一聲,劇痛隨之從兩人相接之處傳來。
緊接著,不給他一點反應時間,他風衣被扯下,風衣里的白襯衫發出“撕拉”的扯破聲。
感受到脖間的涼意,云小言瞬間瞪圓了眼眸,連疼痛的抽氣聲都硬生生頓住了。
……
與此同時,紀家主宅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店里。
紀宸霖拿著手機,骨節無聲地輕敲桌面,耐心地等待著對面的回應。
也不知是他說錯了什么,還是別的原因,向來就算沒話說也要發個賣萌表情包來終結聊天的云小言,這回卻沒回任何信息。
紀宸霖的眉頭微微蹙起,心中不免有了些擔憂。
他是故意激怒紀弘益的。
在那間隔音效果很好的,充滿各種醫療器械的臥房里,他拿紀弘益最在乎的紀家資產為刃,重復了上次在電話中說的話,甚至說得更重,成功讓因為病痛而有些神志不清的紀弘益氣到錘床。
他對云小言表現出了明顯的,堅定的偏愛。
如果不出意外,紀弘益只有云小言這一個突破口了,肯定會在云小言面前挑撥離間,說他的壞話,企圖讓他倆之間產生嫌隙。
而他最致命的缺陷,就是那段連他自己都無法直視的過往。
做完這件事后,他還在離開前囑托了秀姨,讓她在少年問起往事時,將一切都告訴他。
他知道要想和云小言永遠地在一起,這道坎終究是要面對的,只是時間早晚之分罷了。
他本可以親口告訴少年一切,對他的所有疑惑報以解答,這樣或許情況會更好一些。但可惜是的,他發現自己還是無法將那黑蒙蒙的過往訴之于口。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童年心理創傷”。
紀宸霖知道少年了解那段時光后肯定會大驚失色,乃至于害怕他,遠離他,更加堅定不移地要跟他離婚。
畢竟擁有那樣的家庭和童年,無論身世能力如何,在任何相親市場上,都會是那個被避之如洪水猛獸,棄之如敝屐的那一方。
不過沒關系,他在天平的另一端,還有另外的籌碼。
……比如說,他作為云小言心中白月光“雨林”的身份。
他會坦白一切,包括對他不利的童年,對他有利的雨林身份,讓少年兩相權衡之下,做出“去”或“留”的決定。
盡管他覺得對方離婚的可能性要大很多。畢竟云小言好像并不怎么喜歡他這個人,只是對雨林有濾鏡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云小言怎么還沒回消息。
紀宸霖看了眼自己最后發的兩條微信,正在確認自己是否說錯了話,突然一下的,他的右眼皮毫無征兆地跳了跳。
第52章
坦白
云小言急忙伸手,一把撈住自己往下滑的風衣,堪堪遮住了脖頸處裸|露在外的,大片奶白色的肌膚。
但沒等他遮兩秒,就突然胳膊一痛。
——花臂男毫不憐香惜玉地打了他抓住風衣外套的手臂,白嫩的皮膚上頓時由白變紅再變紫。
云小言吃痛地泄了力,一時間,白皙的身體風光乍現,像個被撥開了錦囊外衣的白玉。他能明顯地注意到面前幾個混混的眼里倏地閃過邪惡的精光。
“啊?哥哥!痹菩⊙灾敝钡爻麄兩砗罂慈,呆呆道, “你怎么來了?”
幾人臉色一變,紛紛朝身后望去,卻只見身后的那條巷子塵土飛揚,空無一人。
他們瞬間意識到自己被少年騙了,再度轉身,就只剩下拔腿跑往遠處的少年背影。幾人低低罵了聲,追了上去。
云小言慶幸自己近日穿了件寬大的風衣,盡管內里白色的襯衣被混混抓破了,但風衣依舊能將他裹得嚴嚴實實的。
情況危急萬分,他連自己跌落在地的手機都沒精力去撿,邁開小腿,就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離那幾個壞人。
這些小巷墻壁斑駁,四處堆積著雜物和石塊,看起來長得都一樣。
從小就分辨不清方向的云小言不出所料地迷了路,只能憑借感覺在小巷子里穿梭,心中祈禱能遇到那么一兩個路過的好心人。
但這回,幸運女神卻沒能眷顧他。
他用完了吃奶的勁兒,身后的人卻越追越近,一個轉彎,他直直地對上了一堵墻。
——他走到死胡同了!
云小言背靠著墻壁,喘著粗氣,警惕地盯著那笑著走近的幾個混混,喊道: “你們想要多少錢,開個價吧!
花臂男雙手抱在胸前,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慢慢悠悠走近了他,不耐煩地“嘖”一聲道: “剛才我說的話你沒聽懂嗎?我們只想要你啊寶貝!
云小言被他一聲“寶貝”惡心得不輕。
他攥著拳頭,面上不動聲色,實際微垂著的眼眸卻在四下搜索能夠為己所用的武器。
就在花臂男笑著將手臂撐在他身邊的墻壁上時,云小言突然彎腰抓住地上的半截磚頭,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混混砸了過去。
“操!被ū勰袥]想到他會突然發難,胸口被砸中,疼得悶哼了一聲。
但作為長期在這條街上混的頭兒,他深知越痛越要往前上得道理,幾乎是沒有半分遲疑,沒有往后退半分,就揮拳朝著少年砸去。
在危機關頭,云小言本能地歪了頭下,往側邊躲過了攻擊。
“砰”的一聲巨響從他耳邊傳來,斑駁的墻壁微微裂開,灰塵呼啦啦地往下落。
雖然僥幸躲過了這極有可能將他打得頭破血流的拳頭,但下一秒,花臂男就一個掃堂腿沖著他下盤而去,云小言避閃不及,小腿猛地一陣劇痛,就倒在了地上。
地上的小石頭過于鋒利,而他摔倒往下的力度又相當大,幾乎是手撐地面的一瞬間,原本白皙細膩的手掌就被刺出了點點血印。
他來不及喘息,就被人狠狠揪住了衣領。
花臂男似乎被他激怒了,彎下腰,居高臨下又咬牙切齒道: “小,婊,子,你想死嗎?”
云小言胸口大幅度上下起伏,對上混混面目猙獰的臉,疼得瞳孔有些渙散了。
花臂男見他如此嬌氣,冷笑了一聲,上前用膝蓋抵住了他的小腹,像剝洋蔥那樣三下五除二拽下了他的風衣,扯爛了他的襯衣,露出雪白漂亮的蝴蝶骨。
花臂男舔了舔唇瓣,一手扯住少年休閑褲的褲腰,就要往下拉。
就在此時,原本眼神都呆滯了少年突然撲向他,對著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
肩上的刺痛讓花臂男一時失了手上的力,松開了少年的褲腰。
但云小言卻也同樣沒力氣再逃跑了,他柔軟的唇瓣微張,喘著氣,眼看著花臂男氣到高高抬起了手,準備給自己兩耳光。
他閉上了眼眸,長睫微顫,等待著疼痛的到來。
但突然,不遠處卻傳來了他熟悉的低沉嗓音: “云小言!”
云小言倏地睜開了眼眸,原本被混混羞辱至此都沒紅的眼眶,此刻卻盈滿了委屈的淚水,連人都沒看清,就下意識喊道: “哥哥!”
花臂男也愣住了,意識到了危機即將來臨的他,連舉在半空中的手掌來不及落下,就得先站起身去對付那不速之客。
三個混混人高馬大,肌肉膨脹,手臂上繡著看不清的復雜圖案,渾身戾氣朝著紀宸霖走去,滿臉都是被打擾了好事的憤怒。
他們其中的兩個人還拿著棒球棒,讓云小言不得不揪起心來,擔心紀宸霖的安危。
“哥哥小心!”他幾乎是從喉間擠出的這句帶著鐵銹味的話。
但畏畏縮縮,穩中求勝顯然不是紀宸霖的風格。
男人手插口袋,目不轉睛地看著剛才那個對云小言動手的花臂男。
花臂男被他看得莫名發怵,也同樣牢牢盯住了他的動作。
紀宸霖慵懶地往前走了兩步,就在花臂男神經緊繃到了極致的時候,他突然將手從口袋中拿出,擒賊先擒王地揮向了花臂男。
雖說幾人早有準備,但沒想到他的速度能這么快。
花臂男一個不察,就被他揍到了鼻梁,一時間,鮮血如注地噴涌而出。
殷紅的血液激發了幾個小混混的獸性,幾人咔噠咔噠地活動了一下骨頭,就準備一起撲上去跟紀宸霖拼命。
云小言強忍著腹部還有身上各處的疼痛,想從地上爬起來,好歹再用磚頭去幫一下孤立無援的紀宸霖。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對三人的集合攻勢,紀宸霖卻絲毫不慌,動作迅速地閃開敵方的攻擊的同時,仍有回擊的精力。
幾個混混一頓輸出,連他的身體都碰不到,反而被手無寸鐵的紀宸霖給砸了幾拳到身上。拳拳到肉,痛得他們齜牙咧嘴。
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后,三個小混混不是捂著肚子,就是捂著臉,痛苦地躺在地上呻|吟。
云小言愣住了。
緊接著,那個以一己之力橫掃三個窮兇惡極的混混的男人,就快步走上前來,彎下腰,緊緊抱住了他,聲音難得微顫: “我來晚了。”
云小言眼眶瞬間紅了,淚珠不要錢般地往下“啪嗒” “啪嗒”落在紀宸霖肩上,張開手臂,回抱住了男人。
警車的警報聲自遠處傳來,從他注意到這點開始,聲音好像就已經離得很近很近了。
……他,徹底得救了。
紀宸霖脫下外套,將他暴露在空氣里的,或白如玉或紫紅駭人的肌膚給裹了住,然后攬住了他的腰,一把把他公主抱。
云小言沒有掙扎,反而將頭埋入他的胸前,像是在主人身上找安全感的小奶貓。
“別怕,沒事了。”
他緊貼著的胸腔微微震動,頭頂傳來紀宸霖沉悶的聲音,背后傳來被輕輕拍撫的觸感。
這幾乎算得上是“劫后余生”的經歷,讓云小言心態一時間發生了巨大的轉變——有些事是拖不得的,拖著拖著,可能就再也無法實現了。
他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了紀宸霖的衣領,急切道: “哥哥,我有話跟你說!
“不急!奔o宸霖又拍了拍他的背, “先休息一會!
“不。”云小言難得倔強,看著紀宸霖的黑眸道: “你受傷了嗎?”
紀宸霖喉結上下滾動一下了: “沒有。國外不安全,我以前學過散打!
云小言這才放下心來,接著又用小手拉了拉紀宸霖的衣領,迫切地重復道: “哥哥,我有話跟你說。很重要的事,你想知道的事!
紀宸霖頓了一下,還是妥協了: “你說!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云小言松開了抓著男人衣領的手,崩潰地捂住了臉, “我當初騙了你,喜歡你的樣子是我裝出來的。”
雖然早猜到了這層的可能性,但少年親口的訴說還是讓紀宸霖心中一梗。
但他還是說: “沒事。沒關系的。”
“對不起……”少年悶悶的聲音從手掌內傳出, “當時我聽信了一些傳聞,以為只要粘著你說喜歡你,就能讓你煩我厭惡我,然后跟我離婚了……”
雖然少年只言片語斷斷續續的聽不太清,但紀宸霖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沒想到是這樣的原因。
“我是被迫聯姻,被迫和我的初戀分手的,我以為只要你主動提出離婚,我就能回去跟他復合了……”云小言哽咽著說出了一切的真相。
他本意是不想傷害到任何人的感情,但沒想到,到頭來卻既負了雨林,又對不起了紀宸霖。
抱著他的男人微微躬身,云小言還以為他也要氣得打自己了。
跟先前對花臂男的寧死不從截然相反,他甚至還拿開了捂住臉的小手,緊閉著雙眼,將自己的整個身體都毫無保留,毫不防備地交給了紀宸霖,任由對方拿他發泄怒火。
但最終,耳邊卻只傳來一聲: “你的手機!
云小言瞇開眼眸,發現紀宸霖彎腰只是為了幫他撿先前摔碎的手機。
他小心地接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謝謝!
“你說的我都知道了!奔o宸霖淡淡道, “身上疼嗎?”
云小言沒想到他會這么問,小聲道: “有點!
紀宸霖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像在紀家主宅那樣,再次道: “別擔心其他的事,我會永遠喜歡你。再堅持一下。”
云小言后知后覺地捂住了自己被吻過的額頭,話語顛三倒四地道: “哥哥,你不生氣嗎?不對……我答應了前男友要跟他復合了,我不能再辜負他了。對不起,我們倆可能……”
“這些回家再說。”紀宸霖走到了停在巷口的汽車前,輕輕地將少年放在了副駕駛位上,然后,揉了揉他的烏發。
云小言心情復雜,但也沒有拒絕他的動作。
他攥著自己屏幕碎成花的手機,蜷縮在副駕駛真皮座椅上,迷茫地想著自己接下來該怎么辦。
雨林……紀宸霖……都是他絕不能再傷害的人。
這一路上,紀宸霖開得極快又穩,在最短的時間內,讓為了縮在座位上連安全帶都沒系的云小言平安到了家。
他先下車,像方才在巷子那樣,輕柔地打橫抱著少年,將其抱到了主臥軟綿的大床上。
“你受傷了,我給你擦點藥。”紀宸霖站在床邊道。
云小言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疼痛感比較強的地方,頓時羞紅了臉。
要是紀宸霖要幫他上藥,他就得在男人面前將衣服脫得干干凈凈了,包括褲子……
“不用麻煩了哥哥,我自己隨便上一下就行了!痹菩⊙约t著臉道。
紀宸霖看出了他的窘迫,沒說什么地掏出了手機,在屏幕上敲擊了兩下,將其隨手放在了木柜上,然后重新抬眸道: “房里的藥品可能不夠了,我去儲物間給你拿一些!
不等云小言開口婉拒,紀宸霖就朝著房門的方向走去,只遠遠留下一句: “你的手機屏幕碎了,看看還能開機嗎?”
被他一提醒,云小言回過神來,重新看向自己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手機。
他順著紀宸霖的意思,長按著開機鍵,沒想到幾秒過后,手機屏幕上真的顯現出了開機的圖案。
一開機,手機上就跳出了幾條先前強制關機前緩存的微信消息。
他在玻璃花的縫隙里找到了微信的圖標,然后點開了那熟悉的頭像——
【雨林:不會的。】
【雨林:無論你做了什么,他都會原諒你的!
云小言呼吸一滯。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何德何能,才能同時擁有雨林和紀宸霖兩個對他這么好的人。
盡管自己傷害了對方,可對方卻毫無芥蒂地一直一直為他著想著。在他無助的時候給予堅實的肩膀,痛苦的時候給予他言語上的安慰……
由于手機重啟后沒能立刻連上家里的wifi,所以過了幾秒后,才有新消息傳了進來——
【雨林拍了拍你】
【雨林:怎么了?為什么不回消息了?】
云小言急忙抬手打字,盡管碎掉的屏幕凹凸不平,觸上去略微扎手,也看不太清楚手機鍵盤,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打字速度。
【Cloud:沒事,剛才有點小事耽誤了】
他剛將信息發送出去,不遠處的木柜上就傳來“嗡”的一聲震響。
只是沉浸在自己情緒里的云小言毫無察覺。
盡管指尖被刺得生疼,他仍在自顧自地打字。
【Cloud:謝謝你,雨林】
【Cloud: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報你,以后無論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Cloud:你把地址發給我,我去找你吧。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Cloud:若是你聽完不想再跟我在一起了,也沒關系,也不會浪費來回的時間和票錢的】
他每發出一條信息,木柜上就是一道“嗡”的聲音,其相差不到0.1秒。
終于,遲鈍如云小言,都終于意識到了一些事情的不對勁。
他指尖翻動,從所有收藏的表情包中挑了個自己最喜歡的,一邊盯著木柜上的那個黑色手機,一邊抿唇dj了發送。
“嗡——”
云小言傻眼了。
他動作遲緩地放下手機,連拖鞋都沒穿,赤腳就下了床,慢慢地走向了木柜。
直接去面對那部屬于紀宸霖的純黑手機對他來說沖擊力太大。
他先是雙手小心翼翼地將其從木柜上取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后,然后才豁出去般緩緩地低頭,看向了手機屏幕——
紀宸霖的手機甚至沒有鎖屏,恰恰停留于微信聊天界面。
而他剛才絮絮叨叨發的那么多條信息,正一條不落地赫然呈現在屏幕上。
處于對面方。
第53章
愛人
云小言雙目瞪圓,難以置信地往后踉蹌了幾步。
要不是下意識手中攥緊,紀宸霖的手機估計會直直地摔在地上。
云小言跌坐在床上,腦中短暫地空白后,剩下是的一個接一個冒出的問號。
他不愿相信地搖了搖頭,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又重新看向手里的手機。
他打開紀宸霖的手機,戳開頭像,點開個人信息,翻找微信好友,終于的終于,還是不得不承認——紀宸霖就是雨林。
但……這怎么可能呢?
雨林自幼父母雙亡,家境貧寒且從事體力勞動,常常給他分享一些頗有生活氣息的照片。雨林還對他的幾近于百依百順,甚至會掀起衣服對鏡給他拍腹肌照,只為讓他開心點。
而紀宸霖……渾身禁欲精英氣息,不茍言笑,氣質陰騭,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會網戀的樣子。
兩人簡直算得上是兩條平行線,八桿子打不著,毫不相關。
不對不對,他們之間好像還是有些共通之處的……
就在云小言小腦筋飛速運轉時,臥房的門被敲響了,紀宸霖的聲音從門外悶悶傳來: “藥取好了,我能進來嗎?”
云小言也顧不上處處都有跌打傷的殘破身軀了,他手忙腳亂地將紀宸霖的手機重新擺回到木柜上,然后以自己最快地速度回到了床上。
在這么短的時間里,他來不及做什么深刻的思考與重大的決定。
但他知道,在突發事件中,按兵不動就是最好的選擇。
他像先前那樣盤腿坐在床上,清了清嗓子,裝作若無其事道: “嗯,進來吧”
門被推開,紀宸霖拿著一個大號醫療箱進來了。
云小言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視線忍不住往紀宸霖身前的腹肌上瞟,似乎是想通過丈量兩人的尺寸,再來判斷一遍“雨林就是紀宸霖”的可信度。
紀宸霖對他炙熱的目光熟視無睹,好像什么都不知情,走上前來,抬手附上了他的額頭,問道: “難受嗎?”
云小言抵著男人寬大的手掌,搖了搖頭,臉上發燙。
本來他面對紀宸霖時就常會不好意思,更別提現在還得知了雨林和紀宸霖就是一個人了。
一想起來曾經他做過的那些傻事——在雨林面前死遁分手,在紀宸霖大肆吹噓自己的前男友,口口聲聲表示只能跟白月光雨林復合……
他就覺得人生很幻滅,恨不得以頭搶地,以死謝罪。
“怎么了?你額頭很燙!奔o宸霖道。
“唔。”云小言急忙揉了揉自己的臉, “沒事,我很好。哥哥幫我上藥吧!
他的上衣基本上被花臂男扯爛了。只要將包裹著他的外衣掀開,就能露出內里青紫交加的皮膚。
紀宸霖沒問他怎么突然轉變了想法——明明剛才還冰清玉潔誓死捍衛尊嚴與”貞潔“,現在竟主動扯開衣服讓他上藥了。
“疼嗎?”紀宸霖輕碰了下他的傷痕,問道。
“不疼……”云小言的上下牙打著哆嗦,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要不是紀宸霖在這兒,他早要疼得齜牙咧嘴了。
紀宸霖放下了手中的藥膏,坐在了云小言身邊,張開手臂,問道: “要抱抱嗎?”
雖不知少年為何早在不知曉他作為雨林的身份時,就主動坦白了一切。但紀宸霖還是按照原計劃,將自己網上的身份不知不覺地泄露給云小言了。
所以,他知道,云小言現在一定心情復雜如潮涌,應該需要一個鼓勵的擁抱。
果然,云小言只思考了一秒,就擁入了他的懷抱里。
面前的人觸手可及,真實地,實物化地存在在他面前。擁抱傳遞著他們的心跳,空氣中交涌著他們的呼吸,他們真正地擁有了彼此。
在那一瞬間,云小言心中所有的尷尬都瞬間消散,只留下了慶幸。慶幸一切都是那么巧合,那么幸運,雨林就是紀宸霖,他還有機會去補償這兩個他虧欠最深的人。
他用著最大的力擁抱著對方,眼眶通紅,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
過了很久,還是紀宸霖先開了口: “上藥吧,小心著涼。”
云小言抽了抽泛紅的鼻尖,放下緊緊抱著男人脖頸的手臂,然后點了點頭。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紀宸霖,像是要將從前缺失的關注都補回來。
不可否認的是,紀宸霖長得遠比他想象中要英俊,好似古希臘雕塑,面部線條流暢鋒利,喉結性感地凸起,讓他看著看著就有些心癢癢了。
這么好看的人,他從前怎么就沒抓住一切機會多看幾眼呢?
紀宸霖輕柔地幫他上著藥。
而一動不動盯著紀宸霖的云小言,能從男人眼眸中看到深沉的情感。
從前他很少直視紀宸霖,一來紀宸霖比他高不少,仰頭看很累;二來男人幽深的眼眸總讓他有些被大灰狼盯住的感受,后背發涼。
但現在,紀宸霖既是他白月光,又是他老公,他自然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也因此,他發現了許多以前沒注意到的,關于紀宸霖情緒的細節。
“哥哥,你在心疼我嗎?”云小言歪了下頭,好奇地問。
紀宸霖張了張口,無奈道: “有點。你受傷了!
云小言然地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手機定位!奔o宸霖道, “我聯系了技術人員。”
云小言頓了下,心里的迷霧好像散了些許,他繼續問道: “哥哥,你是不是喜歡我?”
紀宸霖那他沒轍,輕聲反問道: “你說呢?”
云小言沒說話,他垂眸看向彎腰給他小心上藥的紀宸霖,而紀宸霖也恰好在此時抬眼。于是,他就對上了那雙漆黑的眼眸。
一時間,空氣凝固,氣氛也莫名變得繾綣旖旎起來。
紀宸霖的目光很快便收了回去,繼續兢兢業業地幫他上著藥膏。
也不知是由于紀宸霖動作輕柔,還是由于他心事重重,嬌氣如云小言,在此時居然感覺不到太多痛楚。
冰涼的藥膏糅合著男人滾燙的指腹,落在他腰上,帶來一種奇怪的感受。
電流順著肌膚相接之處傳來,讓云小言身子酥酥麻麻的,也終于想起了一件事——
當初,幾乎是一夜之間,紀宸霖就撕毀了離婚的協議,還打啞謎般說什么突然喜歡上了他,心中的坎終于跨了過去之類的話……
或許,從那一晚開始,紀宸霖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想通了這一點后,其他七七八八的困惑,瞬間像決堤的潮水般被疏通了。
云小言呼吸重了些,他突然抬手,抓住了紀宸霖那只正給他上藥的手。
“嗯?”紀宸霖抬眸看他,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弄疼你嗎?”
云小言微微搖了搖頭,罕見地毫不躲避,染著一層霧水的眼眸帶著飽含情感的視線,輕輕地望進了對方的眼里。
在溫柔的,沉默的對峙中,空氣中的那一分曖昧似乎越來越濃了。
云小言心中一個個過著和紀宸霖的相處細節,每想通一點,他的眸子就多亮一分,心臟跳得就愈快一分。
時間線在他腦中飛速劃過,最后的最后,只剩下在破敗巷子中那逆著陽光而來的身影……不像惡魔修羅,倒像是天使下凡,拯救即將被世俗玷污的凡人。
云小言長長呼出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眸,憑著本能與感覺,湊上前去吻住了紀宸霖。
紀宸霖似乎因他突然的動作而僵了一下,但很快便回過神來,伸手按住他毛茸茸的后腦勺,在他唇齒之間肆意地侵略起來。
他們一站一坐,緊緊相擁。
雖說是云小言先主動去吻對方的,但在紀宸霖緩過神后,他的主動權就徹徹底底被對方奪走了,只能仰著頭,被動地接受索吻。
因為缺氧,云小言的臉越來越紅,胸口起伏越來越大,他想伸手推開紀宸霖,卻手軟到沒有一絲反抗的力氣。于是他雙手一推對方胸口,企圖往后仰去。
但很可惜,下一秒,他就又被紀宸霖攬著腰給拉了回來。
男人的手完美避開他身上的傷痕,動作雖不容抗拒,卻又有著獨有的柔意。
不知過了多久,在云小言感覺自己都快窒息時,對方終于放過了他。
兩人同樣地喘著粗氣,相互對視著,然后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不再考慮一下嗎?”紀宸霖挑眉問道, “你沒聽別人說我有多兇嗎?”
云小言彎彎的眼眸像月亮,他笑著搖了搖頭: “有時候我會想,這世界上,竟會有沒有血緣關系還那么愛我的人,而且還有兩個!真的好幸運,好……妙不可言。”
他說這話幾乎是在坦白了。
紀宸霖心照不宣地親了親他的眼尾,回應似的“嗯”了聲。
云小言這才發現,他鼻子有些發酸,眼眶也有些泛紅了。
不知因為疼痛或者遺憾,而是因為幸福的感動。
“你呢?不再考慮一下嗎?不是說最討厭對你說謊的人了嗎?”云小言反問著,順手從一旁自己弄臟的風衣里掏出了紀宸霖小時候的日記本,提醒似的拍了拍封面。
紀宸霖刮了刮他的鼻尖,淡淡道: “那是故意說出來忽悠你的,不然你會愿意那么輕易地說出當初‘喜歡我’的真相?”
云小言輕哼了聲,將日記本塞入到男人懷里。
紀宸霖勾唇接下,道: “你就記得這一句了嗎?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說了——我會永遠喜歡你,永遠。”
眼見紀宸霖說完又要俯身來親他,云小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掩住了自己的臉,認真道: “不要說這么絕對的話,你還是再想想吧,畢竟,畢竟我騙了你兩次嘛!
“絕對?”紀宸霖挑了挑眉梢,薄唇輕啟,笑道: “No oath too binding for a lover!
——愛人眼中沒有苛刻的誓言。
云小言愣了下。
他記得這句話,在當初他以害怕打雷為由,借宿于紀宸霖臥房,順便讓對方輔導他英語戲劇鑒賞的時候,紀宸霖就曾給他講解過這句話。
作為戲劇《Antigone》作者的名句,他當時沒感到什么意境,只覺得讓紀宸霖給他將這些愛情名句,氣氛過于尷尬。他一個走神,就忘在了腦后。
直到現在,他才后知后覺地感到了遺留千古的浪漫,以及填滿了他整顆心臟的幸福與滿足感。
“但是我還是騙了你!痹菩⊙钥聪蚣o宸霖,誠懇道。
“沒關系。”紀宸霖揉了揉他的腦袋,似是讀懂了他在想什么, “不用覺得虧欠我什么,因為……等到你傷好的時候,我自然會從你身上,用別的方式索取補償!
云小言臉頰瞬間就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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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下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