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巫與承身為頂流軍團少帥, 一應待遇相當好,安排的住所在楚醫居所的旁邊,是一處古色古香的院子, 完全符合修道者的喜好。
楚氏軍團崇尚自然力量, 認為初春是最有生命力的時節,空氣系統一直維持著初春的數據。
生機勃勃, 春意綿綿。
巫與承院子里的抄手游廊,假山流水,配上滿庭嫩綠, 看一眼都覺得神清氣爽。
楚醫評價:“這院子不錯。”
秦瑾川:“秦氏1號主星,也有這樣一座院子。”
楚醫笑:“那感情好, 結婚的新房我就選它了。”
秦瑾川點頭:“好。”
說話間, 到了主院。
院子的門開著, 楚醫一抬眼就看到了屋子里的情形。
一樓是會客廳。
巫與承穿著軍裝, 垂著眼簾坐在會客廳的椅子上, 目不轉睛地盯著茶幾, 一動不動的,像是在神游發呆。
楚醫順著巫與承的視線看過去,看到茶幾上放著兩摞書, 還有一個棕色的木盒。
視線剛剛觸及木盒,連模樣都來不及看清,楚醫心頭就是一跳, 不由自主地走上臺階,并加快腳步。
秦瑾川跟在楚醫身后。
軍靴踩在臺階上發出聲響, 驚醒了發呆的巫與承, 他轉過頭,看到是楚醫, 立刻站了起來,眼里閃過亮光。
“楚元帥您來了。”
楚醫笑著回應:“接到你的消息,我們就趕過來了。”
巫與承又去看秦瑾川,眼里的期待與光亮收起來,轉而是發自內心的恭敬:“秦元帥好。”
秦瑾川點頭:“嗯。”
巫與承:“您兩位快請坐。”
秦瑾川順勢坐下。
楚醫緊挨著秦瑾川坐下,笑著招呼巫與承:“坐坐坐,別客氣啊。”
巫與承跟著坐下,長而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含蓄地打量著楚醫,眼底閃爍著莫名的情緒。
似眷戀,又似依賴。
楚醫沒注意到巫與承的眼神:“桌子上的這些,就是你說的資料?”
巫與承正襟危坐:“是。”
秦瑾川倒是注意到了巫與承的異樣目光,但他內心沒有升起警惕與波瀾,也就只是蹙了蹙眉。
楚醫:“我們可以看?”
是我們,而不是我。
巫與承毫不猶豫地點頭:“您與秦元帥當然可以看,只是……”
楚醫立刻:“嗯?”
別是事到臨頭要反悔了。
楚醫的眼神太好懂,巫與承連忙解釋:“不是反悔,是資料不太齊全,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楚醫:“有就很好了。”
巫與承微微低下頭:“被封鎖的這些年,我時常整理老祖宗留下來的資料。只是每一次整理,我都感覺書架空了些,好像少了書,但又想不起來少的是哪些,翻看上一次的整理記錄,目錄與數量又都對得上,很怪異。”
他察覺到了異常,卻因為隕石帶的事,焦頭爛額的,實在沒心力,也沒心情去探究。
巫與承:“實在抱歉。”
楚醫卻不在意:“正常。”
巫與承:“?”
書籍莫名丟失。
記憶出現偏差。
記錄疑似被篡改。
這么多可疑的地方,居然都是正常的嗎?
巫與承有些迷茫。
楚醫想拍拍小少年的肩安慰一下,但距離太遠,他夠不著:“劇情力量嘛,偷雞摸狗,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什么的,最擅長了。你習慣就好。”
巫與承更茫然:“……”
劇情力量是什么?
*
巫與承陷入茫然。
楚醫又看了一眼盒子。
秦瑾川看見了,略過不必要的閑聊,進入主題:“它怕巫氏。所以清理巫氏祖先留下的痕跡,弱化巫氏的存在。”
巫與承只宕機了幾秒,腦子就恢復了運轉:“‘它’是楚元帥說的劇情力量?也是封鎖巫氏的那股神秘力量?”
秦瑾川:“嗯。”
巫與承:“劇情力量是什么?”
楚醫這才想起來,巫與承還不知道劇情力量的存在:“簡單來說,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不是真實的。”
巫與承點頭:“嗯。”
楚醫頓住,瞇了下眼睛:“你一點兒都不驚訝?”
巫與承:“啊。”
楚醫定定地看了巫與承幾秒:“你好像認識我。”
幾天前在巫氏,不論是原主,還是穿書后的他,與巫與承都是第一次見。但巫與承看他的眼神,卻像是相識已久。
巫與承承認:“是。”
楚醫笑笑:“我的意思是,不是這個星際時代的我,而是另一個世界的我。”
巫與承也很干脆:“我的確知道您,界外的您。”
不是這個虛實摻雜,秩序紊亂的小世界里的楚少帥、楚元帥。
而是小世界外,那真實世界里縱橫數百年,以兇狠暴烈,愛靈藥如命而揚名的楚真人,楚半仙。
楚醫抓重點:“界外?”
巫與承眨了下眼睛:“嗯。”
楚醫:“說說。”
巫與承一副‘你們居然不知道’的疑惑表情,說:“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是一個界中界。”
楚醫:“哪個界的界中界?”
巫與承解釋得很仔細:“界中界外,是依靠神明力量支撐的修真小世界。小世界外,是實實在在的大千世界,也就是真實世界。”
聽到神明力量與修真小世界,楚醫第一時間看向秦瑾川。
第二時間想到了那個傻了吧唧,卻帶著神格氣息的世界意志。
秦瑾川平靜回望。
楚醫收回目光,表情嚴肅地看著巫與承:“關于修真小世界、界中界的來歷,你知道多少?”
巫與承看了眼秦瑾川,見他始終沒有表態的意思,試探性說道:“巫氏傳承記憶里,兩個世界的來歷,都有。”
楚醫眨巴眨巴眼,把驚訝寫在了臉上,重點有些偏了:“你有記憶傳承?”
根據他剛恢復的破爛記憶,只有妖獸有血脈傳承。
巫與承難道是大妖?
星際時代的上古大妖?
楚醫無語了。
星辰大海,機甲戰艦,修真家族,還有上古大妖,這都什么跟什么,亂七八糟的!
巫與承解釋:“不是妖。是神用神力刻下的血脈烙印。”
說到神……
楚醫又看秦瑾川。
秦瑾川依舊回望,眼神平靜。
楚醫:“……”
巫與承:“神力刻下的傳承,代代相傳。上一輩死亡,下一輩自動覺醒,直到巫氏死絕。”
楚醫沒說話。
巫與承語氣輕松:“父輩與兄姐去世后,我開始做夢,但醒來就忘。您與秦元帥闖進隕石帶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夢的內容,知道了那是家族的傳承記憶。”
楚醫又又看秦瑾川。
后者垂眸斂目坐姿挺拔,好像沒聽到巫與承的話,察覺到楚醫的眼神,才慢悠悠地抬眸回望,波瀾不驚。
楚醫:“……”
得,這位八成沒印象。
楚醫只好繼續跟巫與承嘮:“你的血脈傳承里也有我?”
要是沒有他,巫與承怎么會在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就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親昵,幾分眷戀。
秦瑾川主動看楚醫。
楚醫輕咳,立刻改口:“咳,那什么,我是說,你的記憶傳承里,是不是有我跟秦瑾川的消息?”
巫與承看秦瑾川。
秦瑾川沒有任何反應。
巫與承只好收回目光,坦誠道:“有關于兩位,也有我們現在身處的小世界的來源,與一些禁忌秘密。”
楚醫終于回歸正題:“那先說說所謂的修真小世界,以及界中界是怎么來的?”
巫與承:“您是修道者,應該知道世界萬物循環往復,興極必衰的道理。”
楚醫:“背景略略略。”
巫與承:“……”
楚醫:“約戰在即,時間緊,任務重,咱們長話短說。”
巫與承無奈:“修真界興盛過后,迎來末法時代。登仙路出現裂痕,一旦崩潰,末法雷劫就會降臨,劈死所有妄圖成神的修道者。”
楚醫附和:“嗯嗯。”
巫與承:“眼看著成神就在眼前,卻無法更進一步。半步成神的修道者瘋了一大半,想方設法成神。”
楚醫捧哏:“是這樣沒錯。”
巫與承:“極端修道者為了在登仙路徹底崩壞前成神,無所不用其極。邪門歪道盛興,人間淪為地獄,無辜者的鮮血染紅了半邊天。”
這些楚醫倒是知道。
登仙路出現裂痕的時候,他還在凡間辛苦尋藥,親眼看見了那些修道者的極端癲狂。
那些人殺紅了眼,動不動就屠殺數萬甚至百萬平民,剔骨血祭,擺什么奪天造化陣,企圖逆天成神。
因為經歷過,見過,所以他清楚當時的凡界有多慘,說是地獄也不為過。
由盛轉衰,血腥殘酷。
說到那段歷史,巫與承的語氣變得沉重:“再之后,神靈們察覺到壽命有了期限,不久就會淪落。怕死的神不惜一切代價攪弄風云。”
巫與承目露嘲諷:“凡間有一群如同瘋狗,聞到一絲腥味就狂吠亂咬的修道者。神界有一群違背天意,生靈涂炭也要延續永恒生命的虛偽神明。”
天下大亂,浩劫來臨。
楚醫眨眨眼。
巧了不是。
他身在浩劫中。
在凡間尋藥時,他少不了要跟那群瘋狗修道者打照面,打了照面就得斗個你死我活。
好不容易弄死了那群瘋狗,成為凡界第一人,又不得不跟一群貪生怕死的神來了場同歸于盡。
凡間的腥風血雨他淋過。
神靈的貪婪丑惡他經歷了。
說起來,他這豐富多彩的履歷,都可以出手扎了,就叫《修真那些年,我在天上人間經歷的悲慘故事》。
應該能熱賣吧?
楚醫不是很想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打斷了巫與承的背景介紹:“然后呢?”
巫與承也知道自己說偏了,輕咳一聲,繼續:“混亂中,金木水火土五屬性神血祭肉身,由殺戮神輸出神力穩住登仙路,修真界得以喘息。”
巫與承:“隨后,殺戮神分割神格,以神格為骨架,神力為泥石,創造了一個小世界,還滋養出世界意志,將修道者與神,都投放進去。結束了那段動亂的歷史。”
“這就是修真小世界的來歷。”
楚醫又又又看秦瑾川。
秦瑾川:“……”
*
秦瑾川八風不動。
楚醫只好又看向巫與承:“那界中界咋回事?”
巫與承喝了一口水:“界中界,跟您與殺……秦元帥有關。我知道的不多。”
楚醫:“說說。”
巫與承在回憶里搜索了一下,放緩了語速:“我只知道您受了傷,靈魂破碎。秦元帥為了救您,在修真小世界特意開辟出一方界中界,以神格與神力為養料,滋養您的靈魂。”
楚醫喃喃:“看來我猜對了。”
這個界中界,的確是秦瑾川為了滋養他的靈魂而建立的。
但其中出了差錯,被譚晟那狗東西利用,弄出來一個狗血的劇情大綱,反倒把他跟秦瑾川折騰了個夠嗆。
巫與承:“秦元帥挑選出一批修道者,刻下血脈烙印,放進界中界,世代守護您。”
這批人就是巫氏先祖。
巫與承笑了笑:“關于兩位的,我的里記憶就是這些。至于那什么劇情力量是什么,我沒印象。”
楚醫冷笑:“你當然沒有印象,這個劇情力量是半路殺出來的。現在這個界中界,成了一個書中世界,有故事走向,也就是故事大綱。”
巫與承直點頭:“嗯。”
楚醫:“劇情力量就是故事大綱。我們身在界中界,就是大綱里的人物,要提線木偶一樣,走向定好的悲慘結局。”
提線木偶?
悲慘結局?
巫與承想起死去的長輩與兄姐,主星上驟然失去個人意識的星民,臉上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感覺。
有憤怒,有悲哀,有滔天的恨意,更多的卻是一種無力的茫然。
楚醫姿態隨性,語氣冷冷冰冰:“我不喜歡我的結局,想掙脫絲線。劇情力量不愿,各種阻擾。”
巫與承壓下心頭的恨意,不知道是應和,還是喃喃自語:“巫氏老祖宗留下的東西里,有可能有殺戮神親手傳下來的,能幫您擺脫控制。”
巫與承的大腦越來越清明:“劇情力量銷毀不了那東西,又不想讓您找到,就把巫氏圈起來,淡化存在?”
楚醫打了個響指:“聰明。不得不說,弱化巫氏存在這計劃很成功。”
巫與承:“怪不得……”
怪不得被封鎖了這么久,也不見與巫氏交好的人闖進來救他們。
在得到傳承記憶前,他偶爾甚至會對楚氏軍團產生怨恨,恨與巫氏世代交好的楚氏,為什么也不來。
原來,不是不來。
而是被迫忘了巫氏的存在。
楚醫嘆息。
巫與承突然開口:“也就是說,那些莫名失蹤的資料,也可能會對劇情力量產生威脅?”
楚醫:“或許。”
這孩子恢復挺快。
楚醫繼續夸夸:“聰明。”
巫與承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語氣卻是咬牙切齒:“早知道……我就該不惜一切代價去調查清楚。整明白到底丟了哪些書籍,內容又是什么。”
而不是心存死志,拖著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自暴自棄,得過且過。
少年眼神憤恨,表情落寞:“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楚醫笑著安慰:“你沒錯。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要不是巫與承每年清點整理,還核對目錄,耗費劇情力量的精力與能量,說不定連桌子上的這些都沒了。
巫氏被封鎖的時候,巫與承才多大點兒,能注意到不尋常的地方,并暗自警惕,就已經很不錯了。
還要啥自行車?
巫與承得到楚醫的夸獎,臉上的陰沉逐漸散去,眼里閃爍起細碎的光,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向茶幾上的書籍與木盒:“那這些資料,就都交給兩位元帥了。”
楚醫:“好。”
*
茶幾上的書,樣式古樸,書頁泛黃,封面的字跡有些褪色,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被保存的很好。
楚醫的視線掠過那兩摞書,落在巫與承手邊的木盒上,久久移不開。
巫與承見了,把盒子往楚醫那邊推了推,楚醫下意識把盒子接過來。
離近了看,楚醫才發現盒子四四方方,每一個面上都刻了畫。
畫的內容一模一樣,邊上刻著的是一朵朵翻滾的陰云,云中隱隱纏繞著粗壯猙獰的藤條。
畫的中央刻著一株似花非花的植物,植物線條有些淺淡,有些地方甚至變得模糊,乍一看凌亂繁雜,細看卻很有韻律。
一股冷冽的木香從盒子上散發出來,透著莫名的熟悉感,讓楚醫心跳不自覺加快。
楚醫忍不住摸了摸。
手指輕輕地撫摸盒身,感受那流暢細密的淺淺刻痕。
楚醫似乎看到了雕刻木盒的人,是怎么樣抱著盒子,一筆又一筆,認真而虔誠地雕刻木紋。
楚醫心里突然翻涌起失落與哀傷,就像奔波千里的旅人,跋山涉水回到家,卻發現家里空空蕩蕩。
他想見的人已不在了。
楚醫鼻子發酸。
秦瑾川看過去。
巫與承看著盒子,語氣帶著些懷念:“這算是巫氏的鎮族之寶,也不知道是哪位老祖留下來的。巫氏祖祖輩輩傳承,卻沒人能打開它。”
楚醫蜷蜷手指:“嗯?”
巫與承:“這個盒子上上下下找不到機關,也看不到縫隙,也不懼怕外力攻擊。老祖宗們研究一代又一代,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
楚醫收起心頭的空落,小心地轉了轉盒子,又抬起胳膊看了看:“還真是。”
整個盒子渾然一體,像是用木塊直接雕刻而成,但那輕飄飄的重量又告訴楚醫,這個盒子是空的,里面有東西。
楚醫思緒如潮,指腹不自覺地摩擦盒子中央的植物:“這些花紋有什么寓意嗎?”
巫與承回憶道:“這株植物,是巫氏先祖供奉的圖騰。具體有什么寓意,我不太記得了。”
白皙的指尖沿著盒子邊緣拂過,落在翻滾著的黑色陰云上。
楚醫眨眨眼,剛剛被壓制下去的哀傷,此刻又卷土重來,且來勢洶洶:“這些花紋一直這么淡嗎?”
巫與承搖搖頭:“被隕石帶封鎖之前,我不了解。但被封鎖后,盒子上的花紋,每年都在變淡。很明顯。”
明顯到他都察覺了。
楚醫的手頓住:“哦。”
巫與承張了張嘴,想問劇情力量害怕,但又干不掉的,是不是就是這個木盒。
但他看著楚醫垂下去的長睫毛,莫名感覺楚元帥的心情不是很好。
不是普通的不好,而是那種恨不得把什么大卸八塊,再挫骨揚灰的不好。
他有些不敢搭話。
秦瑾川冷不丁開口:“大概就是這個盒子了。”
楚醫沉默。
巫與承順勢開口:“盒子上的花紋是木盒的保護符。根據我這些年的觀察,今年洗牌之戰過后,盒子上線條模糊的地方,很可能就會變成斷口。到時候……”
楚醫冷冷接話:“到時候,花紋斷裂,保護力量消失,盒子里的東西,大約也會跟著消失了。”
缺少關鍵性的指向,此間種種,或許會變得無解。
巫與承:“是。”
不過幸好。
幸好楚元帥想起了巫氏。
幸好秦元帥把他帶出隕石帶。
幸好他常年整理資料,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間接拖住了劇情力量的腳步。
幸好,幸好。
一切來得及。
*
楚醫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突然想起什么,轉手把盒子遞給秦瑾川:“試試。”
秦瑾川:“?”
雖然疑惑,秦瑾川卻還是在第一時間伸手接過來,正準備尋找機關,就聽到咔噠一聲。
巫與承:“!!!”
楚醫:“我就知道。”
秦瑾川:“……”
四四方方的盒子噠的一聲,從左邊角上彈出來一個精致的小木牌。
木牌通體雪白,雕刻著一株小草,細細長長的葉子,靈動精巧。小草的根部,是個小巧的拇指印痕。
楚醫:“哈,還是指紋鎖。”
巫與承:“???”
秦瑾川:“……”
楚醫壓著笑意,拉著秦瑾川的手指就往上按:“快快快,再試試。”
巫與承欲言又止。
看那個拇指印痕的大小,就知道不是秦元帥的啊。
秦瑾川看得出來楚醫在鬧,但還是伸出手,把自己的拇指按了上去。
大了一圈,沒反應。
楚醫眉目彎彎,漆黑的眸也染著笑意:“夫夫一體,我來試試。”
不大不小,正正好。
指紋印證正確。
木牌咻的一下縮了回去,木盒的四角咔噠一聲彈開,盒子打開了。
秦瑾川表情平和。
巫與承:“……”
就倆字:服氣。
楚醫立刻看過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縷捆在一起的頭發。一縷漆黑如墨,枯糙染血,一縷如絲綢般順滑,蒼白若雪。顏色涇渭分明,發絲卻根根纏繞。
楚醫愣住了。
他透支靈魂力量與生命力,身體承受不住兇猛力量而爆裂,可以說死亡就在一瞬間,頭發色澤不會變。
黑色染血的頭發是他的。那白發肯定是他家未婚夫的。
至于另有其人?
那不可能。
這是他與秦瑾川才能打開的盒子,里邊放的,一定是他與秦瑾川的東西。
楚醫心思都在盒子里面的頭發上,沒注意盒子打開的那一瞬間,盒子上的花紋閃爍了一下,重歸死寂。
秦瑾川的眼神恍惚了一下,腦海里突然閃爍過很多畫面。塵封的記憶打破桎梏,噴涌而出。
花紋受了損傷,那些記憶沒了聲音與色彩,如同黑白電影一般,一幀幀一幕幕,充滿著冰冷不詳的意味。
沒有楚醫。
他不喜歡。
秦瑾川垂眸斂目,氣息沒有任何波動,因此他身側的楚醫也沒有察覺到不對。
楚醫沉思。
秦瑾川無言。
時間猶如靜止。
巫與承尿遁了。
*
巫與承走后,楚醫眨眨眼,把彌漫上來的水汽壓下去:“你是天地間永恒存在的神靈,怎么會有白頭發?”
秦瑾川輕描淡寫:“強行創造小世界,溫養你的靈魂碎片,受了反噬而已。”
楚醫愣了一下,聲音有些顫抖:“你想起來了?”
秦瑾川:“嗯。”
“多少?”
“全部。”
楚醫默默看著秦瑾川。
秦瑾川笑了下,抬手用指腹擦去小未婚夫眼角的濕痕:“別哭。”
楚醫眨眼:“我也不想。但誰讓你那么狠,把自己的神格切個七零八碎。”
神格啊,殺戮神誕生時,伴隨靈魂而生的本源,各方都比靈魂敏感數倍,痛覺同樣是。
他靈魂被撕裂的時候,疼得都要瘋了,本源被切割的時候,得多痛啊?
楚醫不敢想。
一想鼻子就發酸。
嗚嗚嗚,他心好疼。
楚醫抹了把臉,小聲叭叭:“對不起。以后我就算是被氣死,也不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辦法了。”
報復一時爽,復活火葬場。
秦瑾川不知道楚醫的想法,嘆了口氣,將額頭抵在楚醫的額頭上:“不是想知道界中界?我知道的更多。”
楚醫很想翻白眼。
秦瑾川:“安頓好修真界,我就創造了這個獨屬于你我的界中界,用神一片神格碎片,催生了一個世界意志。”
楚醫被轉移了注意力,低哼一聲:“那個世界意志我見過,笨的要死。對不起你的神格碎片。”
秦瑾川:“嗯。身為世界意志,卻讓別的力量騎到頭上,是挺笨的。”
楚醫:“不提笨蛋。”
秦瑾川笑著點頭:“好。世界意識誕生后,我按照你喜歡的話本,給它寫了一個小故事,把你和我的靈魂碎片放進故事里,當故事的主角。”
秦瑾川聲音低沉,娓娓道來時,很有故事感,聽得楚醫心里酸酸漲漲。
秦瑾川親親楚醫的唇角:“末法時代太亂也太累,辜負了你。在界中界,我想與你從牙牙學語,到頭發蒼蒼,一生無波無瀾,相依相伴。”
這樣細水長流的溫情,是靈魂碎片最好的養分,更是楚醫生前的愿望。
楚醫眉眼間染上笑意,但笑意很快消散,被陰沉取代:“所有說,我看的那本《生跡》,劇情果然不對。”
秦瑾川眸光暗沉:“嗯。”
創立界中界后,他已是強弩之末,只來得及編寫一個故事梗概,就陷入沉眠。
至于界中界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楚醫看的《生跡》小說,以及劇情力量是個什么東西,他也不知道。
楚醫冷哼:“笨死了。”
真的是笨死了!
再遇到那個世界意志,他必須得揍上幾頓,不揍幾頓他這氣出不了!
他家未婚夫都把神格與神力拿出來了,它居然還能讓別的力量滲透進來,把他家未婚夫給他寫的故事改成這樣。
真的太沒用了!
*
秦瑾川揉了揉楚醫的頭發,把木盒里的頭發放在盒子邊角,露出被頭發壓在下方的白紙。
楚醫注意力立刻被轉移。
那是一張手繪的地圖。
地圖上山戀起伏,湖海交縱,某些地方畫著特殊的獸頭標志,地圖最中央是一片空地,空地上畫著一具棺材。
頭發的位置,就在棺材上。
楚醫壓下心頭的酸澀,玩笑:“這是我們的墓地?活著白頭偕老,死后同棺而眠,還挺浪漫。”
秦瑾川聲音低沉:“是。”
楚醫觀察秦瑾川手里的地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是哪:“我們的棺材就在這兒?這是哪?”
秦瑾川:“地球。”
楚醫震驚:“你說哪?”
他雖然是半路穿書,但也別騙他,他也是看過這個世界的世界地圖的。
地球時代哪有妖獸!?
別以為他不懂圖標,地圖上的那些獸頭,是修真時代時特有的妖獸標志。
秦瑾川眼里浮現笑意,身上冰冷的氣息消退,聲音都似乎帶了笑:“我們真正安眠的地方,與這張地圖無關。”
重要的信息落在紙上,稍有不慎,就會被心懷不軌的人利用,他不會給任何人這樣的機會。
他與楚醫真正安眠的地方,在剛剛打開盒子時,翻涌出來的記憶畫面里。
楚醫:“……所以,就算劇情力量銷毀了這個盒子,也沒什么用?”
秦瑾川:“可以這么說。”
只是會有些麻煩。
畢竟沒了花紋里留下的信息,他的記憶就不完整,也就不了解始末,找不到他跟楚醫的棺材在哪。
還是很不方便的。
“……”楚醫無語。
不愧是你,秦元帥。
“所以地圖到底是哪?”
“你化形前我們住的地方。”
那個院子雖然偏僻荒蕪,但卻承載著他與楚醫相識、相知、相戀的美好時光。
那是他最想回去的地方。
楚醫:“……”
秦瑾川,真有你的。
“我們的靈魂碎片在哪?”
秦瑾川:“地球上。”
界中界中,只有那顆災難過后,被冰雪覆蓋,任何生命都無法存在的星球,是安全的。
楚醫豎起拇指:“等你跟仲元義的約戰結束,我們一起去看看?”
楚醫突然后退,上下打量秦瑾川:“說起來,你記憶恢復了,還會被劇情力量限制,怕仲元義搞小動作嗎?”
秦瑾川:“……”
楚醫:“……”
明白了。
恢復的是記憶,不是力量。
心塞啊。
*
從巫與承那里回來,楚醫直接進了實驗室,派出去挖礦的人已經把土屬性礦石拿了回來。
土屬性礦石的到來,讓剛剛興奮過一波的實驗員們再次燃燒了起來。
“齊活了!”
“還等什么啊,開干啊!”
“肝!肝!爆肝!”
實驗室里的熱烈氛圍讓楚醫恍惚了一下,內心跟著升騰起爆肝熬夜的沖動。
時間太緊了,如果不熬幾個通宵,機甲很可能趕不出來。
腦子里還有個小人搖旗吶喊:干就干!熬夜做機甲,弄死仲元義,迎娶未婚夫,走人生巔峰!
楚醫:“……”
小人喊完口號,還喊:秦瑾川沒有專屬機甲,會發生不幸的事情。
楚醫:“?”
不幸?
我呸。
怕是有大病。
楚醫冷笑,轉頭把秦瑾川趕了出去:“走走走,你忙你的去。后勤做好了,別讓劇情力量鉆空子。”
秦瑾川:“……”
“等我回來。”
楚醫:“啊,行。”
秦瑾川出去了半天,就又回了實驗室,與楚醫同吃同住。
楚醫也沒問秦瑾川出去都干了什么,他們早上6點開工,一天三頓營養液,晚上12點沾了枕頭就睡。
忙忙碌碌,到了約戰前夕。
*
凌晨,三點。
楚氏軍團。
機甲實驗室里,
一群人圍在一起。
“成敗在此一舉。”
“怎么辦,好緊張。”
“噓!別說話。”
秦瑾川握住楚醫的手:“有我在,成與不成,沒關系。”
楚醫捏捏秦瑾川的手,笑了笑:“必須得成,你就瞧好了吧。”
他帶上機械眼鏡,夾起盤子里米粒大小的零件,往能源裝置的凹槽里放。
即將放進去的時候,感覺有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他的手腕,凹槽里也出現一股排斥的阻力。
楚醫卻沒有任何反應,手沒有一絲顫抖,穩穩當當得把零件裝了上去。
嚴絲合縫。
眾人屏住了呼吸。
俞霄瑯站在楚醫身邊,雙眼緊緊得盯著凹槽,插在衣兜里的右手攥成拳,指甲掐入掌心猶不自知。
旁邊,站著幾個頭發亂糟糟的機械專家,他們咽了咽口水,眼睛眨也不眨,死盯著楚醫的手。
實驗室里針落可聞。
楚醫按了開關。
嗡!
很輕微的一聲。
裝置卡頓了一下。
咚!
咚!
咚!
在卡頓的幾秒里,幾位機械專家下意識屏住呼吸,心臟劇烈跳動,鼓動著耳膜。
不怪他們這么緊張,實在是能源系統工序繁雜不好弄,零件還必須得兩位元帥親手打磨。
兩位元帥吃在實驗室,住在實驗室,熬瘦好幾斤,緊趕慢趕,才趕在今天把裝置組裝起來。
今天是秦元帥與仲元義的約戰日子,要是這一次不成,他們就沒有時間調試新機甲了。
在一眾人的注目里,裝置很快就運轉起來,且越來越順暢。
螺紋契合,鑲嵌完美,運行絲滑無阻礙,設想的五行循環能源系統,終于成為了現實。
楚醫笑起來:“成了。”
俞霄瑯聞言,心里的石頭落了地,衣兜里,緊攥著的拳頭緩緩松開,后知后覺得感覺到了掌心的刺痛。
還好還好。
終于趕上了。
實驗室安靜樂一瞬,下一秒就響起興奮的咆哮:“真的成了!?”
楚醫點點頭:“嗯。”
機械專家們你看我,我看你,猛地抱成一團,扯著嗓子鬼哭狼嚎。
“成了!”
“元帥威武!”
“元帥霸氣!”
“元帥一統星際!”
楚醫:“……”
倒也不必。
俞霄捏了捏眉心,嗓子又干又啞,對楚醫說:“您去休息一下?”
楚醫不想睡:“不累。”
今天是約戰的日子。
現在凌晨三點多,距離約定的時間就只剩下幾個小時,他還想陪秦瑾川調試新機甲。
秦瑾川捏捏楚醫的手:“去吧,有我在也一樣。出發時叫你。”
楚醫頓了一下,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改口道:“那好吧。要是有問題,你一定要告訴我。”
秦瑾川:“嗯。”
第九十二章
好久不熬夜, 突然熬到凌晨三點,楚醫覺得有些累,簡單洗漱后, 衣服也沒脫, 就把自己仍到床上,閉上眼睛。
楚醫睡得并不安穩。
他做了個夢, 夢里亂糟糟的,有人喊他,一聲一聲的, 不把他喊醒誓不罷休的樣子。
后來沒人喊他,胳膊卻開始疼, 痛感并不強烈, 續航時間卻有些久, 疼得他有些睡不下去。
楚醫睜開眼睛時, 腦袋因為沒休息好而有些暈乎, 鈍鈍得疼。
他坐起身緩了幾秒, 發現自己不在實驗室休息室,而是在一間小套房里。
套房的擺設有些眼熟,像秦氏主戰艦里他家未婚夫的專屬休息室。
看這掛衣架上, 還掛著……
“!”
楚醫一下清明了。
媽噠!
像個屁!
這根本就是!
床尾的那個掛衣架上,可不就是他上次忘在這里的外套!
“您醒了。”
溫和清雅的聲音響起。
楚醫忍著暈眩動了動,想彎腰找鞋子, 在聽到俞霄瑯的聲音后,立刻靠了回去:“我怎么在這里?”
這是戰艦。
他未婚夫呢?
不會已經打起來了吧?那厲害了, 跟仲元義打架都不叫他助威!
俞霄瑯快步走到床邊, 語氣帶著笑:“元帥抱您上來的。”
“……”
楚醫輕咳一聲:“開始了嗎?機甲試用怎么樣?怎么不叫醒我?”
“剛到約定地點。還沒開始。”俞霄瑯遞給楚醫一杯溫水:“機甲試駕很順暢。倒是您,需要休息。”
“謝謝。”楚醫伸手接水, 卻發現手腳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順勢把水杯放在了床頭柜上:“他人呢?”
俞霄瑯算了算時間:“去安排戰前事宜,看時間應該快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房間的門被打開。
楚醫抬眸看過去。
推門而入的男人高大挺拔,臉上帶著一貫的冷漠表情,黑紅相間的作戰服穿在身上,更顯得寬肩窄腰,身材比例極佳。
與楚醫視線對上,男人眼底的寒冰融化,浮現出星點溫情。
楚醫心跳不爭氣得加速。
“終于醒了。”秦瑾川走到床邊,摸了摸楚醫的額頭:“燒退了。感覺怎么樣?”
“元帥,我去盯進度。”俞霄瑯說完,不等兩人回應,就轉身離開房間,還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楚醫抬手摸了摸額頭:“我發燒了?”
怪不得身上沒什么力氣。
秦瑾川眼神沉下去:“你睡著后沒多久就燒到40多度。”
要不是他調試新機甲時突然一陣心悸,不放心去看了一眼,楚醫現在可能已經被燒干了。
被男人暗沉的目光看著,楚醫下意識摸了摸鼻子:“睡前屁事兒沒有,合上眼就往鬼門關里狂奔,這發展我也屬實沒想到。”
秦瑾川:“……”
想到楚醫渾身滾燙,意識模糊的樣子,秦瑾川閉了閉眼:“當時我喊你,怎么也喊不醒。”
楚醫恍然大悟:“早知道那個叫魂兒似的是你,我就應個聲了。”
秦瑾川:“……”
楚醫眉眼彎彎笑著。
秦瑾川繞過這個話題:“醫生說你憂思過度,身體疲勞,導致免疫力與身體機能下降,需要靜心修養。”
楚醫笑容僵在臉上:“?”
憂思過度?
身體疲勞?
還得靜心修養?
這都什么跟什么?
想吐槽的地方太多,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要先反駁哪個。
秦瑾川為了不被氣死,也沒想著讓楚醫開口,:“我與仲元義的對戰半小時后開始,你在休息室里觀看。”
楚醫一口否決:“不行。”
這絕對不行!
這種關鍵的劇情節點,他必須在距離秦瑾川最近的地方。他不信仲元義會堂堂正正戰斗。
秦瑾川垂眸:“楚醫,這場決斗的最終目標,也許不是我。”
楚醫疑惑:“什么?”
秦瑾川的聲音很輕:“你的……節點就在這個月,現在生了病。”
楚醫失笑:“就這點兒小病……”
秦瑾川突然抬眸,盯住楚醫,眼神鋒銳凌厲,帶著強勢的壓迫力。
楚醫本來是理直氣壯的,但被看上幾秒后,突然變慫,不敢對視。
“哈哈哈,那……那什么,燒退了,說明現在問題不大了哈。再說我的死亡節點,最少還有……”
秦瑾川的眼神原本只是嚴肅,但在聽到‘死亡’兩個字后,驟然陰沉下去,并厲聲警告。
“楚醫!”
楚醫立刻閉嘴。
第六感告訴他此時應該閉嘴。
他向來聽第六感的。
秦瑾川:“不信我?”
楚醫:“……信!”
他當然信。
但暗箭難防。
秦瑾川:“就這樣。”
楚醫還想再勸勸。
他家未婚夫這狀態,明顯是被他突然高燒這事兒嚇到了,得先安撫。
只是他剛張開嘴,后腦勺就被一只手扣住,嘴里闖進來一位不速之客,舌尖被強行纏繞吮吸。
秦瑾川單膝著地,半跪在床邊,一手按著楚醫的后腦,一手按著楚醫的后腰,攻勢強橫,占有欲十足。
楚醫被親得說不出來話,只好拽著秦瑾川的衣領,發動眼神攻勢,想跟秦瑾川眼神交流。
奈何眼角泛紅,帶著淚痕,可憐巴巴的模樣,讓人更像欺負了。
秦瑾川索性閉上眼。
拒絕交流的意思很明顯。
“!?”
楚醫瞪大了眼,真想一口咬下去。這對象還能不能處了!?
輾轉許久,秦瑾川心緒平和下來,退開一些,輕輕啄吻楚醫的唇角:“我沒辦法挽留你第二次。”
聲音很輕,帶著不易察覺的無措。
就那么一絲似是而非的示弱,讓楚醫的心口不由自主地顫了顫,氣勢洶洶的責問堵在了喉嚨里。
但在楚醫看不到的地方,男人那雙幽暗的眸子里,翻滾的是嗜血暴戾,無邊殺氣,與無措脆弱毫無干系。
“我不能冒險,楚醫。”
這一次,楚醫聽得真切,他家未婚夫的尾音,帶著顫抖。
楚醫的心臟先是因為自家未婚夫脆弱的語氣軟成一團,后又被帶著顫音的話刺痛,留下綿長尖銳的痛感。
酸澀的厲害。
楚醫看向自己的手,恨不得穿回去,給上輩子粉身碎骨也要跟敵人同歸于盡的自己兩巴掌。
看看,看看。
把他家那個無情無欲,寧愿血流干,也不流淚的男朋友給嚇成什么樣了!
妥妥的心里陰影了。
“我……”
秦瑾川抬眼,看著楚醫。
拽著秦瑾川衣領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骨節隱隱泛白。
最終,楚醫點頭。
“好吧。”
“我等你回來。”
秦瑾川眼簾半闔,濃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緒,他沉默片刻,又重新吻上去,動作說不上蠻橫,卻也跟溫柔不沾邊。
“信我。”
“等我。”
楚醫唔了一聲。
仗著小未婚夫對自己的心疼縱容,秦瑾川的動作逐漸狂野,不再掩飾骨子里的強勢攻擊性、偏執掌控欲。
楚醫被越來越深的親吻堵得呼吸困難,胸口因為缺氧發悶發疼,頭暈目眩的,恨不得直接暈過去完事兒。
楚醫憋得難受,卻依舊緊緊抓著秦瑾川肩上的徽章,接納蠻橫的入侵,并回以熱烈的纏綿給了心上人最溫柔的安撫。
時光溫柔。
星河燦爛。
*
9點55分。
距離約戰還有五分鐘,秦氏官方網站上,那閑置了十幾年的直播功能,終于啟用了。
標題簡單明了:開了。
這一年,星海風起云涌。
秦、仲、楚三大頂流軍團之間交鋒不斷,交替著往風口浪尖上站。
先是仲元義收購林家,打植飲價格戰、輿論戰,企圖弄垮吞并楚氏。
結果楚醫攜帶新技術橫空出世,用極品驚艷了整個星海。
林氏被自己作死,仲氏被星民挖了不少黑料出來,賠了夫人又折兵。
再之后。
仲氏與申氏合作,聯合其他兩家頂流,利誘一眾一流軍團,想在洗牌之戰中搞小動作,搞死秦氏與楚氏。
結果陰謀提前暴露,惹得星民震驚,失去民心。秦楚兩家則強強聯手,順應民意,霸氣回擊。
仲氏、申氏狼狽不堪。
最后,仲氏、申氏仗著人多勢眾,等不及洗牌之戰,便磨刀霍霍向秦楚,蠻橫出手,掀起荒星之戰。
結果秦楚強的可怕。不僅頂住了四大頂流,以及一眾一流勢力的突擊圍攻,還強勢反擊了回去。
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勢,短短幾天就扭轉敗局,占據上風,逼得仲元義狗急跳墻。
仲元義下決戰書,秦瑾川簽生死狀,一年的風波,終于迎來了最高.潮。
兩位頂流元帥生死戰。
星歷200多年來頭一回。
前無古人。
多半也會后無來者。
星民們從秦瑾川接下戰書、簽訂生死狀那一刻,就進入熱血沸騰的狀態,這狀態一直持續到了約戰前夕。
期間,有些星民們突然奇想,將萬民血書送到秦氏官網上,請求決戰時直播。
起先是一小部分,后來愈演愈烈,萬民血書送了一封又一封,在秦氏官網的留言區排了一溜,頗為壯觀。
大部分星民簽血書,其實就是隨大流,喊過了,玩嗨了,也就過去了。
所以,當秦氏官網真的在決戰前兩個小時掛出直播通告時,網民們才猝不及防,直接沸騰了!
各大軍團掌權人直接懵了。
“……?”
就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
離譜到家了!
*
秦氏軍團官方直播間打開的一瞬間,就有數億星民氣勢洶洶地擠進來。
即使技術員做好了心理準備,也還是被直播間迅猛增加的人數嚇了一跳。
一個個心驚膽戰,埋頭苦干,拼了命維護,才避免直播間出現黑屏秒退的情況。
【來了!來了!】
【蹲個前排!】
【萬萬沒想到系列。】
【血書那玩意兒居然有用!?老子活了三十多年,懟天懟地,除了秦氏,沒服過誰。】
【自家元帥立生死狀決斗,秦氏居然開直播,這操作誰能不服!?反正我他媽是大寫的服氣!】
【不管結局如何,秦氏這格局是打開了,路也走寬了。這真的很難不支持。】
【我看秦氏是飄了。不好好準備戰斗,整這些花里胡哨。別到時候直播了自家元帥慘死的過程,再把觀眾們給笑死。呵呵呵。】
【某些人腦子有坑,嘴里有屎是吧!張嘴噴的是什么玩意兒?我看到時候直播的,是某z姓元帥滿地找牙吧?】
【呵呵呵,不直播,怎么讓廣大星民們知道:某Z姓頂流元帥,除了耍陰謀詭計,什么都不會呢?】
【呵呵呵,不直播,怎么讓廣大星民們知道:我家元帥戰斗是本能,只要有一只手能動,就能把某z姓元帥按在地上摩擦呢?】
星民們:“……”
不。
我們不是很想知道!
直播間一開,秦氏的黑粉與粉絲一言不合就撕了起來,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火.藥味十足。
路人們則沉迷打卡報道。
秦氏星民們絲毫不受留言區里人身攻擊、污言穢語的影響,頂著秦氏星民們特有的ID,嗖嗖地刷著‘呵呵呵,不直播xxx……’的句式,淡定清場、控場。
短短兩分鐘,秦氏星民們就把其他三個還沒形成規模的陣營,化整為零,逐一擊破,進而統治了留言區。
控評、壓評,凈化三個步驟一氣呵成,讓“秦x星上xx”格式的ID,成為了留言區里最靚的崽。
其他三個陣營:“……”
路人們習以為常,甚至有心情看看熱鬧,順便跟個風。秦氏的粉絲表示無所謂,畢竟秦氏星民們是友軍。
秦氏黑粉就無語了。
很想弄死顧良修那混蛋。
要不是顧良修那混蛋玩意兒,秦氏那些星民們,能變成專攻輿論的水軍?指哪打哪,賊他媽好使。
還不用花錢!
憋屈!
就是憋屈。
仲氏高層們看著直播間的留言區,比誰都想弄死顧良修。
好在元帥已經出去了,看不到直播間,不然指不定怎么發火。
秦氏主戰艦內,正在說話的顧良修突然頓住,猛地連打兩個噴嚏,噴了對面的青年一臉。
青年:“……”
顧良修一手揉著鼻子,一手快速抽了張紙巾遞過去:“不好意思。肯定是仲氏那幫孫子在罵我,連累你了。”
下屬一邊接過紙巾擦臉,一邊快速擺手表示沒關系。
顧良修卻瞇著眼睛:“要不這樣,讓星民們加個句式,把仲氏的那群高層也罵上,讓他們也打打噴嚏,最好互噴幾下,給你解解氣。你覺得怎么樣?”
下屬受寵若驚,想說不用,但轉念一想,加句式也就順手的事兒,還能避免詞窮的尷尬。
于是點頭:“也不是不行。”
顧良修很滿意下屬的回答,笑呵呵:“這事交給你。另外,元帥剛才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說到自己的任務,下屬連忙點頭,聲音隱隱發顫:“記得記得。元帥說楚元帥在靜養,不能動氣。留言區要凈化,必要時關閉留言功能。”
顧良修笑著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安慰:“別緊張,按平時的來就行。”
下屬撓了撓后腦勺,咧嘴笑了笑,有些憨:“不是緊張。楚元帥研究出新能源裝置,是我偶像。有機會保護偶像,想想有點兒興奮。”
顧良修意外,看了下屬一眼:“呦,你還是楚元帥的粉絲呢。”
青年憨笑:“其實是咱家元帥跟楚元帥的CP粉。”
顧良修豎起大拇指:“這個很有前途。我要走了,這里就交給你。”
青年連連點頭:“您放心。”
在路過青年的時候,顧良修突然頓了下,說:“決戰前,留言區可能會瘋。”
下屬:“我懂,戰前嘛,粉們很可能會熱血上頭,我懂。”
顧良修意味深長的笑了:“那你要加油哦。控不住也沒關系,楚元帥大概也沒心思看直播的留言區。”
下屬茫然:“……?”
*
楚醫的確沒看留言。
他站在指揮室屏幕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看著上面代表秦氏小型防護艦的綠色斑點。
秦瑾川離開了。
他與顧良修一起,乘著小型艦去了約戰坐標。
秦瑾川與仲元義都不相信對方,約戰地點不可能在對方的大本營,更不可能選在其他勢力地盤。
雙方商議過后,把地點選在了秦氏與仲氏交界處的一顆小型荒星上。
荒星很小,放眼望去能看到邊界,也沒有可以埋伏兵力的地方。
兩人的約戰方式是機甲戰斗。
為了絕對的安全性,雙方的大部隊停在距離荒星較遠的外圍。既沒辦法搞突襲,也能在對方翻臉后第一時間到達。
兩人乘坐的小型防御艦能靠近荒星,但也只能在把人送到地點后,就立刻離開,停留在荒星之外。
屏幕上,綠色斑點緩緩行走,在它前方不遠的地方,停著一個紅色斑點。
在兩個斑點之間只剩下一線距離的時候,綠色斑點停下。
不知道為什么,就兩個斑點而已,楚醫卻能從中看到彼此對峙,劍拔弩張的感覺。
楚醫:“……”
楚醫輕咳一聲,轉頭看向另一邊的屏幕,上面是秦氏的官方直播間。
直播間的在線人數有十幾億,留言區的彈幕密密麻麻,快成殘影,肉眼看不清。
【9點59分。】
【我在等一分鐘!】
【出來了,出來了!秦元帥他出來了!仲元義也出來了。】
【操!?不是,仲元義的機甲造型……臥槽!這他媽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那個,弱弱問一下,秦元帥這次使用的機甲,不是秦元帥一直使用的專屬機甲吧?】
【不要啊!決斗這么嚴肅的事情,怎么突然換機甲?新機甲跟仲元義的一比……嗚嗚嗚,好弱啊!】
【秦瑾川是沒能用的機甲了嗎?就這么一架垃圾也敢上場?是準備好死無全尸了嗎?哈哈哈哈!】
【自家元帥這樣就出來了?秦氏你行不行啊!?還是說秦瑾川的機甲有什么的特別的?】
【秦瑾川這小子玩這么大!?靠不靠譜?秦氏的,別光控場,有什么內部消息順帶著透露一下。】
【不是,這都誰啊!直呼秦元帥大名,當秦氏星民們不存在嗎!?】
【這ID,唔,好像是我家軍團首領的。不好意思,大概是被秦元帥的機甲嚇瘋了。這就領走,打擾了。】
【哦哦哦,還有上上上邊那個,我家的首領。這就領走,打擾了。】
星民們:“……?”
啥?
軍團的首領們下場了?
呵呵呵,果然只要世界夠離譜,什么玩意都能炸出來。
各大軍團首領:“……”
操蛋!
是哪個小王八蛋耐不住,披著馬甲上陣了!?上陣就上陣,倒是把馬甲批好啊!
直播間徹底亂套了。
顧良修的下屬看一眼瘋狂刷新的留言,又看看旁邊愁到直薅頭發的技術員同事。
最終低頭,看向終端上負責控評的同事們哭唧唧的表情。
“……”
*
楚醫屏蔽留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屏幕,視線落在胸口印著秦氏軍團圖案的黑色機甲上。
黑色機甲比傳統機甲要高出一截,有十多米高,機身健碩呈流線型,四肢修長,線條絲滑流暢,每處轉折都充滿美感與爆發力。
如果這是人體曲線,那一定是上帝親手雕刻出來的最滿意的完美作品。
但作為機甲,看起來就有些單薄了。尤其是跟對面的龐大機甲相比。
仲元義的機甲是銀灰色的,從頭到腳足有幾十米高,機身龐大猙獰,如同鋼鐵巨獸。
夸張的是,銀灰色機甲的脊背上,以及四肢邊緣,帶著密密麻麻的倒刺,閃爍著陰森的冷光。
視覺上帶來了極致的震撼。
就體型上說,秦瑾川的機甲與仲元義的機甲,好像孩童與巨人。
就武器來說,仲元義的機甲可謂是武裝到了牙齒,兩條腿上都有飛行裝置,兩側的機械臂上裝著小型聚能炮。背后還背著一把奇形怪狀的長劍。
而秦瑾川的機甲呢?
兩手空空,可憐巴巴。
所有人:“……”
留言區說一句‘好弱啊’,都是給秦瑾川面子了。
這簡直是弱爆了。
根本不忍直視。
第九十三章
各大軍團首領們見秦瑾川臨時換機甲, 都是一臉茫然,紛紛在私下拉小群,探討其中有什么貓膩。
仲元義這個當事人之一, 卻沒什么特別大的反應。
他氣定神閑, 以勝券在握的語氣,嘲諷對手:“秦瑾川, 你準備好給自己收尸的人了嗎?”
秦瑾川懶得回。
得不到回應,仲元義也不覺得尷尬,他嘖了一聲:“這就是你親手打造的機甲?挺好看的, 就是不知道中不中用。”
秦瑾川那邊毫無動靜。
仲元義操縱著銀灰色的機甲張開雙臂,語氣輕蔑:“你的機甲, 禁得起我的一個拳頭嗎?”
秦瑾川依舊沒回答。
想到今天就能一雪前恥, 仲元義心情很好, 一點兒也不介意秦瑾川的冷漠。
“你看我這機甲怎樣?凌晨四點剛完成的, 有個很新鮮的設計。”
特意強調‘凌晨四點。’
秦瑾川看向仲元義。
仲元義意味深長:“雖然比你們的晚一個小時, 但關鍵功能還算好用。”
秦瑾川眼神變冷。
“秦元帥要不要猜一下我這新機甲的新鮮設計是什么?”仲元義笑得很得意:“您與楚元帥肯定能猜到。”
秦瑾川表情徹底冷下去。
黑色機甲動了動, 它后退一步抬起頭,像是在打量對面的對手。
俯視著黑色機甲,仲元義心里升騰起久違的舒爽感, 他好久沒這么舒暢過了。
秦瑾川看了眼時間。
仲元義囂張:“要是猜對了,秦元帥你開口求饒時,我可以考慮一下手下留情。”
說完, 仲元義哈哈哈笑起來,毫不掩飾語氣里的優越感與愉悅。
秦瑾川黑眸愈發暗沉, 他安靜地看著仲元義, 像是在看跳梁小丑。
秦瑾川沒說一句話。
直播間留言區卻瘋了。
秦氏粉們聽了仲元義的話,心頭的火氣那是蹭蹭往上漲。
一個個怒發沖冠, 嗷嗷嗷叫著,恨不得擼起袖子鉆到屏幕里,直接撕了仲元義的那張嘴。
楚醫比觀眾冷靜。
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仲元義的反應不對,看到秦瑾川的新機甲造型時,表現太平靜。說到他自己的新機甲時,太囂張。
尤其是說到新功能時,語氣里的幸災樂禍簡直不要太明顯,好像猜猜看的答案,能擊潰秦瑾川的心理防線。
有個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速度太快,又模糊,他沒抓住。
楚醫感覺腦袋有些暈乎,他摸摸額頭,有些熱,又要開始發燒的架勢。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轉頭喊俞霄瑯:“叫醫生。”
“好。”
俞霄瑯一直跟在楚醫身側,聞言二話不說,直接呼叫醫生。
*
屏幕上出現倒計時。
10、9……
仲元義還在自言自語。
秦瑾川轉了轉手腕。
楚醫頭暈,索性坐到沙發上,把兩手的食指曲起來,抵在太陽穴上按揉。
他的腦海里,不斷回蕩著仲元義說‘時凌晨四點剛完成的,有個很新鮮的設計’時,語氣里的優越感,
那是一種高人一等,早就知道結局,有恃無恐的優越感。
電光火石間,楚醫想到了。
他的表情驟然變冷,手指猛地攥緊,眼神陰沉肅殺。
仲元義!
劇情力量!
最好別是他想的那樣。
“楚元帥?”俞霄瑯注意到楚醫的動作,擔憂地問:“要不要去醫療室?”
楚醫搖頭:“沒事。”
倒計時還有6秒。
仲元義自言自語累了,開始@秦瑾川:“秦元帥,你怎么一直不說話?是怕了?其實怕也沒關系……”
秦瑾川打斷仲元義,語氣不冷不熱:“說廢話會贏?”
仲元義噎住:“?”
秦瑾川:“不能就請安靜。”
留言區:“……”
仲元義:“!”
秦瑾川的態度,讓仲元義不由得想起過去一年里,自己所受的委屈。
他按捺住胸口沸騰的怒火,咬牙切齒:“死到臨頭嘴還是這么硬。那就讓你見識一下誰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我不會給你留全尸的!”
秦瑾川恍然。
原來如此。
世界的主角?
仲元義知道了。
劇情力量果然找仲元義了。
秦瑾川早有猜測,所以不覺得意外:“借來的力量,終究不是自己的。”
仲元義的怒火一滯,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些不安:“你什么意思?”
秦瑾川沒回答。
因為倒計時結束了。
倒計時結束的一瞬間,黑色機甲猛地屈膝后躍,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跟銀灰色機甲拉開一段距離。
緊接著,黑色機甲張開右臂,一把黑紅色的彎弓,從機械臂上分離了出來。
弓身彎曲,弧度流暢精美,刻著暗紅色的繁復花紋,紋路交錯縱橫間透著唯我獨尊的肆意張揚。
后躍,挽弓,一氣呵成。
秦瑾川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等仲元義反應過來,準備追擊的時候,一道暗紅色的光束箭矢已經成型。
咻!
光束離弦。
離弦時灰撲撲,悄無聲息。離弦后,箭矢尾部突然燃燒起暗紅色火焰,華麗耀眼,似流星。
箭矢拖著艷麗羽尾,勢如破竹,呼嘯著沖向銀灰色機甲的駕駛艙。
仲元義內心驚駭,眼看著避不開,下意識抬起機械右臂。
砰!
撞擊聲響起。
光束燦若花火綻放。
燃爆之勢驚天動地。
銀灰色的機甲受到巨大的沖擊力,噔噔噔后退好幾步,才勉強站穩。
但抵擋光束的機甲右臂,被炸得破破爛爛,聚能炮徹底報廢了。
仲元義瞪大了雙眼,看著屏幕上閃爍的損壞警報,心臟劇烈跳動。
秦瑾川的那一箭,是沖著他的駕駛艙來的。這明顯是打算要他的命!
這才剛剛開始!
仲元義咽了口口水,驚懼與后怕在胸腔橫沖直撞,讓他手腳有些發軟,喉頭發緊,再也說不出來一句話來。
直播間的觀眾們也驚呆了。
【爽了!】
【出手就是大殺招?不愧是秦元帥,就是干脆利索。】
【自機甲誕生以來,我還從來沒見過哪個機甲玩弓!秦元帥大帥比!】
【不得不說一句秦元帥的弓帥爆了!但是,這么早就暴露殺招,真的好嗎?】
不止一個觀眾有這個疑問。
有一部分觀眾認為上來就亮大殺器這個舉動有些冒險。一次不成,下次對手就有了準備,就更難擊中了。
有觀眾則認為沒毛病。
畢竟就體型而言,兩者差距太大,秦元帥處于絕對弱勢,要是不先發制人,很容易陷入被動。
兩方很快就吵了起來。
眾軍團首領默默窺屏。
以他們對秦瑾川的了解,這一箭,肯定不是殺招,不信走著瞧。
秦氏直播間人數再次迅猛攀升,又迎來了一波高峰期。
*
小荒星上。
黑色機甲一擊之后,沒有任何停留,再次抬手,做出拉弓的姿勢,看樣子要再來一次。
仲元義瞳孔地震,心臟驟縮。
“快!!!”
“阻止他!!”
仲元義的腦子里,突然響起一道尖銳的聲音:“他怎么會有弓!別讓他拉弓!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它知道殺戮神的弓有多逆天。
當初楚醫被眾神圍攻慘死,殺戮神悲傷欲絕,一怒之下開弓,在神界大開殺戒,半天內屠殺神界大半神靈。
所有參與、知曉那件事的神與人,沒有一個能逃過一劫。
那一天的凡界、神界,被眾神血液侵染,血腥氣久久不散。
期間,不是沒有神或人阻止,但那些往日高高在上的神靈在殺戮神面前,猶如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它能活下來,是因為它謹小慎微慣了,凡事都會留一個退路。
正是這條退路,讓它有機會在腐肉里躲上十幾天,勉強避開死劫。
它沒死,卻也不算活著。
想到那一天的腥風血雨、滿地的殘肢斷骸,尖銳的聲音顫抖著重復:“別讓他有機會開弓!”
秦瑾川突然抬頭,看向銀灰色機甲的駕駛艙,眼底劃過森冷的光。
“我知道。”
見識過秦瑾川的弓后,不用聲音提醒,仲元義也知道不能再讓秦瑾川開弓。
他硬著頭皮,帶著破釜沉舟的架勢,拼著再中一箭,操縱著機甲迅速撲上去。
仲元義的機甲體型龐大,猶如小山,奔跑時帶起一陣塵土,破釜沉舟一搏時,氣勢很驚人。
秦瑾川面無表情撤回攻擊,操縱著黑色機甲慢悠悠退了一小步。
就是這么一退,錯失了開弓的良機,被銀灰色機甲近了身。
仲元義大喜,趁機拼命攻擊。
到底是頂流軍團的元帥,作戰意識算不上頂尖,但一流水準是有的。
在秦瑾川有意避讓的情況下,仲元義很快就占據了上風。
在觀眾們看來,就是銀灰色機甲大發神威,黑色機甲受驚,自亂陣腳錯失攻擊良機,最后被近身堵死退路。
仲元義心情那個美。
聲音也長舒一口氣。
還好。
還好是秦瑾川,不是殺戮神。
*
直播間觀眾就‘是否應該開門就祭殺招’這個問題,吵的不可開交。
兩撥人空有理論,急需實踐證明。因此,他們對秦瑾川的下一步動作格外關注,從秦瑾川再次拉弓開始,就屏住了呼吸。
支持秦瑾川的一方,自然期待秦瑾川大發神威,把仲元義按在地上摩擦。
結果事與愿違。
這一箭沒送出去。
支持一方大呼可惜。
秦元帥的弓是很牛。
但凡事有兩面,擅長遠攻的一旦被近了身,就相當于廢了。
弓箭再牛批都不管用。
可惜。
太可惜了。
甚至有觀眾血氣上頭,全然忘了秦瑾川戰□□頭,在直播間狂吼。
你剛躲什么啊!
要是不躲,那一箭就射出去了,對手機甲的左手也可以廢了。
兩手都廢了,就算近戰也不怕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軍團首領們:“……”
好家伙,這誰啊?
你這么行,你上唄。
*
軍艦上。
楚醫欣賞自家未婚夫的英姿。他家未婚夫射出那一箭后,他就感覺腦袋清亮了一些,心情指數回升。
只是這個清亮維持了沒幾秒,他家未婚夫就被仲元義近了身。
未婚夫落下風,他就感覺到一陣失重的天旋地轉,一下子栽倒在沙發上。
楚醫:“???”
俞霄瑯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楚元帥?您感覺怎么樣?”
楚醫自己都有點懵,擺擺手說:“還好。讓我自己理一理。”
仲元義落下風,腦袋就清亮。未婚夫落下風,他就暈?
楚醫琢磨出點兒味來。
可能真被他家未婚夫猜對了,這場決斗不僅僅沖著他家未婚夫,也是沖著他來的。
不管怎樣,寧可信其有!
楚醫想通了也不起來,就窩在沙發里虛弱扶額:“俞上將,醫生呢?怎么還沒到?有刁民要害我。”
俞霄瑯:“???”
砰砰砰!
傳來敲門聲。
“報告元帥!”
“醫生楚沐報道!”
楚醫立刻:“進進進!”
俞霄瑯:“。”
醫生到了,小命有保障。
楚醫放心得去看直播了。
醫生楚沐仔仔細細做檢查。
*
約戰還在繼續。
近身后,銀灰色機甲就步步緊逼,仗著體型大,倒刺鋒利,在荒星上毫無章法得橫沖直撞。
聚能炮更是肆無忌憚,能放就放,絲毫不擔心能源消耗。
黑色機甲體型小,動作輕便靈活,每一次都能以觀眾想象不到的角度,找到完美的避讓線路,輕飄飄得避開所有攻擊。
你抓,我逃。
你逃,我堵。
兩個人你來我往,誰也奈何不了誰,就這么僵持住了。
觀眾們:“???”
他們冒著上學逃課、上班摸魚被發現的風險,就是看兩個元帥你追我逃?
各軍團首領不慌不忙。
這局面,僵持不了太久。
楚醫倚在沙發上。
醫生在他身邊忙碌。
的確沒有僵持太久。
仲元義的機甲屬于力量型,在近戰上占據很大的優勢。他越打越順,攻勢大開大合,愈戰愈勇。
相對的,黑色機甲左擋右避,在仲元義見縫插針的炮火中,艱難求生,眼看著就要堅持不下去。
秦瑾川支持者:“???”
要分勝負了嗎?
這才開始幾分鐘?
持反對意見的觀眾們,則直起腰桿,炫耀:看看看看,我就說不能直接亮殺招吧?這下慘了,要輸了。
軍團首領集體沉默。
他們的戰斗經驗比觀眾們豐富,在他們看來,仲元義的野蠻攻擊雖然強橫,但秦瑾川不一定沒有應對的方法。
只閃躲回避不反擊,不是秦瑾川的作風,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對勁。
這事有貓膩。
*
楚醫老神在在。
能有什么不貓膩?
他家未婚夫在試探對方嘛。
就是時間有些長了。
按照他家未婚夫以往的脾氣,試探兩三下就是極限了,半路撤回攻擊的行為更是不會有。
現在不僅撤回一箭,還耐著性子跟仲元義磨了幾分鐘。
是發現新情況了?
楚醫暈暈乎乎分析。
能讓他家未婚夫壓著性子忍耐的不多,當下他家未婚夫最關心的,也就是……
劇情力量!?
楚醫眼睛唰的亮了。
這時,醫生楚沐給楚醫做完了檢查,得出一個結論:“免疫力下降,低燒。需要一直觀察。”
楚醫:“……”
免疫力又下降?
“我感覺我的身體還行啊。”楚醫伸出右手握拳:“就我昨天的狀態,一拳打三個壯漢,問題應該不大。”
楚沐呵呵:“好漢不提昨天勇。現在不說三個,您打一個試試。”
楚醫認慫:“頭暈。”
俞霄瑯:“……”
楚沐嚴肅認真:“免疫力短時間內極速下降,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嚴重的時候會危及生命。”
楚醫點頭:“嗯嗯嗯。”
楚沐規勸:“我們正在查找原因,也請元帥您盡力配合我們的觀察與治療。”
楚醫繼續點頭:“好好好。”
查找這病的原因?
除了劇情力量,還有誰?
*
荒星上。
秦瑾川的有意避讓,讓仲元義以為自己很牛很行,又開始得瑟:“大人,你說的那什么神,也不怎么樣啊。”
那聲音冷笑:“蠢貨。”
仲元義的臉色陰沉下去,但他有求于那個聲音,很快又討好得笑起來:“是,您說的是,我不該大意。”
那聲音冷哼一聲不說話。
仲元義心里一陣煩躁。
說到他腦海的這個聲音,有點兒新鮮,它自稱什么劇情力量。
半個月前找上他,說他們所在的世界是一本書,他兒子是這個世界的男主角,而秦瑾川是悲慘的反派。
一年前,有一股外力進入這里,導致劇情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如果不及時撥亂反正,仲氏軍團會被秦氏軍團吞并,而他與他兒子,都會死無全尸。
劇情力量說它受世界規則限制,不能直接出面,但可以借給他力量,幫他弄死秦瑾川。
他覺得這是扯淡。
但劇情力量給他展示了神奇而詭異的力量。秦瑾川又步步緊逼,仲氏的資源荒星相繼落入秦瑾川手里。
他別無他法,抱著賭徒心態選擇了合作。
合作自然以劇情力量為主。
劇情力量自視甚高,不把他當人看,吩咐事情時總用施舍的語氣。
他做錯了事,就要被訓個狗血淋頭,合作期間他過得非常恥辱。
仲元義越想越煩躁。
他不敢沖聲音大喊,就把怒氣遷移到了秦瑾川身上。下手時,越來越狠。
詭異的是,不論他打得多努力,又炫技連擊多少次,他連黑色機甲的邊都不摸著,別提多郁悶了。
直播間觀眾:“……”
好煩。
這個反復重復的畫面,什么時候能過去啊。
*
軍艦上。
楚醫換了個姿勢。
他覺得胸口有些不舒服。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胸口越來越悶,跟被重錘掄過一樣,憋得他眼前一陣陣發黑。
楚沐始終注意著楚醫的表情,見楚醫面色發白,立刻上前檢查。
簡單檢查完后,他在終端上聯系同事,讓他們把所有醫療設備都準備好。
發完信息,他看向楚醫:“元帥,您的情況越來越糟糕,需要去醫療室觀察。”
想到楚醫剛才一拳打三個的霸氣言論,楚沐又補充了一句。
“元帥吩咐過,如果您不舒服卻不去醫療室,就讓我給他發……”
楚醫卻一反常態,不等楚沐說完,就非常積極地站起身。
“去去去!這就去。”
“對了,再給我弄個氧氣瓶啊罐啊什么的,我懷疑有刁民想憋死我。”
楚沐:“……”
俞霄瑯:“……”
*
轟!
聚能炮打在地面上。
兩架機甲又一次交鋒。
黑色機甲躲開了炮火,卻被波及,表面出現些許細小的擦痕。
仲元義哈哈哈大笑。
“你也有今天啊,秦瑾川。”仲元義一得意就開嘲諷。
劇情力量怕秦瑾川受了刺激,拼力反撲,本想阻止。
但看著秦瑾川被仲元義壓制的樣子,鬼使神差得沒吭聲。
殺戮神強盛時期時,就仲元義駕駛的這破玩意兒,一根手指就能碾碎。
現在,卻當著十幾億人的面,被自己創造的人物踩在腳下戲耍……
想一想,竟覺得爽快。
“秦元帥,你怎么不說話?”仲元義呵呵笑著,虛偽又刻薄:“不會是忙著逃命,沒空張嘴了吧?”
秦瑾川耐心即將告罄。
仲元義心情大好,語氣夸張:“不是吧,我這才一個熱身,還沒開始正餐,秦元帥就頂不住了?”
仲元義的攻擊沒停。
仲元義洋洋得意,心血來潮問:“大人,要不您也試試?”
劇情力量沒應聲。
仲元義討了個沒趣,心里不爽,就使出渾身解數攻擊秦瑾川。
有句話,叫亂拳打死老師傅,仲元義打的沒有章法,在亂七八糟的攻擊中,踢中黑色機甲的左腿。
黑色機甲機身晃了一下。
仲元義抓住機會就上。
秦瑾川照常挑死角避讓。
仲元義卻好像雞血上了頭,轉身回旋,來了個超常發揮。
銀灰色機甲的機械臂,以一種機械不可能彎折的角度,從銀灰色機甲的后背甩過來,將炮口對準黑色機甲。
機械臂甩過來的剎那,秦瑾川意識到不對,他不再拖延,將機甲的速度提升到極致。
側身后躍,眨眼完成。
轟!
爆炸聲響起。
因為避讓及時,黑色機甲沒被擊中。但駕駛艙的位置被光束擦過,劃破了表皮。
明明沒有實質性傷害,秦瑾川的心臟卻猛地跳了兩下,感覺到一陣心慌。
仲元義心情大好。
打了這么久,他第一次攻擊到秦瑾川,雖然只是擦了一個邊,但比怎么也摸不到邊強。
舒坦!
仲元義舒坦,也有心情恭維劇情力量了:“大人,剛才是您出手了吧?真是威武霸氣。”
劇情力量沒回應,內心卻是心潮涌動,激動不已。
他早想動手了。
這可是殺戮神。
要不是擔心暴露,它早動手了。
之前,它低入塵埃。
躲在腐肉里偷生的時候,連仰望殺戮神的資格都沒有。
但后來,不一樣了。
它偷襲殺戮神親手創造的世界意志,修改界中界設定好的劇情,將楚醫與秦瑾川玩弄在股掌之間。
現在,它又把界中界的精神載體,也就是世界的主角秦瑾川踩在腳下。
它怎么能不激動。
把不可一世的強者踩在腳下的感覺,真是好啊。
爽!
太爽了!
那邊,秦瑾川緩了兩秒,壓下心頭莫名的驚悸,皺眉抬頭,看向仲元義的位置,眼中是刺骨的寒涼。
正暗搓搓得意的劇情力量猛地頓住,它明明沒有實體,卻有種脊背發涼、心驚肉跳的感覺。
是錯覺嗎?
*
秦瑾川心悸。
仲元義得意。
劇情力量發慌。
一時間三方都沒動。
觀眾們反應過來。
留言區再次爆炸了。
【艸!剛才仲元義的動作有誰錄屏了?那個角度是真的能彎成的?】
【bug吧!就機械臂的長度,真的能從后背甩過來?不會被他自己身上的倒刺扎爛的嗎!?】
【秦元帥剛才的速度……之前是藏拙了吧?如果有這樣的速度,秦元帥之前完全有能力避開z姓元帥的攻擊。】
【突然感覺,好戲才開場。】
各軍團首領淡定微笑。
剛才黑色機甲的反應與速度,才是秦瑾川真正的實力嘛。
秦瑾川果然藏拙了。
新機甲果然有貓膩。
怎么說呢?
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他們也舒坦了。
*
軍艦上。
楚醫扶著墻,慢慢悠悠往醫療室去,剛走到一半,腦袋就嗡的一下,喉間突然翻涌起血腥氣,窒息感徒然加強。
他張了張嘴,一個字都沒說出來,眼前就是一黑,緊接著失去了意識。
楚醫:“!”
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
“楚元帥!”
俞霄瑯震驚,動作快過思維,一把攬住楚醫的肩膀,避免楚醫摔在地上。
抱住楚醫,俞霄瑯才發現楚醫體溫很高,隔著衣服都感覺到了熱度:“楚元帥發燒了。”
楚沐把了下脈,頓時急了:“快快快,快送去醫療室。”
俞霄瑯顧不上避嫌,抱起楚醫就往醫療室跑:“楚元帥?別睡!”
楚醫眉心緊蹙,呼吸急促,呼出來的氣帶著灼熱感,臉色越來越白,身體微微顫抖,對俞霄瑯的呼喚沒有任何反應。
俞霄瑯加快速度。
“氧氣!”
楚沐放聲高喊。
醫療室已經不遠,醫生們聽到喊聲,紛紛拿著工具跑出來。看到楚醫的模樣,臉色都難看起來。
“快!”
“氧氣罩!”
醫生們動作利索,在奔跑中就給楚醫帶上了小型氧氣裝置。
到了醫療室,俞霄瑯把楚醫放在床上。醫生們快速圍上去。
“退燒藥劑!”
“側一些側一些!”
除了氧氣裝置,楚醫又被安排了點滴退燒劑,帶上了身體檢測儀。
一系列操作下來,他的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眉心舒展了一些。
楚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發現自己的腿都是軟的:“還好,還好。送的及時。”
俞霄瑯提著的氣松下來,他甩了甩發酸的手,靠在墻上悶聲咳嗽。
他的身體恢復了一些,但也只是強一些,抱著楚醫奔跑的那短短幾十米,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楚沐走到俞霄瑯身邊,拍拍他的肩膀:“俞上將也休息一下吧,元帥現在數據平……”
話還沒說完,楚醫就突然抽了一下,裸露在外的皮膚以驚人的速度快速變紅,唇角隱隱出現血色。
醫生們:“!!!”
俞霄瑯猛地站直身體。
醫生們立馬撲上去急救。
“還在升!”
“太燙了!”
“控制不住!”
楚醫臉色從蒼白轉向灰白。
“治療倉不能用!”
“加藥量!”
“衣服解開!”
楚沐手都在抖,聲音卻努力保持平穩:“別急!都冷靜!針呢?兩位元帥親手打造的那套,快拿過來!”
一群醫生心急如焚,忙得腳不沾地,一個個喊得嗓子都啞了。
俞霄瑯緊盯著楚醫。
醫療室里兵荒馬亂,聲音嘈雜,他卻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慌亂。
楚元帥不能有事!
*
荒星上。
秦瑾川垂下眼。
他只防守,不攻擊,一是有意拖延,給霍逢棄爭取時間。
二是想弄清仲元義身上另一段精神波動是怎么回事。
被仲元義攻擊是意外。
沒傷到機甲根本,他原本不該在意,但他卻沒由來得心慌。
秦瑾川想到了楚醫。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能讓他心慌的只有楚醫的死亡節點。
應戰前,他有過猜測。
猜測約戰有可能針對楚醫。
只是不知道劇情力量會以什么樣的方式,所以他在防守時很小心。
但他沒想到的是,機甲上一個淺淺的劃痕,就能讓他心悸。
想到小未婚夫有可能受他連累,他就壓不住胸口翻騰的暴戾情緒,被壓制了許久的精神力瞬間爆開,猶如蛛網,蜿蜒密集,迅速得向四周蔓延開。
仲元義沒有察覺到秦瑾川的精神力,他嘗到了甜頭,雞血上頭,不停呼喊劇情力量。
“大人,我們再聯手一次怎么樣?直接用上那把劍,弄死秦瑾川那小子。就當是給您出出氣。”
“嘿嘿嘿,秦瑾川他不是要直播嗎?那就讓全星際的人都看看,看看他是怎么被我們一擊斃命的。”
“您覺得怎么樣?”
劇情力量沒心情回應。
它有種不好的預感。
秦瑾川被攻擊后沉默的這幾秒,心驚肉跳的感覺強烈到了極致。
它的精神體深處有個聲音在叫囂,在急促地催促著它:跑!快跑!
逃!
快逃!
它知道,這是預警。
過往許多歲月里,它就是依靠這份預警,死里逃生很多次。
包括那一次眾神之戰。
但……
它不甘心!
眾神之戰后,它冒著魂飛魄散的風險,進入界中界襲擊初生的世界意識。
它消耗九成九的靈魂力量,才修改界中界劇情走向,把殺戮神留給楚醫滋養靈魂的渠道截斷,改到它身上。
眼看著它就要成功了!
楚醫卻突然覺醒了意識,并用一年時間,把它設定的劇情軌跡破壞得七七八八。
它對這個世界的掌控力越來越弱,弱到一定程度,原本的世界意識就有可能壓制住它,把結局修改回去。
那它搭建起來的世界,就猶如鏡中花,水中月,成為泡影。
復活計劃就會失敗。
這場決斗是它精心策劃了一個月,最有希望弄死楚醫,打擊秦瑾川的機會。
只要它能讓楚醫死在死亡節點,它就能挽回局面,秦瑾川身邊的那些親信會按照它的安排,一個個慘死。
他們抵抗不了它的安排。
只要后續劇情依舊按照它設計的來,它就能讓秦瑾川慘死,把輸送給楚醫滋養靈魂的養分,徹底轉移到它身上。
楚醫現在已經昏迷,只要再給它一點時間,他就能殺了楚醫!
只差一點點。
就只要一點點!
這是它最后的機會。
錯過這一次……
它也許再沒有下一次了。
*
仲元義沒得到劇情力量的回答,覺得掃興,只好自己上。
他興致勃勃,朝著比自己機甲小上好幾倍的黑色機甲攻擊。
果然,攻擊又被躲開了。
仲元義心情還算不錯:“嘖,秦元帥,你就會躲嗎?真狼狽啊。”
秦瑾川躲過仲元義的攻擊,繼續操控成千上萬縷精神力細線,搜索荒星上多出來的那段精神波動。
很快,他找到了。
仲元義掃興×2。
雖然戲耍死對頭很有趣,但對手總是不出聲,就有些無趣了。
仲元義跟腦海里的聲音說話:“大人,您還想玩嗎?要是不想玩,我們就動那把劍吧?”
一秒。
兩秒。
三秒。
沒有回應。
仲元義:“大人?”
幾秒過去,依舊沒反應。
仲元義終于意識到不對,心里開始打鼓:“大人?您還在嗎?您給吭個聲?”
依舊沒回應。
仲元義慌了:“大人!”
被禁錮的劇情力量狂翻白眼,簡直想仰天大罵仲元義蠢貨!
第九十四章
仲元義呼天喊地叫大人。
劇情力量兵荒馬亂絕境逃生。
秦瑾川打量劇情力量。
那是一個灰不溜秋的精神體, 圓咕嚕一團,看不出四肢五官,上躥下跳的時候, 硬生生滾出了手忙腳亂的感覺。
仲元義的精神領域內, 屬于秦瑾川的黑色精神力交錯縱橫,編織成圓球形的細網。
球網內部有精神力細絲蔓延出去, 猶如隨風而動的柳條,一下下拍打在灰不溜秋的精神體上。
拍一下,就刮層皮。
劇情力量又氣又疼, 嗷嗷直叫:“是誰在背后搞鬼!?有種報上名來。”
知道了名字,它再寫一段悲慘劇情, 保準能弄死這垃圾玩意兒!
是的, 垃圾!
比它還垃圾的玩意兒!
秦瑾川漫不經心:“秦瑾川。你應該認識我, 想來也不需要我自我介紹。”
“誰!?”
“秦瑾川!?”
劇情力量無比震驚。
秦瑾川:“嗯。”
“!”
劇情力量驚而吐血!
草草草!
嗯什么嗯!
秦瑾川一個土著角色, 怎么可能突破世界極限, 外放精神力!?
這完全超出它的預料!
不太對勁兒, 劇情力量心里打鼓,直覺覺得這件事大事不妙。
察覺劇情力量分心,黑色精神細絲看準時機, 一擁而上,將奮力逃生的團子按在地上,牢牢困在包圍圈里。
“仲元義你個廢物!”
劇情力量嗷嗷亂叫。
拼了老命跑路, 被刮的坑坑洼洼不說,還沒跑出包圍圈, 真的氣死他了!
仲元義那個蠢蛋!
明明是兩個人的合作, 受難的時候,卻總是只有它一個人!
仲元在迷茫。
秦瑾川的精神力能屏蔽一切感知, 他看不到劇情力量的情況,也聽不到劇情力量的怒吼。
他很緊張。
他開始胡思亂想。
大人沒回應,是跑了?
這是仲元義第一反應。
沒有劇情力量這個大外掛在,他肯定打不過秦瑾川。
這是仲元義第二反應。
但他已經簽了生死狀,按照秦瑾川心狠手辣的脾性,八成會對他下死手,他要完蛋!
這是仲元義第三反應。
仲元暗暗分析了一圈后,心里更急了,急忙開啟奪命連環call模式。
“大人。”
“大人?”
“大人!”
劇情力量:“?”
大人你妹啊大人!
他又疼又累,實在是不想搭理這個成天就知道喊大人大人的蠢貨。
它又不是他媽!
這張碎嘴實在是煩!
“大人,您還好嗎?”
仲元義不死心,又喊了一聲,聲音聽起來還有些顫抖。
“!?”
劇情力量怒而大罵:“別再問我好不好!老子都要被活剮了,還能好!?”
黑色精神力蠢蠢欲動,一副要把它千刀萬剮的架勢,它應付包圍圈就已經精疲力盡,實在沒心情搭理仲元義。
仲元義不依不饒:“大人?”
劇情力量怒而發飆:“大屁啊大!敢不敢做個男子漢大丈夫,向秦瑾川發動不要命的攻擊?”
它被困死,突圍希望不大。
如果仲元義能從外攻擊,跟它里應外合,分散秦瑾川的注意力,讓他自顧不暇,它倒是有希望逃出去……
實際上,沒有如果。
仲元義聽不到劇情力量的喊話,自然不會攻擊秦瑾川,他甚至因為得不到回應,悄悄后退了一步。
劇情力量:“!?”
廢物!
蠢貨!
退個屁啊退!
你退的那一步是認真的嗎!?
觀眾們:“?”
秦瑾川:“……”
*
仲元義那一步退得很認真。
他的精神力不算是頂尖層次,但也在一流范圍內。
他看不到秦瑾川的精神力,但他能感覺到冥冥之中的壓迫危機感。
“大人,您要是不想說話,我一會兒問問題的時候,您給個提示就行。”
仲元義語氣非常恭敬:“我就是想問,您準備殺秦瑾川的那把劍,還能不能用?要是能用,您給亮一亮?”
仲元義關心劇情力量,只是在乎那把劍還能不能像劇情力量說的那樣無敵,可以殺了秦瑾川。
秦瑾川目光微動,抬頭看向銀灰色機甲背后背著的那把長劍,這是劇情力量為他準備的殺手锏?
看起來挺有意思。
劇情力量想爆粗口:“!”
我不想說話!?
我特么是不想說話?
他媽能不能長點腦子?
豬隊友太拉胯怎么辦!?
劇情力量深呼吸,又深呼吸,還是忍不住暴走了:“老子當初是不是有病啊!?怎么選了你這么個窩囊廢!”
“合作前,老子怎么就沒掰開你的腦子,看看里面灌的是水,還是鐵銹!?”
它這輩子最悲催的事,大概就是看仲元義頭腦簡單好操控,從而選了姓仲的這一家子當合作者!
從而,踏進一個深坑。
選申政那個老狐貍,費些心思周旋,都比選仲元義這個蠢豬強!
它后悔死了!
也要憋屈死了!
仲元義:“大人?”
劇情力量:“喊尼瑪!”
累了。
毀滅吧!
一起死吧!
仲元義:“……”
*
秦瑾川很快收回視線。
他初次操縱精神力外放,不能保證萬無失一,貿然攻擊仲元義搶那把劍,讓劇情力量鉆空子逃跑,那就得不償失了。
秦瑾川不主動攻擊。
仲元義因為不確定殺手锏能不能用,也不敢輕舉妄動。
劇情力量被氣得翻白眼。
荒星上有些安靜。
觀眾們再次:“?”
不是,怎么回事?
這倆人剛才還你死我活,打起來天崩地裂的,現在怎么就開始對望起來?
難道是在憋大招?
荒星之外。
直播間觀眾們看不到的虛空里,秦氏與仲氏的防御艦同時調整了姿態。
仲元義的副手動,是因為他接到一條來自仲元義的消息:機靈點,能偷就偷。
顧良修動,也是因為收到消息。
一條是俞霄瑯關于楚醫身體情況的報告。一條是來自霍逢棄的‘準備完畢,隨時開始’的信號。
顧良修仔仔細細看完消息,唇角沒了笑意,面色異常冰冷。
他吩咐:“準備行動。”
*
秦氏軍艦。
醫療室內。
醫生們緊緊盯著儀器。
楚醫的狀態忽上忽下,各類數據會在一瞬間大逆轉,他們眼睛都不敢眨。
“針來了!”
“銀針來了!”
“降了!降了!”
楚沐拿上銀針,還沒下手,就聽到同事們激動地喊了好幾聲降了。
楚沐連忙去看儀器。
楚醫的體溫降經過極限飆升后,又墜機般降落,恢復成人類正常高燒水平。
雖然依舊處于高燒,但比剛才直奔幾十度強上太多了。
醫生們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到一陣連聲驚喊。
“肺部極速衰竭!”
“心臟出現衰竭!”
“肝臟也在衰竭!”
……
多處器官衰竭!
醫生們的心跳跟過山車一樣,急上急下,一個個恨不得也配個氧氣裝置,時不時吸幾口氧。
楚沐深呼吸。
不要慌,不能慌。
俞霄瑯站在距離楚醫最近的地方,在嘈雜的喊聲中,解說直播間里的情形。
“元帥可能發現了什么,正在與仲元義對峙。”他頓了下,又說:“楚元帥,元帥結束戰斗后,肯定想第一時間跟您分享。”
楚醫一動不動。
俞霄瑯盯著楚醫,視線在楚醫的睫毛、手指上移動:“霍大哥拿著您親手設計的武器,潛入了仲箋詹修養的醫院。”
楚醫沒有任何回應。
俞霄瑯:“很多事情,可能都會在今天迎來最終的結局。您要是醒的晚了,就不能第一時間見證精彩了。”
楚醫依舊一動不動。
俞霄瑯有些失望。
他以為楚醫是有意識的,給予一定的刺激,就會醒過來。
但他說了那些話,楚醫的面部與手指,都一動不動,像是被定格的照片一樣。
*
楚醫是有意識的。
他能到醫生們嘈雜的喊聲,也聽到了俞霄瑯的話,但他醒不過來,也做不出任何小動作,給他們一個回應。
他此刻很痛。
全身都在痛。
這幾分鐘,他每一秒都在疼。
剛暈倒時,他熱得疼。
五臟六腑跟著了火一樣,呼吸中都帶著滾燙的火氣,燒得他喉嚨疼。
在他覺得要被烤熟的時候,火突然降下去了,但灼傷感隨之而來。
那種被烈火灼燒過的劇烈疼痛,比被火烤還要琢磨人。
期間,他嘗到了一股血腥氣,好像是忍痛時,不小心把舌頭給咬了。
說是好像,是因為他不確定舌頭上的痛感,是被咬后的疼,還是火燒后的疼。
分不清是怎么個疼法。
總之就疼疼疼,哪都疼。
之后的時間里,灼傷的痛感一直在增強,從身軀蔓延到了靈魂。
就在他疼得意識都要迷糊時,聽到了一聲不甘的怒吼。
緊接著,一股清涼感從上而下,撫慰了他灼熱滾燙的靈魂,讓他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雖然清涼感過去后,他還是覺得疼,但痛感降低,通身舒坦不少。
楚醫長舒一口氣。
舒坦了,也就有精力想別的了。
比如他免疫力突然下降,不可能真的是因為他自身原因,那火燒火燎的感覺,也不可能是他的錯覺。
劇情力量下手是真狠啊。
還有那股清涼感,劇情力量巴不得他死,不可能給他降溫,讓他舒坦。
所以一定是他家未婚夫做了什么事,讓仲元義或者劇情力量吃虧了。
還有就是,他想醒。
他想陪他家未婚夫。
陪著他迎一個結果。
上一世,世界那么亂,他家未婚夫的責任那么重,他不能陪著也就算了,還以那樣決絕殘忍的方式離開。
這一次他要陪他。
無論結局如何。
*
荒星上。
劇情力量被困后,秦瑾川心中的不安逐漸消減,來自靈魂深處的心悸也逐漸平復下來。
他知道這么做是對了。
既然如此……
包圍圈強硬收縮。
劇情力量被困,身心俱疲,只有罵人能緩解它暴躁的心情。
但罵著罵著,它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氣從天而降,直入肺腑。
令人窒息的強大壓迫感鋪天蓋地,劇情力量抖了兩下,軟成一灘泥。
逃逃逃!
快快快!
腦海里突然響起尖叫,急促高昂,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急更快,更驚慌。
它的意識幾乎要被震爆。
它知道,這個時候它應該不顧一切地撕開秦瑾川的精神網,拼盡全力逃跑。
但它動不了。
秦瑾川的壓迫感太強了。
在頂級捕獵者面前,獵物通常會因為因為捕獵者散發出來的殺氣而四肢發軟。
劇情力量自認特殊,它比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要高一等。
它拒絕成為獵物。
劇情力量深吸一口氣,跟秦瑾川的精神力對話:“秦元帥,我們談談?”
秦瑾川沒理。
劇情力量不在意秦瑾川的冷漠,開口利誘:“你放過我,我告訴你一個關于這個世界的秘密怎么樣?”
秦瑾川沒回應。
包圍圈繼續收攏。
劇情力量:“!?”
一言不發只動手?
他有點兒理解仲元義了。
劇情力量想擺譜。
但實際情況不允許。
包圍圈再縮小下去,它會被割裂成成千上萬份碎片,猶如千刀萬剮。嚴重了,魂飛魄散也不是沒可能。
為了自身安全,劇情力量不得不使出八成力量,對抗不斷收縮的包圍圈。
時間緊急,劇情力量顧不上打心理戰,直接亮底牌:“你所在的世界,是一本書,你是反派,本該家破人亡,死無全尸。”
秦瑾川:“……”
劇情力量超大聲:“但我是界外的神,可以給你助力!”
秦瑾川:“……”
劇情力量:“我不僅可以幫你逆天改命,還可以助你吞并其他頂流勢力,讓秦氏軍團成為霸主勢力!”
秦瑾川笑了一聲。
劇情力量聽到回應,心里一喜,語氣緩和了一些:“相信我,我能讓你成為這個世界的主角,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劇情力量自認了解人性。
試問哪個男不人愛權勢呢?
劇情力量剛想完,包圍圈收縮的速度卻突然再次加快,精神力交織的網線眼看著就要貼上它的精神體。
劇情力量一驚。
什么情況!?
這跟它預想的不一樣!
秦瑾川處心積慮針對仲元義,壯大秦氏軍團,不是為了名利?
不為名利,那他為什么!?
劇情力量腦海里閃過一個人。
他尖叫:“楚醫呢?!”
“那楚醫呢!?我死了楚醫也別想活!你不在乎楚醫的死活嗎?”
包圍圈瞬間停下。
*
劇情力量松了一口氣。
秦瑾川的精神力壓迫感實在太強了,只要靠近一點點,它的精神體就忍不住顫抖。
如果有實體,它現在大概會跌坐在地上起不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秦瑾川一言不發。
劇情力量緩了兩秒,依舊心有余悸,但它強行鎮定下來,準備奪回主動權。
劇情力量:“楚醫的命運,跟我連在一起,你殺了我,他也會死。”
包圍圈退了一步。
“???”
這么好使嗎?
劇情力量意外。
它有猜測秦瑾川在乎楚醫,只是沒想到秦瑾川對楚醫這么在乎。
英雄不愛名利權,愛江山更愛美人的例子,它也見過,但偏美人偏得這么干脆的,秦瑾川是頭一個。
殺戮神癡情,他用一塊小小神格碎片創造的秦瑾川,居然也是個癡情種。
意外之后,就是得意。
有愛的東西就好,有愛就有軟肋,愛楚醫,比愛權勢更容易拿捏。
劇情力量心里有了底,精神體抖動兩下,聲音眼見的得意起來。
“我跟楚醫命運相連,我被困受傷,他也不會好受。你要是不想楚醫受磋磨,就趕緊放了我。”
說著,精神體甚至幻化出來四肢,像模像樣的翹起二郎腿。
殺戮神的神格載體又怎樣?精神力強大到可以絞殺它又如何?不還是被它拿捏在手心里?
劇情力量壓下心頭的得意,隨意地說:“我被困的時間越長,楚醫受的罪就越多。比如:火燒,刀割。”
“你多猶豫一秒,他就會多體驗一種痛。包括但不限于抽筋拔骨。是不是聽一聽,就覺得心疼?”
秦瑾川眉眼壓下來。
他與外界一直有聯系。
楚醫的最新情況他剛收到。
一股難以克制的戾氣從胸口迸發,瞬間充溢全身,瘋狂地叫囂著殺無赦。
但那股狂暴的殺氣被控制的很好,只在駕駛艙內盤旋縈繞,呼嘯奔騰,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
劇情力量自然沒有察覺,他還在蹺著腿,抖著腳:“越早放我,楚醫就越早解脫。要不然他受不住,痛死了,你就后悔去吧。”
秦瑾川聽不得死這個字。
他抬頭,望向仲元義駕駛艙,眼神帶著冰寒刺骨的兇狠暴戾。
秦瑾川右手緊緊攥著,手指骨節發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面無表情地操控著包圍圈退了一步,如果不退一步,他會忍不住直接攪碎了這團垃圾。
劇情力量驚喜:“!”
退了?
真的退了!
秦瑾川退了!
它剛才提到楚醫,果然是戳中了秦瑾川的心窩子吧!?
不可一世,藐天下萬物的殺戮神,因為它的一句話而退步?
想想就心曠神怡。
它看仲元義都順眼了。
戀愛腦真好!
幻化出來的腿抖得更歡了。
要不是怕刺激狠了,激起秦瑾川的殺性,它真想仰天長笑。
秦瑾川退的那一步,讓它有種把眾神踩在腳下,碾進淤泥里的暴爽感,它的每一根精神絲都興奮得忍不住顫抖。
這風水啊。
它輪流轉呀。
“我相信秦元帥深明大義。”劇情力量一朝翻身,得意忘形,化出一把瓜子嗑起來:“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咔嚓咔嚓。
劇情力量等了幾秒。
秦瑾川始終沉默著。
劇情力量:“?”
按照秦瑾川剛才毫不猶豫的停頓退后,他應該很在乎楚醫的安危。
既然在乎,那聽到它的要求,就應該立刻答應才是啊。
怎么還沉默不言了呢?
等等。
劇情力量的腿不抖了。
秦瑾川這沉默不語,氣壓低沉的樣子,好像有點兒眼熟。
情況外的仲元義:“……”
*
仲元義有點兒迷茫。
他已經站了半分鐘了。
這半分鐘里,秦瑾川一句話沒說,黑色機甲也一動不動。
荒星上很安靜。
安靜得讓人恍惚。
仲元義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夢到了生死戰,要不怎么會有劇情力量這么扯淡的玩意兒?
秦瑾川沉默。
仲元義懷疑人生。
直播間觀眾們:“???”
卡了?
直播間卡了吧。
他們靜立半分鐘了吧?
技術員們:“……”
不,沒卡!
非靜止畫面!
各大首領也迷糊。
這跟他們想象中的不一樣。
*
荒星上。
“譚晟,是吧。”
秦瑾川突然開口。
男人的聲音冷冽低沉,不疾不徐,稱得上平靜淡然,沒有一星半點氣急敗壞的情緒。
包圍圈里,每一處都透著得瑟的精神體猛地僵住,瓜子撒了一地。
劇情力量驚恐:“!”
草草草!
秦瑾川叫它什么!?
“!!!”
劇情力量驚恐升級。
秦瑾川叫它……譚晟!?
這是它在外界修真界里的名字,來到界中界后,它再也沒提過這個名字。就連它唯一接觸過的仲元義,都只知道它是劇情力量。
秦瑾川怎么會叫它譚晟!?
錯覺!
不是秦瑾川錯覺,就是它的錯覺。
總之是錯覺!
劇情力量的直覺告訴它,這話不能接。它立刻裝死,企圖蒙混過關。
可惜,秦瑾川不放過它:“他血祭而亡的時候,還剩你與二十八位神靈。”
秦瑾川的聲音遙遙傳來,很空很冷:“我記得,第二次眾神之戰里,最先死的,就是你們。”
“你應該是死的。”
譚晟顫抖:“!!!”
楚醫血祭而亡。
二十八位神靈死無全尸。
秦瑾川知道那一場屠戮!?
怎么可能!
秦瑾川身為界中界的劇情人物,怎么可能知道它的名字,知道界外的第二次眾神之戰的起始!?
這不可能!
秦瑾川不可能知道!
知道那場殺戮細節與人數的,只有它與沉睡的殺戮神。
殺戮……神?
譚晟徹底僵住。
秦瑾川是殺戮神的神格碎片創造出來的,所以,秦瑾川現在是殺戮神!?
譚晟驚駭,連忙否決。
不不不……
這更不可能!
界中界初建時脆弱不穩,承受不起殺戮神那育了萬萬年的龐大記憶體。
為了不讓界中界崩潰,殺戮神把記憶體切割成碎片,封印在了楚醫靈魂沉眠的雙人棺里。
這些年它一直關注著楚醫與秦瑾川,他們都沒去過地球,更不可能找到棺材,恢復記憶。
如果不是記憶恢復,那秦瑾川是怎么知道那些過往的?
是零碎的記憶碎片?
譚晟的精神體僵在原地,幻化出來的四肢交錯擰巴,滑稽又狼狽。
它想了很多。
卻越想越糊涂。
或者,它不敢想通。
*
秦瑾川看了眼時間。
他耐心告罄:“你如何瞞天過海進入界中界,修改世界劇情?”
譚晟震驚!
秦瑾川這都知道!?
他他他……
他真的恢復記憶了?
譚晟大腦空白。
不可能!
這不可能!
這太匪夷所思了!
它修改完界中界的原劇情后,特意加強了對秦瑾川這個角色的劇情束縛,確保他不可能覺醒。
為了杜絕所有可能性,它甚至把那些會幫助秦瑾川覺醒、恢復記憶的人,全都提前弄死了。
但現在,秦瑾川不僅覺醒,甚至還有可能恢復了記憶。
有什么是被它忽略的?
最近唯一脫離掌控,而它又沒時間深究的,就只有秦瑾川闖隕石帶,接觸巫氏這件事……
巫氏……
巫氏有什么?
譚晟想到巫氏代代相傳,它破壞了很久,也沒有破壞掉的盒子。
是因為那個盒子嗎?
但那個盒子上的氣息平庸無趣,怎么可能承載殺戮神的記憶體!?
短短一兩秒,譚晟腦海里升起萬般念頭,一個頭兩個大。
它有太多太多的問題,太多太多的想不通,多到它腦子漲疼,思維停滯一般轉不動。
秦瑾川皺眉。
他也不是很想知道答案。
譚晟不說,那就算了。
黑色精神網開始收縮。
“!”
譚晟的精神體被黑色精神力細絲碰到,頓時裂開一道裂紋,割裂的疼痛疼得它發顫,也不敢高聲尖叫。
男人暴怒射殺二十八位神靈,站在橫飛的血肉里渾身浴血的恐怖模樣,深深刻在譚晟精神深處。
身體瞬間爆開的那種巨痛與迷茫恐懼,讓它一想到殺戮神三個字,就神經性懼怕。
“您您您……”
“您是殺戮神?”
您了半天,譚晟終于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聲音干澀難聽。
秦瑾川沒有回答。
包圍圈緩慢堅定收縮。
譚晟喉頭發緊,忍不住咽口水:“您……您不能殺我。”
秦瑾川:“嗯?”
內心的恐懼幾乎將譚晟淹沒,但它依舊堅持:“我……我真的跟楚醫的命運相連。”
秦瑾川不置可否。
譚晟聲音發顫:“現在這團精神體,只是我總體的百分之八十。我還有百分之十留在楚醫身上。”
“我設了限制,如果這團精神力被您打散了,那百分之十就會爆炸。”
這一次,秦瑾川不再掩飾自己凌厲狂暴的殺氣:“哦。”
譚晟的精神體劇烈顫抖,聲音斷斷續續,艱難地說:“一旦爆炸,楚醫的意識體就會受波及。”
“您知道,他靈魂不穩,受不起這樣的沖擊。他會成為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秦瑾川哦了一聲。
包圍圈緩緩停下。
譚晟忐忑。
這……這是穩住了?
沒關系沒關系,只要穩住秦瑾川,它就有機會再次虎口逃生。
譚晟高懸的心還沒放下,就看到對面的黑色機甲猛地向后跳躍。
譚晟心一緊!
這個場景該死的熟悉!
仲元義也驚:“!”
草草草!
怎么又來!?
黑色機甲在后躍的過程中,張開右臂,一把黑紅色的繁復弓箭分離出來。
落地時,弓已拉開。
暗紅色的箭矢瞬間成型。
仲元義又驚又氣:“!”
一言不合就動手!
秦瑾川你他媽不講武德!
譚晟卻驚喜。
打起來打起來!
打得越激烈越好。
最好是生死搏斗,那樣秦瑾川注意力被分散,它就有機可乘!
直播間觀眾激動:“嗚!”
對視一分鐘后終于動了!
你們再不動,我就要投訴了!
不容易。
他們太不容易了。
等秦元帥出手的他們,真的太不容易了。嗚嗚嗚嗚!
天知道秦元帥出場時的那一箭,讓他們有多驚艷!
*
秦瑾川沒讓觀眾失望。
暗紅色箭矢拖著艷麗羽尾,燃燒著空氣,帶著勢不可當的銳利殺氣,直直沖向銀灰色機甲的駕駛艙。
仲元義腦子發懵,倉皇躲避,再次抬起機甲右臂抵擋。
轟的一聲。
已經破壞過一次的機械右臂,這下是徹底報廢了。
仲元義:“媽的!”
他顧不上檢查機甲,硬著頭皮撲過去,想要故技重施,以近戰壓制。
但這一次,黑色機甲沒有后退,一箭射完,它就立刻屈膝彈跳起來。
仲元義撲過去時,黑色機甲正巧躍上高空,見對手撞上來,順勢伸出一只腳,蹬在駕駛艙。
黑色機甲借著那一腳,輕盈瀟灑地躍上銀灰色機甲的肩頭,
動作自然流暢。
半點面子都不給。
仲元義懵:“???”
就那么輕飄飄的一腳,居然把他的駕駛艙蹬出一個深坑!
這不科學!
直播間觀眾們:“……”
啊這……
好像自己送上去讓踹啊。
仲元義:“!!!”
他沒送!
他是被預判了!
*
秦瑾川踩在銀灰色機甲的肩膀上,垂眸看機甲背后背著的劍。
那是一把寬劍。
整體造型很奇特。
劍身是兩條傷痕累累的巨龍。巨龍的身軀像是相互交纏,又像是撕扯后的吞噬交融。
龍首仰天怒吼,形成劍柄,因為那猙獰的表情,讓劍又蒙上幾分邪性蕭殺。
長劍的形狀很詭異,透出來的氣息卻浩浩蕩蕩,正義盎然,一時飄渺廣浩如煙海,一時又沉穩博大如厚土。
秦瑾川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將機甲力量調高,然后操控著黑色機甲狠狠踩下去。
咔嚓。
劍首出現一條裂痕。
仲元義驚:“住手!”
別踩他的殺手锏!
觀眾們:“嘶~”
秦元帥好猛。
那一腳有點小帥。
仲元義又怒又急。
他之所以敢簽生死狀,是因為劇情力量說它是神,長劍有神奇的力量。
現在,劇情力量沒了動靜,秦瑾川又要毀了他的長劍!
絕對不行!
仲元義強行冷靜下來,操控左臂攻擊秦瑾川,同時拼命抖動肩膀,企圖把秦瑾川晃下來。
黑色機甲抓著倒刺,輕輕松松躲開攻擊不說,落地時,還正巧踩在劍首。
咔嚓。
又出現一道裂紋。
觀眾們歡呼:“好帥!”
黑色機甲的動作行云流水,流暢又不失強勢。真的是一場視覺享受。
仲元義連忙再抖。
黑色機甲輕巧躲開,再踩。
動作如此反復。
劍首眼看要碎掉。
仲氏粉絲內心復雜:“……”
仲元義氣瘋了:“!”
他跟秦瑾川拼了!
銀灰色機甲拼命拍肩。
黑色機甲靈巧輕便,在銀灰色機甲身上的倒刺間穿梭,如履平地,得空了,就在巨劍上踩上兩腳。
倒是仲元義,時不時被自己機甲身上的倒刺阻擋,又因為黑色機甲在自己機甲上,不敢開炮。
顧忌太多,伸展不開。
“……”
仲元義怒氣攻心。
當初他有多滿意機甲的外形,現在就有多嫌棄,多惱怒。
仲元義為了擺脫秦瑾川,瘋狂搖晃身體,撞擊高大的障礙物。
活像一只發瘋的怪獸。
黑色機甲始終不慌不忙。
它踩著對手龐大寬厚的身軀攀登跳躍。一躍而起后借著俯沖落地的沖擊力,一拳打在劍身上。
咔嚓!
長劍不堪重負,碎了。
碎片散在地上,激起一層灰塵。
仲元義心頭一顫:“!”
他的外掛。
他的長劍。
都沒有了!
這要怎么辦?
觀眾們:“……”
這就打完了?
秦粉們揚眉吐氣。
看看,看看。
這就是火力全開的秦元帥!
仲元義根本就沒還手的余地,全程被按在地上摩擦啊!
各大軍團首領:“……”
不忍直視。
不忍直視啊。
上一次洗牌之戰,仲元義雖然不算頂尖高手,但也還算一流。
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仲元義的戰斗力退化到了這個地步。
連還手一擊都做不到。
譚晟恨啊:“!”
它不求仲元義與秦瑾川旗鼓相當,但求讓秦瑾川分一分心,它能逃出去。
這點事都做不好。
仲元義你個廢物!
*
荒星上。
銀灰色機甲耷拉著殘破的右臂,呆呆著站著,明明是猙獰模樣,卻讓人覺得無助又可憐。
修長的黑色機甲踩在銀灰色機甲肩膀上,看著后方翻滾起來的塵土,氣質悠然。
仲元義與觀眾們都沒看到,一縷黑色精神力悄悄探頭,從漫天塵土里,卷走了幾粒毫不起眼的灰色塵土。
譚晟看到了。
它居然能平靜了。
不就是藏在劍里的天地本源被發現了嗎?沒什么啊,那本來就是殺戮神為楚醫重塑身體準備的。
物歸原主而已。
有什么好惱怒心疼的?
譚晟想笑,但它咧咧嘴,爆發出一聲怒吼:“仲元義!你他媽就是個廢物!”
出神的秦瑾川:“……”
“???”
仲元義莫名抖了一下。
怎么感覺有人罵我?
秦瑾川拿到了自己想拿的東西,又被譚晟的怒吼打斷回憶,心情不是很好。再看腳下的機甲時,目光越來越冷。
黑色機甲突然伸手,在左臂上按了一下,左臂小臂上就彈出來一把手槍,通體銀白沒有花紋,很樸素。
直播間觀眾們:“?”
他們眼睜睜看著黑色機甲垂下右手,槍口對準腳下的銀灰色機甲,扣動了扳機。
轟!!!
一束耀眼的純白色光束從槍口迸發,撞擊在鋼鐵上,發出耀眼的光芒與沉悶的巨響。
八成能量爆裂,炸破機甲外皮,剩余的光束力量則穿透銀灰色機甲左肩,直奔仲元義的駕駛艙。
黑色機甲扣動扳機時,就借著反彈力,高高躍起,在空中跳躍后退。
爆炸發生,它已退開很遠。
秦瑾川面色平靜。
銀灰色機甲太過厚重,光束穿梭到一半就沒了能量。
仲元義撿回一條命。
“!!!”
剛才是什么情況!?
仲元義通過屏幕警告,才發現駕駛艙差點兒被秦瑾川打穿。
他后知后覺,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死亡的心悸、恐懼讓他不由自主得顫抖起來。
他剛才差點死了!
劇情力量也懵了。
秦瑾川什么意思?
秦瑾川要殺仲元義?
可它現在在仲元義精神空間里,仲元義死了,精神力消散,它也會跟著消散。
秦瑾川要弄死它?
即將死亡的恐懼,讓譚晟暫時忘了對殺戮神的恐懼
它尖叫質問:“你要殺我!?你殺了我,楚醫精神領域里的百分之十會爆炸!”
秦瑾川聲音冷淡:“我殺的是仲元義,跟你有什么關系?”
仲元義:“……”
譚晟:“……”
你她媽真是理解鬼才!
*
軍艦上。
楚醫狀態越來越好。
醫生們卻不敢松氣。
楚醫感覺身體在好轉,骨縫里彌漫著的疼痛感消退,幾乎感覺不到。但他的意識卻開始發沉。
他感覺觸覺在消失。
他逐漸感覺不到溫度,感覺不到醫生們的碰觸,感覺不到儀器的存在。
漸漸的,他也聽不到了。
周圍很安靜。
他覺得無聊,想睡覺。
楚醫一驚,清醒過來。
他不知道現在的狀態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
他身體不能動,意識再陷入沉睡,楚沐那些人以為他死了怎么辦?
楚醫如是想。
但他的意識越來越沉。
他感覺有什么東西在拼命拽他,拽著他的意識往冷冰冰的深淵里墜。
他想反抗。
他想掙扎。
但那股力量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死死纏著他,拽著他往深淵里沉。
楚醫:“……”
什么鬼東西!?
莫名其妙啊!
楚醫拽不過對方。
他被迫睡著了。
楚醫:“……”
倆字:等著!
你給我等著!
打架小爺沒輸過!
我管你什么東西,敢在這么關鍵的時候搗亂,我一定要讓你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鼻青臉腫,生不如死!
“消……”
“消失了……”
“楚元帥的精神力消失了……”
負責觀察精神數據的醫生臉色驟變,聲音都在顫抖,要不是楚醫的身體數據非常正常,他都要跪下了。
俞霄瑯猛地抬頭,臉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手指不由自主得蜷起來。
楚沐大腦一片空白,根本穩不住,手里的檢測儀掉在地上,臉上的血色瞬間退了個干凈。
醫療室里的所有人都呆了。
*
秦瑾川收到了消息。
看完俞霄瑯的消息,他的臉色陰沉下去,周身殺氣暴漲,整個人猶如從地獄歸來的嗜血魔鬼。
暴虐的殺氣控制不住,快速蔓延出去,對面的仲元義都感覺到了。
仲元義心驚:“!”
秦瑾川發什么瘋!?
暴躁的殺氣越來越強烈,壓迫力越來越強,他顧不上許多,立刻聯系副手下命令:動手!
譚晟在網內尖叫:“住手!”
秦瑾川情緒失控,精神力形成的包圍圈也有些不受控制。
絲線收攏,黑色的精神力細線深深勒進譚晟的精神體。
“停下!嗷嗷!”
活生生抽筋扒皮,剜骨剔肉的感覺,譚晟算是體會到了。它撕心裂肺的喊叫,疼得想滿地打滾。
秦瑾川:“你動的手?”
譚晟懵:“??”
什么動手?
動什么手?
它現在這樣動屁手!
秦瑾川:“他在哪。”
譚晟迷茫:“……”
誰在哪?
它怎么知道?!
關它什么事兒!?
第九十五章 。
“你不知道?”
秦瑾川的聲音很低很沉, 是壓著怒氣的陰沉,讓人感到緊迫慌亂。
譚晟:“不知道。”
話音落下,精神力包圍圈驟然收縮, 細絲猛地勒入譚晟的精神體。
精神體被割裂的感覺, 猶如五馬分尸。劇烈疼痛讓譚晟渾身一顫,發出慘叫。
“太過分了!”
內心憋著的怒火、委屈、驚懼, 一下子爆發出來。譚晟破防了。
它生生死死,花了兩百多年,才算徹底完成計劃。
結果, 不到一年時間,楚醫覺醒, 女主心理崩潰, 男主身體殘廢。
它忍。
它耗費一個月, 孤注一擲布局, 連殺手锏都拿出來了, 眼看有希望弄死楚醫, 結果秦瑾川覺醒了。
不僅覺醒,還超神了!
它忍不了了!
精神崩潰讓人無所畏懼。
譚晟聲淚俱下:“太過分了!我是偷偷進入界中界,企圖修改大綱代替楚醫復活, 但我沒成功啊!至于這么不死不休!?”
秦瑾川不跟瘋子計較。
譚晟被怒火沖昏了腦子:“你來啊!大不了就是死!誰死不了誰是狗!”
秦瑾川:“呵。”
這垃圾東西還挺有理。
簡簡單單一個呵,像是一大盆冷冰冰的冰水,潑在了譚晟頭上。
再大的火都澆滅了。
譚晟清醒了, 也啞了。
“如你所愿。”
男人冷淡的話音落下,黑色機甲就抬起右臂, 暗紅色的弓若隱若現。
譚晟心里咯噔, 連忙挽救:“別啊別啊。小的剛才被污水糊了腦子,胡說八道。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饒小的一命。”
好死不如賴活著。
不茍,誰知道鹿死誰手?
秦瑾川沒說話。
暗紅色的弓顯現出來。
譚晟心里著急:“我給您講講我是怎么進入界中界,又怎么修改劇情的?一定言簡意賅,長話短說!”
秦瑾川:“不必。”
暗紅色的弓弦緩緩拉開。
譚晟急:“!”
秦瑾川這人怎么回事?
剛才還是戀愛腦,一提楚醫就各種退讓,隱忍,現在怎么就油鹽不進了?
等等!
戀愛腦?
譚晟靈光一閃。
它想到了秦瑾川的話。
‘他在哪’的他,是楚醫?
所以,楚醫失蹤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秦瑾川剛才莫名其妙的暴怒就合理了。
機會啊!
譚晟越想越覺得興奮,語氣不由得帶上一股子傲勁兒:“等等,你等等!我能知道楚醫在哪。”
秦瑾川動作一頓:“嗯?”
有戲!
譚晟心里大喜:“你知道的,我是界中界的劇情力量,雖然不是我動的手,但只要楚醫在界中界,我就能幫你找到他。只要……”
轟!!
譚晟后面的那句“放了我”還沒說出來,就見四道橘紅色的光束從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黑色機甲籠罩在內。
砰!
光束落地爆開,綻放出耀眼的璀璨火花,耀眼奪目。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色機甲戰立的地方,就變成了一片火海。
在場的人卻無心欣賞花火。
譚晟:“?”
仲元義:“!?”
秦瑾川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滿眼血絲。
*
界外。
眾人反應不一。
顧良修一言不發。
這件事是他疏忽了。
首領們懵:“!?”
眾目睽睽之下偷襲?
仲元義你真是個人才!
觀眾們震驚:“!”
仲元義!
你別太過分!
他們在看直播,自然看到了偷襲者是誰,那是一艘印著仲氏團徽的防御艦。
兩人對峙時,防御艦突然闖進畫面,以極快的速度沖向秦瑾川,然后就是一頓輸出。
好在秦瑾川反應驚人,在光束落下的瞬間,就找到光束攻擊的死角,極速脫離爆炸中心。
只是攻擊范圍太廣,黑色機甲免不了被余威波及,出現一些破損劃痕。
但這都不是事兒。
那么突然的襲擊,那么大范圍的爆炸,只是表皮磨損,可以說是毫無損失了。
防御艦見一擊不成,還想追擊,卻被緊隨而來的秦氏防御艦攔住。
仲氏防御艦頓時不動了。
“……”
觀眾們先怒后氣。
合著你就會偷襲是吧!?
觀眾們發飆了。
不論是不是秦粉,都炸了。
留言區全在罵。
罵仲氏惡心。
罵仲元義德行不行。
一大把年紀搞偷襲。
罵完仲氏,罵秦氏。
罵秦氏的指揮官太垃圾,自家元帥偷襲被炸,居然半點沒發覺。
罵完秦氏,又罵其他勢力。
罵其他頂流勢力更不行。
仲元義這么個糟心玩意兒,居然能在頂流里排行老三。
第四五六七頂流,還有一流勢力們,都是吃素長大的嗎!?
別太沒用了!
各大軍團首領:“……”
這也能躺著中槍?
這關他們什么事!?
譚晟氣得發抖。
它現在身處絕境,楚醫的失蹤,是一把登云梯,有可能會讓它擺脫秦瑾川的控制。
它急切的需要這把梯子,但它剛剛摸到邊,梯子就被仲元義炸了個粉碎。
譚晟氣吐血。
該硬的時候,軟蛋一個。
該茍的時候,勇的一批。
從沒見過這么奇葩的廢物!
仲元義自己也很懵。
他是讓副手搞偷襲,但沒讓他這么大張旗鼓,這么明顯啊!
偷襲,偷襲。
講究的是偷偷襲擊!
這么轟轟烈烈的現身攻擊,踏馬的不是告訴全世界他在搞偷襲嗎!?
這還是在直播!
連撤回都不能!
仲元義氣到缺氧。
以前怎么沒發現副手是傻的!
*
秦氏防御艦內。
顧良修回復完消息,轉頭望著屏幕上的紅點,臉上沒了溫和模樣,語氣異常冷漠:“他再動,就擊毀。”
下屬嚴陣以待:“是!”
仲元義的副手抬手抹了把汗,眨了兩下眼后,掉頭就跑。
防御艦以不遜于來時的速度,干脆利索的退出荒星范圍,回到荒星之外。
仲元義:“!?”
直播間觀眾:“……”
打完就跑,你家元帥不要了?
仲元義的副手:“……”
不是不想要。
而是要不起。
他是在偷襲。
一擊不成就該退場了,要是不退,那就要變成防御艦大比拼了。
仲氏的防御艦能私下改造,秦氏的防御艦自然也能,他可不想跟秦氏的大炮對著轟。
指定轟不過。
秦氏軍官沉默幾秒,問:“顧上將,對面退了。我們也要退回去嗎?”
顧良修:“他愛退退。”
秦氏軍官:“???”
顧良修的語氣帶著幾分無賴:“反正我不愛退。”
秦氏軍官:“……”
顧良修笑著,笑意不達眼底:“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也去他家地盤轉轉。”
秦氏軍官:“啊?”
顧良修:“找仲元義。”
秦氏軍官:“也要打!?”
顧良修:“……”
仲氏防御艦退走,秦氏的防御艦卻留在了戰場,還耀武揚威一樣,慢悠悠的從仲元義的機甲上頭轉了一圈。
仲元義:“!?”
這人干事!?
秦氏軍官:“……”
不好意思,軍令如山。
觀眾們:“……”
突然想笑怎么辦?
罵不動了哈哈哈哈!
軍團首領們:“……”
能怎么著?
誰偷襲誰沒理唄。
首領們心里明鏡似的。
這是秦氏軍團對仲氏偷襲自家元帥這件事的態度:觸及底線,沒那么容易完。
仲元義要慘咯。
留言區出現幾排蠟燭。
軍團首領們摩拳擦掌,準備吃瓜,秦瑾川卻一反常態。
黑色機甲跳出爆炸圈后,就沒了任何反應。它一動不動,靜如雕像。
首領們等了一會兒。
黑色機甲依舊沒動作。
“???”
還不動手?
秦瑾川變性子了?
不對勁兒啊。
*
荒星上一片死寂。
秦瑾川垂眸斂目。
他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殺欲。
機甲被劃一道簡單的痕跡,他就感覺到心悸,小未婚夫突然暈倒,高燒昏迷。
現在他的機甲右臂都是劃痕,會不會對他家小未婚夫產生更壞的影響?
楚醫會不會很疼?
會哭唧唧喊他救他嗎?
他會不會怨他?
怨他又沒保護好他。
秦瑾川覺得心臟疼。
他分不清是機甲損傷,楚醫受連累,他的心臟在預警。還是因為他擔心楚醫會疼,從而感到心疼。
他分不清。
但他很疼。
那份疼讓他暴躁、暴怒,讓他控制不住內心一直翻涌著的殺念。
秦瑾川吐出一口濁氣。
隨著濁氣出來的,還有胸腔里翻滾著的憤怒火氣,殺意如狂風暴雨般爆發。
*
楚醫不疼。
他也沒有哭。
更不會怨秦瑾川。
他只是有些郁悶。
那股使出吃奶勁兒拽他下來的力量,把他拽進一片冷冰冰的黑暗之后,就開始嗚嗚嗚的哭起來。
聽起來還挺委屈。
好像被拽的是它一樣。
楚醫:“是人是鬼?”
哭聲:“……”
楚醫:“出來聊聊?”
哭聲頓住,沒東西現身。
楚醫:“不聊?打一架也行。”
哭聲一下子變大了。
楚醫:“你嗚得我頭暈。”
哭聲依舊嗚嗚嗚。
楚醫:“行,你開心就好。”
哭聲:“……”
這語氣,好像渣男啊。
楚醫跟嗚嗚聲交流無果,正想著怎么脫身,突然感覺到意識體被什么東西碰了一下,軟軟的,Q彈。
“……楚先生。”
嗚嗚聲停下,一個軟綿綿的聲音響起來,像個奶娃娃。
楚醫:“呦,再過來點兒。”
某物裝死:“……”
楚醫:“怕什么?我不吃娃娃。”
某物繼續裝死:“……”
是,你是不吃小娃娃。
但你會往死里胖揍娃娃!
楚醫:“不揍你。”
哭聲猶猶豫豫靠近了些。
楚醫突然發難,一把掐住湊上來的小東西,聲音陰惻惻的:“我正找你呢,自己就送上門兒來了。”
“你說不揍我的!”
嗚嗚嗚。
就知道會這樣!
楚醫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身為殺戮神神格碎片、界中界的世界意志,居然連譚晟都打不過。”
世界意志:“……”
楚醫:“你過來一下,我幫你提升提升戰斗力。省得丟你主人的臉。”
世界意志大哭:“嗚嗚嗚,我也不想!但譚晟那老東西偷襲!它偷襲我!嗚嗚嗚。”
“……”
楚醫也不是真要揍世界意志,逗逗就算了:“這是哪里?”
世界意志立刻收聲,挺起小胸膛:“我的空間領域,除了我沒人能進來,絕對安全。”
楚醫:“界外不安全?”
世界意志:“譚晟在‘楚醫’的軀殼里埋了一團精神力量。要是它死了,那團力量就會爆炸。”
楚醫:“哦?”
世界意志煞有介事:“譚晟的精神體躲在仲元義的精神領域里。主人跟仲元義約了生死戰,肯定是要對仲元義下死手了。”
楚醫點頭:“嗯。”
世界意志嘆氣:“仲元義死了,譚晟跑不了。譚晟死了,‘楚醫’這個軀殼跑不了。‘楚醫’軀殼爆了,您的意識體要遭殃。您說是不是?”
楚醫笑著:“是啊。”
世界意志略顯得意:“但譚晟死的時候,您的意識體不在‘楚醫’這個軀殼里,那就沒問題啦!”
楚醫聽明白了:“所以,你把我的意識體拉到這里來避難?”
世界意志:“是啊是啊。”
一副你快夸夸我的語氣。
楚醫:“……傻的可愛。”
世界意志:“……?”
楚醫慢悠悠問:“我從界外來,‘楚醫’的軀殼要是爆了,我這意識體往哪裝?”
世界意志:“……呃。”
楚醫:“退一步說,那殼子天天跟你家主人親親抱抱舉高高,要是爆了,你怎么跟你家主人交代?”
世界意志:“QAQ”
楚醫:“再退一步說,你找了合適的軀殼,但要是長的一不樣,在外界看來,你家主人無縫銜接……”
世界意志打斷:“嗚嗚嗚。”
別說了。
再說要哭了。
楚醫樂了:“行了,不逗你了,把心放回肚子里。你家主人比你聰明多了。”
世界意志:“……”
完全沒被安慰到。
楚醫盤膝坐下,拍拍身側的位置:“來,抓緊時間嘮兩句。”
世界意志連忙點頭:“嗯嗯。我正好有好多話要跟您說。”
打架不行,它準備了文的。
它知道楚醫有很多疑惑。
在把楚醫拉下來之前,它已經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捋了好幾遍,還寫了一篇優美短文。
為的就是能把整個過程講的聲情并茂,讓楚醫身臨其境。
楚醫聲音含笑:“我趕時間,我們長話短說,怎么樣?”
世界意志:“好。您盡管問!”
楚醫沒有任何思考:“你主人原本設置的劇情是什么?”
世界意志:“?”
這……
不問之前發過什么,不問主人為什么創造界中界,也不問主人為什么選擇星際背景,而是問主人設定的劇情?
這不在它的準備范圍啊。
楚醫:“你不知道?”
世界意志立刻回答:“怎么可能!?我知道:總角之交,白頭偕老。就這兩句話。”
*
楚醫不言。
他反復琢磨那兩個詞語。
總角之交。
白頭偕老。
漸漸的,楚醫眼底浮現出瀲滟的笑意,原來,他家未婚夫的理想生活方式,是這樣的啊。
他也喜歡。
世界意志:“主人把‘總角之交,白頭偕老’設為總大綱后,就陷入了沉眠。”
“說實話,我不太理解那兩句話。”世界意志很沮喪:“把您的靈魂碎片投入還未出生的‘楚醫’軀殼,設定好‘娃娃親,一起長大,然后相戀’的大致走向后,我不知道該怎么設計具體的劇情。”
“我去小修真界找靈感。”世界意志很氣憤,連自己準備了好幾天的小短文都忘了:“結果,被隱藏在小修真界的譚晟偷襲了。”
世界意志情緒激動。嗚嗚的哭聲突然大起來,從四面八方傳過來。
楚醫無奈:“停!”
“!”
世界意志緊急剎車。
它怕楚醫要提升它的戰斗力,搶在楚醫開口前,補充說:“但我反擊了!”
楚醫挑眉:“哦,贏了?”
“沒……”世界意志聲音有些弱:“但也沒輸吧……”
楚醫:“是么。”
世界意志底氣不是很足:“我們打完架后,譚晟精神體受傷失蹤。我受到重創,被迫沉眠休養。”
楚醫:“……”
兩敗俱傷,確實不算輸。
世界意志有些不好意思:“等我醒來,界中界里已經過去了20多年。譚晟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控制了‘楚醫’,修改了劇情。”
就那垃圾劇情,居然獲得了界中界的認可,把它這個世界意志排擠在外!
它眼睜睜看著主人吩咐的竹馬小甜文,變成“我是你未婚夫,但我卻愛著別人”的狗血劇情,卻無能為力。
想起當時看到的劇情,世界意志就覺得窒息:“離譜!離了個大譜!”
氣死它了啊啊啊!
楚醫打斷:“……你是說,我來之前,‘楚醫’這個軀殼,是譚晟在用!?”
這是惡心誰呢!
世界意志震驚,三連否定:“不是!沒有!怎么可能!”
“‘楚醫’這個角色是主人為您的靈魂親手打造的,譚晟那垃圾才沒辦法鳩占鵲巢!它控制‘楚醫’,用的是劇情走向的力量,跟提線木偶一個道理。”
“就是……”世界意志心虛:“為了方便控制‘楚醫’這個軀殼,譚晟把您的靈魂擠了出去。除了一小塊靈魂碎片隱藏在軀殼深處,其余的不知所蹤。”
楚醫無悲無喜:“哦。”
世界意志心里忐忑,硬著頭皮往下說,辭藻什么的,早就拋之腦后了。
“譚晟想奪您的氣運滋養它自己,就得把我之前設定好的劇情走完。”
楚醫云淡風輕:“哦,娃娃親→一起長大→然后相戀。是吧?”
世界意志心里咯噔一下,聲音不自覺提高:“但是!”
楚醫:“……”
世界意志語速超快:“主人的碎片獨美長大。長到這一大把年紀,除了現在的您,沒和任何人談過戀愛!”
楚醫笑了:“這個我知道。”
大概是因為攻克不下秦瑾川,走不成‘總角之交,白頭偕老’的劇情線,譚晟才修改了劇情。
“是我沒用,醒的太晚了。”如果有尾巴,世界意志的尾巴一定是耷拉著的:“沒守護好您。”
楚醫毫不客氣:“確實。”
身為界中界的世界意志,居然沒辦法插手界中界的運行軌跡。
這得多沒出息才能這樣!
世界意志:“……”
我其實想被安慰。
楚醫看透一切,微微一笑:“就譚晟設計的那垃圾劇情,還想讓我安慰你?”
世界意志:“……”
想到譚晟設計的劇情,它也是不打一處來:“都是譚晟那個王八蛋!啊啊啊啊!氣死我了!”
真的氣死它了!
那煞筆劇情氣死它了!
楚醫笑了一聲:“你氣,所以你就把小說發給我,讓我也氣死?”
世界意志:“……”
嗚嗚嗚嗚。
它那是沒辦法了。
《生跡》劇情開始運轉后,局外人沒辦法插手。想要破局,還得靠局中人。
主人沉眠,意識被譚晟重點壓制,雖是局中人,卻沒有半點優勢。
但楚醫不一樣。
楚醫有一塊靈魂碎片在‘楚醫’軀殼里,是局中人。但大部分靈魂碎片卻在界中界外,清明自由,不受劇情走向壓制。
楚醫也明白這一點。
世界意志委屈巴巴:“只有小修真界的您死了,我才能把遺失的靈魂碎片集齊,讓界中界的‘楚醫’完整,從而破壞掉譚晟的計劃陰謀。”
它絞盡腦汁,各種鉆修真小世界的空子,鉆禿了頭,才利用小修真界的末法雷劫劈死了修真界的‘楚醫’,讓‘楚醫’魂穿小說。
楚醫笑著摸了摸旁邊軟乎乎的意識體,輕聲夸它:“收回之前的話。有時候,你也是挺像你主人的。”
譚晟大概自己都沒想到,被它排擠走的靈魂碎片,成了逆轉全局的bug。
要么說造化弄人呢。
*
譚晟不知道它當初遺漏了什么,它現在心驚膽戰,根本沒時間回顧往事。
秦瑾川放開了。
無邊殺氣滾滾而出,所過之處,空氣都好像被凝結成了冰。
幾秒前,他收到一條消息。
給他發消息的是一個仲氏軍團的賬號,消息很簡單,只有四個字。
“一切順利。”
秦瑾川緩緩松開攥緊的拳頭,既然控制不住,那就不控制了吧。
他想回去了。
小未婚夫在等他。
狂躁的殺意瞬間傾瀉而出,猶如肆虐的滔天洪水,裹挾著刺骨的寒氣翻騰滾動,頃刻間彌漫天地。
最先察覺危險的是譚晟。
幾乎要刺入骨髓的殺意讓它驚懼戰栗,它的精神體控制不住的顫抖,削骨剜肉的痛都沒辦法轉移恐懼。
它好像又回到了噩夢里的那一天,看到了那令他毛骨悚然的一眼。
那一天,漫天遍野都是神靈的血肉碎末,黑袍男人持弓浴血,站在蜿蜒的血河里回眸看它。
它永遠都記得那一個眼神:狂躁、空洞、死寂、冰冷、殺欲無邊無際。
那一眼,讓他仿佛看到了世間最兇狠嗜血的魔鬼野獸,解開了世俗的枷鎖,帶著幽深煉獄里的腐朽氣息,緩緩步入人間。
從此以后,血雨腥風。
它敢冒著風險進入界中界,是因為殺戮神發現楚醫還有救后,收斂了一身煞氣,自動套上枷鎖。
在冷冰冰的歷史洪流中創立小修真界,給所有修道者一方世外桃源。
心有所念,受其束縛。
那個雙手沾滿神鮮血的魔鬼,好似依舊是那個悲天憫人的眾神之首。
套上枷鎖,收了利爪,陷入沉眠的猛獸,是有機會一擊斃命的。
所以它敢放手一搏。
但現在,那頭制造過眾神災難的魔鬼蘇醒了,而桎梏猛獸的枷鎖卻不知所蹤。
要完。
*
刺骨的殺氣鋪天蓋地。
仲元義作為殺氣的目標,只覺得通體冰涼,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幾乎要坐不住。
這強烈暴戾的殺氣,讓他忍不住后悔,后悔讓人偷襲的行為。
因為他發現,惹怒秦瑾川的后果,他承擔不起。他必須得想辦法挽回,不然他今天兇多吉少。
仲元義想挽回,卻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張了張嘴,到最后,只干巴巴的說出一句:“不是我,我不知道。”
秦瑾川沒有反應。
觀眾們:“哈??”
開了頭,再說下去好像也不是很難,仲元義的話流暢了許多:“這不是我的意思。”
大部分觀眾:“!”
我就呵呵呵!
小部分人還在挽尊。
【咳咳咳,那什么,仲元義好歹也是頂流元帥,不至于這么骯臟下作吧,有沒有可能是下屬擅自做主?】
【我也覺得。這么沒技術含量的偷襲,普通人都不會干,更何況是頂流元帥。搞偷襲的,會不會是間諜,想挑起仲氏跟秦氏的矛盾。】
【聽聽這沒底氣的發言,你們也好意思洗!?仲元義品行咋樣,自己心里沒點兒數!?】
【我要笑死了,還挑起矛盾!你猜兩位元帥為什么約生死戰?仲氏跟秦氏之間,還用間諜挑?】
【可拉倒吧,別洗了。防御艦是什么?那是完全沒有攻擊功能的防御設備。但你看剛才那艘防御艦,攻擊力都趕上戰斗艦了。這要是沒有仲元義的同意,能改裝成這樣?】
【明顯有備而來好吧,玩不起就不要玩,搞這些動作,惡心誰呢?】
【別吵吵,感覺不太對。】
【是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感覺秦元帥好恐怖?】
【是我的錯覺嗎?一架冷冰冰的機甲,居然讓我有種殺氣騰騰,戾氣翻騰,下一秒就要暴走的感覺。】
【也正常啊。任誰在生死戰的時候,被軍用艦偷襲都會生氣好吧。】
【動了!秦元帥動了!】
【臥槽!!!!】
“!”
觀眾們再次震驚了。
畫面里,一直靜立的黑色機甲突然后退一步,退后的那一步里,開弓拉弦一氣呵成。
三道耀眼的炫金色箭矢成型。
咻!
很輕微的破空聲。
三道箭矢激射而出。
箭矢化作細線,沒有華麗耀眼的羽尾,沒有破空時卷起的呼嘯風聲,更沒有碰撞時的爆破聲。
它是寂靜的。
它安靜地穿破障礙。
而后消無聲息的消失。
觀眾們只是眨了眨眼,銀灰色機甲的左臂、左腿、右腿關節,就被箭矢穿破,留下冒著煙的黑洞,以及黑洞周圍,一圈薄薄的金屬外殼。
咔嚓。
外殼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銀灰色機甲搖搖欲墜。
仲元義心臟驟縮。
他看到了那三支箭,意識瘋狂叫囂著躲避,但身體籠罩在冰冷強烈的殺氣下,還在顫抖。
等他強行克制住恐懼,想起來機甲還有飛行裝置,可以躲避時,箭矢已經近在眼前。
太快了。
秦瑾川的動作,秦瑾川的箭,都太快了,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箭矢穿透他的機甲。
太可怕了。
仲元義悲哀的發現,秦瑾川真正的實力太強了,強到可以無視裝備的差距,強到讓人根本沒有反手的余地。
他躲不開。
他避無可避。
砰!!
一聲巨響。
雙腿關節斷裂,銀灰色機甲失去支撐,轟然倒地。
地上的沙土被倒地的巨大機甲激起來,漫天飛舞,塵土遮住了大半個鏡頭。
在剩余的小半鏡頭里,觀眾們看到銀灰色機甲倒下時,腦袋正好倒在黑色機甲腳邊。
黑色機甲手持彎弓靜立。
駕駛艙里,仲元義被甩出駕駛座,狠狠得栽在地上。他頭暈眼花,覺得身體哪兒哪兒都在疼。
各方面的碾壓。
觀眾們被震撼。
留言區久久空屏。
軍團首領們:“……”
不忍直視。
真的不忍直視。
慘!
太慘了。
灰塵慢慢落下。
觀眾緩過勁來。
三箭齊發!
三支箭啊啊啊啊!
本以為秦元帥的弓已經夠驚艷了,沒想到秦元帥還能更帥!
更沒想到,秦元帥開弓前退的那一步,根在這里。
這反轉,真的是不到最后一刻,你永遠不知道結局是什么。
精彩。
太精彩了。
過癮。
太過癮了。
譚晟躺平了。
算了。
隊友是它選的,時間也不能倒退重來,它已經認命了。
命里無時莫強求。
*
譚晟認命。
仲元義卻不想輸。
他認輸,就意味著死。
黑色機甲手持彎弓,繞過機甲腦袋,走到駕駛艙位置。
暗紅色的弓箭被收起來,機甲慢條斯理得從腰間抽出一柄淺綠色的光劍。
劍光氤氳,恍若薄霧。
觀眾驚嘆:“哇哦。”
新武器!
好漂亮啊!
劍柄上的小葉子好可愛!
秦瑾川輕輕揮劍。
銀灰色機甲上猙獰粗壯的倒刺瞬間斷開,轟的一聲掉在地上。
觀眾:“嘶……”
仲元義聽到聲音,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按著自己顫抖的手臂大吼起來。
“秦瑾川!”
“你不能殺我!”
秦瑾川:“理由?”
仲元義強忍著身上的痛感,聲音堅定:“你是書中世界的反派,而我兒子,是這本書的男主角。”
觀眾們:“……?”
秦瑾川很平靜:“所以?”
仲元義掙扎著站起來,緊緊握著手里的空間樞紐,里面是他平時用的機甲,是他最后的安全保障。
“所以你不能殺我!”
秦瑾川笑了一下。
觀眾們:“……”
這就有些耍無賴了。
仲元義咬牙切齒:“劇情力量大人說過,男主角死了,這個世界就會崩潰,所有人都會死!你身為頂流元帥,不能不顧全星際人的安危!”
所有人:“!?”
這清麗脫俗的理由。
譚晟眼前一黑,破口大罵:“仲元義你踏馬是不是傻!?直播呢!直播!”
這蠢貨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虛幻世界,然后覺醒個百八十萬人,把界中界戳成篩子,天下大亂是吧!
那它是徹底沒救了!
“……”
觀眾倒是沒覺醒。
他們只是覺得仲元義摔傻了,要不怎么突然開始瘋言瘋語了。
各大首領:“嗯……”
這是什么新型戰術?
秦瑾川反倒是最平靜的那個,他的聲音輕緩平淡:“那真可惜。”
仲元義怔:“什么?”
“可惜主角不是你。”
仲元義:“……”
首領們:“……”
觀眾:“……”
秦瑾川不再說話。
黑色機甲抬了抬手臂,手中的淺綠色光劍輕輕上滑,鋒利的劍尖輕輕松松破開了銀灰色機甲的駕駛艙外殼。
仲元義沒了聲音。
觀眾們不由沉默。
要分出勝負了嗎?
兩位元帥戰前簽了生死書,現在仲元義落敗,秦元帥會殺了他嗎?
觀眾緊張。
頂流元帥啊。
會就這樣死了嗎?
*
觀眾們有種不真實感。
他們正感概著,就見銀灰色大機甲的駕駛艙內,竄出一架縮小版的銀灰色機甲。
那機甲趁著秦瑾川不注意,像風一樣沖出去,向反方向玩命狂奔。
觀眾們:“……?”
黑色機甲反手揮出一劍,輕若薄霧的劍芒迎風暴漲,猶如一道匹練,沖向銀灰色機甲的后背。
仲元義身在駕駛艙,卻遠遠的就感受到了劍芒帶來的巨大壓力。
他心里哇涼,索性把眼一閉,空白著大腦,憑著本能逃跑。
劍芒猶如朝霞薄霧,悄無聲息的,輕輕落在銀灰色機甲后背,眨眼間籠罩了整個機甲。
觀眾們心提了上來。
等劍芒消散,觀眾們卻看到銀灰色機甲的背部只出現了一片淺淺的劃痕,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的那種。
首領們表情復雜。
他們身經百戰,自然看得出來那道劍芒里蘊含的恐怖力量。
那樣一道攻擊,落在頂級防御艦上,都得留下一個坑。落在一架不到十米的機甲上,居然只破個皮!?
這不可能!
觀眾們也驚呆了。
他們不知道那道劍芒有多大的力量,但他們懂得一個常識:最后出場的,往往是壓軸的。
最先出場的弓都有那么大的能量,最后出場的光劍,卻這么輕飄飄?
他們不信!
小部分觀眾呵呵笑了。
這有什么好驚訝的,肯定是秦瑾川的這把劍不行唄。
仲元義原本心口哇涼,做好了不是死就是殘的準備,沒想到睜開眼,卻發現機甲只破了個皮。
仲元義:“?”
這劍中看不中用?
秦瑾川皺了皺眉。
譚晟:“……”
這事兒他知道。
修改劇情的時候,它選了仲箋詹做男主,但本著留條后路的想法,它還分了一部分主角光環特性給仲元義。
光環特性嘛,就是遇到危機生命的致命攻擊時,光環力量會讓攻擊偏移,或者直接抵消攻擊。
之前,仲元義的機甲太過龐大,秦瑾川的攻擊對仲元義本身的威脅不大,所以光環一直沒有啟動。
但現在,機甲體型縮小,秦瑾川的攻擊威脅到了仲元義的生命,光環就開始發揮作用了。
譚晟有些猶豫。
它在想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秦瑾川,搏一搏好感,掙一條生路。
只是不等它想好,就見黑色機甲反手收了劍,拿出了暗紅色的弓,三道金色箭矢瞬間成型。
譚晟:“!”
不愧是殺神。
能動手時絕對不動口。
秦瑾川的回應很簡單。
一劍砍不死,那就砍兩劍。
兩劍還不死,那就一直砍。
“又來!?”
愣神的仲元義余光看到秦瑾川拿出了弓,瞳孔驟縮,顧不上想剛才發生了什么,立馬扭頭提速,S型狂奔。
砰!
一聲悶響。
三道箭矢里,有一支箭射中機甲的后背,留下一個十幾厘米的洞。
其余兩支,射偏了。
仲元義:“……?”
他又又避開一個死局?
首領們面色嚴肅。
那兩支箭,有問題。
譚晟心一橫,顫顫巍巍站起來,說:“仲元義有百分之二的主角光環。”
秦瑾川:“嗯?”
譚晟簡單說了一遍,很快補充:“我雖然收不回光環,但知道怎么破壞。只要您放小的一條生路……”
“不用。”
譚晟急忙勸說:“我知道,您是打算消耗掉保護能量,再殺仲元義。但光環有一個附加作用,可以吸收信仰,轉化成能量。”
秦瑾川無動于衷。
譚晟頂著壓力開口:“您多次攻擊不中,直播間肯定會有一部分觀眾動搖,以為仲元義真的是主角,從而貢獻信仰。”
如此生生不息。
譚晟本以為,秦瑾川會妥協,但秦瑾川只問了它一個問題:“主角光環的光環,依靠的是你的力量,還是主角的存在?”
譚晟沒明白:“?”
*
觀眾們的確有人動搖。
【誰錄屏了?那兩支箭是不是在即將射到z姓元帥機甲的時候,莫名其妙拐了一下?】
【我有,我有!放慢了看,那兩支箭速度超快!前面都是直線前行,但到了機甲面前,突然就拐了一下。超級突兀!甚至可以稱之為詭異!】
【難道z姓元帥沒說謊,他兒子真的是男主角。他這個主角爹有很重要的作用,世界意識都在保護他?】
【這不是顯而易見?】
【可別扯淡了。我說我是這個世界的創世神,你們信不信?】
【事實擺在眼前,秦粉們還不想認輸?你們也是可憐,沒看到秦氏的那群ID都不敢冒頭嗎?】
【也就死鴨子嘴硬。那個創世神的,你要是接秦瑾川三箭,兩箭強行射偏,一箭就給你破個皮,我就承認你是創世神。就這么簡單,你敢嗎?】
留言區又吵了起來。
秦粉不敢置信。
路人們驚奇圍觀。
仲氏擁護者們一個個冒出來,堅信仲元義說的是真的,并嘲笑秦粉傻不拉嘰,被自家主子拋棄。
秦粉們氣得直翻白眼,呼叫盟友跟仲氏粉PK,結果秦氏星民們一言不發,讓仲氏擁護者狠狠嘲笑了一頓。
秦粉們一激靈:“?”
不是,這是有情況?
首領們有不好的預感。
他們跟秦氏軍團打過交道,知道顧良修的脾性,知道他對秦氏的粉絲們有多維護。
現在,秦粉們被仲氏擁護者冷嘲熱諷,人身攻擊,顧良修居然還坐得住。
這情況有兩種可能。
一是顧良修在憋大招。
二是仲元義的話有八成可信,顧良修懶得去爭。
不論是哪一種。
結果都不是很妙啊。
*
荒星上。
仲元義不知道直播間里的吵架,他以為這次要涼,沒想到又活了下來。
一次可能是巧合。
那兩次三次呢?
仲元義愣了一下,并沒有出聲,等到秦瑾川第三次攻擊,他的機甲還是輕傷。
隨后,他還感覺到一股細微的暖流從腳底升起,緩解了冰冷殺氣給他的壓力,讓他的手腳停止了不由自主的顫抖。
仲元義欣喜。
劇情力量那老東西沒騙他!
仲元義信心爆棚,哈哈笑起來:“秦瑾川,別白費力氣了,我有劇情力量保護,你知道的。”
秦瑾川:“所以?”
秦粉們:“!”
秦元帥承認了!?
所以仲元義是真的?
譚晟心頭發緊。
居然主動承認?
不對勁!這事不對勁。
仲氏擁護者得意洋洋,留言區被仲氏粉絲占據,歡歡喜喜猶如過大年。
首領們表情一言難盡。
他們并不看好仲元義。
如果背后的力量足夠強大,仲元義早就殺掉秦瑾川了。實際上,從決戰開始,仲元義就一直處于被動。
“所以你殺不了我!對了……”仲元義覺得還不夠扎心,笑著又補充了一句:“這架機甲,也有新能源裝置。”
秦瑾川:“嗯。”
仲元義不滿足秦瑾川的平靜:“你跟楚小元帥加班加點,辛辛苦苦研究出來的新能源,但在我這里,只要劇情力量大人動動手,半個小時就能獲得。”
觀眾們:“……”
秦瑾川懶得回應。
仲元義笑啊笑:“秦元帥,你怎么又不說話了?是無話可說?還是覺得世道不公?說實話,我挺喜歡你這種無能為力的樣子。看著就讓人開心。”
觀眾們表情復雜。
如果世界主角是這樣的話,這世界崩不崩的,好像不重要了。
得意的仲元義,沒發現細微的暖流,開始變得斷斷續續。
譚晟:“……”
沒救了。
求求來個人,把仲元義這煞筆玩意兒收了吧!別再霍霍它了!
“秦瑾川……”
仲元義心潮澎湃,根本忍不住落井下石的狂熱心情。
只是在他準備再次嘲笑秦瑾川的時候,他的終端響起來晚急促的提示聲。
仲元義皺眉。
是誰這么掃興?
他打開終端,發現是療養院的緊急提醒,提醒他仲箋詹的治療倉受到不明人士攻擊,已經報廢。
治療倉里的病人不幸離世。
報廢……
離世!?
仲元義反復看了好幾遍,大腦依舊解讀不出那條信息的含義。
他的嘴角掛著得意嘲諷,表情卻一片空茫,顯得滑稽詭異。
“收到了,是嗎?”
秦瑾川的聲音響起來。
仲元義猛地抬頭,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對面,嘴唇一直顫抖著。
他想問‘是不是你’,嗓子卻像是被一雙手死死扼住,怎么也發不出聲音。
仲箋詹,他的兒子。
莫名其妙死在了治療倉!
一定是秦瑾川!
悲怒下,仲元義大腦恢復運轉。
是秦瑾川!
一定是秦瑾川!
他兒子的襲擊,還有這場簽了生死狀的決斗,一定都是秦瑾川的陰謀!
他早該知道的。
畢竟秦瑾川那么想殺他!
仲元義咬著牙,想怒罵,想指責,想不顧一切沖上去魚死網破,但冰冷鋒利的殺氣始終鎖定著他,他的手腳在顫抖。
仲元義笑起來。
笑自己像個小丑。
他在垂死掙扎。
對面的機甲手持彎弓,長身而立,那樣冷漠淡然,不急不躁。
不論順境還是逆境,秦瑾川似乎永遠都是沉穩冷靜的,即使是在絕境中,依舊能夠風度翩翩。
這是他永遠也做不到的。
他羨慕,也瘋狂嫉妒著。
黑色機甲抽出了光劍。
劍破長空,氣勢浩蕩。
譚晟驚叫:“楚醫……”
伴隨著那道耀眼匹練,譚晟聽到了男人始終冷冽平靜的嗓音:“沒有主人的光環,還是主角光環嗎?”
“!”
尖叫堵在喉嚨里。
譚晟感覺到了。
它留在仲箋詹身上的精神體,消散了。精神體消散,也就是說,載體死了。
仲箋詹是它定下的男主角,跟它氣運相連,仲箋詹的死亡,它最能感受。
同時,譚晟也明白了秦瑾川之前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秦瑾川他他……他殺了仲箋詹!
劍芒消散。
銀灰色機甲化為塵埃。
一縷黑色精神力,卷著一道細細的,毫無神志的精神體,回到秦瑾川身邊。
秦瑾川閉上眼。
觀眾們久久無言。
留言區,秦氏ID出動。
*
咔嚓。
秦瑾川聽到了斷裂的聲音。
楚醫身在黑暗也聽到了。
那是寒冰融化時的聲音。
也是枷鎖解開時的動靜。
“嗚嗚嗚!”
“毒瘤終于解決了!”
“主人果然有辦法!”
“恭喜先生重獲新生!”
“代我向主人請罪!”
世界意志哭哭唧唧。
楚醫感覺到一股力量包裹住了他的意識體,緩緩上升,他在脫離深淵。
漸漸的。
他聽到了嘈雜的人聲。
“有了!”
“有波動了!”
“越來越強!”
“穩定了穩定了!”
隨后,他感覺到了風。
封閉的室內,他卻感覺到了清風,它親昵地撫摸他的臉頰,勾動他的衣角,半晌才戀戀不舍得離去。
楚醫睜開眼。
他看到窗外流星颯踏,星光雀躍,連窗邊的那束向他搖曳招手的玫瑰,都比平時更艷麗嬌俏了幾分。
剛穿過來時,他像一個匆匆過客,與這個世界隔著一層壁,格格不入。
但解開枷鎖后,這個世界的風,這個世界的星辰日月,花草萬物,都格外眷戀他。
他被這個世界愛著。
一股暖流從心臟迸發而出,沿著動脈,沿著血液,一路浩浩蕩蕩,滋養他的骨骼,溫暖他的靈魂,守護他的生命。
俞霄瑯走過來,輕聲笑著恭喜:“恭喜您重獲新生。”
“元帥在等您。”
*
直到許多年后,觀看那場直播的觀眾們,都還清晰的記得那一場總是在反轉的生死戰。
記得仲元義的猖狂。
記得秦元帥手握長劍,站在滿天塵沙里,靜默無言,沉穩如山的背影。
記得楚小元帥毫無預兆從天而降,落在黑色機甲手心時,黑色機甲小心翼翼捧起來的雙手。
也記得楚元帥笑意盈盈的模樣。
命運啊。
兜兜轉轉。
驚險而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