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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寧離竭力裝出很純熟的模樣:“你們這兒的花魁是誰啊。”

    “那自然是竹青公子了,只是我們竹青公子性子清冷,可不是隨便就能見的,姑娘能給什么好處啊。”老鴇搖了搖扇子。

    寧離略一思索,這樣的公子大約便是那種心高氣傲,還略通詩書附庸風雅之人,瞧不上尋常人的幾個臭錢,便對老鴇說:“我略通書畫。”

    老鴇上下掃視了她一眼,叫來了人上去詢問一遭,不多時便得來了回應,老鴇帶著寧離上了二樓:“娘子啊當真是幸運,這竹青公子只見固定恩客,您還是頭一個例外呢。”

    竹青公子的屋子布置的雅致,還掛著不少的畫,寧離被墻上的畫吸引了,屋內置一架屏風,后隱隱坐著一道身影,似乎在提筆寫字。

    老鴇把人引進來后便出門去了,門合上后屋內響起一道清雅陰柔的聲音:“聽聞小娘子擅畫,來這兒的人擅畫的多了去了。”

    寧離環視了一遭,指出他墻上掛著的那些畫是自己所作,只是技法粗糙,得行不得神,大約是被她的直白所驚,屏風后的人愣了愣,突然笑了:“口氣不小,聽你這般頭頭是道還是個行家。”

    “不敢,略通罷了。”寧離暗想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明顯就是剛入門的水平。

    “小娘子才華不俗,那竹青便好生伺候了。”那身影起身后走出屏風,一身穿白衣容貌極盛的男子映入眼簾,一雙桃花眼含笑,視線瞅得寧離頭皮發麻。

    “慢著,我來并非尋花問柳。”她頗為尷尬道。

    “南風館不來尋花問柳是有什么事?”竹青給她到了杯茶遞了過去,這種地方的茶水寧離不敢喝,只是接過來放在一邊。

    “我遇到了些不得心思的事,無人訴說,便想來這種地方,都說男人最懂男人。”她托著下巴說。

    “看來只是答疑解惑,妓子的話你也敢信?”竹青輕輕一笑。

    “我倒是覺得你們見事兒比我們明白多了。”寧離聳聳肩,本來她就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成不成也無所謂了。

    “那我可不便宜。”

    “無妨,我有錢。”寧離一臉自信。

    竹青一舉一動都充斥著風雅,倒也不是那種陰柔之男,反而儒雅溫和,像個年長者,這樣的人若不是在這兒,走在路上她也瞧不出他是小倌。

    “那說說吧。”竹青翹起了腿,洗耳恭聽。

    寧離沒有再吞吐,反而言語流暢的說出了心里的煩悶,只是隱去了二人的身份。

    竹青剛開始還聽得認真,到了后來便笑了,寧離有些奇怪:“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你年歲小,不夠灑脫。”話雖然有些不屑,但他的神色并未有不屑之意。

    “什么意思?”寧離詫異的看著他。

    “瞧小娘子這副樣子應當過得很好,按你的話,這個郎君非你不可,糾纏至極,你又無法確認自己對他是何感情而左右搖擺,他親近你,你心生渴望,過后又無比后悔,這便是害怕再次受到傷害,確實不夠灑脫。”他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

    寧離沉默了,她確實很害怕受到傷害。

    “但照我來看,你有家世有退路就算是他日后變心,這世上男子這么多,你真的在意嗎?再不濟竹青也會為小娘子留有一席之地,這日子若是過得不快活,不享受當下,每日為這些煩心,當真是白瞎小娘子這副皮囊了。”

    竹青忍不住湊近,那雙桃花眼散發著灼灼目光。

    寧離看見他這副若有似無勾引人的模樣,離得遠了:“……你說的有道理。”

    “既然懂了,那便去做罷。”竹青含笑看著她。

    寧離掏出了荷包:“我身上只有這么多錢了,先給你,若是不夠我回去再拿。”

    “不必,小娘子既擅畫,那便贈竹青一副畫可好?”

    贈畫?寧離點頭應下。

    出了樓,她走回徐府的路上細細思索,竹青說的何止是有理,別說她糾結,就算她不陷入這份糾結中,又為什么要懷疑孟歲檀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就算是真的,又能保證他日后一輩子如此嗎?而假的呢?又能讓她損失什么,感情嗎?這值多少錢,她退路如此多,又擔心這個做甚。

    起碼當下,她知道這份情感誠摯又熱烈,那就接受,填補自己,享受當下。

    寧離豁然開朗,腳步也忍不住輕快了幾分。

    三日后,她去給竹青送畫回來的路上被一輛馬車攔住了去路,車簾掀開,赫然是岑氏和孟老太太,二人正在巷子的隱蔽處守株待兔。

    她緩緩停下了腳步,看著攔在身前的二人。

    岑氏一改往日眼睛長在頭頂的模樣,一副笑臉相迎:“皎皎,可能借一步說話?”

    寧離冷著臉看著她:“岑夫人有何貴干,我不覺得我們有什么好說的。”

    岑氏笑意一滯,險些沒掛住臉,孟老太太拉了一把岑氏:“皎皎,我們來是道歉的。”

    寧離著實被這話給驚了一下,道歉?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從孟老太太嘴里聽到道歉二字,她神色警惕,不大相信。

    岑氏點頭附和:“不然我們找一處茶樓細細說?”

    寧離倒是想看看二人玩兒什么把戲,便微微頷首,同二人去了旁邊的望京樓,進了廂房后,岑氏便直入主題:“皎皎,我知道以前委屈你了,你父親的死確實是為了你世叔,這份恩情我們一直記在心里,但好歹那么多年,孟府也是把你養的金尊玉貴,我們也是在還恩啊。”

    寧離蹙起了眉:“你們到底什么意思。”

    “嬸母的意思是,既如此,往事便一筆勾銷,我們也道個歉,你能不能勸勸歲檀,叫他莫要離開孟府,父母在不遠游,他若是遭人恥笑,與你也不好,我答應,日后若是你嫁入孟府,中魁便由你全權負責,我定然不會插手。”

    孟老太太也頷首:“我也同意,你日后會是孟府最體面的少夫人。”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寧離嗤笑,她還當他們真的后悔了,合著還是有目的性的。

    她真是煩透這些人的嘴臉了。

    “岑夫人覺得我稀罕孟府少夫人這個身份?我就算不做少夫人但我仍是畫院的藝學大人,并不會怎么樣,何況,離開孟府是孟歲檀自己的主意,與我無關,我認為我沒資格去置喙他的決定。”

    她干脆的拒絕了,并沒有對岑氏的示好而軟下臉色。

    “你……”岑夫人臉色難看到極點,仿佛被打了臉似的。

    孟老太太問:“你不怕對你自己有影響?”

    寧離略一思襯:“不怕,你情我愿的事怕什么,人言可畏?還是廉恥名譽,我并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孟大人也愿意這般,如此我還能說什么。”

    她確實不怕,那么多師兄獨身未成婚外頭流言蜚語也滿天飛,師兄們不也沒怎么。

    “若是二位只想說這個,那寧離還有事,先行離開了。”她沒再浪費時間,只是走到門口時又頓下了身。

    “岑夫人,恕我直言,下次你若要跟人談條件還是莫要有這么強的目的性,那樣只會讓人覺得你心不誠,只想著利用別人。”她微微側頭把話撂下后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岑氏臉色慘白,臉上盡是被晚輩教訓的難堪。

    寧離頂著日頭越想越生氣,便轉頭直奔今晨孟歲檀給自己的宅子去。

    宅子門是開著的,她下了馬車直奔入內,府上管事的自然是認得她,忙說:“小娘子來了,老奴帶您去尋主人可好?”

    他沒問自己為什么來,低眉順眼的帶她去了書房,孟歲檀一身灰白色錦緞衣袍,貴氣雅致,正在桌后提筆寫字。

    管事的稟報:“大人,寧小娘子來了。”

    孟歲檀詫異抬頭,沒有想到她會真的前來,忙把人領了進來,唇角是忍不住的笑意:“怎么來了,我倒是不知寧小娘子來的這么快。”

    寧離擺出一副十足生氣的樣子,也不說句,只拉著臉,揣著手。

    孟歲檀笑意微斂:“怎么了?這么生氣。”

    “你的好祖母和好母親來尋我了,想叫你回孟府去,這主意又打在我身上了,怎么,打量我好欺負不成。”

    寧離算是在借題發揮,也想瞧瞧他真實的態度。

    孟歲檀眉眼擰了起來:“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會去尋你,這事是我沒處理好。”

    寧離臉色好看了些,但是還是瞧著不怎么高興的樣子,她踢了鞋和羅襪,伸了伸懶腰坐在了孟歲檀的椅子上,托著下巴:“我餓了。”

    孟歲檀喚來管事叫他去買些點心,備些花茶和果子,一切都安排妥當后把人抱起來抱在懷中,大掌裹著她的小手作畫。

    寧離懶懶的任由他抱著,最后坐得有些累,然后盤著腿倚靠在他的胸膛,舒舒服服的靠著。

    孟歲檀忽的鼻尖聞到一股膩人的甜香混雜著檀香,這香味絕非她平時所用的香粉,似乎有股勾欄瓦舍中的嗆人味道,他神色蹙起,又不懂聲色湊近聞了聞。

    寧離歪了歪腦袋:“好癢。”

    第62章

    孟歲檀摸了摸她的后腦勺,靠了過去,唇貼著她的耳朵:“你身上好香。”

    溫熱的氣息撲在寧離的耳后,她躲著不想讓孟歲檀親,便往后一仰,卻被孟歲檀捏著后頸不讓動,她不適的皺著眉:“你做什么?”

    他抵著她的額頭,輕輕笑了笑:“今日去哪兒了?嗯?”

    寧離愣了愣,心里頭琢磨他這話的意思,她試探問:“怎么這么問。”

    “皎皎身上一股膩人的味道,是去了香坊還是胭脂鋪?”

    寧離心里莫名發虛:“我……是去了一趟胭脂鋪,怎么了?”她故意作出疑惑的模樣,似是對孟歲檀的反問而感到奇怪。

    言罷她有些不大高興:“你這是什么意思,還沒怎么樣倒開始管我了。”她推開了孟歲檀,提著裙子趿拉著鞋便要往外面去,恰逢管事的提著點心回來了,寧離便接過點心跑到了園子中。

    孟歲檀并未被她嬌縱的脾氣惹得什么都不想,反而淡定的叫了懷泉去查她今日的行蹤,而后再去了園子,寧離把那點心掰成小塊隨意的扔到水池里喂魚,滿臉心不在焉。

    今日她本就心情不大好,還無端遭到了孟歲檀的懷疑,雖說她確實去了南風館,也問心無愧,但也不想叫他知道,這樣豈不一點隱私都沒有。

    這么點小事懷泉查的很快,饒是他也滿臉僵硬吞吞吐吐的不敢說,孟歲檀臉色淡了些許:“說。”

    “小娘子……小娘子去了京城的南風館,見了一位叫竹青的公子,還贈了一幅畫。”說完他低下了頭,不敢看孟歲檀的臉色。

    果然,孟歲檀原本極淡的臉色瞬間冷了下去,他倏然響起在畫院時寧離說過他們會去南風館找人來人體描摹,不難想象她……

    砰的一聲,捏在他掌心的瓷杯碎成了幾塊,懷泉心驚膽戰的上前查看他的掌心,卻被孟歲檀拂開。

    “沒事,你先下去吧。”仍舊是平靜無波的話,讓人瞧不出喜怒,毫無察覺的小女郎還在遠處逗弄池子里的鯉魚玩兒。

    “主子別生氣,興許小娘子是有什么正事去。”他膽戰心驚的解釋。

    孟歲檀當然是知道為了正事,不然若是有什么私事才出了大事。

    “我知道。”

    懷泉見他沒發怒更擔心了,畢竟把一個瓷杯生生握碎,那得氣成什么樣,懷泉琢磨著該怎么給寧離通風報信,奈何孟歲檀盯得很死,他只得站在一邊兒。

    寧離玩兒了一會兒很快就沒興趣了,她升為藝學,雖已不需要同畫學生們一起作畫練習,但也要隨時待命,得待詔的召喚。

    眼瞧著天色不早了,她趿拉著鞋跑向孟歲檀:“我要回去了。”

    孟歲檀卻淡淡一笑,輕輕探手把她發間的樹葉拿掉:“今夜不若就留宿這兒,我叫人去徐府說一聲,就說你住在云黛家,要同她切磋畫技。”

    饒是寧離也覺得這借口拙劣,更別說二人才剛剛這般,進展未免太快,便搖頭:“不行,我不住,祖母若是知道了,定會責罵我的。”

    孟歲檀卻握上了她的手腕湊近在她耳邊輕語了幾句,睫毛輕顫,堂堂高嶺之花竟一副勾人的模樣。

    寧離呆滯在原地,被他的話驚呆了。

    “怎……怎么突然這樣,不大好吧,我還沒準備好。”她背過手去,驚慌失措,玩玩沒想到孟歲檀的嘴中會說出這種話,太羞恥了,不行,不可以。

    “這需要準備什么,小寧大人妙手丹青,定能作好的,何況這也不需要給旁人看,嗯?”低沉的聲音誘哄著她,寧離可恥的動心了。

    她想到了竹青的話,享受當下,便咬著唇點了點頭。

    孟歲檀幽深的眸子閃爍著微微暗光。

    他特意叫一個面生的婢子去徐府遞消息,幸而徐老夫人也沒起什么懷疑,夜涼如水,主屋內燃著燭光,藕荷色的紗帳在昏暗的環境中增添了一抹雅色。

    寧離用狼毫開筆,輕輕蘸取顏料提筆落在細膩緊實的軀體上,如山巒般起伏的身軀寬闊結實,卻不似武將那般夸張,反而很有美感。

    他的膚色足夠白,顏料在上頭顯色足夠亮。

    微微的癢意在脊背游走,寧離全心投入畫作中,按理說在人身作畫,無非是選擇什么麒麟啊、朱雀等圣獸作圖,不過她選的是紅梅。

    殷紅的梅花落在前胸后背以及脖頸,紅白強烈對比,突出了奇異之色,他喉結輕輕滾動,紅梅似乎活了起來(這是真的在畫梅花,人體彩繪)

    枝頭繼續四處延伸,褻褲松垮,系在窄腰處,寧離在他胸前繼續落筆,梅花融合進了枝丫,構成一副折枝圖。

    差不多了,她本欲停筆,卻被孟歲檀捏著手腕,不急不緩的繼續畫。

    她詫異問:“你做什么。”

    “怎的不繼續畫了?”他聲音暗啞,低垂著頭眼神極為傾占。

    寧離紅了臉,雖說孟歲檀已經脫至如此,可她身上的外裳還完好,她欲掙脫:“不畫了。”

    這人真是,怎的變成這副厚臉皮模樣。

    “皎皎可曾給那位竹青公子也這樣畫過?”突如其來的發難成功的讓寧離僵住了身。

    她霍然抬頭,瞪圓了眼:“你跟蹤我。”

    “并無。”他沒多解釋。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她氣得推開了人。

    瞧她這般氣急敗壞的樣子,孟歲檀眼色沉了沉:“我想知道便知道了,你身上氣味實在難聞,難以掩蓋,要怪便只能怪自己沒有遮掩一番。”

    竟是這兒露餡了,寧離呆呆的看著他。

    “所以,皎皎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孟歲檀逼近問。

    “現在是這個的問題嗎?重點是你未經過我的允許便去徹查我的行蹤,孟歲檀我跟你說,這事沒完。”她倒打一耙,占據道德最高點指責他。

    查她便罷了,還敢質問她,寧離覺得二人八字還沒一撇,憑什么事事都要告訴他,她就是這么有反骨,摔了筆冷著臉就要離開。

    誰曾想到她突然被人扛起了身,整個人天旋地轉被孟歲檀抗在肩膀上。

    “你做什么,放我下來。”她捶打著他的腰背,方才的顏料已經干枯,花朵仍舊赤艷,在雪地中傲骨凌凌。

    然后她就被扔在了床榻上,拽著腳腕往前一拖,寧離被他這副架勢嚇住了,動都不敢動。

    “若我不查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訴我?”他咬牙切齒的問。

    氣得額角青筋都爆了起來,寧離心驚膽戰的不說話,不敢搖頭也不敢點頭。

    隨即她察覺到了明顯的變化,震驚的瞪大眼睛:“今日……今日你毒發的日子,懷泉呢?你可喝藥了?”

    “沒有,你便是我的藥。”說完這句話他就俯身親了下去,堵住了她嗚嗚叫的唇,寧離后悔也來不及了,沒想到這人色膽包天,竟真的敢這般,脊背的紅梅徐徐綻放,綿延起伏,美到極致。

    她很快腰帶就被解開了,滑膩的肌膚讓他愛不釋手,掐著細腰盈盈一握,他上頭到極致,眼眶都紅了,大掌握著腳腕,上面留下了可怖的指印。

    一刻鐘后

    “痛死了。”一聲痛呼寧離的腳丫踹在了他的肩膀上,徑直讓他險些狼狽摔下床,孟歲檀眸中閃過一絲暗色。

    寧離驚懼的裹好衣裳:“不來了,不來了,太可怕了。”

    孟歲檀拿過床頭的膏脂,氣息不穩:“乖,過來,再試試。”

    任她再怎么抗拒,都被撈了回去,這次被孟歲檀抱在懷中,一直輕柔的安撫,沒了方才的強硬,寧離抽抽噎噎勉勉強強的接納,但還是耗費了半個時辰。

    “好了好了。”他吻著她的額頭,溫柔又憐愛的同時卻做著下流之事。

    不多時,抽噎沒了,寧離被裹挾進了紅梅林中,四處游走,毫無落腳之處。

    “喚我什么?”

    原本寧離還倔,咬著唇死活不開口,但孟歲檀自然有別的法子治她,沒多久她就投降了,“阿兄。”寧離乖乖的輕聲喚。

    “以后別去那種地方了,那種男子可有我好?”

    “皎皎,你可畫過他?”

    “還有一處沒畫,明日也添上可好?”

    聽到這種令人羞恥的話,寧離捂著臉不想面對,這都什么跟什么,但索性都被誤會了,她也沒法子說出口她去那種地方的目的。

    折騰了大半夜,寧離最后昏了過去,她發誓明日要遁逃,半個月,不,一個月絕不見孟歲檀一面。

    翌日醒來時,她已經被收拾干凈了,身上穿著干爽的衣裳,躺在干爽的被窩中,渾身……舒爽,似乎在溫泉中跑了一宿,雖然手腳酸軟,卻沒有任何不適的地方。

    她撩開簾子,嗓子有些干疼,想去尋些水喝。

    下一瞬,水杯遞到了嘴邊,孟歲檀輕扶著她的背:“已經給你去畫院告假了,今日好好休息。”

    他聲音沒有一絲的疲累,反而神采奕奕,寧離卻警惕的說:“不必,我覺得身上并未有不適的地方,我還是回去罷。”

    似乎猜到了她什么心思:“今日送你回徐府,接下來幾日我都會去接你,若是你不在,我身上這幅畫倒是可以叫徐老先生瞧瞧。”

    竟然威脅她,寧離氣得不行。

    見她的模樣實在可愛,孟歲檀又忍不住吻了上去。

    第63章

    最后在她的強烈抗議下孟歲檀才松口午飯后便把她送回去,寧離支著腦袋癱在床上,一會兒哼哼唧唧的說手疼一會兒說自己腿酸,要么就是指揮他倒水,。

    他脾氣一改往日冷淡漠然的樣子,就算是在處理公務也會依言親自為她做事,寧離嘗到了甜頭,就算是在家中也沒人這么對她百依百順,而她又是一個蹬鼻子上臉的人。

    她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再醒時已過午時,她急急忙忙的起身,而孟歲檀還在桌后不急不慌的翻書看,寧離一邊穿鞋一邊質問:“你怎么不喚我。”

    “你有起床氣,若是睡不足,豈不又要生氣。”他振振有詞,寧離無言以對。

    “我要回去了,你送我。”

    她把大氅拋給他向外走去,孟歲檀隨后跟上,懷泉早就備好了馬車,寧離便鉆了進去。

    “圣上已為太子擇選太子妃,過兩日是東宮大婚典禮,我大約會忙些時日,若是有什么事叫人來東宮尋我。”他仔細叮囑。

    “知道了知道了。”寧離心不在焉的敷衍。

    忙啊,忙好,她偷偷松了口氣,孟歲檀把人送到府門前便離開了,寧離回了府,阿寰和丘晏在園子里散步,見她回來笑著打了招呼。

    寧離現在見誰都心虛,沒多說便回了院子。

    孟歲檀并未再回宅子,而是回了孟府,恰逢孟歲璟和孟令臻相攜出門,二人見到孟歲檀后忙恭敬行禮:“兄長。”

    他神色愉悅,便罕見詢問:“作何去?”

    自寧離離開,孟歲檀已經許久沒搭理二人,或者說沒再搭理眾人,這還是第一次關心他們。

    孟令臻受寵若驚,磕磕巴巴道:“兄長,孫閣老家置辦了賞花宴,邀我們去參加。”

    孫閣老,是了,謝昶下臺后圣上新封了閣老,孫家的女兒便是圣上為太子選的太子妃,他微微頷首:“早去早回。”

    言罷便繞過二人離開了。

    孟令臻拐了拐孟歲檀:“兄長今日怎的好端端的這么高興,許久未見過他這般高興了。”

    孟歲璟亦感嘆:“是啊,說不準好事將近。”

    思及先前聽到的話,孟令臻身子僵了僵,小聲問:“兄長真的要娶寧離啊,分明先前……也不是這樣,我與她的梁子甚大,想來她也不愿同我共處一個屋檐下。”

    孟歲璟嗤笑:“兄長才不愿叫寧離回來,要我我也不愿,你別多想了,今日你的夫婿也來,好生促進感情,把你那臭脾氣收斂些。”

    孟令臻一聽孟歲璟又開始說教,有些不滿:“怎的你如今跟兄長一般。”

    ……

    接下來的半月,孟歲檀確實如他所言,忙的沒有空來見她,但時常的點心、吃食、首飾倒是送的越來越勤,甚至闔宮都曉得他們二人的事,但凡路上遇見個官員都會笑瞇瞇的看著她。

    剛開始寧離還羞憤不已,后面已經習慣了,再者孟歲檀許久不出現,她又樂的清閑,沒了那么大一個黏糕自然渾身松快。

    但是很快她就隱隱有些不適,總覺得缺少了什么,她也沒在意。

    隨著時日越來越長,孟歲檀還是沒出現,寧離開始胡思亂想了。

    隨之而來的氣悶,連云黛都問她怎的這幾日不大高興的樣子,寧離只是勉強笑笑,沒說什么。

    只是今日倒是來了位罕客,高氏帶著宿朗和宿泱來徐府看望寧離,寧離已經許久未見他們了,不見還好,見了不免就有些想念。

    “阿娘來了,自我回來,也還未去看望,阿娘不知道吧,我升職了。”她笑嘻嘻的樣子全然不似以前小心翼翼的模樣,叫高氏看了又是感慨又是歡喜。

    “好,好,阿娘已經知道了。”高氏摸了摸她的臉,寧離陷在高興中,這才發覺高氏似乎老了不少,眼角多出了許多細紋,兩位孩子也默不作聲。

    “阿娘,怎么了?”寧離笑意緩緩收斂。

    “你大約還不知道,元陽伯勾結庸王,只是宿謙扶持太子有功,圣上念在有功,并未牽連元陽伯府,前幾日,獄中傳來消息,他走了。”高氏笑著說,但眼眶卻是紅的。

    寧離垂下了手,輕聲問:“阿娘可還記得爹爹。”

    高氏愣了愣:“自然記得。”

    “我從未讓阿娘作出過選擇,只是我也知道,阿娘只是個弱女子,這些事原本不應該怪你。”她嘆息了一聲,輕聲說。

    寧絮離開,高氏能毫不猶豫的拋棄,如今元陽伯離開,高氏卻為他紅了眼眶。

    “不是這樣的,皎皎,阿娘只是……他并未有害過你父親,他也是被利用罷了。”高氏勉強解釋著。

    愛與不愛,一目了然,寧離想問她,爹爹當初對她也不差,要什么給什么,二人相敬如賓,她理解高氏為了生存離開,卻不理解為一個后來的,不那么在意她的男人而難受。

    她不想再多說什么:“我知道了,阿娘走罷,我累了。”

    高氏欲張唇解釋,但觸及到她疲累的神色,最終什么都沒有說,宿泱想去牽寧離的手,但是宿朗朝她搖了搖頭,宿泱還是收回了手。

    高氏離開后,寧離垮著臉癱在床榻上,一動不動,她這時竟有些想孟歲檀了。

    本來習慣性的要忽視,但是卻鬼使神差的起身:“阿喜,備馬車。”

    孟歲檀剛從大理寺出來,他想加快進程,在太子大婚前便把寧絮的案子查明白,屆時給寧離一個驚喜,也好順理成章的提下一個進程。

    懷泉湊在他耳邊輕語了幾句,孟歲檀臉上一閃而過詫異。

    他當即吩咐馬夫:“去松云巷。”

    馬車拐道離開,停在宅子門前,他下了馬車,腳步細瞧還有些倉促,管事的上前說小娘子在寢居歇息。

    孟歲檀便放緩了腳步,輕輕推門而入時帳子里有一團鎖在薄被中,散發著清淺的呼吸,他輕手輕腳的湊近,掀開薄被,露出一掌睡得酣甜的臉來。

    他神情隱隱有些動容,喉頭微微滾動,俯身輕輕一吻落在她臉上,這一吻叫本就淺眠的寧離幽幽轉醒,隨后雙手勾上個他的脖子。

    孟歲檀便順勢抱著她,讓她埋在自己懷中。

    熟悉的藥香讓她徹底安定了下來,他的懷抱總是讓她很舒服,忍不住像個兔子似的越拱越深,恨不得嵌入。

    “怎么了。”他沉聲問。

    “沒什么,你干什呢去了,怎么許久人影都不見。”大約是沒睡醒,真話都暴露了出來。

    淺淺的笑意劃過眼眸,這種被需要感讓他很滿足,便忍不住輕啄悶的溫熱的唇。

    過了一會兒,她清醒了,意識到剛才說了什么,有些懊惱,遂正襟危坐的起身,還矜持的抻了抻衣裙,施恩一般:“給你個機會讓你見我罷了,若是不愿走就是了。”

    孟歲檀順著她說:“不敢,自然愿意。”

    這還差不多,寧離頗為美滋滋的哦了一聲,孟歲檀撫著她的發絲:“今日可是發生什么不高興的事了?”

    寧離想到高氏,悶悶撇了撇嘴,竟也放下心防緩緩訴說今日的事。

    “說不怨是假的,我沒有怨她拋棄我,我只是怨她已經忘記了我爹爹。”她趴在孟歲檀胸口喃喃。

    “關于你父母的事,你亦未問過你的母親是如何想的。”孟歲檀實在的說。

    寧離說這事只是為了得到他的哄誘,并非客觀的評價,故而對他的態度有些不滿,便起身語氣不大好:“你倒是知道。”

    孟歲檀也沒生氣:“我自然不知,但只是說實話罷了。”

    實話,寧離冷笑一聲,頗有些無理取鬧:“若是你死了,你希望我忘掉你是嗎?”

    “自然不是,只是這是兩碼事。”孟歲檀蹙著眉,有些不悅,不滿她怎的好端端這般說。

    但寧離已經怒氣涌了上來,這些日子的消失加上他的態度,讓她沒來由的生氣,她覺得這不是她想要的,這么一想,便隱隱后悔自己草率的交付。

    越想越生氣,寧離胸膛起伏了幾下,立刻翻身下床,孟歲檀自然不會允許她走,錮著她的胳膊說:“去哪兒?又怎么了?”

    他語氣不大好,實際上并非故意,只是著急,但寧離卻誤以為他不耐煩,直接甩開了他的手:“別碰我,我沒怎么,少管我。”

    孟歲檀怔了怔,不明白她好端端的發這么大的火。

    愣神間,寧離已經穿好了鞋離開了。

    往外奔走的間隙,她想,今日就不該來這兒,遂越想越委屈,叫車夫把她送回了府。

    懷泉有些無措,也不敢伸手攔,隨后追來的孟歲檀撫了撫額角:“備馬,我去瞧瞧。”

    患得患失的寧離坐在馬車上委屈的直掉眼淚,細數了孟歲檀的重重惡劣跡象,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憐,被辜負,決定二人再也不要見面。

    她下馬車后被虞少淵叫住:“皎皎。”

    她喪氣的抬頭:“師兄。”

    “布行新紡了一批布,你手藝好,去鋪子中幫忙瞧一瞧怎么修改花色唄。”

    寧離雖心情不好,但也知正事要緊,便點了點頭,沒回徐府,便跟著虞少淵走了。

    又急又擔憂的孟大人恰巧看見二人上馬車的背影,心頭的不悅愈發翻滾洶涌。

    第64章

    虞少淵發覺寧離安靜了不少,也不似平常那般嘰嘰喳喳的說話,便側面打探:“怎么了?瞧你不怎么高興。”

    “還好。”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也沒有隱藏,對上虞少淵擔憂的視線,她下頜擱在手背,決定把不快跑在腦后,現在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就是無理取鬧。

    她不敢承認自己其實有些患得患失,分明享受當下是自己說過的話。

    馬車停在布行,目前虞氏布行已經有好幾間鋪子由虞少淵掌管,鋪子前聚集了許多人,生意火爆,二人相攜進了鋪子,孟歲檀跟在身后黑著臉目送二人進去,所以對他發火只是為了找借口來找虞少淵?

    如果寧離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為他的莫名其妙和離譜而感到無語。

    虞少淵自覺的跟在寧離身后,這一下午,寧離都專心做手頭的事物,只要一停下來就會莫名氣悶,隨后又趕緊搖頭把這些煩心事拋諸腦后。

    回了徐府,徐老夫人把她叫到了正廳同寧離商議,快到端午了,想趁著時節帶她回徐家老宅見見各位親戚,也好有個來往。

    正逢寧離和孟歲檀賭氣,便沒多想就答應了下來,還故意不打算叫他知曉。

    老宅所在的臨城離京城也不遠,快馬來回三日,在那兒住兩日,也剛剛好。

    當日,徐老夫人便收拾東西隔日帶著寧離奔赴老宅,孟歲檀并不知寧離已經離開,反而想著那日當是自己哪兒叫她不高興,故而雖對她同虞少淵離開的事酸澀難忍,但還是第二日便借著拜訪丘晏如去了徐府尋人。

    丘晏如沒空接待他,只叫下人說寧離同徐老夫人離開了京城,五六日才會回來。

    下人稟報時,孟歲檀的神色難看的可怕,小廝觸及到他冷厲的神色時一駭,忍不住低下了頭。

    他沒再說什么,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

    寧離隨徐老夫人在去臨城的路上,徐老夫人一直在絮絮叨叨:“你伯祖父性子冷,不愛說話,但人還是不錯,你姑奶奶性子熱,愛管閑事,要是說了什么不中聽的哈千萬別在意,還有一眾兄弟姊妹,都是同齡人,你去了也能說說話。”

    徐秋錦也附和:“是啊,記不住稱呼也無妨,叫你師兄擋著。”

    此次隨行仍舊是聶青瀾陪同,寧離心不在焉的敷衍著,這每日越來越熱,聽聞臨城涼爽,是個避暑的好地方。

    走了兩日,馬車進了臨城,便往老宅去。

    徐家老宅氣派的很,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許多的匾額,正堂四周掛著自列祖列宗開始到這一代所有畫師所得的榮譽,氣派斐然。

    老宅門前候著許多人,徐秋錦共兄弟姊妹四人,他是行四,在外面等著的是行二行三,行大年歲和眾人差的大,早年已經去了。

    除去伯祖父和姑奶奶,還有伯祖父的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姑奶奶的兩個兒子三個女兒。

    伯祖父家的四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均已成婚,姑奶奶家的年歲倒是同樣亦然。

    馬車停在老宅門前,徐老夫人和徐秋錦率先下了車,伯祖父和姑奶奶迎了上去,兄妹三人許久未見,甚是想念,而后是聶青瀾,自然其他的郎君婦人紛紛打招呼。

    寧離是最后下來,她一身雪白罩紗,輕如蟬翼,櫻粉色的披帛披在肘間,眉若煙黛,極致的麗色驚嘆到了眾人。

    “這就是寧丫頭吧。”說話的是一位和藹的老夫人,年歲比徐老夫人還大些,銀絲半白摻雜,眸光炯炯有神,卻不顯犀利。

    “見過三姑奶奶。”她知禮屈膝拜見,又向旁邊那位寡言的伯祖父見了禮。

    她轉身對上了幾位小叔叔小嬸嬸的視線:“寧離見過幾位小叔叔小嬸嬸。”

    顧長明無意對上這位“小表妹”的視線,被這如鹿般的眸子輕輕觸動了心弦,登時有些手足無措,卻忍不住視線隨著她走。

    “進屋罷。”伯祖父招呼眾人,一群人烏泱泱的進了屋,寧離伴在徐老夫人身側環視老宅,沒去京城前徐秋錦和妻子也是住在此處,臨城幾乎無人不知徐家,更是天下無數學子夢寐以求來求學之地。

    “徐家有自己的書畫學堂,這兩日叫承憲去帶寧丫頭去轉轉,若是日后在京中呆累了,便回咱們自家學堂來,也是個清閑的差事。”

    姑奶奶顯然很有話語權,她早年喪夫,沒有再嫁,如今把控著夫家上下,又在徐府有一席之地,好不快活。

    寧離點了點頭,顧長明邀功般:“祖母,還是我去罷,三叔母有了身孕,三叔還是好好陪三叔母比較好。”

    姑奶奶也沒多想:“行,那就你去。”

    寧離發覺并未見著伯祖母便問徐老夫人,徐老夫人悄聲道:“你伯祖母身子不好,不宜見客,晚些我們也要去瞧瞧。”

    姑奶奶吩咐廚房準備晚上的席面,順便叫了寧離上前,仔細瞧著她的眉眼:“好孩子,你的事姑奶奶已經曉得了,能歸家來已是不易,日后多回祖宅走到,你這么多的哥嫂姊妹,都是一家人。”

    寧離乖巧的應了聲,姑奶奶又問:“可有婚配了?”

    徐老夫人急忙說:“還未有呢,不過隨她喜歡,我們也不大想插手。”

    “這可不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寧丫頭父母親都不在身旁,你們不得多加上心,哪有隨孩子去這一說。”姑奶奶有些不滿,好管事不成還好管人,深深相信老一輩無論如何鹽吃的總是比你多,聽他們的準沒錯。

    徐老夫人笑得尷尬,和徐秋錦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視線中看出了無奈。

    二人年輕時,這位“三姐”對二人的幫助頗大,二人平時也是對她素有敬重,徐老夫人唯獨怕寧離覺得煩,掌心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寧丫頭,我們家長明還未婚配,你瞧瞧,人就在那兒,也是一表人才,不比京城的郎君差,都是自家人,知根知底,你覺得呢?”

    寧離心里頭還裝著事,心不在焉的,冷不丁又被長輩拉郎配,反應過來后對上了顧長明的視線,二人都是臉頰一紅。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寧離實在不好打姑奶奶的臉,便只是微笑不說話,卻叫姑奶奶以為是但憑做主的意思。

    吃飯的時候還特意叫二人坐在了一起,眾人對自家老祖宗這喜好撮合人的行徑感到無奈。

    孟歲檀趕到臨城時直奔府尹處,徐家老二便任臨城府尹,他屆時落榻府尹宅中也算是有正當的名頭。

    徐宏升還在家中吃飯,便收到了有大人物來臨城的消息,話也來不及說就趕去了府衙,孟歲檀背著手四處環顧,徐宏升抻了抻袖子,膽戰心驚的拱手:“下官見過少傅大人,不知您來沒做什么準備。”

    他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好端端的惹來了這位。

    “徐大人不必緊張,我來臨城只是拜訪友人,臨時來的巧,尋不到落榻之處。”

    徐宏升忙說:“這好辦,下官這就叫人去最好的客棧給大人準備。”

    孟歲檀卻說:“不必,我瞧著徐大人府宅便可,方便、也近,不必另外花心思準備。”

    什么,徐宏升汗滴了下來,住家才要花心思準備,何況現在家中有親戚在,亂糟糟的,豈不麻煩。

    他委婉建議:“大人,不是下官不想,不巧,家中今日遠在京城的親戚來訪,也就呆幾日,家中亂哄哄的,大人定休息不好啊。”

    “哦?京城來的,是何人?說不準我倒是認識。”孟歲檀故意問。

    徐宏升剛想說怎么可能,卻想到三叔祖父家的幾位弟子皆在畫院任職,說不準還真的熟識。

    “下官叔父來訪,堂師兄姓聶,名青瀾,是在畫院任職。”他恭順的提及。

    “原來是徐老先生和聶大人,我在京中同他們雖算不得熟識,但也是有點頭之交,如此我倒是想拜訪一番了。”

    見孟歲檀打定了主意,徐宏升不好拒絕,便伸手:“大人請。”

    回府時,徐宏升便趕緊叫管事的安排屋子,他并沒有驚動府上的老祖宗,眼下老祖宗們還在敘話,冒然打擾兩頭都不討好。

    “大人,您請。”

    徐宏升一路帶著孟歲檀進了后宅,花園中有兩位婢子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那位寧娘子長的可真好看,比五娘還好看。”

    “是了,怪不得姑奶奶急得想把寧娘子許給四郎,也太心急了。”

    “人老了,你還不知道姑奶奶的性子,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哎喲,這要是成婚,第二日恨不得就讓你誕下孩子,三郎不就是如此,老夫人就是同她不對付,才總是免得見面,不然總是被姑奶奶氣得心口疼。”

    徐宏升臉黑如鍋底,沒成想客人上門便遇到了自家下人嚼主子的舌根,登時呵斥:“誰在那兒私語偷懶。”

    兩位婢子登時嚇得跪在了地上,徐宏升不想讓人看笑話,呵斥了幾句便打發了去。

    卻沒瞧見孟歲檀的臉色陰沉的可怕,像是崩塌的山脊,又似烏云遮日,深邃的眉眼蹙了起來,眼眸凝著寒霜,他渾身叫囂著要把人抓回來,亦或是宣誓主權,但死死克制的怒意讓他忍不住隱匿了顫抖的手臂。

    第65章

    “徐府這是有好事將近了?”他忍下怒意,似笑非笑的詢問。

    徐宏升訕笑:“大人莫聽這些下人的胡話,沒有影兒的事在這兒議論,閑得慌。”

    孟歲檀笑了笑:“看來這沒影的事兒倒是傳的人盡皆知,徐大人得好生肅整一番家風了,免得這下人們嚼弄舌根生了事端。”

    徐宏升好歹也是做官的,一身的心眼子,一下子就覺出了不對,他思來想去,很容易的猜到了源頭,從未來過臨城的大人物突然在叔祖父他們來的當日也便來了,還同叔祖父他們熟識。

    又聽到下人們在嚼女郎的舌根時心生不悅,這太明顯了,徐宏升忍住心中的驚濤駭浪,笑臉相迎:“大人說的是,下官必定好好肅整。”

    打點安置好孟歲檀,徐宏升叫人知會了一聲幾位老祖宗,得知叔父和叔母已經歇息,便也沒有特意去叫人告知。

    寧離則被顧長明帶著去參觀了書畫堂,堂內分設幼子、童子、少年、青年堂,不同年齡的女郎和郎君皆有,均著青色堂服,廊沿下掛著許多風干的畫作,顧長明說:“皎皎不如指點他們一二?”

    寧離擺手:“我如何能指點的來。”

    “你如何不能,畫院魁首,自然是可以的。”顧長明攛掇著,已經有許多的學生湊了過來,看著這位漂亮的娘子,得知她便是今年畫院的魁首,眸中掩蓋不住的艷羨和崇拜。

    寧離被這么多人圍著,臉燒得慌,但她沒再推拒,免得露了怯給徐秋錦丟人。

    顧長明叫人搬來了桌椅,鋪上了紙,備好了畫筆顏料,寧離淡然坐下,周遭圍滿了學生,她不急不緩的開筆勾勒。

    時間有限,她沒有示范細筆,仍舊是選擇了寫意。

    她揮筆時的動作并不似尋常畫師的豪邁大氣,反而靈動輕巧,畫最能反應一個人的性情,走筆間的每一處頓落都值得琢磨和深思。

    顧長明的視線透露著欣賞和驚艷。

    半個時辰過去,寧離落筆后叫人把畫用架子撐起,懸在空中以便觀看。

    山巒起伏,水鳥輕掠湖中央,天邊的云中透露著灑金之照,像是日輝下徐徐展開的秋景。

    眾人驚嘆間顧長明掌聲清脆響起。

    趁著學生們全圍在畫周遭,寧離脫身出來,唇角的笑意還未斂盡,顧長明誠心夸贊:“我的水平遠不如你。”

    寧離謙虛道:“你別這么說,倒叫我找不北了。”

    二人又逛了會兒,眼見著天色黑了,便回了徐府,在抄手游廊處告別,乘著夜色,寧離腳步有些飄飄然,全然沒有聽到身后未與她同拍的腳步。

    隨即一只大手橫過來把她攔腰抱起,捂著她的嘴進了她的臥房,剛一進屋就踢上了門,追逐著她的唇親吻,他像是暴怒的野獸,瘋狂撕咬卻又小心翼翼呵護。

    “你瘋了?”寧離煩躁的推開他,沒有推動,卻被人攬得更緊。

    “為什么跑到這兒。”

    “你是不是后悔了。”

    “不可以后悔。”

    寧離從最初的驚詫到現在的平靜,不得不說,她的目的達到了,要說孟歲檀不正常那她也有些不大對勁,對此她沒什么驚慌,反正歸結到被他逼得就好。

    寧離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屬于自己的惡劣。

    孟歲檀抱著她的腰身,察覺到她的不回應,以為是自己說對了,心都涼了半截,他吻得越發深重,越發纏綿,渴望得到回應。

    寧離淺淺的闔著眼,覺得還不夠。

    屋內氛圍旖旎,她的小衣搭在腰間,赤著腳輕輕的踩在他的胸膛,吻如疾風驟雨般落下,席卷全身,寧離薄唇微張,吐出又沉又緩的氣息,他的視線沉沉的裹挾著她,錮著她的下頜,絲毫不準她看向別處。

    饒是寧離再大膽,此刻也忍不住坦誠相見的羞澀,她抬手捂住了孟歲檀的眼,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大半夜過去后,寧離把人推開,卻又遭遇到了八爪魚般的纏黏,他不允許她離開自己的懷抱,做什么都是抱著,寧離推開了幾次,發覺沒什么效果,索性由他去了。

    “你毒發了又?”她沙啞著嗓音脊背靠在寬闊微涼的胸膛中,不滿問。

    “沒有,毒早就解了。”孟歲檀褪去偏執,又恢復到了正常。

    “這么容易?還拖的一副快死的樣子。”寧離輕輕嗤笑。

    “解藥只能是你。”他沉默片刻,回道。

    寧離許久沒說話,直到孟歲檀以為她不會再說時,呢喃聲傳到他耳中:“你慣會說好聽的話哄我,那時,我真的以為你會成婚。”

    孟歲檀的手緊了緊:“不會。”

    “不過成了便成了,你成婚大不了我便嫁給其他人。”略帶輕松的話語又說。

    孟歲檀又把人翻過了身,撐起身子認真注視:“我不會同別人成婚。”

    寧離輕撫著他的胸膛,滿足的觀賞著極具沖擊力的身軀,她沒有說,除了孟歲檀,沒有人會這么瘋癲的愛她,正常的愛戀固然美好,可瘋狂的愛意才吸引人沉淪。

    如果愛意不瘋狂不偏執,她怎么才能感受的到。

    大約是察覺到了她的好心情,孟歲檀面不改色的與她貼得近了些。

    寧離卻眉眼一蹙,嘶了一聲,伸拳頭搗了他一下:“滾。”

    第二日,日頭曬著院子暖洋洋的,顧長明早早的起身準備好了早點,今日他已經備好可計劃,帶小表妹去臨城好玩的地方賺賺。

    他站在院子外,很守禮的沒有進去,站了有一刻鐘,屋門突然打開,正當他神色一喜,下一瞬卻倏然慘白。

    一身著玄色衣袍的男子踏出了屋子,他身材高大,眉目深邃華美,透露著難以言喻的冷漠,看見顧長明后,冷冷瞥了一眼,便自如的吩咐寧離院子里的婢子。

    顧長明氣上心頭,幾乎想都沒想沖進去:“你是何人,竟敢擅闖女郎寢居,登徒子。”

    孟歲檀煩躁的看著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崽子:“我進我娘子的寢居,還要得你同意不成?”

    娘子?顧長明呆在原地,娘子是寧離嗎?可是叔祖母說她還未婚配,怎么突然冒出來個夫君。

    他冷笑:“你胡說什么,皎皎未曾婚配,你又是哪兒冒出來的賊子。”

    孟歲檀沒有跟他繼續掰扯,居高臨下睨了他一眼,而后寡言離開,顧長明卻被他這種無所顧忌的態度氣到了,徑直轉身去尋了他叔祖父母。

    徐老夫人正和那位昨日未見的魏老太太閑聊,她一向身子不好,平日也不大出門起身,魏老太太頭上帶著抹額,一旁的嬤嬤遞給她藥碗。

    “這人老了,整日泡在病罐里,我倒是羨慕你,瞧著康健紅潤。”魏老太太羨慕的說。

    “我也不成,只是成日想的少,怎么松快怎么活。”

    魏老太太聽出她在開解自己,她同徐吟春一向不和睦,這小姑子性子耿直,好管閑事,平時沒少伸手到她這兒,加之夫君又一向包容親妹,魏老太太年輕時還懶得同她計較,但老了這不快就積攢到心頭。

    徐秋塵也意識到了,時而避免二人見面。

    二人正說著話,顧長明冒失在外面大喊:“叔祖母,長明有事求見,急事。”

    魏老太太放下手中的碗:“這孩子,大早上的這么急吼吼的做甚,跟他祖母一個性子。”

    雖是埋怨,卻不見厭煩,反而有些寵溺的意味在,二人間的糾葛并未牽扯到兒輩、孫輩。

    “快叫他進來。”徐老夫人招了招手。

    顧長明進門后瞧見了魏老太太在,登時就閉了嘴,徐老太太見他欲言又止,倒是好奇的緊:“這是何事這么急。”

    “叔祖母安好、伯祖母安好。”顧長明一拱手,看了眼魏老太太,魏老太太一擺手:“我也乏了,你們二人說話去罷。”

    徐老夫人同顧長明去了外頭,越發好奇。

    “叔祖母,您不是說皎皎未曾婚配?”

    徐老夫人點頭:“是啊,未曾婚配,怎么了?”

    “我今日見一男子,竟出入皎皎表妹屋院,我質問他,他卻說皎皎表妹是他的娘子,長明憤然,便來尋叔祖母問個明白。”

    顧長明還算激靈,隱去了一些事,雖說他也差不多明白了二人什么關系,心頭發涼的同時瞧見那男子渾身矜傲的模樣便涌氣一股排斥。

    徐老夫人笑意一滯:“什么?娘子?”

    寧離還不知外面發生了何事,她起身后孟歲檀又回來了,隔著被子輕輕的按摩腰脊,手法力道剛好,把她的筋骨都松了。

    她腳一蹬,踩在了他的腿上,孟歲檀喂了些水給她,寧離又舒坦的瞇著眼躺了下去,像只饜足的貓兒。

    “皎皎?皎皎?”徐老夫人的叫喊聲在外頭響起,腳趾還在孟歲檀廣袖衣袍內蹭個不停的寧離倏然睜眼眼,坐了起來,完全沒想到徐老夫人會這個時候到訪。

    “糟了,我祖母來了。”她頭發還亂糟糟的,孟歲檀好整以暇的給她順著發絲,

    “嗯。”

    他神情不見一絲驚慌,反而在薄被滑落寧離肩頭時隱隱發暗。

    “嗯什么嗯,趕緊的,快快,藏起來,別叫我祖母發現。”她顧不得別的,披了間衣裳便起身推著他往屏風后面走,雖然孟歲檀衣著整潔,但是寧離卻頭未梳臉未洗,二人也裝不出敘舊的模樣。

    徐老夫人的聲音愈發的近,寧離的心跳的愈發劇烈,孟歲檀藏在屏風后,在寧離要出去時抓著她的下頜俯身吻下。

    寧離嗚嗚的抗拒,孟歲檀吻得愈發劇烈,唇舌糾纏,叫她的后背貼住了屏風,直到徐老夫人敲門聲響起,孟歲檀才放開了她。

    寧離眼尾的微紅還未散去,薄唇閃著水光,她攏了攏衣襟,瞪了一眼孟歲檀,隨后趕緊繞出去穿好了衣裳,外裳也來不及穿了,他她便匆匆穿好寢衣裝作剛睡醒的模樣去開門。

    “怎么這么晚才開門。”徐老夫人忍不住視線往里瞧。

    “您來的時候我還睡著呢,祖母,你怎么現在來尋我了。”寧離整了整頭發,手腳間略有些忙碌。

    “都日上三竿了,還不起身,我方才見了你伯祖母,才過來叫你。”徐老夫人說著,卻往里走去。

    寧離的心懸了起來,神色有微微有些不自然,尤其當然的余光瞥到屏風下露出一雙腳來時直接心涼了半截,早知便叫他藏在衣柜、或者床上也行,祖母總不會直接開衣柜或者往床上走罷。

    第66章 正文完結

    寧離一心虛,神情就有些輕微的不自然,現在去阻攔徐老夫人,怎么看都有些不對勁,徐老夫人進了屋坐在圓桌前,想開口詢問顧長明所問之事。

    但也有些不大好開口,畢竟這等私密之事,叫外人瞧見了本就不大好,她應當在這關頭維護皎皎,聽了旁人的話來質問算怎么回事。

    這一猶豫,氛圍就有些凝滯。

    徐老夫人余光一暼,屏風下面的衣角若隱若現,她還沒老眼昏花,這個角度她誤以為是寧離掛在那兒的衣裳,但她又掃了一眼,屏風上并未懸掛任何的衣飾,那顯而易見,屋子里確實有旁人。

    這一瞬間她頭腦清明了些,這個臉面她確實不能不顧及,她面上了然,隨即起身:“呀,方才走的急,我有東西落你伯祖母那兒了,我先走了,午時去你伯祖母那兒去一趟。”

    寧離懵懵的說:“嗯,好。”

    徐老夫人離開了,她松了一口氣,孟歲檀從屏風后繞了出來,寧離轉身說:“你趕緊走吧,叫人瞧見了多不好。”

    孟歲檀長臂一伸,把人攬進了懷中擁吻。

    這人也不知怎的,現在粘糊的要命,寧離推拒了幾下便軟了身子,陷進了他的懷中。

    一吻畢,濃烈幽深的眸子仿佛蘊含著無限情愫,孟歲檀是寡言的人,他不擅長動人的情話,但寧離只稍一凝,便懂他的意思:“……晚上若是沒事,便來吧。”

    孟歲檀神色顯而易見的溫和了些:“嗯。”

    寧離遲疑了一下,踮著腳吻上了他的側顏,薄唇呢喃:“阿兄。”

    孟歲檀身軀驟然緊繃,神情隱隱浮上一絲詫異,而后微微動容。

    “嘶。”寧離扒拉開她腰間的手,打了一下,“能不能輕些,總是手腳沒輕沒重,都把我弄疼了。”

    她委屈的撒嬌,揉了揉被捏紅的腰,孟歲檀趕緊輕輕的又幫她揉了揉:“對不起,手重了。”

    寧離淺淺笑了一下,沒再耽擱,讓人走了。

    耳邊便梳洗打扮,去了云霧堂見魏氏,徐老夫人還在魏氏那兒,這回姑奶奶也在了,魏氏雖然不大愿意,但還是和和氣氣的維持了表面功夫。

    顧長明站在姑奶奶身邊,見著寧離欲言又止神情復雜。

    寧離神色自若的和眾位長輩寒暄,體態規矩挑不出一絲錯兒,姑奶奶瞧著愈發滿意,給了顧長明一個眼神,顧長明卻心不在焉的沒有瞧見。

    午飯時,眾人聚在一處,徐秋塵才說府上來了一位貴人,是京城來的大人,此行來臨城有事要辦,人都來了,不妨一起用個飯,也好以示敬重。

    幾位老祖宗也是同意的,徐宏升便叫下人去把人請了過來,顧長明忍不住看向寧離,卻發覺她神色坦然,并無一絲心虛和不安。

    他有一肚子的話和疑慮想問寧離,但眾人都在,他不好鬧特殊。

    孟歲檀隨下人到來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府上未婚女眷也有不少,被他出眾的神姿一下就吸引了,頓時芳心微動,小鹿亂撞。

    徐秋錦詫異出言:“孟大人?你怎么在這兒。”

    “突發急事,路過臨城,叨擾了。”

    孟歲檀若有似無的掃過寧離,她并未看他,而是轉頭和旁邊的女郎閑聊,時不時浮起淺笑,瞧著很是云淡風輕。

    顧長明則臉色很難看,一直在不停的喝茶,仿佛那是酒一般,能解愁。

    幾位長輩對孟歲檀也沒有過多的打聽,只是隨意聊了些,飯后眾人散去,顧長明想了想還是沒忍住,走到寧離身前說:“皎皎表妹,我有話想問你。”

    寧離便隨他走到了一處隱蔽之地:“怎么了表兄?”

    “你與那孟大人是什么關系?”顧長明略有些急切的問,任誰都瞧得出他不對勁的神情。

    寧離神色淡了下來:“表兄這是什么意思,為何這般問。”

    顧長明便把他今晨遇到的事又說了一遍,寧離有些無語,對這孟歲檀的醋意實在是惱火,這廝偏就是恨不得攪混弄水,叫旁人知曉了,免不得來問一嘴。

    “表兄不必擔心,確實……如他所言,他不是什么登徒子,這次也是來尋我的。”見瞞不住了,寧離只好尷尬的承認。

    顧長明本以為她是被強迫,畢竟那人看起來便位高權重,不好說話,柔弱的表妹被這種人瞧上,指不定會受怎樣的欺負,原來倒是他想多了,二人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

    顧長明臉漲的通紅:“就算如此,表妹也不該任由他這般明目張膽,你們二人還未走明面過了三書六禮,這般實在太出格,若是這般不注意,豈非是……無媒茍合。”

    這話實在太重了,寧離眉眼一肅,神色冷淡,她并無任何心虛,直直迎上了顧長明的視線:“表兄此話皎皎明白了,只是這話是否有些太重了。”

    寧離有些氣不順,也有些想笑,祖宅比她想象的更重規矩,當然這事很大責任在她和孟歲檀,若是那廝不逞這個痛快也不會有這茬子事。

    顧長明意識到自己言語過激,吶吶:“表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女郎家的名聲是很重要的,莫要被那只會說空話的男人騙了,若是牽扯到叔祖父叔祖母便更麻煩了。”

    這是在指責寧離只顧自己想不,不顧徐老二人了。

    “這便不勞顧郎君操心了。”孟歲檀輕輕拂開枝葉,從小徑探出身,一身青袍仙姿玉徹,上前來輕輕靠著寧離的后背,以作支撐。

    顧長明一拱手:“在下知道這般說是有些多管閑事了,只是大人若是負責任有擔當,如何能叫一個女郎家這般沒名沒分。”

    孟歲檀輕輕一蹙便舒展了開,旁人不知,現在沒名沒分的可是他,是他上趕子求著要名分,低頭對上寧離的視線,那瑩潤的眸中裝著幸災樂禍。

    “此事是我的問題。”他擔下來這指責,神情淡淡的說,并無被指責的不快。

    寧離打住了二人的話:“好了,我知道了表兄的好意,順其自然罷,我也不會牽扯到祖父祖母,表兄不必擔心。”

    顧長明見她如此,便沒再說什么了,猶豫了離開了。

    寧離轉身一拂袖便干脆的走了,孟歲檀跟在她身后:“生氣了?這二愣子,我叫人去打他一頓出氣?”

    寧離氣笑了:“你打他做甚,若不是你昨晚非要來,早上便不會碰見他,若是你不逞強,便沒有這檔子事。”

    孟歲檀沒有反駁,沉默了片刻去牽她的手:“是我的錯,皎皎。”

    寧離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但是想來想去還是很氣,沒法子撒氣便只能撒在孟歲檀身上,她哐哐錘了他幾拳:“都怪你。”

    他任她撒氣,甚至露出一絲舒展的笑意。

    被打還這么高興,他大約是頭一個了。

    “那皎皎愿不愿意給個名分。”他的嗓音低沉蠱惑,叫她的手一頓。

    “看情況吧。”她心不在焉的說。

    還名分,她現在都沒心思搭理他,顧長明瞧著就是個死心眼,這下好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形象被覆滅了。

    她背著手朝院子走去,孟歲檀沉默寡言的跟在她身后,日頭透過竹葉撒在她的身上,墨發垂在身后輕輕的甩動,素紗裙裾如蓮花般綻放在腳下。

    寧離懶洋洋的模樣讓他心頭微癢。

    晚些時候,暮色籠罩了天際,徐宏升派人來說城里今晚有雜耍表演,還有龍州表演,便打算全家都出門去瞧。

    熱鬧的坊市內寧離挑了個臨窗的好位置,準備了碟瓜子,窗下的雜耍表演傳來陣陣歡呼聲。

    孟歲檀來尋她時費了好一番力氣,他懷中塞滿了香囊,不時有女郎跑上前塞到他懷中就跑,當著這么多人揶揄的神色,他實在不好處理這些,便只好一路揣著到了酒樓。

    寧離早就遠遠瞧見了,托著腮翻了個白眼,輕嗤了一聲,在他坐在身邊后嘟囔:“果然還是孟大人,很受歡迎啊。”

    孟歲檀把那些香囊都放在一邊,坐在她身側,周邊隔著屏風,他便把人抱在腿上親吻:“我是你的,你還在害怕嗎?”

    寧離沉浸在溫熱交吻中一頓,離開了他的唇,頗為惱怒:“我何時害怕了,你胡說什么。”

    “我都懂。”他輕輕的說。

    他的眸子如浩瀚的江河一般,時而輕輕泛起波濤,時而又怒拍江岸,卻甚少有這般寧靜時刻:“你還在害怕,所以你始終不愿說愛我,你還在斟酌,所以不愿給我名分,沒關系,是我做的不好。”

    寧離的眼驟然一紅,她明白,是她自己太偏執,沒有辦法交付,過了半響,神情軟化,慢吞吞的喊:“阿兄。”

    “嗯。”他輕輕的應聲。

    “你抱抱我。”寧離小聲說。

    孟歲檀把她嵌入懷中,讓她的腦袋靠在胸膛上,給足了她安全感,或許他們二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可是他此時此刻希望寧離能安心一些,讓現在覆蓋過去的夢魘。

    她存在于他的生命中,除了她之外便不會有別的色彩占據他的眼眶,如果他明白的早一些,或許他們現在已經孕育了屬于二人的后代,而他會給她這世上最濃烈的愛意,讓她永遠不會深陷于不安。

    ——正文完

    第67章 番外一

    冬日里,大雪翻飛,漫天雪白的宮道上走著一道青色的身?影,纖細瘦弱,毛茸茸的圍脖裹著白皙的小臉,沉沉的呼出一口冷氣。

    年關將近,宮里預備著年節,闔宮都要置換懸掛的圖,崇青館忙了一個月,寧離日日都騰不出手,忽略了自家相公,前幾日才把他趕回了孟府,自己待在徐府,怕是同外人說都不信二人成婚后是如此。

    但寧離也不想啊,誰叫她想坐到更好的位置,也不想被人說靠自己相公,只能事事爭著搶著,不過還好,今日的事完了,馬上就要放年假,也可以好好陪一陪家人了。

    不知?道孟歲檀是不是還在生氣。

    她出神的往宮門外走,路上遇到的吏員都恭恭敬敬道:“寧大人。”

    出了宮門,雪下?得越發?大,落在了他?的眉眼,風雪阻攔的視線都不甚清晰,隱隱約約,漫天的雪地中有一個小小的馬車候在那兒?,馬車前一道玄色身?影手執竹傘正矗立眺望。

    身?影修長,深邃的面容冷淡至極,寧離看?見那一抹身?影,嘴角忍不住揚起,但又不想表現的太明顯而克制的壓下?。

    走近了,她微微拿喬般撅著嘴,冷淡的男人張開懷抱,微微示意。

    寧離這才滿意,笑嘻嘻的沒再忍笑意,小跑著撲入他?懷中,厚實的大氅溫暖,具是他?的體溫,小小的身?子嵌入懷抱,被這個體溫包裹,她滿足的喟嘆:“你怎么?來了啊,不是說公務繁忙嗎?”

    昨日她叫人回?府,結果懷泉跑了一趟說他?“公務繁忙”,寧離不傻,知?道這是生?氣了找了托詞。

    “我若是不來,你就不會主動?來。”低沉的聲音隱含淡淡的不滿,一只手緊緊的攬著她,好聞的檀香充斥在鼻端。

    寧離埋入他?胸膛撒嬌:“哎呀,來了來了。”

    打馬虎眼孟歲檀已經懶得同她計較,寧離一向如此,似乎是在計較得失,在一起后二人也不乏鬧過別扭,無外乎孟歲檀覺得她忙起來便很割裂,任何事都不會比這一件事重要,包括他?。

    他?也訴說過不滿,但寧離又總會敷衍的哄好他?,然后又轉頭投入忙碌的事中,他?氣悶,煩躁,但等到這件事結束后,寧離又會重新黏黏糊糊的。

    但下?一次他?又會被她氣到。

    “我們回?家吧。”他?低頭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頭發?,滿目柔情?和?無奈。

    二人坐著馬車回?了煙雨巷的宅子,是三年前孟歲檀送給寧離的,二人成婚后就一直住在這兒?。

    進?了屋,寧離跺了跺腳,搓著手把冰涼的手放在他?衣襟口捂著,孟歲檀面不改色的握著小手到炭盆前烘烤。

    二人已經有不少?時日沒有好好的溫存,寧離先湊上去親吻的,也不知?怎么?的,她看?著這人正經無比的樣子就想弄亂,就忍不住,她時常犯上作亂地捏著他?的臉:“孟大人這張臉倒是生?的絕色,可惜吃的太晚了。”

    溫熱的唇互相追逐,孟歲檀嫻熟的低頭迎了上來,他?長臂一撈,就讓她面對面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微涼的指節扶上了敏感的腰肢。

    寧離癢到差點?破功,后果就是在他?懷中笑個不停。

    一向冷淡的孟歲檀面容上也忍不住閃過一絲笑意,笑得差不多了,寧離微微喘著氣,眸色濕潤,二人又糾纏到了一起。

    這一晚連晚飯都沒吃,二人廝混了一整夜,屋內的炭盆燃得火熱,氣溫節節升高,寧離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般,汗液濡濕了她的頭發?,淺淺的喘著氣,汗珠像是在吸附在乳酪上,欲落不落。

    二人貼的極緊,孟歲檀又向來從容不迫,今夜眼眶也漫出了一絲紅意,大約是二人許久沒有親密,宛如連體嬰似的,不愿放開。

    “阿兄……”她輕輕呢喃,嗚咽著哭出聲。

    孟大人的半邊身?子都酥了,頭皮宛如炸開了一片煙花,又過了一會兒?他?叫了水,巨大的浴桶足以放下?二人,寧離趴在桶沿上昏昏欲睡,任由他?給自己擦背。

    “明日日我們得回?徐府住幾日,祖母念叨了好些?次。”孟歲檀輕輕說。

    “嗯……好。”寧離迷糊應付。

    他?沒提回?孟府的事,往年都是他?一人回?去,寧離剛開始還糾結了一會兒?,覺得二人既然重新在一起了不然也回?去做個客,放下?過去的事也算是翻篇。

    但她確實無法?這么?安慰自己,寧離向來不是嘴甜的人,也不大會說好聽的話,簡而言之就是又矯情?又倔,真叫她去了,也不過是沉默著什么?也不會說不會干,而且她也翻不了篇。

    當她把自己的決定告訴孟歲檀時,孟歲檀竟什么?也沒說,那日是他?自己回?了孟府。

    幸而他?把兩邊平衡的很好,寧離疲憊的打了個哈欠,她現在也什么?都不用操心,孟歲檀前頭后頭兩手抓,讓她毫無后顧之憂,也不似尋常的婦人,圍著宅子轉。

    但她也沒有一味的讓他?遷就,自己也會去結交和?維護朝中官眷的關系,雖然每次回?府都要和?孟歲檀抱怨好半天。

    “還有趁著過年要回?臨城一趟,顧長明的女兒?出生?了,要備些?禮。”

    擦背的手落在了腿上,寧離還是歪著頭嗯了一聲,像是困到了極點?。

    而后她被翻了個身?,修長的腿上劃過點?點?水珠,虬實的胸膛貼了上來,寧離的后背咯得生?疼,不耐的皺了皺眉,而后人被撈了起來,面對面抱在一起。

    寧離朦朧間看?著他?居高臨下?凝著的眉眼,深邃的眉眼滿是肅冷,克制已經印在了他?的骨子里,但寧離還是喜歡看?他?發?狂的模樣,她忍不住絞著他?的腰身?,任由濕潤的吻落在她的頸側。

    翌日,庭院中落滿了雪,屋內屋外冰火兩重天,寧離舒展了腰身?,忍不住把小腿伸到外面,白皙的腳腕上纏繞著一圈微紅的指印,瞧著曖昧有旖旎。

    “醒了?”孟歲檀只著中衣坐在床榻邊,俯身?落下?一個輕吻。

    “餓了。”寧離抱著他?的脖子,忍不住撒嬌。

    二人不過幾日沒有住在一起,黏得像好幾個月沒在一起,寧離就是黏得要命,嗓音也甜膩的不行,指使他?做著做那。

    “廚房已經備好飯食了,我端過來給你。”孟歲檀輕笑著同她粘糊,他?也很享受這樣親昵的相處,難以想象,一向冷淡的孟大人也是一個極為黏人的人。

    他?黏人的程度難以想象。

    寧離也是在成婚后才發?現的,這廝開始無所顧忌,過去三年,先是在家里,不允許脫離他?的視線,恨不得拿根繩子拴著,而后,他?的控制欲慢慢展露。

    在房事上,他?的需求極大,大到寧離有些?受不了,拿各種理由推脫,奈何剛開始還收斂了些?,后來就無所顧忌,不給就生?悶氣。

    生?悶氣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一句話都不說,但該黏糊還是黏糊,有一次他?三天不開口,寧離才發?現不對勁,再三追問下?才搞清楚原因。

    寧離也是又氣又好笑。

    但她想著,算了,別的地方他?什么?都縱容自己,這方面由著他?去吧,然后就造成了她連續半個月腿打著顫去上值。

    然后她就借口跑回?了徐府和?徐老夫人住了幾日,才將將養回?來。

    飯菜端來了屋子,寧離吃飽喝足又往床上一躺,放假就是舒坦,她撐著臉看?著孟歲檀在桌案后處理公務,自從三年前他?便把書房搬到了寢居,以求寸步不離。

    俗話說的好,認真的男人最好看?,寧離只看?了一會兒?就又蠢蠢欲動?,她光腳踩在地毯上,倚進?了他?的懷中,孟歲檀自然而然的攬著她:“怎么?了?不是困嗎?”

    寧離吧唧一口親在他?側臉:“我睡這兒?,你繼續處理公務吧。”

    說完就縮在他?懷中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差不多睡了一個時辰,寧離醒了過來,卻已經躺在了床上,孟歲檀也睡在一側,睡得很沉,懷泉說,這幾日在孟府都沒有睡好,皆是淺眠,半夜還會夢魘醒來,醒來就坐一夜。

    這個悶葫蘆,就這一點?不好,寧離也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該老氣他?。

    正出神想著,孟歲檀睜開了眼,二人具是睡得身?體軟熱,自然而然的纏抱在一起。

    吻著吻著擦槍走火,寧離掙扎著推開了他?,警惕的裹著被子:“今日傍晚還要去徐府,我們該起了,免得耽誤時間。”

    孟歲檀看?她這一副防備的模樣,有些?好笑,悶笑著抱著她撓她癢癢,寧離差點?笑岔氣,哐哐的錘著他?。

    二人身?軀抱在一處,遲遲磨蹭,眼看?著箭在弦上,寧離不得不勉強退了步,氣沖沖的放開了他?,但沒多久,她雙眸覆上了一層潤色,拜倒在他?的研磨下?。

    等到了徐府天色已經黑了,地上積起了厚厚的一層雪,寧離裹成了一個粽子,頭上還帶了一個臥兔兒?,下?馬車時腳底一打滑,差點?摔倒,幸而被孟歲檀扶住。

    方叔高興的引著二人進?了屋,正廳內,大伙兒?都聚在一處圓桌上,就差二人了。

    徐老夫人抱著寧離喊乖乖,徐秋錦叫孟歲檀坐在他?身?側,旁邊備了一壇酒。

    丘晏如家的女兒?鬧著要寧離抱,寧離彎腰把她抱在腿上,寧離夸她可愛,糯糯的小臉蛋蹭著她的胳膊害羞地埋起了臉。

    眾人歡聲笑語,孟歲檀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同徐秋錦喝酒。

    阿寰捏了捏女兒?的小鼻尖低聲問:“你們二人已經成婚三年,沒有想法?也生?一個嗎?”

    生?子,寧離陷入了沉思,細細想來她確實沒有同孟歲檀談論這般事情?,但是看?阿寰一家幸福恩愛的樣子,寧離覺得也不是不可以。

    入夜,躺在床榻上出神的寧離枕著孟歲檀的手臂問:“相公,你覺得珍珍如何?”

    珍珍是阿寰女兒?的小名,寓意珍寶,她側過身?子,沖著閉上眼的孟歲檀說。

    “甚好。”

    就兩個字,沒有別的評價,甚至語氣都沒什么?起伏,讓寧離懷疑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喜歡珍珍嗎?”

    這話讓假寐的孟大人睜開了眼,波瀾不驚的看?向她:“我喜歡你。”

    寧離:……

    這是一回?事嗎?

    雖然不滿他?的歪區了話題,但還是被他?取悅到了,寧離打了他?一下?,二人在徐府住,外面下?人守著,孟歲檀總歸會收斂些?:“我的意思你當真不明白?”

    “不明白。”他?淡淡的回?,甚至背過了身?。

    嘿,這狗男人什么?意思,寧離黑了臉,幽幽道:“徐府甚好,多住幾日可好。”

    孟歲檀又面不改色的轉了回?來,把人擁到懷中,輕輕拍打。

    寧離雖說心中忿忿,但在他?的刻意哄誘下?還是很快進?入了夢中,連帶著忘了她要說的話。

    第二日,二人沒有賴床,起來幫著徐府準備過年的年貨,徐老夫人最擅長捏豬肉丸子,炒一些?米花糖、芝麻糖,腌咸菜,事事親力親為,盧夫人也在旁邊幫襯。

    寧離瞧著心不在焉,孟歲檀白日便回?了孟府侍奉祖母和?母親,直到晚上再回?來,珍珍拿著一個撥浪鼓在雪地里玩兒?,阿寰看?她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便問:“怎么?了?這么?不高興,和?孟大人吵架了?”

    吵架?他?怕是沒那個膽子。

    寧離抓了把臉:“沒。”

    阿寰笑笑:“我瞧孟大人寡言,你平日和?他?在一起不會悶?”

    悶?確實是個悶葫蘆,大約是知?道自己開口沒好話,很容易惹她生?氣,孟歲檀平日便減少?了開口次數,用行動?證明愛意,寧離想到臉頰忍不住一紅。

    “還……好,他?素日倒也不會太悶。”

    她揪著枯葉,還陷入昨夜的糾結,怎么?辦,她覺著孟歲檀好像沒有為人父的心思,怎么?會這樣呢?他?總是和?常人不大一樣。

    寧離同阿寰說了自己的心思,阿寰有些?詫異,隨后若有所思:“或許你該同孟大人好好商量溝通,畢竟這也是大事,二人還是要坦誠相見。”

    她哪里沒有坦誠相見,寧離覺得很冤枉,分明是他?躲躲避避。

    但他?她還是說:“我知?道了。”

    阿寰向珍珍招招手:“過來。”

    珍珍噠噠地跑了過來,阿寰擦了擦汗,并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珍珍重重點?頭。

    晚上時,孟歲檀踏著風雪進?了屋子,還在吃飯的的珍珍當即跳下?阿寰的膝蓋,跑向孟歲檀,并張開手:“小姨父抱。”

    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滴溜的轉,孟歲檀愣了愣,隨即視線瞄向寧離,寧離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孟歲檀沒說什么?,只是靠近炭盆暖了一會身?子,便矮身?抱起珍珍,走到飯桌前坐下?。

    小小的人兒?靠在他?懷中,他?竟沒有絲毫的不適,反而自若的喂起了飯。

    這么?一來回?,珍珍反而黏著他?不回?去了,阿寰好說歹說才哄她:“明日早上再來,小姨父帶你去堆雪人可好?”

    委屈的小女郎眼睛紅紅的點?了點?頭。

    阿寰走后,寧離背著手猶豫著要不要問,孟歲檀轉身?:“吞吐了一日,可有話要說?”

    寧離登時笑容輕綻,撒嬌一般勾了上去:“都被你看?出來了,那你昨晚是不是故意的。”

    孟大人輕嗤一聲:“是。”

    聽他?承認,寧離反而有些?不滿:“我方才見你很喜歡珍珍,所以你到底想不想要孩子。”

    孟歲檀挑眉看?她:“怎么?好端端想起這個了,就我們兩個不好么?。”

    “回?答我的問題。”她兇巴巴的看?著他?。

    “自然想,只是你一向怕疼,我……”孟歲檀猶豫道。

    “很疼么?。”寧離也猶豫了。

    “嗯。”孟歲檀把她抱起來,坐在腿上,濕潤的吻落在了頸側,順著她的脖頸親了下?去,順帶把她抱在空中,細細啃咬親吻。

    寧離很快被他?勾的沒了心思想這個,淪陷的那一瞬寧離又朦朧的想,他?不會又在轉移話頭吧。

    屋內一片火熱,光滑筆直的長腿布滿了細細的汗珠,外面風聲鶴唳,沉重的雪壓在枝丫上,直到受不了重量,噗簌噗簌的掉了下?來。

    寧離啃咬著他?的肩頭,擠出了正常的音色:“外面有人。”

    孟歲檀蹙眉,忍得青筋暴起,顧及她說的話,沉沉吐出了一口氣,寧離有些?后悔任由他?這般,這兒?是徐府,可不是自己的宅子,能隨意作弄到天荒地老。

    稍有不慎,她可不想自己的事滿院子亂竄,畢竟她先前就無意聽到了有下?人在偷偷談論阿寰他?們。

    但是她很快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二人漸漸沉淪,飄蕩起伏。

    這事似乎就不了了之了,孟歲檀之后也如之前一般,該做什么?做什么?,二人該黏糊黏糊,這日,她受邀去虞氏布行和?虞少?淵共同巡視鋪子。

    過去三年間,她在虞氏布行入了股,不僅提供一些?紋樣,還和?虞少?淵請教如何做生?意。

    自然也引來了某人的不滿。

    二人因為這個事沒少?吵,最后寧離以暴力鎮壓,孟歲檀勉強不說什么?,實則還是會“閉嘴不言”。

    孟歲檀今日陪同孟老太太去普華寺上香,而她閑著沒事便應了虞少?淵的邀約,不巧的是,巡視鋪子不止京城,還有旁邊的一些?小鎮,寧離想,也不是很遠,并且虞少?淵確保一日可以回?來,她便應了下?。

    結果回?來的路上馬車翻在溝里,她的腳崴了,眼見著天色烏黑,寧離忍不住擔憂了起來。

    “馬車車轱轆掉了,得好些?時候修,旁邊有驛站,不妨住一晚再回?去?”虞少?淵提議,也正好請個大夫,給寧離的傷腳瞧一瞧。

    寧離略一猶豫:“好,只是師兄能否派個人去徐府說一聲。”

    虞少?淵答應了。

    第68章 番外二

    孟歲檀回府后便如往常般尋找寧離,今日卻闔府都遍尋不見,連阿寰那兒都沒有,恰好阿喜回來了,孟歲檀便問:“夫人呢?”

    阿喜呆了呆:“大人,夫人隨虞郎君去巡鋪子了。”

    孟歲檀蹙眉:“巡鋪子?這么晚都沒回來?”

    “貌似是?去的遠了些,可能過一會兒就回來了。”阿喜放下手中的簸箕。

    恰好這時懷泉跑了進來:“主子,有布行的人跑來說夫人要在京城外的鎮子住一宿,說是?馬車車轱轆掉了,要修,加之夫人崴了腳,走?不了路……”

    他?話還沒說完,面前就刮起一陣風,高大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寧離身側沒有帶侍女,她的腳架在椅背上,微紅的腳趾被凍的蜷起,腳腕處腫起一大片,大夫仔細看診后說:“骨頭肯定沒事,先冷敷兩天后改為熱敷,然后配以活血的藥酒揉一揉。”

    虞少淵吩咐下人:“趕緊去挖些冰來。”

    絲絲縷縷的疼痛讓寧離臉色慘白?,忍不住咬著下唇一句話都不說,此?時此?刻她竟有些想念孟歲檀。

    但可惜,她明?日才能回去。

    隨行的人員皆是?郎君,故而也沒有人能幫她敷腳,寧離只?能自己?把冰小心?翼翼的放在腳踝處,直接痛的她一哆嗦。

    她忍不住紅了眼眶,吸了吸鼻子繼續敷。

    直到腳踝的疼散了不少她才停止,外頭寒風呼嘯,這兒的驛站屋子里也不夠暖和,虞少淵一直站在屋外詢問,令她心?里好受了些。

    “師兄你不必擔心?,回去睡吧。”

    “好,若你有什么事,記得喚我。”虞少淵不放心?的叮囑。

    寧離應了下來,門外的聲音漸無后,寧離也探身拿了濕的布巾擦拭身子,草草收拾后便和衣入睡,她的腳腕露在外面,一動都不敢動。

    她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大約是?太累,沒想到很快就睡了過去,只?是?她還沒睡多久,門就被輕輕推開?,寧離無所察覺,只?是?被子又裹得緊了些。

    睡夢中?,她輕輕地被抱在懷中?,裹在了大氅內,坐上了平穩的馬車,一路載回了煙雨巷。

    孟歲檀叫下人熱了水,解開?了寧離的衣裳,仔仔細細的擦了身子,又替她換了睡衣,然后把腳放在膝蓋上涂藥,冰涼的藥膏涂在腳腕上,還在睡夢中?的寧離輕輕哼了哼。

    引得他?臉色一暗,輕輕俯下身,啄吻她的薄唇,大約是?剛從?外頭回來,她的唇又涼又軟,讓人禁不住輕輕地吮了吮。

    酥麻感驚醒了寧離,她睜開?眼,視線朦朧,孟歲檀的俊顏叫她愣愣的看著他?。

    孟歲檀的大掌落在她頭頂,輕輕地撫了撫:“醒了?腳還疼嗎?”

    “你怎么來了啊。”她微啞的嗓音還帶著濃濃的睡意,模模糊糊的沒有分清已經回家了。

    “已經回家了。”孟歲檀提醒。

    寧離這才清醒了過來,環視周遭發覺她已經回了家,詫異不已:“我何時回來的,現?在幾時了。”

    “我剛才趕去了驛站,趁著你睡夢中?便把你帶了回來。”孟歲檀溫和的說。

    “那可告知虞師兄了?”

    提及虞少淵,孟歲檀有些微微不悅:“還未。”

    “那還是?叫人去告知一聲吧,免得他?擔心?。”寧離揪著他?的袖子說。

    “你怕他?擔心?,就不怕我擔心??”

    莫名其妙的醋意讓寧離很奇怪:“我同你說了,你又吃什么醋。”

    她現?在已經不在乎是?不是?下他?的面子,有什么就會直截了當的提出來,但孟歲檀還沒有熟悉,每每被她戳穿總是?有些惱怒。

    他?欲說什么,但最后不知怎的,還是?熄了火,把腳踝拿被子蓋住:“睡吧,我會叫人告訴他?的。”

    言罷吹滅了燈,躺在她身側,寧離也沒有放在心?上,重新躺了回去,沒多久就呼吸漸深。

    直到第二日才覺出不對,雖說他?本就話少,可不想說和不說還是?有區別的。

    寧離同他?商議年節的假日中?要去哪家走?親戚時孟歲檀便不曾開?口,只?是?以頷首為應,她還覺著奇怪,便伸手到他?腰間,下一瞬,孟歲檀臉色略微僵硬,卻仍不開?口。

    行吧,這是?又生什么悶氣。

    這人氣性實在大,寧離也覺著有些沒趣兒,便也不搭理他?,二人又開?始莫名的冷戰。

    晚上,阿喜進屋說:“夫人,大人說今晚有應酬,遲些回來。”

    呵,還知道?告訴她。

    “知道?了。”寧離敷衍應了一聲,下筆不停,她閑來無事作了一副寒梅圖,已到收尾,阿喜稟報完便出了門,結果被候在拐角的懷泉給攔住:“夫人說什么了。”

    “什么說什么?”她傻傻問。

    懷泉無語:“自然是?對主子有何不敢異議。”

    “啊……沒什么異議啊,夫人就說知道?了。”阿喜越發覺得奇怪,但也不知哪兒奇怪,還是?老實的說原話。

    懷泉嘆氣:“行吧行吧。”

    孟歲檀今晚應趙將軍的邀約去望京樓喝酒,進了酒樓被引到包廂他?才發覺人不單單只?有他?們二人,趙將軍身邊有一女子作陪,幸而趙將軍知道?他?的脾性,沒有往槍口上撞也為他?安排一個。

    “仲衍見笑,今日不醉不歸,我要好好謝謝前幾日你為我在圣上面前說話,若非你,我今日怕早在馬房洗馬了。”

    先前圣上秋獵,找尋身為圍城兵馬司的統領必然會隨行在側,誰料圣上在狩獵時馬匹受驚,差點把他?甩下馬,而找尋因沒有及時趕到而被責備。

    “舉手之勞。”孟歲檀舉杯一仰而盡。

    “去,跳支舞為我們助興。”幾杯酒下肚,趙尋上了興致,叫舞姬作舞助興,舞姬也乖乖的跳起來舞。

    孟歲檀的視線并不落在舞姬身上,只?有找尋看的饒有興致,他?無意間瞥向孟歲檀哈哈大笑:“大人可是?因家中?夫人而不敢看?”

    在孟歲檀成婚后,就開?始了懼內,凡事都是?家中?夫人彪悍,不許,叫應酬,夫人不許,喝酒,夫人不許,有女郎在的地方,不許,導致滿朝文武都知孟大人有個年紀小,還性子彪悍的娘子。

    然后又一段時間,寧離走?在路上那些老古板都不敢看她,也無人敢找她的麻煩,她本不放在心?上,是?有一次偷聽?宮人得來的消息,回去后就把孟歲檀關在了門外數了一夜玉蘭花。

    朝中?人都知道?她是?悍婦,臊得她好一會兒沒出門。

    孟歲檀笑笑,坦然承認:“家中?夫人雖管的嚴,但是?孟某也對這歌舞無甚興趣。”

    趙尋一副了然的模樣:“是?啊,我是?羨慕你,你夫人信任你,但是?我家夫人不,我一沾惹了酒,嚯,就聞著味兒來了,逼問是?不是?和別的女郎私會了。”

    孟歲檀這才先是?看了眼找尋,又看了眼這舞姬,神色似笑非笑。

    趙尋沒有察覺,繼續吐苦水:“這不讓那不讓的,仲衍你是?如何忍受的了家中?夫人管束的。”

    孟歲檀微微一笑:“放平心?態。”

    酒過三巡,眼瞧著外頭快宵禁,趙尋的夫人已經來催他?了,趙尋嘆了口氣:“你瞧,每日都這般,出門前再三叮囑我少喝些酒,不準超過五杯,我都快煩死了。”

    孟歲檀的笑意淡了些,趙尋問:“你家夫人怎的不來催你回家。”

    “……”孟歲檀只?是?笑了笑,索性趙尋只?是?隨口一問,吃的差不多了,二人互相拜別,直到出了酒樓,外頭停著一輛馬車,趙尋夫人板著臉下了車,嚇得趙尋酒意散了三分,一句話都不敢多說跟著自家夫人上車走?了。

    “主子,咱們也回家罷。”懷泉提醒他?。

    “嗯。”他?淡淡嗯了一聲,神情瞧不出喜怒,但懷泉總覺得他?不大高興,渾身都散發著壓抑,大抵是?因為出門時夫人并未叮囑什么罷。

    臨出門,主子特?意叫他?去告知了夫人一聲,還站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待他?回來便有意無意問:“她可說什么了?”

    懷泉尷尬的說:“并無。”

    這二字一出,他?就覺著孟歲檀明?顯不大高興,拉著一張臉。

    二人回了府后,孟歲檀先是?在門外掃落了身上的雪,又在偏房沐浴凈了身子才問阿喜:“夫人呢?”

    阿喜懵然:“夫人已經睡了。”

    孟歲檀:“……”

    “今日還這般早,遠不到她休息的時辰,怎的就睡了。”他?淡淡問。

    “夫人說作畫太耗心?神,今日早睡些。”阿喜大氣不敢出。

    孟歲檀半天沒動,頓了好半天才抬腳往房里走?,阿喜和懷泉齊齊松了口氣,他?們都以為孟歲檀會說:“今夜睡書房。”

    顯然他?沒有。

    孟歲檀推門進了屋,屋內更是?直接已經熄了燈,全無等他?的意思,甚至就算他?睡在別的屋子寧離也無妨,床榻上傳來均勻的喘息,顯然她睡得很沉。

    他?去喝酒,她既不擔心?也不叮囑,更沒有等他?回來,還睡得這么香。

    孟歲檀氣笑了。

    氣生生的在床榻邊坐了一刻鐘,然后他?點燃了燭火,也照亮了埋在被窩里酣睡的寧離,被子遮住了半張臉,睡得毫無心?思。

    孟歲檀愈發的生氣,捏著她的小鼻子,沒一會兒寧離就張開?了唇,來回幾次她生生被作弄醒。

    “你做什么呢。”她煩的不行,打了他?一下。

    “你說呢?”

    他?褪去了中?衣,露出虬實的身軀,寧離半睡不醒的看著極具沖擊力的身軀,微微一愣,這么一瞬的功夫,孟歲檀掀開?了被子,鉆了進去。

    寧離趁手抓了一把胸肌,懶洋洋的問:“不是?還生氣?都不愿同我說話。”

    孟歲檀板著一張臉,抓著她的腿:“你知道?我生氣,怎的都不哄一哄我。”

    寧離差點笑出聲,她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孟大人,你今年多大了,二十八,素日穩重端莊,怎會因為這點小事計較這么久。”

    孟大人徐徐開?始,湊在她耳邊用美色試圖誘惑:“這么說你是?嫌棄我了?”

    耳邊傳來一陣酥麻,她被吊著有些難受:“自然不是?,我何時嫌棄你了。”

    “那我為何不能計較,你順著我一點又何妨。”低沉的嗓音太具蠱惑,竟叫寧離覺得他?說的一點兒錯都沒有。

    “今日,我同找尋應酬,他?家的夫人不僅會叮囑他?少喝酒,還會在宵禁前催他?回家,還在我們應酬完來接他?,雖說天寒地凍,你也不必來接我,但怎的前面就不能如此?。”

    寧離被他?這么一說,還真?陷入了沉思。

    他?好像沒說錯,她確實不大上心?,以為二人不必來這一套,殊不知也讓孟歲檀有艷羨別人的一天:“好吧,我答應你,會改的。”

    她安慰性的拍了拍他?。

    孟歲檀炙熱的吻落在了她的眉頭、鼻尖、薄唇、脖頸,隨后輕輕地啄吻她的臉頰,虬實的背肌宛如連綿的群山,寧離很喜歡躺在他?身上的時候。

    他?的身軀比她的大很多,她每次趴在上面會很有安全感,然后背上裹著被子,他?的大掌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第二日,她被腳踝溫熱的觸感驚醒,發覺孟歲檀坐在床位拿著藥酒給她揉腳,見她醒了便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三個月我都送你去畫院。”

    “那太張揚了,我不要。”她嘟囔道?。

    想想都頭皮發麻,宮道?上不知要遇到多少官員,屆時她的“美事”豈不又傳遍前朝。

    “那便不去了,在家歇著。”

    寧離睜大眼睛抗議:“那怎么可以。”

    孟歲檀認真?道?:“只?有兩個選擇,不然你想怎么去?”

    寧離想了想,還真?是?如此?,便勉強、不情不愿的答應了下來:“那……盡可能莫要張揚哦,尤其是?不能讓范大人瞧見。”

    范大人是?孟歲檀內閣的同僚,最喜歡調侃二人,還是?個大嘴巴,逢人便蛐蛐,寧離受夠他?了,每次見了他?都想跑。

    “好。”

    二人用過飯后孟歲檀又準備出門回孟府,寧離試探問:“這些日子他?們可有叫我回去?”

    “沒有。”孟歲檀習以為常的撐起傘。

    二人剛成婚沒多久,孟府的人三天兩頭催她們搬回孟府,加之外頭風言風語說她不敬婆母、不敬尊長,還上門了許多自以為是?的長輩,對她進行說教。

    后來寧離煩了,雖說她不必在意京中?貴眷的評價,但日日被這么指著鼻子說教,誰也受不了。

    然后她把這攤子事兒扔給孟歲檀,自己?暫時回了徐府,除去畫院,不見外人。

    后來聽?說孟歲檀一個個見了這些貴眷的官人,不知說了什么,這些人再也沒找上門來,外頭的風言風語也停了,這么多年過來,眾人也習慣了。

    寧離松了口氣,孟歲檀卻頓住腳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寧離:?

    她突然靈光一閃,回憶起昨晚的那些話:“早些回來,我在家等你。”

    孟大人的臉色顯而易見的好看了很多,甚至低頭同她雙唇相貼,溫柔的吻了她,旁邊的侍女小廝見此?頭低了下去。

    他?離開?時,寧離還在怔愣,直到人走?遠了,她才回過神來,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壓不下去。

    孟歲檀乘著馬車回了孟府,如今孟令臻和孟歲璟相繼成婚,今年孟歲璟的夫人又給孟府誕下了一個鱗兒,闔家都高興的不行。

    “母親。”孟歲檀收起傘,岑氏懷中?抱著孟啟寒哄著親著,看他?回來,臉色淡了些:“回來了。”

    “嗯。”他?過來摸了摸啟寒的腦袋。

    岑氏的身旁站在一位秀麗端莊的婦人,一身藕荷色衣裙,顯得寡言少語,見著孟歲檀也只?是?小聲打了聲招呼。

    “馬上就是?啟寒的滿月酒了,你怎么說。”岑氏婉轉的提醒她。

    岑氏已經和他?提了兩次,無論如何,滿月酒二人必須到場,以往過年寧離也不會不給面子,哪怕圓了外頭的名聲也會回來,但回來也從?來不會去拜見她,生疏到跟個陌生人一樣。

    岑氏最初心?懷不滿,還試圖想立過規矩,后來根本不行,便也歇了心?思,罷了,婆婆和媳婦隔不到一起不必勉強,省的兩個人都不省心?。

    “我知道?,會到的,我已經給啟寒備了禮。”他?握著小孩的小手說。

    “我是?那個意思嗎?你莫要含糊,我的意思是?寧離也得來,這是?大事,到時候那么多賓客,就算不想為著孟府的臉面,那她自己?的臉面呢?你們夫婦一體,那便是?你的臉面也沒了。”

    岑氏現?在說話也收斂了很多,大約是?年紀上來了,熬過先前愛擺婆婆普兒的時候,如今也慈祥了不少。

    就是?苦了孟歲璟家的媳婦,有這么一個強勢的婆婆,沒有自己?的主意是?必然的,她倒是?盼著想見見這個傳說中?的大嫂,竟能降住難搞的婆母。

    “我知道?了。”孟歲檀還是?一副任你說我便聽?的樣子,岑氏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暗自嘆了口氣。

    晚上回了府,孟歲檀若有似無的提起這件事,寧離卻很痛快的說:“既然如此?那便去罷,我也給孩子備一份滿月禮。”

    “你愿意去?”孟歲檀詫異問。

    “這有何不愿,我與次兄關系還算不錯,他?的孩子我自是?要去瞧瞧的。”寧離說完興致勃勃的開?始想要備什么禮,絲毫沒注意到孟歲檀的眸中?具是?寵溺的笑意。

    第69章 番外三

    孟府滿月酒那日寧離望著自己的官服和常服陷入了糾結,孟歲檀注意?到?她在發呆便過去瞧了瞧:“你想穿官服去?”

    “還在糾結。”穿官服的話倒是省事?了很多,也不必周旋在宗婦中,但是就是官服太過簡單、樸素,好像……挺沒意?思的。

    “算了,還是穿常服罷。”寧離叫阿喜把官服收了,拿起一旁的常服,淡色的襦裙,丁香色的披帛,裙子上印著繁雜精致的海棠花,衣裙輕薄,孟歲檀瞅著臉色有些?黑。

    他過來摸了摸衣裳的厚薄,提醒:“現在是冬日,你這個衣裳未免太薄,穿不出?去。”

    寧離翻了個嬌俏的白眼:“你懂什么,越薄才能襯出?我婀娜多姿的身段,這樣多好看。”她輕輕一抬手,薄紗從腕間滑落,露出?如玉般細膩的肌膚。

    “再說了,還有這個啊。”她選了一件純白色的大氅,毛茸的圍邊包著她的脖頸,顯得她愈發玉雪驚人。

    她在孟歲檀面前轉了一圈:“好看不好看不。”

    她腦袋上的步搖慌的他頭暈,但孟歲檀認真道:“特別?好看,但是真的不行。”外頭還在下?雪,穿這么少,他怕寧離暈在雪地里,回來便得了風寒,又要吃特別?特別?苦的藥。

    “你這人,沒勁,我就穿。”寧離笑意?收斂,輕哼了一聲,又開始在梳妝盒里選發簪。

    “慢著。”低沉的聲音突然呵止了她。

    “怎么了?”寧離茫然道。

    “這個,不好看。”他抽走了她即將插到?頭發上的發簪,是一朵桃花簪,通透的桃花暈染著淡淡的粉色,極為好看。

    不好看?寧離奇怪的看著他手里的簪子,暗道他的審美一如既往的差。

    忽的她想到?那簪子似乎是虞少淵送她的,她婚后換了裝束也不怎么帶這種未婚女郎樣式的發簪了,便一直放在梳妝盒中,也忘了它?們?。

    這個醋精,寧離暗暗發笑,又拿起一支步搖比了比,這回他沒再阻攔自己。

    孟歲檀已經收拾妥當后便問寧離:“還需多久?”

    “快了快了。”屋內阿喜和兩位侍女手忙腳亂的給寧離上妝簪發,孟歲檀瞧著那亂成一團的模樣,沒說什么,出?了屋子耐心踱步等候。

    只是又過了快兩刻鐘,他又探頭進去:“還沒好?”

    “快了快了,催什么。”寧離不耐煩道。

    孟大人又出?了門,后面的時辰,喝了兩盞茶,看了幾頁書,又修剪了一下?花枝,寧離終于好了,孟歲檀算是明?白為什么她今日起的和自己一樣早了。

    往常她最喜賴床,二人的起居時辰完全?不同。

    寧離常常戲稱他無聊,除了那檔子事?兒?活地跟個清心寡欲的老頭一樣,然后就在床榻上被證道了。

    “好了好了,走吧。”寧離還是穿上了那身薄紗襦裙,外面披上了厚實的大氅,額頭、鬢角上點了珍珠作飾,明?艷奪目,絲毫不像溫婉的婦人。

    孟歲檀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瞧著寧離臉頰涌上了一層薄紅,裝作惱怒:“瞧什么瞧,沒見過啊。”

    他伸手在她唇上蹭了一下?,殷紅的唇脂登時蹭到?了指節上,像是梅花砸入雪地。

    “沒見過,若你在家中日日如此便好了。”他實在的說出?了心里話,馬車內飄散著香粉的味道,孟歲檀忍不住輕輕地吸了吸,似乎是她脖頸處散發出?來的。

    寧離的神?情嬌俏又得意?,既為他的實話而?感到?高?興,也為自己能以此容貌迷倒他而?得意?。

    孟歲檀著迷一般湊了過去,欲抬起下?頜吻上她的唇,卻被寧離抬手貼著唇擋住了。

    他視線疑惑,寧離笑了笑:“我擦了唇脂,若是親吻,會蹭掉的,你忍一忍。”

    竟是如此,孟歲檀像是有些?無奈,欲往她側臉行去,寧離又阻攔到?:“不行,我臉上略施薄粉,萬一妝花了就不好了。”

    沒有如愿親到?,他不大滿意?。

    寧離眉眼彎彎的抬起手背:“這里可以。”

    孟大人退而?求其次,低頭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寧離心中微微一動,湊過去在他側臉吧唧一口,殷紅的唇印赫然印在了他那張華美的俊臉上。

    阿喜正坐在馬車外頭,忽而?聽到?馬車內一陣大笑,清脆悅耳,聽著就極為高?興。

    馬車內孟歲檀黑了臉,寧離笑彎了腰:“哎呀,你當真適合插一朵大紅的牡丹,就插腦袋頂上發冠前頭,正中間。”

    配著臉頰一側的唇印,像被調戲了的良家婦男。

    “主子、夫人快到?孟府了。”懷泉提醒他們?二人,寧離這才手忙腳亂的給他擦拭,孟歲檀拿她沒辦法,想親親不到?,只能憋著。

    孟府的門外掛著喜慶的紅綢,賓客絡繹不絕,岑氏和孟祭酒站在屋內與賓客寒暄,見誰都是一副喜意?,孟歲璟和她的媳婦林氏抱著啟寒讓眾人瞧。

    小小的郎君帶著虎頭帽,可愛的緊,孟令臻和孟令安拿著撥浪鼓在一旁逗弄,孟令臻一副婦人樣式,性子溫和穩重了不少。

    “歲檀和……皎皎來了。”周氏詫異道。

    屋內眾人的聲音默了默,林氏踮著腳探頭去瞧,月洞門后,兩道身影抱著禮進了庭院,郎君一襲豆青色廣袖錦緞長袍,上頭印的是青松翠竹,身形挺拔容色華美。

    他的手牢牢地牽著一名美嬌娘,最吸引人的便是那雙靈動燦爛的眸子,像盛了一汪水,好看的能把人的視線吸進去,二人攜手走來,神?仙眷侶,般配至極。

    寧離想到?了自己的到?來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畢竟過去她也少不了“風言風語。”

    岑氏和孟致云呆愣了一瞬,面面相覷,林氏和孟令臻咬耳朵:“三妹,這便是那位大嫂?瞧著好小的模樣,但是可真好看吶,像……珍珠一樣。”

    林氏不知怎的便想到?了這個東西,白生生的臉頰,嫩的能掐出?水,白色的圍脖圍著臉,瞧著讓人心生好感。

    孟令臻撇了撇嘴:“那是自然,我兄長都把她寵成什么樣了,而?且她先?前是我們?家的養女,是我母親表親那邊的娘子,與我兄長差了八歲,可不顯小。”

    林氏看著寧離笑靨如花的樣子,詫異不已。

    她嫁來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那為何她要與兄長分府別?住。”她一直很好奇,私下?里問孟歲璟打聽過,但是他諱莫如深,守口如瓶。

    但可惜,孟令臻亦閉了嘴:“這事?我也不大清楚,不然你去問母親?”

    林氏訕訕閉了嘴,恰好寧離向他們?這邊走來,立即牽起笑意?:“大嫂。”

    寧離好奇的看著懷中的小啟寒,伸手戳了戳臉頰,孟歲璟溫和道:“好久不見,皎皎。”

    “現在我可不能叫你次兄了。”她狡黠一笑,孟歲璟好笑的看著孟歲檀。

    “我們?各論各的倒也無妨。”他聳了聳肩,很是無所謂。

    寧離從懷中掏出?一把玉鎖塞到?啟寒的懷中,林氏忙說:“兄長方才已經給過了,這太貴重了。”

    “給孩子的,他是她,我是我。”她很直白的說著這般話,在外頭,誰人不是夫婦一體,林氏第一次聽到?這般直白的話語,心頭一驚,下?意?識去瞧大伯哥,誰知孟歲檀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沒什么神?情。

    林氏便覺著這傳說中的大嫂果?真不是一般人。

    岑氏尬笑著湊了過來:“人都齊了,移步飯廳罷。”

    今日的席面盛大,匯集了京中世家門閥,孟老太太先?一步落座,在同熟人敘舊,林氏把孩子遞給了她,孟老太太笑得眼睛都不見了。

    她突然抬眼,看向了一側站著的寧離,正依偎著孟歲檀說悄悄話。

    “你們?二人,也得盡快要個孩子了。”老太太話語、神?情溫和,大約是這樣的日子,不宜喜怒形于色,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人都是要向前看,孟歲檀的決定他們?干涉不了,但總還是要盡長輩的職責。

    寧離猝不及防的被叮囑,神?情不變:“知道了。”

    “這都成婚三載了,也不著急,我記著東大街那個跛腳大夫人稱老醫仙,看婦人孕疾看的很是厲害,吃他幾幅藥保管有用,不然改日我叫那大夫來家里瞧瞧?”岑氏希冀的看著二人。

    老太太也贊同點了點頭:“我也聽說過,方圓十?里的婦人確實都是叫他看。”

    孟歲檀卻擰起了眉頭:“不必,她身子骨沒什么不好,莫要瞎吃藥。”

    什么跛腳大夫、老醫仙的,盡信些?牛鬼蛇神?,并非是正常的大夫,這種大夫要么是什么土方子,要么就是信算命,他可不想叫寧離承擔這些?。

    岑氏訕訕:“我也是一片好意?。”

    老太太見孟歲檀又要發橫,有些?無語,她有時覺得太固執也不是什么好事?,聽不進去話,真不知道像了誰,她拉了岑氏一把,示意?莫要說了。

    旁邊孟氏的不知道哪個旁枝的親戚豎著耳朵聽了一嘴,顛顛的湊近:“哎喲,這老大家的都成婚多長時候了,還沒懷上吶,這可了得,母雞若是不下?蛋,那不叫人笑話。”

    林氏翻了個白眼,認出?來這個表姨母,聽聞是岑氏的表妹,懷胎五月時帶著算命先?生來他們?家給她肚子里的孩子算八字,她還當真是好事?,結果?算了一通居然說她肚子里的孩子和她命格犯沖,打掉最好。

    孟歲璟險些?把人趕出?去,被岑氏攔下?了。

    寧離似笑非笑:“這位……”

    林氏接話:“表姨母。”

    “哦,表姨母,說話真有意?思,哪有人把自個兒?比作母雞的。”

    她聲音不大不小,說的周圍人都竊竊笑了起來,林氏也忍著笑,附和點了點頭。

    那表姨母笑意?一僵:“你這孩子,怎么這么說話,我是這個意?思嗎?”

    這回寧離沒說話,孟歲檀溫和抬頭:“表姨母,難道不是嗎?”

    很好,帽子扣死?了。

    這表姨母討了個沒趣,離開了這張桌子,眾人繼續逗弄小啟寒,方才那個話題沒人提了。

    孟令臻穩重的坐在岑氏身邊,連笑意?都少了很多,她定定地注視寧離光芒四射的模樣,孟歲檀雖寡言,但寧離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關注中,孟令臻心頭說不上來的復雜。

    她知道自己不該嫉妒,人各有命,況且她如今的生活也不差,夫家是侍郎家的嫡次子,人雖不怎么上進,但也算和諧,日子平淡溫馨。

    可仍舊會羨慕寧離想做什么做什么,會有夫君兜底、撐腰。

    “夫人,吃菜。”趙令中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孟令臻有些?無語:“別?光顧著吃,馬上就要春闈了,兄長今日回來,趁著他有空,你多過去請教?一下?學問,知道沒。”

    “知道了知道了。”趙令中答的很快。

    唉,孟令臻瞧著他都有些?發愁,人雖老實,也對她好,就是太不上進。

    飯食擺滿了圓桌,寧離小心翼翼的吃東西,生怕蹭掉了口脂丟大人,還脫去了大氅,孟歲檀摸了摸她的手又把那大氅當著眾人的面兒?給她披上,還摸了摸她的額頭。

    寧離臉紅了紅:“喂,不用這樣,好多人看呢。”

    “聽話。”他不容置疑道。

    寧離覺著自己臉都在發燙,大約是酒意?上涌,被他不收斂的舉動驚到?了。

    她把這個想法給孟歲檀說了,孟歲檀卻面無表情道:“你在發燒,不是害羞。”

    啊?寧離笑意?一滯,發燒?她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好像真的有點,怪不得覺得暈乎乎的呢,還以為酒喝醉了。

    她傻傻的模樣叫他心頭一軟,恰好飯也吃的差不多了,今日滿月酒,便對岑氏說:“母親,我們?先?回去了。”

    孟致云愣了愣:“這么快,今日是滿月酒,你也不多呆一會兒?。”

    孟歲檀沒打算隱瞞:“父親母親,皎皎她大約是吹了風,眼下?有些?發熱,我已經叫懷泉叫了大夫,得先?回去了。”

    岑氏傻眼了,不知道怎么的人就生了病。

    寧離被一路拖回了煙雨巷,孟歲檀回了家后把她的鞋襪剝光塞到?了被窩里,火盆一下?子點了四個,剛剛還冷的發顫發暈的寧離被捂出?了汗:“好熱啊。”

    孟歲檀阻攔她想蹬掉被子的舉動:“叫你莫要逞能,你非要穿這衣裳。”

    寧離仰頭昏昏欲睡:“那也沒見你非不讓嘛。”

    孟歲檀無聲冷笑,他可不敢跟她逆著來,他冷著臉小心翼翼擰了帕子放在她額頭上,眼前的人像一朵花失去了水分,懨懨的。

    寧離現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誰知道自己這么容易生病呢?她控訴般的咕噥,后面熱的受不了了,裹著被子在榻上宛如蠶寶寶一般滾過來滾過去。

    孟歲檀捧著她的臉頰親了又親,才勉強安撫住。

    熱的快冒煙了啊。

    發了汗,寧離覺得好受了不少,被灌了許多姜湯,胃中皆是熱熱的,熱到?了四肢百骸。

    “夫人,徐府的幾位郎君來看您了,還有寰娘子。”阿喜進了屋對躺著的寧離說。

    這已經是躺在床上的第三日,風寒好了不少,但是身子乏力,臉色蒼白。

    她瞪圓了眼睛:“快……給我洗漱。”

    孟歲檀端著藥進屋時阿喜正給她畫眉毛,她腦袋上帶了一個可愛的臥兔兒?。

    “你做什么?”孟歲檀疑惑問。

    “就算是生病了,也不能那般素面朝天的見人。”寧離倔強的理了理臥兔兒?,很好,她頭發沒洗,這樣就瞧不見了。

    孟歲檀無聲笑了笑,從后面把她抱了起來,吻掉了一直想吻的唇脂,氣得寧離張牙舞爪的要撓他的臉。

    二人打鬧了一會兒?,徐府的人來瞧她了,寧離在暖閣里的羅漢床上裹著毛毯虛弱的等候。

    阿寰他們?進來的時候,定睛一瞧,除了神?情有些?病怏怏的,屋內還有一股濃重的藥味兒?,身上處處都不像是生了病,臉色紅潤,氣色也不錯。

    寧離就像只冬眠的動物,縮在毯子里,聶青瀾說:“聽聞你病了,這里有一株人參,拿去補一補。”

    黎從心曲成蕭盧湛英虞少淵他們?各拿出?“大禮”,孟歲檀一個個都收了下?,都不厚此薄彼,唯獨把虞少淵的禮塞到?了最下?面。

    “各位郎君今兒?個留下?用飯罷,府上包餃子。”阿喜喜滋滋的說。

    “這下?好了,師父師母要是知道,定然會氣我們?不把他們?帶上,皎皎可得負責解釋。”聶青瀾哈哈大笑。

    寧離捂著下?半張臉,心虛一笑。

    阿寰笑了笑:“我們?把珍珍留個二老了,有珍珍陪著師父師母不會說什么的。”

    眾人說說笑笑,寧離卻快睡著了,孟歲檀推了推她的臉頰:“困了?回屋睡。”

    寧離困倦的打了個哈欠:“我不,要吃餃子。”

    他眉眼柔軟,輕輕笑了笑:“不急,還早,待你睡醒了也可以吃。”

    “嗯。”說完這句,寧離就徹底沒了意?識,睡了過去。

    晚上醒來的時候,屋內昏暗,外頭傳來嬉笑的聲音,寧離原以為孟歲檀會在前院和眾人包餃子,隨后卻察覺她被抱在了某人懷中。

    她舒悅的蹬了蹬腳,事?事?都有人伴在身側的感覺,真好。

    第70章 if先婚后愛篇

    三月,倒春寒來臨前寧離還在水池子邊畫聶青瀾新買回來的鯉魚,又肥又大,師兄說這魚買回來辟邪用的,寧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反正,很邪性的事兒確實找上門來了。

    寧離看著眼前笑得眼睛都沒了的媒婆,上上下下的掃視著她,很是莫名。

    “寧小娘子端淑柔嘉、鐘靈毓秀,不愧出身?大家,我瞧著,和那位孟大人,甚是般配呢。”媒婆一張巧嘴把她夸的天上地?下,好似京城沒有別?的閨秀比她更出色了。

    高?夫人和徐老夫人臉上頗具自豪,尤其是高?夫人附和:“那是自然,我家皎皎不說別?的,從小我就嚴苛教導,那絕對?是不輸高?門貴女的。”

    寧離懵懵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什么?端淑柔嘉、鐘靈毓秀,這是在說她嗎?又看?了眼?高?夫人得意洋洋的模樣,兀自生?出了些尷尬。

    這話,說的她臉都紅了。

    但是她從這一來一回的話中提取到了關鍵消息,和孟大人、甚是般配。

    這是給她說親來了啊,寧離有些不情不愿的想。

    這么?一會兒出神的功夫,媒婆好似都與二位夫人把這親事定好了:“您放心,孟家說了,都說徐老先生?家的娘子那求娶的人家都拍到城門外了,孟家自然也是慕名已久。”

    “哎呀,今日辛苦梁夫人你了,來,這么?點兒心意您拿去喝個茶。”高?夫人抓了一把金瓜子,塞到媒婆手里?,媒婆面帶喜意,痛痛快快的回信兒去了。

    媒婆走后,寧離好奇問:“阿娘,我要嫁人了?”

    高?夫人轉身?捏了捏女兒可愛的臉蛋:“是啊,我的乖乖,娘怎么?也沒想到那位內閣的孟大人會來提親,我們家皎皎就是人見人愛。”

    寧離不大想成婚,她撅了撅嘴:“我不想成婚。”她還有雄心抱負要施展,她想考畫院,這么?早嫁人可如何是好。

    高?氏怎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臭丫頭,把心思給我端正,成了婚可不能像在家里?一樣隨心所欲了,知道嗎?不過好在孟府人煙稀少,只一位孟大人獨自居住,媒婆說待她回了信兒就要親自上門協商婚事了。”

    高?氏喜滋滋的掩嘴笑。

    寧離聽?說過那位孟大人,還不止一次,師兄們說他鐵面無?私,涼薄寡言,關系不錯的手帕交說他天人之姿,宛如神君下凡。

    她知道自己年歲到了,也該嫁人了,但是她小時候就不止一次給高?氏說過她的心思,但高?氏都不以為?意,去找她爹,寧絮雖然很支持,但是礙于高?氏的淫威也不敢說什么?。

    雖然心里?不情不愿,但是寧離在除了作畫以外,其他方面都很咸魚,也沒有多跟高?氏抗爭,自然她也沒有去思考孟大人門第這么?高?,為?什么?偏偏要娶她。

    提親前一日,寧離心還很大,還在琢磨她的鯉魚怎么?畫,結果恰逢倒春寒來臨,她在水池子邊凍的發了風寒,鼻子堵了,還有些咳嗽,說話不僅甕聲甕氣還啞的很。

    急得高?氏又是灌姜湯又是捂汗:“真是跟你父親一個德行,明日切記,莫要多言,反正那孟大人也是個鋸嘴葫蘆,他同你說話你就笑,就點頭,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知道沒。”

    寧離裹著被子懨懨:“好。”

    第二日,還沒到午時,高?氏和徐老夫人就在前廳翹首以盼,連帶著寧絮也從畫院回來了。

    “大爺呢?”徐老夫人問王嬤嬤。

    “大爺還在書?房,說是有本畫譜沒找到。”

    徐老夫人不大高?興:“都什么?時候了還找畫譜,趕緊的叫人過來,滿腦子都是畫畫畫的,自己女兒要嫁人了還不上心。”

    寧離覺得滿腦子都是畫也不是什么?大事,起碼她受寧絮的影響,貌似也差不多如此。

    “來了來了。”下人進?門通風報信,幾?人攜手走到門口迎人。

    孟歲檀比寧離大八歲,眉目疏冷,氣度斐然,抬眸間寧離稍稍心悸了一下,神情呆了呆。

    他目光輕飄飄的掠過寧離,隨后落在高?氏身?上,謙順的拱了拱手:“高?夫人,徐老夫人。”

    高?氏目光中滿含欣喜,把人迎了進?來,隨后孟歲檀讓開身?露出身?后滿滿一車的禮。

    “略帶了些薄禮,還望夫人海涵。”

    高?氏嘴巴張的老大,寧離塞著鼻子踮著腳看?了看?,幾?人都被鎮住了,這哪是薄禮,這是聘禮吧。

    “瞧這孩子,太?客氣了太?客氣了。”高?氏手忙腳亂的把人迎進?了門,徐老夫人沒眼?看?她那財迷一般大模樣。

    寧離則乖乖巧巧的跟在高?氏身?后,她鼻子難受的不行,困的昏天黑地?,晃了晃腦袋竭力保持清醒。

    高?氏拉著孟歲檀東問西問,寧離就在一旁聽?著,保持“啞巴”的狀態,聽?著聽?著就進?入了神游狀態,雙眼?發直,連孟歲檀偏頭打量她都沒有發現?。

    過了一會兒高?氏找了個蹩腳的理由和徐老夫人離開了,給寧離使了個眼?色,讓二人共處一個地?方培養一番感情。

    寧離懵懵懂懂,披著大氅縮成一團,像個白兔子,孟歲檀掩唇咳了咳。

    “這個送給你。”孟歲檀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一盒顏料放在她面前,原本懨懨的寧離霎時圓眸微微睜大。

    “待我們二人成婚后,專門給你辟出一間屋子作畫,你覺得如何?”他直入主題的問。

    寧離未察覺他給自己挖了個坑,點了點頭。

    方才高?氏和孟歲檀說話時她在打瞌睡,未曾聽?到高?氏的最后一句話:此事還是要皎皎答應,我們不干涉她的決定。

    未曾料到寧離這么?快就入了對?方的坑。

    孟歲檀提議去外面走走,聽?聞徐府種植了許多的奇花異草,他對?徐府的花園仰慕已久,便想著去參觀一番。

    寧離點了點頭,出了門,今日日頭曬得很,暖洋洋的,她便悄悄的解開了披風,結果一陣風吹過,她打了個小噴嚏,隨即意識到有點不雅,捂著嘴不尷不尬的低了頭。

    “寧小娘子素日喜歡做什么??”

    寧離抬頭剛想說話,想起高?氏的教導,做了個提筆的動作,孟歲檀一頓:“嗓子可是不適?”

    寧離點頭如搗蒜,做了個捂嘴的動作。

    孟歲檀眉頭一蹙,對?她身?子不適還出來有些不高?興,但轉眼?一想還不是因為?自己提親的時日不對?,更不高?興了。

    “既然寧小娘子身?子不適,那便回去休息罷,我們改日再會。”孟歲檀話說的很客氣,寧離也正有此意,便點了點頭,只是不知怎么?的,她覺得面前的人神情冷了下去。

    似乎有點不大高?興。

    她琢磨了一下,又試探的抬眼?去看?,面前的男人并無?任何的不對?勁,神情疏冷,在她抬眼?的瞬間還笑了笑,寧離便放心了下來。

    孟歲檀離開后寧離被高?氏拽著問:“如何?他同你說什么?了?”

    寧離抓了抓臉,嗓音沙啞:“沒說什么?啊。”

    “沒說什么??”高?氏心里?一咯噔。

    莫不是不滿意?

    “阿娘我困了,想回去睡覺。”寧離打了個哈欠,高?氏擔憂了擺了擺手,顧不上管她,轉身?便去尋了徐老夫人。

    寧離回屋裹著被子就睡了過去,又過了幾?日,高?氏喜滋滋的說:“那位孟大人啊托媒婆來送聘禮書?了,這門親事啊算是定了。”

    一旁的寧絮看?著送來的聘禮書?感嘆:“這一手字倒是頗具風骨,聽?聞想嫁入孟家的女郎數不勝數,這位大人怎的好端端的瞧上我們家皎皎了。”

    高?氏不高?興了:“你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我們皎皎配不上那位孟大人。”

    “我自然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我們素無?交集,他怎么?好端端的就能想到我們家,你不覺得奇怪嗎?”

    高?氏卻聽?不進?去,還頗為?陶醉:“自然是我們皎皎端淑柔嘉,冰雪聰明,算他有眼?光。”

    寧離聽?著臉熱,一點都不想同高?氏商議婚事,便尋了個借口出了門,恰好手帕交阿寰約她出門去茶樓吃茶,二人剛走進?茶樓,沒有瞧見隨后而至的身?影。

    “你婚事可定了?近些時日往府上遞帖子也被回拒了。”阿寰托著下巴問。

    “定了吧,前些時日我生?病來著,你聽?,我現?在嗓子還有些不舒服。”說完寧離拿起桌上的茶嘗了一口,淡淡的茉莉茶香,還加了些蜂蜜,甜滋滋,她很喜歡。

    “你真的要同那位孟大人成婚啊。”阿寰問。

    寧離點了點頭:“嗯。”

    “你喜歡他嗎?”阿寰身?子往前傾,越發的好奇。

    “不喜歡吧,我都沒怎么?見過他。”寧離思索了一瞬,很老實的說。

    阿寰凝噎了一瞬,欲說什么?,突然覺得哪兒吹來了一處冷風,她打了個寒噤嘟囔:“這倒春寒怎么?還沒結束。”

    突然她睜圓了眼?眸,指著一處地?方說:“皎皎,你相公。”她素來嘴上沒個把門,這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周圍的人聽?到。

    孟歲檀離得他們不遠不近,寧離也不知道他聽?見沒有,但這樣確實挺冒犯的,有些臉熱的捂著阿寰的嘴:“你胡說什么?,八字還沒一撇呢。”

    下一瞬,不遠處那人的目光飄了過來,寧離和他對?視的那一瞬他抬腳走了過來。

    “孟……孟大人。”她磕巴打招呼。

    “嗯。”不知怎的,寧離覺得他挺高?興的,神情也很溫和,比那日的距離感少了很多。

    阿寰扒下了寧離的手,也不尷不尬的笑了笑。

    罕見的,孟歲檀竟然沖著她露出一個笑容,這下寧離和阿寰都很懵,這個奇怪的略讓人頭皮發麻的笑意讓二人對?視了一眼?。

    她一緊張脫口而出:“你怎么?過來了。”

    “方才聽?到這邊有人喚我我便過來了。”他意有所指,寧離卻沒對?上線,“誰?誰叫你。”

    孟歲檀的含著淺淺笑意的神情淡了下來,瞧著又不大高?興的樣子,寧離驚嘆于他的變臉速度,但再傻也琢磨出自己莫不是說錯話了?

    稀里?糊涂的寧離腦袋一陣懵然,直到出了茶樓都沒緩過來,阿寰跟她道別?后寧離也回身?跟孟歲檀說:“大人我也先回去了。”

    說著便低著頭往馬車上走。

    結果一撩開車簾,里?頭的車座上灑了一些濕潤的泥土,根本不能入座,寧離神情一僵,滿是無?錯。

    車夫探頭一瞧:“啊呀,這是誰干的缺德事啊,造孽,這可怎么?坐。”

    孟·缺德·大人面不改色:“不然我送你罷,我的馬車大,足夠二人同行。”

    寧離還有些糾結,但是自己的馬車不能坐,也只好勉為?其難的坐了進?去。

    她往外頭挪了挪屁股,盡量離孟歲檀遠了些,正襟危坐,保持一個合適的距離。

    孟歲檀仍舊不冷不熱的冷著臉,也不說話,保持緘默,凝滯的氛圍反而讓寧離松了口氣,她笨嘴拙舌,也不會說話,這樣就很好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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