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方葉心本以為, 這事到這兒算告一段落了。
沒想到才第二天，又和喬燈志碰了面。
對?方出電梯的?時候，她正好打算上樓, 兩人就這么又在五樓的電梯間?遇上了。
喬燈志是來還?那個?倉鼠籠的?，里里外外都給洗得干干凈凈, 給方葉心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道著謝接過。
收下籠子, 目光一轉(zhuǎn), 又注意到對?方手里拿著的?鳥糧，方葉心一怔, 隨即了然?：“你這是又要去樓下找鳥？”
“……嗯。”這下輪到喬燈志不好意思了，“昨晚洗澡出來, 發(fā)?現(xiàn)又給越獄了, 也不知道去了哪兒。我琢磨著也不會總來在?你這兒，就說先下去找……？”
話未說完，驀地瞪大眼, 與?從?方葉心袖口探出的?鸚鵡腦袋面面相?覷。
“好巧, 我也正打算上去找你呢。”方葉心的?聲音適時響起, 順手將趴在?袖子里的?鸚鵡抓了出來，“你家這鳥，昨天又跑我屋外敲窗戶來著�！�
“作為主人，你是不是得反思一下？”
喬燈志：“……”
是他想太多嗎？總感覺方葉心說這話的?時候, 語氣好像有點涼。
連帶著他的?心, 也跟著涼了一下。
*
說實?話，對?于樓上鸚鵡連著兩天下來敲窗戶這事, 方葉心確實?是有些火大的?。
當(dāng)然?不是生鳥的?氣。氣的?是鳥主人。鸚鵡跑一次，可?以說是你剛養(yǎng), 對?攀禽的?越獄能力心里沒數(shù)；可?連著兩個?晚上都給跑了，那就絕對?不止是心里沒數(shù)的?問題了。
她當(dāng)然?知道鸚鵡這種鳥夠聰明，會自己開籠門，但那么小的?鳥，總不能窗戶都自己開吧？就算是為了通風(fēng)，至少還?有紗窗；連紗窗都不知道要關(guān)?，那就真的?只能說是不負(fù)責(zé)了。
……面對?方葉心的?不爽，喬燈志卻也有些委屈。
“說到這事兒，我其實?也奇怪呢�！彼÷曊f著，抬手搔了搔臉，“說真的?，我昨天去洗澡前，還?特?意檢查過，窗戶就是關(guān)?著的?。”
誰想洗澡洗到一半，忽然?聽到陽臺傳來動靜，著急忙慌地出去一看，只見鳥籠掉在?地上，籠門打開，鎖好的?窗戶也打開了一半，冷風(fēng)嗖嗖地往里灌，灌得他一臉茫然?。
“……？”方葉心也聽得有點懵，消化?了一會兒，難以置信道，“你該不會想說，窗戶是這鳥打開的?吧？”
“我不知道……但我窗戶用的?是半月鎖，沒準(zhǔn)兒正好在?它能力范圍內(nèi)呢？”喬燈志說著，聲音卻漸漸低了下去。
相?比起這種可?能性，似乎還?是自己記錯外加粗心大意更說得過去一點。再說，自己的?記憶真的?靠譜嗎？
喬燈志本來還?挺確定的?，但現(xiàn)在?越琢磨卻越動搖，整得都有些懷疑人生了。
方葉心見他一副越思考越迷茫的?模樣，暗嘆口氣，也體貼地沒再追究這個?問題，低頭逗了逗被放回倉鼠籠的?鸚鵡，及時轉(zhuǎn)移了話題：
“不過這樣看起來，你這只鳥還?挺聰明的?。
“帶回去好好教教，別耽誤孩子上學(xué)。教個?說話啥的?，下次要是再離家出走，聽見你叫起碼還?能應(yīng)一聲�！�
“別別別，回去就把腳鏈給它拴上，可?別再跑了�！眴虩糁净剡^神來，倒是很自然?地接上了她的?話，看了眼籠子里的?鳥，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至于說話什么的?，也不指望了。我查過了，這種鸚鵡其實?不是太聰明，不太適合學(xué)說話的?，我也沒那個?心思……”
“你才不聰明�！�
話未說完，一個?尖尖的?聲音忽然?響起。喬燈志再次愣住，錯愕的?目光再次落在?倉鼠籠上。
籠子里，被迫離開溫暖袖子的?小鳥還?在?不死?心地咬著面前的?欄桿，抽空再次對?喬燈志的?發(fā)?言表達(dá)不滿：
“你才不聰明�！�
“笨蛋�！�
“笨蛋。”
“……”
世界一下忽然?變得好聒噪，聒噪之后又迅速安靜。
喬燈志怔怔望著那只還?在?蹦跶的?鳥。打臉來得太出乎意料，他一時竟不知是該捂臉還?是捂心口。
相?比起來，方葉心就淡定很多了——錯愕只在?她臉上停留了短短一瞬，下一秒就見她抬頭，一本正經(jīng)地跟喬燈志確認(rèn)：“話說，這只是你買的?鳥沒錯吧？”
喬燈志：……
我不知道�。∥覇柫四羌覍櫸锏�，只說這只沒人要可?以便?宜賣，沒說還?有這隱藏功能啊。
話說我這算賺了嗎？應(yīng)該算賺了吧？
喬燈志自我安慰地想著，無意識又掃了眼籠子。對?上目光的?瞬間?，鸚鵡又開始上躥下跳地罵笨蛋，聽得喬燈志心頭又是一梗。
算了，管它賺了虧了，反正高興不起來。
認(rèn)命地暗嘆口氣，他從?方葉心手里接過籠子，打了聲招呼就準(zhǔn)備走了。不知為何，籠子一到他手里，鸚鵡瞬間?蹦得更劇烈，聲調(diào)也越來越高：
“笨蛋、笨蛋。大笨蛋。”
“有人都不知道，笨蛋。”
“笨蛋、笨蛋——”
“行行行我笨我笨�！眴虩糁灸椭宰拥入娞�，被煩到幾乎沒脾氣，“知道你會說話了，能不能回去再說……老天，終于來了�！�
電梯門終于打開，他抬腳就要進(jìn)入，肩膀卻忽然?被人按住。
他愕然?側(cè)頭，不等反應(yīng)過來，人已經(jīng)被拽著轉(zhuǎn)了半個?圈，一抬眼，正對?上方葉心認(rèn)真的?表情。
“不好意思，這只小鳥的?話讓我有點在?意……再耽誤你點時間?。”
方葉心客氣地沖他笑笑，視線很快轉(zhuǎn)移到了鸚鵡身上。跟著就見她俯下身體，一臉認(rèn)真地開口：
“你好，你能聽懂我的?話嗎？
“你剛才說，‘有人’，指的?是哪里有人��？”
“……”
方才還?在?罵罵咧咧的?鸚鵡，這會兒倒突然?不說話了。
它只低頭自管自地在?籠子里面蹦跶著，好一會兒才啾啾地叫出聲：
“心里有人、心里有人�！�
“心里有你、心里有你�！�
“心里全是你�！�
……
這算什么回答？
喬燈志再次無語，再看方葉心，卻見她正微微蹙著眉，似是正在?思索著什么。
又過一會兒，才嘆了口氣，慢慢直起身體。
“抱歉啊，我好像有些反應(yīng)過度了。”她有些歉意地看向喬燈志，“可?能是因為最近老做噩夢，很容易想東想西。剛聽這鸚鵡這么說，我還?以為……”
“沒事，我懂得�！眴虩糁酒剿厥裁垂砉适聸]少看，因此很快就明白了方葉心的?意思，理解地笑笑，“這鳥要真那么聰明倒好了，還?能省一個?家用報警器的?錢。”
不過現(xiàn)在?看來，還?真沒那么聰明。最多就是學(xué)了幾句土味情話而已。
喬燈志暗自感慨著，再次和方葉心告別，旋身踏進(jìn)了電梯。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電梯運行的?動靜似乎和昨天的?不太一樣。但他這會兒也顧不得這些。
心里仍惦記著鸚鵡連續(xù)兩次越獄成功的?事，喬燈志回了自己家，二話不說，先拿出根腳鏈把鸚鵡綁上，確認(rèn)綁牢后，這才松了口氣，轉(zhuǎn)身忙起自己的?事。
等他忙完，已經(jīng)是幾個?小時后。冬天天黑得早，才四五點窗外就已黑壓壓一片，搞得喬燈志連門都不想出了。拿出手機直接叫了個?外賣，又線上訂了些菜。防盜門時不時打開又關(guān)?上，等到他終于吃完晚飯，已經(jīng)是七點之后。
吃完飯就犯困，再加上昨晚因為擔(dān)心鸚鵡，一晚上都沒怎么睡好，頭腦很快就昏沉起來。喬燈志強打起精神去洗碗，洗完打著呵欠往外走，視線掃過廚房門時，卻不禁一頓。
片刻后，用力眨了眨眼睛，盯著面前的?門鎖反復(fù)看了又看，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現(xiàn)在?看到的?門鎖，非常正常，和平日沒有任何差別。他還?特?地上手試了試，觸感冰涼又真實?。
可?剛才……剛才那一瞬間?，他不確定是自己看錯了還?是怎樣……
這門上的?鎖，似乎消失了。
鎖眼都沒了。本該裝著鎖芯的?位置，就剩幾個?大洞，看上去荒謬又詭異。
但現(xiàn)在?門鎖分明是好的?。
……幻覺嗎？
喬燈志不太確定地收回目光，尚未定下心神，耳邊忽又傳來一陣怪響，給他驚得又是一凜，緩了兩秒，方循著聲音找了過去。
一路找到陽臺，奇怪的?聲響越發(fā)?明顯。他小心翼翼地探頭，正見那只鸚鵡在?籠子里不安分地上躥下跳，不住拿嘴啃著腳上的?鎖鏈，尖尖的?鳥喙與?腳鏈撞擊，配著鎖鏈翻動的?聲響，混合成令人無法?忽視的?噪音。
——咔噠、咔噠、唰啦啦。
合著剛才只是鸚鵡鬧出的?動靜。
喬燈志閉了閉眼，這才真正松了口氣�？戳搜圻�?在?籠里折騰的?鸚鵡，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別折騰了。跑不掉的?。早點睡吧你�！�
說完，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離開。還?沒來得及走出陽臺，卻又聽鸚鵡的?聲音響了起來。
“笨蛋！笨蛋！”
“笨蛋！笨蛋！”
語速很快，聲音又細(xì)又高，聽著比白天時扎耳很多。喬燈志一臉莫名地轉(zhuǎn)頭，只見鸚鵡在?籠子里跳得更急了，渾身的?毛都炸開——
“有人都不知道！笨蛋！”
“大笨蛋！大笨蛋！有人都不知道！不知道！”
“……”
尖銳的?嗓音在?耳邊回蕩，喬燈志愣愣地看著籠內(nèi)上躥下跳的?綠鸚鵡，不知為何，背后忽然?一陣發(fā)?涼，方才才放下去的?心，忽又懸了起來。
“……哪里有人？”喉頭不由自主地滾動一下，他忍不住低低發(fā)?問，自己都沒察覺到，說出的?話與?白天方葉心的?問題幾乎如出一轍，“你剛才說，‘有人’……指的?是哪里有人？”
蹦跶的?動作忽然?停止。籠內(nèi)的?鸚鵡側(cè)過腦袋，用單側(cè)的?眼睛靜靜望著他，頓了幾秒，方再次嘰喳開口。
“后面有人�！�
“后面有人��！”
……！
心臟一下懸到最高，突如其來的?答案直將大腦沖得一片空白。來不及細(xì)想，喬燈志本能地轉(zhuǎn)過頭去，視線飛快掃過身后的?空間?，隨著呼吸劇烈顫動幾下，沒過一會兒，卻又漸漸平靜下來。
……什么都沒有。
他的?身后就是半邊陽臺，堆著雜物，根本沒有藏人的?地方。因此，喬燈志非常確信——他的?身后，什么都沒有。
起碼沒有人。
再看一眼籠子，鸚鵡已經(jīng)低下頭，又忙著去啄它的?腳鏈。喬燈志緩慢地眨了下眼，終于后知后覺地松了口氣。
反應(yīng)過度——他的?腦海里很快就蹦出了這四個?字。
對?，肯定是自己反應(yīng)過度。噪音就是鸚鵡弄出來，鸚鵡的?話應(yīng)該也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學(xué)舌……不然?還?能有什么解釋？
只是他太困了，以至于出現(xiàn)記憶錯亂，再加上白天方葉心的?提問太過正經(jīng)，讓他忍不住想東想西，這才運氣不好，搞出這一堆烏龍……
喬燈志篤定地想著，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然?而就在?他準(zhǔn)備離開陽臺時，他又聽到了一些聲音。
奇怪的?聲音。
嘎達(dá)一聲，像是窗上的?半月鎖被打開。跟著又是硬物滑動的?動靜，像是有人正在?推窗。
那聲音是如此之近，以至于喬燈志完全無法?忽視它的?存在?。心跳無法?控制地又開始加快，他無意識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再次轉(zhuǎn)身——
迎面撲到他臉上的?，是來自室外的?冷風(fēng)。
陽臺的?窗戶，不知怎么，又開了。
被推開了一半。恰好是一個?成年人能擠過去的?空間?。
看方向，似乎就是剛才，從?屋子里面被推開的?。
第六十章
“……所以, 你懷疑你見鬼了�！�
一個小時后，2月2日，晚上八點。
502的客廳里。
作?為主人的方葉心抱著胳膊坐在桌邊, 若有所思地微微頷首：“又?因為搞不清狀況，所以你決定先搬去酒店暫住。但在這段時間里, 你的鸚鵡就沒地方養(yǎng)了……”
“……對。所以我想?來問?問?你，能不能暫時收留一下……”餐桌的另一邊, 喬燈志略顯局促地收著大?長腿, 面上猶帶著幾分憔悴。
憔悴之余，又?帶著幾分對現(xiàn)狀的迷茫。
……沒辦法, 因為對他來說，一切都發(fā)展得太快了。
——就在一個小時前, 他親眼目睹著自己?家里本該鎖好?的窗戶無端打?開, 被冷風(fēng)吹得神志凌亂。
——而在無聲爆鳴五分鐘后，他終于回過神來，并在一番緊急搜索后迅速拿定主意, 決定不管怎樣, 今晚先去酒店里避一避。
畢竟作?為一個在無數(shù)奇葩地方打?過工的留子, 他學(xué)到的最寶貴的一個經(jīng)驗就是，無論什?么時候，跑得快一點總是沒錯的。
只是他在南城都沒什?么朋友，總不能現(xiàn)場買機票回家。唯一靠譜的方案就是出去住酒店。但這樣的話, 他的鸚鵡怎么安置, 就是一個大?問?題……
——于是，在又?一番糾結(jié)后, 他帶著給鸚鵡購置的所有家當(dāng)，下來找了方葉心。
——而就在四十分鐘前, 他終于成功敲開了方葉心的房門?�？紤]到靈異事件這種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為了不被對方當(dāng)成神經(jīng)病，他還特意給自己?編了個正在被跟蹤狂威脅的劇本，并在照面之后迅速收拾心情，開始背自己?準(zhǔn)備好?的托孤腹稿。
——五分鐘后，不扎實的臺詞功底成功引起了方葉心的疑心，她開始逼問?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
——又?五分鐘后，自己?被成功套話，稀里糊涂就說出了自己?疑似撞鬼的事。
——再之后……再之后……
喬燈志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但在聽?到他說“撞鬼”之后，方葉心的眼睛，似乎是亮了一下的。
跟著他就被人迎進(jìn)了屋里，帶著鸚鵡與鸚鵡的全?副家當(dāng)。在方葉心的循循善誘下，他盡可能平靜地描述了一遍自己?遇到的狀況，說話的時候還有些擔(dān)心把人嚇到。說完再一看方葉心……
錯覺嗎？？怎么感覺眼睛更亮了。
喬燈志有些困惑，困惑中愈發(fā)迷茫。好?在他腦子還沒完全?下線，還記得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來找人的，聽?到方葉心在總結(jié)陳詞時提到這事，立刻又?強調(diào)了一遍自己?的來意。說完看了看嘴角微抿的方葉心，聲音又?一下子弱了下去：
“當(dāng)然當(dāng)然，你不方便也沒事的！我可以送去店里寄養(yǎng)。只是它好?像很喜歡你，所以我就想?先問?問?你……”
“可以啊�！睕]等他說完，方葉心突然開口?，“暫養(yǎng)沒問?題�！�
“但你真覺得，搬走就算萬事大?吉了嗎？”
喬燈志：“……”
喉頭不自覺地滾動?一下，他神情微妙起來：“你的意思是……？”
方葉心輕點下巴，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我在這里住了一年了，從來沒聽?說過什?么靈異事件。聽?你的意思，轉(zhuǎn)租你房子的朋友也沒提過這事。那你怎么確定，這事兒的觸發(fā)關(guān)鍵，是房子，而不是你自己?呢？”
喬燈志：“……”
“所以我覺得，一些簡單的調(diào)查還是有必要的。起碼得確定，是不是真鬧鬼，鬧鬼的原因是什?么。這樣才好?采取正確的對策，你跑也跑得安心嘛，對不對？”
方葉心說著，認(rèn)真看過來。
“……”喬燈志卻再次沉默了。
他同樣認(rèn)真地看著方葉心，過了半晌，終于小心翼翼地再次開口?：
“我怎么感覺，你就是覺著很刺激，想?要摻一腳呢？”
回應(yīng)他的，是方葉心一個“哎呀被你發(fā)現(xiàn)了”的眼神。
“這叫一箭雙雕，這么有意思的事，錯過了下次就不知什?么時候能遇到了。我也是有好?奇心的嘛。”她理直氣?壯地說著，不知從哪兒突然翻出了紙筆，就這么當(dāng)著喬燈志的面，大?喇喇地攤在桌上。
“行了行了，不要浪費時間——你今天看到的確定就這些嗎？你之前說，洗碗出來又?看到幻覺……那幻覺又?具體是什?么呢？能描述一下嘛？”
喬燈志：“……”
老?實說，感覺有點離譜。但不知怎么，還真就順著她的思路走了。
沒多細(xì)想?，喬燈志已經(jīng)下意識地、很配合地開口?：
“就是衛(wèi)生間的門?鎖……突然消失了一下。但老?實說，我不確定是不是我自己?看錯了……”
*
于是，又?二十分鐘后。
順利搜集到更多細(xì)節(jié)的方葉心啪啪轉(zhuǎn)著手里的筆，心滿意足地收起了面前的紙張。
再次看向喬燈志，神情又?認(rèn)真起來。她三?言兩語和喬燈志說了自己?的打?算，意思很明確——喬燈志如?果信得過她，就把1001的鑰匙給她，她這兩天自己?上去研究看看。至于喬燈志自己?，想?去住酒店就住酒店，想?去找房子就找房子，不用考慮她這邊。當(dāng)然，鸚鵡她也會照顧好?的。
喬燈志卻覺著，事情無論如?何都是因自己?而起，讓別人為自己?調(diào)查，自己?卻躲在酒店，這叫個什?么事？
所以當(dāng)即表示，要一起行動?。
方葉心對此也沒什?么意見，多一個幫手也不是什?么壞事。她也沒再這問?題上繼續(xù)浪費時間，確認(rèn)過雙方意向后，很快便轉(zhuǎn)入了下一個問?題：
“你除了今晚的事情外，這兩天，還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嗎？”
“奇怪的事……”喬燈志皺眉，面露遲疑，“真要說的話，也有……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關(guān)聯(lián)�！�
“沒事，你先說。就當(dāng)提供思考方向了。”方葉心鼓勵地看著他。
喬燈志抿了下唇，不太確定地開口?：
“是這樣的，昨天下午，我在家理東西時，突然聽?到有人敲門?，說是快遞到了。
“可我開門?之后，外面卻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有任何東西�！�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更關(guān)鍵的是，在他關(guān)上門?后，他清楚地聽?見了電梯抱閘聲，聽?方向是下去的。
可他開門?的時候，外面安安靜靜，根本不像有人在活動?的樣子。也沒有聽?見電梯運轉(zhuǎn)的聲音。
“要說很奇怪吧，似乎也不至于，但我就是覺得不太正常�！眴虩糁菊f到這兒，忍不住再次擰眉，“你想?，我住的是頂樓啊，電梯聲是最響的。如?果電梯有上行的話，我肯定能聽?見。”
可他當(dāng)時，確實什?么都沒聽?到。墻外靜得反常。
如?果說電梯一開始就停在十樓，那更奇怪了。怎么他開門?的時候一點動?靜沒有，偏偏他關(guān)門?回去了，電梯門?開了呢？
聽?著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電梯間里有人在暗中藏著，悄悄看著你，直到確定你開門?了，才坐電梯下去�！�
方葉心平靜開口?，接上了他的話。
喬燈志一怔，背上后知后覺地冒出一層冷汗：“對對，就是這個感覺！”
“聽?著像是某種踩盤子的活動?啊。”方葉心若有所思地點頭，“還有嗎？”
“還有……就是昨天晚上。我洗澡出來，發(fā)現(xiàn)鳥籠摔在地上。陽臺的窗戶不知為何打?開了，鳥從窗戶飛了出去。”喬燈志認(rèn)真回憶著，說到這兒，沒忍住又?強調(diào)了一遍，“我發(fā)誓，那窗戶真的不是我自己?開的！”
“好?的好?的，抱歉白天錯怪你了�！狈饺~心安撫地拍拍他的胳膊，話頭隨即一轉(zhuǎn)，“這樣的話……嗯，聽?著像是有人潛進(jìn)了你家啊�！�
“……”喬燈志剛好?一些的臉色瞬間一變。
方葉心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不對，你家是十樓。哪有正常人開了窗戶就能往下跳的。
“應(yīng)該說，是有什?么‘東西’，潛進(jìn)了你家�！�
“……”謝謝補充，感覺心更涼了。
喬燈志痛苦地嚶了一聲，雙手捂住了臉。片刻后，又?似想?起什?么似地，猛地抬起了頭。
“等一等，我好?像明白了——”他喃喃說著，視線轉(zhuǎn)向方葉心，“你知道‘死亡目擊’嗎？”
“？？”耳熟的詞匯再次出現(xiàn)，方葉心眉毛輕動?，坐直了身體，“聽?說過一點兒。簡單來說，就是某種靈異現(xiàn)象，對吧？”
“差不多。更廣泛的說法是一種無害的幻覺。而且是僅限于南城的幻覺……”
喬燈志說到這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起來，我會搬到這里，有三?分之一的原因，就是想?見識一下那個傳說中的幻覺來著�！�
……然后在真的觸發(fā)靈異現(xiàn)象后，果斷決定住酒店跑路。
可以，主打?一個能屈能伸。
方葉心默不作?聲地收回目光，無意識地又?開始轉(zhuǎn)筆：“你的意思是，你看到的那些，其實就是‘死亡目擊’？”
“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吧。”喬燈志面露沉吟，“如?果是幻覺的話，就能解釋為什?么我開門?卻看不到人，也聽?不到聲音……還有那個開窗的事�！�
“你說得對，正常人是沒辦法從十樓直接爬窗戶脫身的�？杉偃�?……那個開窗的人，他本身的目的也不是脫身，而是……解脫呢？”
他抬眼，求證似地看向方葉心：“那我看到的，或許就不是發(fā)生在此刻的事，而是發(fā)生在未來的……某起令人唏噓的案子呢？”
“簡單來說，就是你懷疑未來會有人在你屋里跳樓。而你只是恰好?通過‘死亡目擊’，看到了他跳下去的瞬間�！狈饺~心飛快做出了總結(jié)。
“對對，就這個意思！”喬燈志立刻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事對我來說，其實也沒什?么影響……”
“先緩緩，別高興得太早�！狈饺~心理智地叫停了對方的自我安慰，略一思索，又?當(dāng)著對方的面掏出手機，直接打?出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喬燈志好?奇抬頭，看著方葉心對著電話不住點頭。
“喂，杳杳，是我。沒什?么，就之前那個死亡目擊的事，想?找你問?問?……”
“哦哦，所以幻覺里沒有人是正常的對吧？那會對現(xiàn)實產(chǎn)生影響嗎？”
“哦，這樣啊，懂了懂了……啊，案例分析的表格？不用不用，我有個結(jié)論就行，懶得看這些�！�
“怎么想?到問?這個？就遇到點事兒，不確定是不是死亡目擊，所以想?確認(rèn)下……沒事沒事你先忙你的，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遇到事兒會記得叫你的。就這樣，掛了。”
通話結(jié)束，方葉心放下手機看過來，言簡意賅：“感覺不是死亡目擊。
“具體特征對不上�！�
喬燈志：“……”
他微微張大?嘴，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還有研究這個的專家朋友？”
“專家算不上。不過確實有在研究。”方葉心高深莫測地點頭，順口?為鐘杳抬了下咖，隨即又?說回重點，“但這樣一來，你的結(jié)論可就站不住了�！�
……那怎么辦？我也很絕望啊。
喬燈志嚶了一聲，再次捂臉：“那我真的沒思路了。關(guān)鍵那東西神出鬼沒還沒個形，我連它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才說要調(diào)查嘛。”方葉心倒是很想?得開，頓了頓，又?道，“況且，也不是完全?沒有入手點�！�
“？”喬燈志緩緩抬頭，面露疑惑，“你的意思是？”
“假設(shè)你昨天遇到的事和今天有關(guān)聯(lián)，那那個東西很可能是在騙你開門?。那它的目的多半只有兩個，一是為了確認(rèn)你的身份，二是為了獲得進(jìn)屋的資格。而不論是哪種可能性，都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它不能穿墻。”
方葉心輕輕說著，隨手又?拿起筆，在紙上寫?畫起來：
“還有，今天是不是在窗戶打?開后，鸚鵡就消停了？如?果是這樣，說明它開窗確實是為了離開；反過來說，它不開窗，就走不了。
“以上兩條，足以證明它是一個擁有物理碰撞體積的實體。只是它的形體是透明的，我們看不到罷了�！�
方葉心說著，筆尖微微一頓，隨即抬眼看了過來：“對了，你家有可以移動?的大?鏡子嗎？”
“？？”喬燈志還在消化?她之前的話，冷不丁被這么一問?，整個人都懵了下，片刻后才道，“沒有，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覺得能派上用場。”方葉心偏了偏頭，“肉眼看不見的東西，通過鏡子啊攝像頭啊什?么的就能看到，這不是小說里的常見橋段嗎？”
好?在喬燈志沒有，她有。她臥室里正好?有個可以挪動?的穿衣鏡，明天搬上去正好?。
“攝像頭也是，我這里也有。明天可以用我的……”方葉心筆尖輕戳紙面，面帶思忖，“最好?還需要一些面粉。但這個我真沒有，得出去買了……”
“那個�！眴虩糁韭�?得云里霧里，適時舉手，“這個就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面粉可是好?東西�！狈饺~心詫異看他一眼，“如?果對手是透明人的話，那設(shè)法捕捉對方的行動?軌跡，就是制勝的關(guān)鍵——”
等等，怎么就要制勝了？
我是漏聽?了哪一段了嗎，為什?么突然就搞得像要打?boss一樣了？
就連稱呼都變成了對手……我心臟都還沒緩過來呢，這進(jìn)度會不會太快了點？
喬燈志面無表情地眨眨眼睛，只覺胸口?好?像正窩著什?么小動?物，抱頭發(fā)出尖銳爆鳴。
“那什?么，我說的不用，是不用去買�！彼徚艘粫䞍海挠拈_口?，“面粉我家里有。低筋高筋的都有。你看哪個合適直接拿去用就行�！�
“？”這回輪到方葉心面露詫異了，“這么全?？”
“嗯。因為我有時喜歡自己?烤點蛋糕餅干什?么的……”喬燈志語氣?仍是帶著些恍惚。
“行�！狈饺~心很快拿定了主意，“那就先準(zhǔn)備這些。明天我們把東西都搬到你屋里去，簡單布置一下，晚上開始捕……觀察�！�
“就這么先定了！”
第六十一章
如此一來, 面粉的問題也有著落了。
方?葉心也由此，迅速做出了一個簡單的計劃：
明晚那個開窗的鬼東西沒準(zhǔn)兒還會?再來。他們就?在屋子里做好準(zhǔn)備，守株待兔, 起碼先試著搞清狀況，再做后續(xù)安排。
喬燈志原本只是想來送鸚鵡的, 誰能想到稀里糊涂就抱上了一個大腿，誠惶誠恐之余, 還真燃起了些許希望, 當(dāng)?晚在方葉心家的沙發(fā)上簡單湊合了一夜，第二天起來非常自覺地就?承包了早飯, 甚至把客廳和廚房的地都拖了一遍。
吃過早飯，方?葉心當(dāng)?即發(fā)話, 指揮著他將鏡子搬回了自己家, 搬完又?一起下來拿其他東西。
說是“其他東西”，其實主要就?是攝像頭，以及昨晚喬燈志帶來的一些多余行李。喬燈志以最快速度收拾好自己的東西, 趕到書房門口, 正見方?葉心伸手去拆攝像頭。他探頭看了會?兒想想還是沒忍住, 好奇道：
“你為啥要把攝像頭朝外放？”
這里畢竟是五樓，被人爬窗的概率還是很?低的吧？
“為了拍鳥。”方?葉心言簡意賅，拆完攝像頭簡單檢查了下，沖著喬燈志比了個OK的手勢, 轉(zhuǎn)身?一起上了樓。
進(jìn)了喬燈志家, 她也沒客氣，自管自地就?去找位置架鏡子和攝像頭了。喬燈志則乖乖去廚房找面粉, 才剛翻出?來，就?聽見客廳內(nèi)傳來陣陣震動的聲響, 跟著又?聽方?葉心的聲音從客廳里飄過來，似乎是在接電話。
“喂，杳杳？你怎么?又?問起這個……不是你這什么?反射弧……
“嗯嗯對對對，是遇到一些事，但具體什么?情況還不知道呢，你這兩天不是工作?忙……別別別別告訴你哥！他要知道肯定又?要說我?不長心……
“誒呀，沒事。這樣，等有進(jìn)展了再和你說……知道的，真的知道的，放心，我?發(fā)誓，下次如果遇到什么?事，一定第一時間和你們說，把你們叫來幫忙，好不好？”
通話結(jié)束，隨之響起的一聲很?輕的嘆息。喬燈志拿著面粉從廚房探頭：“是你昨晚聯(lián)系的那個專家朋友？”
“嗯�！狈�?葉心伸了個懶腰，“一個純正的工作?腦袋。昨晚估計太肝了沒顧得上問，今天才想起來問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服了�！�
她再次嘆口氣，瞧著卻是有點開心的。喬燈志估摸著兩人應(yīng)該是很?好的朋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很?快又?收回思緒，扯開懷里的面粉袋子，按照方?葉心的囑咐，一層層地往地上鋪。
前?天的異常情況出?現(xiàn)在晚上八九點多，昨天也差不多是在七八點。而此刻才下午兩點，距離那鬼東西出?現(xiàn)的時間點還有好幾?個小時。雖說天氣很?糟糕，甚至到了不得不開燈照明的地步，但這個時間，總歸還是讓人比較安心的。
方?葉心的意思很?明確，反正只是初步接觸，沒必要冒太大險。尤其還不知道對面是個什么?東西，保全?自身?最為重要，所以他們先抓緊時間布置，布置完后趕緊離開1001，晚上直接通過她的手機去觀察屋里的狀況，再根據(jù)獲得的情報，規(guī)劃后續(xù)行動。
喬燈志對此自然全?無?異議，只是有些惦記自己冰箱里的東西——他昨天洗碗前?曾將一塊排骨放進(jìn)冰箱冷藏柜解凍，誰想昨晚走得太急，竟直接給忘了。直到剛才去找面粉的時候才想起來。
“晚上吃糖醋排骨嗎？”他一面鋪面粉，一面小心翼翼問道，很?有技巧地控制著呼吸，沒有將地上的面粉吹起來一點兒。說完觀察了一下方?葉心神情，又?趕緊補充，“如果不喜歡糖醋的話，玉米排骨湯我?也會?。正好我?也有玉米�！�
“可以啊�！边@菜方?葉心是真挺喜歡，當(dāng)?即點了點頭，“正好我?那兒有胡蘿卜，你可以直接切了用。”
“……”喬燈志的動作?微妙地頓了一下，“胡蘿卜？”
“對啊�！狈�?葉心隨意點了點頭，抬眼，“應(yīng)該是放胡蘿卜吧？我?沒記錯吧？”
她是真不太確定。以前?看林蒼蒼燉排骨的時候，光顧著吃肉來著了。
“……”回應(yīng)她的，卻是喬燈志愈發(fā)欲言又?止的表情。
又?過好一會?兒，才見他艱難抬了抬嘴角：“行啊，那就?胡蘿卜吧�！�
當(dāng)?然可以。怎么?不可以了。不就?味道奇怪點嗎，多大事。
喬燈志自我?安慰地想著，將注意力又?轉(zhuǎn)移回面前?的面粉上。而另一邊上，尚不知道自己剛剛動搖了他人信仰的方?葉心已經(jīng)拿著手里的面粉，起身?走進(jìn)了臥室。
他們的面粉，是以陽臺為起點，穿過臥室，一路向外延伸到客廳的。
因為從之前?狀況來看，陽臺是事故高發(fā)地段，所以這里肯定是重點關(guān)注場所，攝像頭之一也被裝在了這里；但同時，先前?在做場地布置時，他們又?發(fā)現(xiàn)了一件略顯古怪的事——那就?是喬燈志的雜物間，其實也被人動過。據(jù)他所說，里面一根用來運動的跳繩，擺放的位置明顯和記憶里不同。
雜物間位于客廳的右側(cè)，和臥室門正好相對。假設(shè)喬燈志沒有記錯，那至少又?能證明兩件事。第一，那個看不見的怪東西，在這屋里活動的時間和范圍，可能都遠(yuǎn)比他以為得久；他以為對方?只是在昨晚短短出?現(xiàn)了片刻，但或許更早之前?，它就?已經(jīng)藏到了他的身?邊，甚至還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動了他屋里的東西。
第二，那東西暫時并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它的出?現(xiàn)，或許另有目的。
考慮到對方?是能走到客廳區(qū)域的，方?葉心選擇在這里也鋪上面粉，并把第二個攝像頭和鏡子都放在了這里。
倒不是不想把鏡子放陽臺，問題是陽臺太小，放不下。
“我?記得附近超市也有賣那種小鏡子來著。實在不行，我?再去買幾?個，放到陽臺？”
終于鋪完最后一點面粉，喬燈志謹(jǐn)慎起身?，擦了擦額頭，輕聲提議：“這樣會?不會?保險一些？”
“算了，別折騰了。面粉都鋪完了，到時候還得補。”方?葉心卻搖了搖頭，“而且從你的描述來看，那東西還挺警覺的，一被發(fā)現(xiàn)就?跑路。在陽臺放小鏡子，能不能看清都不好說，反倒容易打草驚蛇�！�
……哦，也是。
喬燈志恍然大悟地點頭，四下看了看，小心地抬腳，往門口挪去。踮著腳尖挪出?幾?步，正要去開大門，身?后突然傳來方?葉心略顯緊繃的聲音：“等等。”
“？”喬燈志不解回頭，正對上她微蹙的眉頭。
“怎么?？”他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準(zhǔn)備忘做了嗎？”
“……不是�！被貞�(yīng)他的，是方?葉心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旋即便?聽她壓低聲音道，“你沒發(fā)現(xiàn)，電梯，突然沒聲音了嗎？”
“……”
確實。
喬燈志這才反應(yīng)過來。
作?為頂層，電梯聲都快成為他生?活的BGM了，然而此刻，周遭分明一片安靜。
心臟不知不覺再次懸起，他下意識抬眼又?向四周一掃，在注意到桌上的電子鐘時，更是一怔，臉色登時白了下去。
因為方?才忙著鋪面粉，他并未怎么?關(guān)注時間。但按理說，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就?三點多而已，最晚不會?超過四點。
可電子鐘上顯示的時間，分明是零點。
……什么?情況？
喬燈志一時怔住，腦子里全?是問號，還沒緩過神來，胳膊忽又?被方?葉心拍了下。他連忙轉(zhuǎn)頭，看到方?葉心正抬手指向另一邊；他循著看過去，視線最終落在雜物間的門上。
準(zhǔn)確來說，是門鎖的位置——那里原本裝著的門鎖已經(jīng)不見了，就?像他之前?幻覺中出?現(xiàn)的那樣。
越發(fā)恍惚，喬燈志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拼命眨眼，然而這一回，無?論他怎么?眨眼、轉(zhuǎn)移視線，眼前?的門鎖都沒再恢復(fù)正常。
不僅如此，他還聽到了腳步聲。
一下一下，很?規(guī)律，又?很?重的腳步聲。從臥室的方?向傳來。
沉重的腳步聲牽引著越發(fā)劇烈的心跳，喬燈志緩緩抬眼，與方?葉心交換了一個錯愕的眼神，隨即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頭。
通過敞開的臥室門，可以清楚地看到，不遠(yuǎn)處鋪著面粉的地板上，正落著一長串腳印。
如人類一般的鞋印，很?大，尺寸接近成年?男子。
一個接著一個，正直直朝他們延伸而來。
第六十二章
這種時候, 按理說，他們是應(yīng)該走的。
就像之前計劃的那樣，趕緊離開這間房子。至于具體?的狀況, 通過攝像頭來確認(rèn)就好。
……問題是，他們現(xiàn)在, 真的能走嗎？
奇怪的時間、奇怪的門鎖、奇怪的環(huán)境。
他們現(xiàn)在所?處的，真的是現(xiàn)實嗎？
無數(shù)問號襲上喬燈志的心頭, 但他已沒有更多思考的時間。不及細(xì)想, 他伸手?就去抓方葉心的手?，這個向來靈活的女生不知?怎么回?事, 這會兒竟有些呆呆的，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被喬燈志拽到玄關(guān)了?, 才?擰眉開口：
“等一下。我覺得我們可能沒法兒——”
話音未落，喬燈志已經(jīng)飛快打開了?門，拉著她沖了?出去。
雙腳跨出門關(guān), 重重地落在地上。再?次抬眼, 喬燈志面?上更是慘白一片。
面?前是鋪滿面?粉的客廳, 和他們剛才?離開的房間一模一樣。
“……從這兒出去。”也直到此時，方葉心的后半句話才?終于落地。
配著眼前詭異的景象，一時竟顯得有些荒誕。
喬燈志都有些看傻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夢。然而沒等他理清思緒, 旁邊的方葉心又低低“咦”了?一聲, 似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奇怪�！彼犚姺饺~心道，“怎么沒有腳步聲了?？”
“？？”喬燈志一怔, 很快反應(yīng)過來。確實，原本那種又緩慢又沉重的腳步聲, 不知?何時，又不見了?。
但門鎖依舊處在古怪的狀態(tài)，屋子外面?也依然靜得可怕。不僅如此，客廳面?粉上明顯多了?不少的腳印——那人似乎不想讓他們捕捉到自己的行動?路線，所?以刻意把腳印踩得很亂，但仔細(xì)看，還是能看出明顯的軌跡的。
從臥室出來，在客廳里原地轉(zhuǎn)了?兩圈，從右邊繞過餐桌，然后打著圈兒往前……
直到最后，停了?下來。
腳印停止的地方，是自己的面?前。
耳朵后知?后覺地捕捉到屬于第三人的呼吸，喬燈志心臟重重一跳，本能地抬眼，看到的，卻依舊只有一片空氣。
下一瞬，眼前卻又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喬燈志一愣，這才?注意到，抓著方葉心的右手?已經(jīng)空了?。
這家伙不知?怎么辦到的，不過轉(zhuǎn)眼，竟已經(jīng)跑到了?自己的對面?，手?中抓著個不知?什么東西?，正?牟足了?勁兒朝自己的面?前掄——
從喬燈志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到她面?上咬緊的肌肉。
殺氣之旺盛，宛如電影里正?在火拼的黑｜幫。
緊隨而來的，便是一陣破空聲響，隨即便是一聲劇烈的、仿佛皮肉遭受重?fù)舭愕穆曇簟?br />
面?粉上的腳印登時亂了?，原地糊作一團(tuán)，像是面?前的人正?在踉蹌。
不知?是不是喬燈志的錯覺，方葉心的表情似乎愣了?一下，跟著便見她皺了?皺眉，一個箭步?jīng)_了?過來，反抓起喬燈志的手?，拔腿就跑。
皮膚相?觸的地方，傳來令人無法忽視的燙意。劇烈的心跳沿著血管和經(jīng)絡(luò)傳播，在掌心達(dá)成帶著汗的共振。等喬燈志反應(yīng)過來，他人已經(jīng)被方葉心推進(jìn)了?雜物間里，后者反身關(guān)門，又以肩膀抵了?上去，才?剛堵上去，無鎖的房門外便傳來一陣巨響，像是有人在重重推門。
喬燈志猛然回?神，忙也跟著堵了?上去。原本已被推開一半的房門又猛地蓋了?回?去，下一瞬，門外傳來更強烈的沖擊。
喬燈志咬牙抵抗。所?幸外面?那東西?的力氣雖然大，但似乎并沒有大到很離譜，他加上方葉心，堪堪夠和對面?扯平。
但這樣僵持顯然不行。他倆都只是普通人，力氣總有耗盡的時候。好在方葉心很快又有了?主意，將手?中的東西?往門后一卡，自己趁機離開，從別處又推來幾張廢棄的家具，桌子椅子壘成一堆，往門后一推，喬燈志的壓力，頓時也輕不少。
他重重吐出口氣，這才?注意到，方葉心卡在門后的，實際是一個小榔頭——還是個頗為眼熟的小榔頭。
“等等。”喬燈志很快就想起來了?，“這個不是我那個轉(zhuǎn)租的朋友留下的……”
“嗯。之前檢查雜物間時翻到的。覺得可能好用，就先揣上了?�！狈饺~心面?不改色地說著，仿佛順手?揣根榔頭是多稀松平常的事一樣。說話間，人已經(jīng)又走到了?用來存放五金工具的置物箱前，順手?又從里面?摸出了?一柄小鐵錘。
“這些都是你朋友留下的？他存貨還挺豐富啊�！�
“應(yīng)該是做手?工用的，他喜歡自己搭貓窩�！眴虩糁鞠乱庾R回?了?一句，隨即皺眉，“但你確定這種東西?有用？”
“有，但不大�！狈饺~心直言不諱，“看到我之前用的榔頭了?嗎？上面?一點血跡都沒有�！�
房門依然被推得砰砰作響。喬燈志掙扎著探頭看了?眼，點了?點頭：“確實。很干凈。”
“但我確定，我當(dāng)時是沖著他的腦袋去的。而且從手?感來看，肯定也打到了?他的腦袋�！�
方葉心繼續(xù)道，面?上多了?幾分肅然：“但攻擊命中時的手?感很怪，像是在錘一個軟趴趴的東西?。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那東西?只是停頓了?一會兒，根本沒死……”
依次來看，至少可以得出一個很糟糕的結(jié)論。那就是純物理攻擊，貌似對這東西?沒用。
“那也就是說，打也沒用。逃也沒用�！眴虩糁灸樕兞�?，“那不是完蛋？”
總不能一直躲在這里，等著對方自己消失吧。
方葉心緊抿著嘴唇，并未立刻接話。
她只是不斷打量著四周，時不時伸手?在墻壁或者地板上觸摸一下。片刻后，又閉了?閉眼，下定決心般地卷了?下袖口，當(dāng)著喬燈志的面?——
就趴了?下去。
接著就跟蟑螂人似地，沿著墻壁窸窸窣窣地爬動?起來。
她爬得是如此之快，快到喬燈志還沒來得及瞠目結(jié)舌，她就已經(jīng)又從地上爬了?起來。
拍拍褲子，她一臉嚴(yán)肅：“說出來你可能覺得不信，但我好像找到出去的辦法了?�！�
喬燈志：“……”
什么辦法？用發(fā)瘋打敗靈異嗎？
倒不是不信，但這個難度會不會太大了?點？
喬燈志徒然張了?張嘴，面?上一語難發(fā)，心口已瞬間掠過萬語千言。
“……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在想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絕對不是你想得那樣�！�
方葉心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伸手?幫忙按住正?在顫動?的門板，稍稍加快了?語速：“是這樣的，我知?道一款游戲，里面?的設(shè)計和現(xiàn)在狀況很像……”
她迅速和喬燈志說了?一遍自己的思路。喬燈志先是微微瞪大眼，又皺了?皺眉。不過片刻，又深吸口氣，用力點了?點頭。
……
于是，又?jǐn)?shù)分鐘后。
雜物間的大門砰的一聲，終于被重重推開。無形的軀體?緩步而入，才?剛穿過門框，便聽咚的一聲，隨即便覺腰間一緊——
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不知?何時，攔了?根繩子。
一根運動?用的黑色跳繩。
繩子的兩端，各拴在一個椅子上。兩把椅子，則各放在門的兩邊，一眼望去，明擺著就是個再?粗糙不過的小機關(guān)。
……看上去，還是個沒做完的小機關(guān)。
不然真的很難理解，這東西?的意義?在哪里——只是在他腰間攔了?一根繩子而已，難道還指望攔住他嗎？
在兩人看不見的地方，透明人腦門上緩緩浮出一個問號。而就在他打算甩脫繩子，進(jìn)一步往前時，面?前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斜刺里沖出的喬燈志已如炮彈般重重撞在了?他的身上，兩手?緊握著繩子的兩端，順勢就往他身上圈！
又是咚的一聲，這回?是透明人重重摔倒的聲音。喬燈志死命壓在他身上，兩手?順著跳繩的位置摸索了?一下，很快便鎖定了?新的部位，改壓住透明人的雙手?，旋即用盡全力叫出了?聲：
“我控制住他了?！你快來！！”
話音落下，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風(fēng)一般從他身邊掠過。
喬燈志無暇抬頭，但他知?道，那是方葉心。
方葉心不久前所?說的話再?次浮上腦海。什么游戲、什么找心臟的，他其實沒聽太懂，但不管怎樣，有一部分，他絕對是明白了?的——
方葉心要找的東西?，雜物間里沒有。她必須到雜物間外面?找。
這就意味著，自己需要在這段時間里，幫她吸引眼前這個透明怪物的注意。
然而屋子就這么大，就算硬要周旋也根本沒多少空間。況且對方是透明的，他們在行動?上本就不占優(yōu)……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趕在對方采取行動?前，率先出手?！
只要我先出手?壓制，我就不會被先壓制，就是這么簡單粗暴！
當(dāng)然，考慮到從對方出現(xiàn)到現(xiàn)在，始終沒有對他們真正?采取攻擊行為，喬燈志心中不免還是存了?一絲幻想，一邊努力壓著對方，一邊還在試圖表達(dá)自己余額不多的友善：
“這位透明的朋友！請你相?信，我們沒有惡意，我們只是被你嚇到了?！如果你也沒有惡意，請立刻停止掙扎！重復(fù)一遍，請立刻停止——唔！”
話未說完，身體?忽然被用力一推。他一時不察，反被按在地上，用來控制對方的繩索也因?此脫手?，轉(zhuǎn)而落到了?對方手?里。
再?下一秒，繩索的觸感出現(xiàn)在了?脖頸處——迅速環(huán)繞。又猛地收緊。
我有惡意——那個透明人用實際行動?回?答了?喬燈志的話。
我當(dāng)然有惡意。而且還是要你命的惡意。
繩索很快收緊，勒得人不能呼吸。喬燈志瞪大眼，本能地開始掙扎，一片恍惚之中，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摩擦聲響，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地上拖動?，緊跟著，又是一聲巨響——
哐的一下，似是硬物相?撞。緊隨而來的是一陣破碎聲響。
面?前的透明人勁力倏然一松，像是突然失去了?大半力氣。喬燈志趁機將他一腳踹開，趴在原地，用力喘息。
意識仍未完全回?籠，眼前陣陣發(fā)黑。隔著朦朧的感知?，他分明聽到，身后又是一聲脆響，似是有人正?在猛砸著什么，緊接著，又是一聲、又是一聲——
不知?砸到第幾下，遠(yuǎn)遠(yuǎn)地，他依稀聽到了?一聲模糊的慘叫。下一秒，所?處的空間忽然開始搖晃、崩裂，透過越來越大的縫隙，他清楚地聽見電梯的運轉(zhuǎn)聲，像是久居黑暗的人突然接觸到光……
等到他反應(yīng)過來時，周圍的一切，忽然又正?常了?。
電梯很吵鬧、屋里很安靜。時鐘規(guī)規(guī)矩矩地慢慢地走，顯示的時間還不到四點；就連地上的面?粉都維持著他們之前鋪好的模樣，白茫茫一片真安靜。
鏡子也是完好的，安穩(wěn)地放在原本的位置，清晰映出他氣喘吁吁的模樣。方葉心正?同樣喘著粗氣，站在他身后，手?中倒提著那把小鐵錘，過了?良久，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這玩意兒真好使�！彼f著，晃了?晃手?里的小錘子，“等我空了?我也要買一個�！�
停頓兩秒，又開口：“買個大的�！�
喬燈志：“……”
第六十三章（捉蟲）
又過了好一陣, 喬燈志才總算大致搞清楚狀況。
剛才救了他?的，是方葉心沒錯；但用?的法子，卻不是她之前所說的那個什么“找心臟”。
用?她的話說, 想找來著，但沒來得及。因為她才剛趴下去, 喬燈志那兒便也倒了。
沒辦法，只能另尋出路。就在此?時, 她注意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她友情贊助的那面?穿衣鏡, 就放在客廳。而唯獨那面?鏡子面?前的面?粉，是平平整整, 一點兒都沒有?被踩過的。
……這是否意味著，對方是在有?意識地避開鏡子？
如果是的話, 那是不是可以推測, 鏡子對他?，確實?是有?什么負(fù)面?作用?的？
電光石火間，方葉心已經(jīng)拿定主意, 推著那面?鏡子就往喬燈志的跟前湊。令她驚訝的是, 在鏡子靠近后, 里面?確實?映出了前所未有?的倒影，一個看著一點兒不像眼前透明人的倒影——
“那是一個男的。坐在一個很暗的地方，瞧著像是正在敲電腦�！�
方葉心晃著手里的小鐵錘，一臉認(rèn)真地回憶：“看著有?點模糊, 但感覺挺年輕的。不知為啥, 看著好像還有?點眼熟……”
一時想不起來。但這不妨礙她直接采取下下一步行動。方葉心的邏輯很簡單，遇到不會打的boss, 那就把面?前所有?能操作的東西都操作一遍，比如揍一下那個鏡子里突兀出現(xiàn)的倒影……
沒想到還真的挺有?用?。
方葉心不確定自己?具體揍到了什么程度, 但鏡子里的那個男人叫得是蠻慘的，電腦都摔在地上，似乎斷了條胳膊……
但管他?呢。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多揍兩下，不虧。
“那家?伙似乎就是控制透明人與詭異空間的家?伙。我逼得他?關(guān)?掉了電腦，緊跟著空間便消失了�！�
方葉心最終得出結(jié)論，說完又嘆了口氣：“至于鏡子里那男人到底是什么來頭，這個就不得而知了�！�
不僅如此?，更多的疑問，還在接連浮出水面?。比如，他?為什么要盯上喬燈志？既然他?有?殺人的意圖，那為什么前兩天喬燈志落單時不動手？還有?，為什么他?搞出來的古怪空間，機制卻幾乎和自己?玩的游戲一樣？
百思不得其解。方葉心只能放棄糾結(jié)。她試著拿出手機翻了下，卻發(fā)現(xiàn)沒有?收到任何同?步來到的攝像記錄，驚訝之下又特意跑去檢查了下攝像頭，得出的結(jié)論卻更讓人感到困惑——攝像頭自帶的存儲卡里，同?樣沒能找到任何的記錄。
他?們被困在詭異空間的那段時間，就像是被人為刪除了一樣，沒有?在任何電子設(shè)備里留下記錄。
沒有?辦法，方葉心只能遺憾地先?將兩個攝像頭收起。喬燈志好奇問了句你回去打算裝哪兒，方葉心奇怪地看他?一眼，語氣理所當(dāng)然：“當(dāng)然是裝回原來的位置啊，不然呢？”
……意思是，還打算分一個裝在窗口嗎？
喬燈志咳了一聲，轉(zhuǎn)身拿了個掃帚，小心掃起地上的面?粉，順口道：“那個，說起來，我仔細(xì)想了想，覺得還是趕緊從這兒搬走比較好�！�
“？”方葉心不解地看他?一眼，“所以？”
“所以，那個鸚鵡，可能還是得像之前說的，在你那兒放一陣子。”喬燈志看上去很不好意思，“而且我以后肯定會記得關(guān)?好籠子和窗戶的。你也知道了，之前都是意外……”
他?說著，忍不住又看了眼方葉心手中?的攝像頭：“所以，專門擺個攝像頭去拍鳥什么的，其實?也沒什么必要……”
“？？？”
回應(yīng)他?的，卻是方葉心越發(fā)迷茫的眼神。
又過片刻，才聽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你以為我說的拍鳥，是指你的鸚鵡？”
她這么一說，喬燈志反而傻眼了。難道不是嗎？
“還真不是，是為了拍別的……”方葉心擺弄著攝像頭，不知想到什么，輕輕笑了一下，笑意很快又?jǐn)苛讼氯ァ?br />
“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以前曾經(jīng)看到過一只很漂亮的紅色小鳥？”她漫不經(jīng)心道，“我現(xiàn)在住的房子，就是我當(dāng)時的家?。我那時就是在書房的窗口看到那只鳥的�！�
“那個時候我還太小，也認(rèn)不出鳥的品種。只是覺得那鳥實?在太好看了，不管怎樣都想讓我爸媽也跟著看看。所以就死?命琢磨著該怎么把它?釣出來……
“最后想了個笨辦法，把我爸釣魚用?的蚯蚓全拿出來，撒了一陽臺。我爸氣得要死?，我媽看到倒是笑了半天，后面?還專門給我買了望遠(yuǎn)鏡和兒童照相機，說讓我去看小紅鳥，還讓我看到后記得拍一張，讓她也看看。因為她活那么久了，除了動物園里的火烈鳥，她還真沒見過什么紅色的鳥……”
擺弄著攝像頭的手指微微一頓，方葉心再次抬了下唇角：
“可有?意思了�！�
“……”話說到這兒，喬燈志可算明白了，“所以你說的拍鳥……”
“嗯�！狈饺~心點頭，“雖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說不定還能再拍到呢。那種漂亮的紅色鳥�！�
喬燈志了然：“你打算發(fā)視頻給你媽媽看哦。”
方葉心：“……”
“嗯�！彼讼�，再度笑起來，“對。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我還是很想給她看看�！�
“話也別說這么死?。紅色鳥雖然罕見，但也不能說沒可能么�！眴虩糁疽姞蠲Π参苛艘痪�，頓了頓，又道，“但是吧，我覺得，伯母也未必真的是想看鳥……”
“我知道�！狈饺~心低聲道，“她只是愛我。”
“……”
喬燈志有?些驚訝地看她一眼。他?說不清是為什么，但他?莫名有?種感覺——方葉心剛剛說的不可能，似乎并不是針對那種鳥；而如果此?刻，自己?不在這里，方葉心搞不好會直接把頭埋進(jìn)手掌里去。
無?端的悵然涌上心口。他?張口正要說什么，方葉心卻突然拍了拍手，輕輕吐出口氣。
“算了，先?回去了。等等還有?工作呢，搞定了再說。”
她說著，看了眼喬燈志，又看了眼地上的面?粉，略顯為難地搔了搔臉頰：
“話說，你這里……需要我?guī)湍闶帐皢幔俊?br />
喬燈志一愣，連忙表示不用?。想了想，又問道：“你要……先?喝點什么嗎？就當(dāng)是休息一下，先?壓壓驚。”
他?本來是想問晚飯要吃什么，然而話剛開頭才想起這會兒居距離飯點還早，只好生生改了口。
方葉心抹了把臉，似乎已經(jīng)從方才那種悵惘的情緒中?走了出來，也不跟他?客氣，直接道：“我要巧克力圣代�！�
“行�！眴虩糁鞠乱庾R地點頭，“那就巧克力……嗯？”
他?愣了一下：“巧克力圣代？”
“嗯�！狈饺~心點頭，有?些奇怪，“怎么了嗎？”
“呃……”喬燈志看向方葉心，略一遲疑，還是好心提醒，“那個，現(xiàn)在是冬天。”
“我知道啊�！狈饺~心更加奇怪，“有?什么問題嗎？”
很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反而把喬燈志問沉默了。
不管怎樣，這種時候怎么舒服怎么來就完事了。喬燈志迅速收拾完屋里的面?粉，跟著方葉心一起下了樓，確認(rèn)周圍安全后，這才拿出手機開始下單。因為以前沒有?點過這個，還相當(dāng)茫然地翻了半天，最后還是方葉心出手，迅速找到了合適的菜單。
“只可惜附近的外賣店鋪少。不然就沖今天這事，你高低得請我一個哈根達(dá)斯�！彼p聲咕噥著，迅速完成了點單，又看向喬燈志，“你也來一個？”
“不，不用?了。我不怎么吃巧克力。”喬燈志趕緊擺手——最重要的是，他?養(yǎng)生。
方葉心聳了聳肩，沒再多管，把手機遞還給他?，轉(zhuǎn)身就去忙自己?的事。
剩下喬燈志一個，草草選了個飲品，正要下單，想起之前自己?稀里糊涂給詭異存在開門的事，指尖一頓，又不由陷入了遲疑。
沉吟片刻，出于謹(jǐn)慎，最后還是取消訂單，決定自己?下樓跑一趟。反正要下單的快餐店就在對面?，近得很。
只是運氣不好，才剛出單元樓就被人猛地撞了下，撞得還挺用?力。手背不知是擦到了哪里，火辣辣的疼。好在沒什么傷口，他?也就沒太在意，繼續(xù)往快餐店走去。
買了圣代，先?送回給方葉心。又出去買了趟菜，順便打車去最近的寺廟排隊求了個符�；貋碚米鐾盹�，心平氣和地做了胡蘿卜燉排骨，等到吃完飯洗完碗，差不多又到了七點鐘。
方葉心已經(jīng)準(zhǔn)備要上工了，打著呵欠問他?要不要再留下過夜。喬燈志剛要點頭，望著白天被人撞過的手背，不知為何，心中?卻無?端生出些許不安。
“……算了吧，不用?了。”短暫的糾結(jié)后，他?還是選擇了遵從心的指示，“那個東西今天被你揍了一頓，應(yīng)該不會再出來了。我出去住酒店就好。”
“……你確定？”方葉心瞧著仍有?些不放心，見他?堅持，最終也沒再說什么，只說了句“有?事找我”，便旋身鉆進(jìn)了臥室。
依照她的建議，喬燈志也沒有?去訂標(biāo)間。而是找了家?距離最近的青旅，和陌生人拼了個四人間。
他?因為工作性質(zhì)，對住宿條件本就沒什么挑揀。雖說周圍都是陌生人，但眼睛一閉，還是很快就睡了過去——不知是不是因為白天遇到的事，入睡的速度，甚至比平常還要快些。
……然而沒睡幾個小時。約莫臨近十?一二點左右，他?的眼睛，卻又猛地睜開了。
整個人幾乎是從床上彈起，劇烈的動作很快引起下鋪的不滿。抱怨聲不斷，“喬燈志”卻置若罔聞，只接著窗外透進(jìn)的月光，不住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片刻后，又將目光移向了自己?的手掌。
拿起放在枕頭邊的手機，他?試探著用?指紋解鎖。手機瑩瑩的光芒照在他?臉上，映出一個驚喜又難掩興奮的笑容。
于是，又?jǐn)?shù)分鐘后。
“喬燈志”離開青旅，打車直奔天星苑。
又二十?分鐘后，他?熟練地用?密碼打開小區(qū)里某一戶的房門，將床上仍在昏睡的男人捆了起來，又在屋內(nèi)找出一臺插滿U盤的筆記本電腦，駕輕就熟地操作起來。
又十?五分鐘后。他?又出現(xiàn)在了八號樓502的門口。
又一分鐘后。他?按響了502的門鈴。
兩分鐘后，房門打開。然而才剛打開，屋里人就似意識到了什么，猛地又將門關(guān)?上。
然而已經(jīng)晚了。
五分鐘后，他?借著透明人的幫助，順利進(jìn)了屋子。
二十?分鐘后，他?從屋里出來，慢條斯理地將手中?剛用?過的黑色跳繩揣進(jìn)口袋。
五分鐘后，他?順利進(jìn)入了1001。
換了身體，意味著他?難得有?了能使用?利器的機會。再加上因為某些事，他?的心情其實?很不好……
所以他?決定玩?zhèn)�大的。
他?將自己?捆在床頭，將要用?的U盤塞進(jìn)嘴里。完事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尖刀，不慌不忙地往自己?的脖子上劃。
誰想，才剛劃出一道淺淺的口子，那人的手，忽然又不動了。
下一瞬，躺在床上的身體像是剛剛驚醒一般，猛地向上彈了一下，開始劇烈地掙扎——可惜這掙扎沒能持續(xù)多久，便又被壓了下去。
床邊突然出現(xiàn)一只無?形的手，抓起枕頭，死?死?按住了他?的口鼻。直到床上的人徹底沒了聲息，這才緩緩松開了手。
躺在床上的人圓睜著眼睛，原本叼在口中?的U盤，早在掙扎中?掉到了不知哪里。
那只無?形之手在枕邊翻找了一下，找回U盤，復(fù)又塞了回去。片刻后，終是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可惜了。”他?喃喃出聲，仿若自言自語，“全亂了�！�
本來還想過兩天再殺的。萬一真的如他?所想，同?類的死?才是改變循環(huán)起點的關(guān)?鍵……那晚點下手，收益反而更大。
偏偏這群人討厭。自作聰明，盡給人添麻煩，非逼得他?現(xiàn)在就動手……
搞得計劃全亂了。
再仔細(xì)想想，這次的行動從一開始，就可說是相當(dāng)?shù)貌豁槨?br />
想要驗證他?對循環(huán)的猜測，就必須在循環(huán)者的周圍范圍內(nèi)尋找適合下手的另一個同?類，同?時還得排除天星苑那個綠光旺盛的奇葩——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根據(jù)錯題集里的記錄，這家?伙額外難殺，而且即使成功殺了，從她身上提取的代碼也完全無?法解讀。說白了，就是性價比低，在找到正確的解讀方式前，最好是能規(guī)避就規(guī)避。
但這樣一來適合下手的同?類幾乎沒有?，在適合范圍內(nèi)的，除了方葉心，就只有?不知從哪里跑過來的喬燈志，但好死?不死?，這家?伙還偏偏住到了天星苑……
因為方葉心的存在，他?很難遠(yuǎn)程對喬燈志進(jìn)行監(jiān)控。想要實?時盯住對方，唯一的方式，就是將分|身藏在他?的周圍，暗中?監(jiān)控。
考慮到有?李夢海這個前車之鑒，他?對于所有?會主動住到天星苑的同?類更是警惕。好在這家?伙好騙到不行。他?幾乎沒費什么勁，就順利拿到了進(jìn)入他?家?的資格。，
于是當(dāng)晚立刻安排分身潛入，潛入的方式也很簡單，先?搭建異空間進(jìn)行偷渡，在進(jìn)入后，再把異空間拆掉就行。
不料這家?伙有?養(yǎng)鳥，很吵很吵，沒辦法，只能先?把鳥扔了出去，所幸當(dāng)時那家?伙在洗澡，一點兒都沒有?察覺，有?驚無?險。
但另一個問題又很快繼踵而至——在現(xiàn)實?里，分｜身的存在是有?時限的。一旦過了時限，就只能自行消失。他?這邊，也得設(shè)法再送一個新的進(jìn)去。
更要命的是，誰能想到，才一個晚上而已，這家?伙居然又把鳥給找了回來？沒有?辦法，兇手只能選擇晚上再次行動，打算如法炮制再把鳥弄走，如果可以，最好直接弄死?……
誰想運氣不好，被這家?伙逮了個正著，只能先?從窗戶離開。
往好的方面?想，或許能將對方嚇到搬家?也說不定。
然而事情卻一路走向了他?最不想見到的地步——這家?伙和樓下的低性價比聯(lián)手，給他?下套！
在有?方葉心的情況下，他?根本看不清樓內(nèi)的狀況，等到反應(yīng)過來時，藏在1001的分|身，已經(jīng)踩了一腳面?粉。
之后的事情更糟糕。他?本想著，既然都被針對了，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兩人都?xì)⒘怂懔耍〉囊归L?夢多；誰知道他?還沒來得及做夢，就被通過鏡面?直接毆打了一通，斷了一條胳膊，牙齒也飛了兩顆，電腦都險些沒保住……
但還好。幸運還是站在他?這邊的。
本以為只能這樣算了，誰能想到居然還有?峰回路轉(zhuǎn)——因為白天無?意識地碰觸，他?和喬燈志互換了身體。
……
雖說對他?而言，喬燈志作為實?驗用?品，是越晚死?越好。但事情都到了這份上，不趁機做點什么，他?一口氣又怎么順得下去呢？
嘖嘖搖了一會兒頭，站在床邊的透明人收回思緒，視線也重新落回喬燈志的尸體上。
插在對方嘴里的U盤正在微微發(fā)光。他?伸手拔下那枚U盤，嘲笑似地輕哧一聲，轉(zhuǎn)身往外走去。
*
轉(zhuǎn)眼，翌日。
“……昨夜，南城北郊一小區(qū)發(fā)生兩起謀殺案件。死?者系一男一女?，皆住在同?一棟單元樓中?……”
公交車前座大爺?shù)氖謾C里，正中?氣十?足地播報著最新的新聞。
坐在后座的云溯微微抬眼，很快又將眼瞼垂了下去。
奇怪。前幾輪……有?這樣的新聞嗎？
云溯不確定。但她很快就從這事上移開了注意力——今天是2月4號，冷空氣來襲，南城下起了罕見的大雪。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得先?找個溫暖的地方待著才行。
……
“但現(xiàn)在想想，那時候看到的新聞，多半就是關(guān)?于你們的�！�
時間線回到現(xiàn)在。一個全新的2月16日。
方葉心家?里，三個女?生在沙發(fā)上坐成一圈，正一邊吃著喬燈志送來的什錦動物小餅干，一邊漫無?目的地瞎聊。桌上還放了不少堅果，都是來自邢知一送的禮盒贊助。
正好云溯是個熱愛復(fù)盤的，前陣子住在家?里，也沒少把前幾輪循環(huán)的事拎出來琢磨。復(fù)盤著復(fù)盤著，忽然想起這個只看到過一次的新聞，登時有?種研究老劇劇情時突然發(fā)現(xiàn)彩蛋的頓悟感，聊天時順口就提了起來。
說完還有?些唏噓。
“要是我早點想明白這事就好了�！彼÷曊f著，習(xí)慣性地把腳縮到了沙發(fā)上，“如果早些意識到這點……”
“早些明白也沒用?的，別多想了。”方葉心適時開口，試圖叫停她的內(nèi)耗，“第九輪我們主要栽在對對方的了解不足，哪怕知道了這事依然不足，一樣的�！�
云溯悶悶哦了一聲，看上去仍舊有?些耿耿于懷。一旁鐘杳微微側(cè)頭，面?上卻露出幾分思索：
“不過要是這樣的話，我倒是突然想通了另一件事。”
“？？”其余兩人的目光一下聚在了她身上，“什么？”
“就是，之前云溯不是說過嗎？第八輪的時候，她在便利店見過你。本來還想和你好好聊聊，但電梯突然出事，你很緊張地走了，像在擔(dān)心什么人……
“可那個時候，沒有?斷指事件，我和我哥應(yīng)該是沒有?來這兒的。那你擔(dān)心的人是誰呢？”
鐘杳說到這兒，故作高深地停頓了一下。云溯很給面?子地追問：“是誰呢？”
“還能有?誰，喬燈志咯�！辩婅谜裾裼�?詞，“你想，你剛才說的新聞，是第七輪時候的事，對吧？那新聞里也明確說了，出事的兩人彼此?認(rèn)識……”
“那這種相識的緣分，必然是在喬燈志搬來的幾天內(nèi)建立的，而且很可能是源自某個和兇手無?關(guān)?的事件，所以在第八輪里，它?得到了重現(xiàn)……”
那就說得通了。按照正常的進(jìn)度，到了2月4日，方葉心和喬燈志應(yīng)該已經(jīng)認(rèn)識了，甚至可能關(guān)?系還不錯。所以在知道電梯出事后，方葉心才會本能地露出擔(dān)憂表情。
“誒，對哦�！痹扑萋冻龌腥淮笪虻谋砬�，一個沒忍住，還直接拍了下大腿。這反應(yīng)讓鐘杳大為受用?，轉(zhuǎn)頭再看方葉心，神情卻淡淡的沒什么變化，直到被她用?眼神催促了下，才敷衍地抬手，一邊給出沒有?靈魂的夸夸，一邊應(yīng)付地拍了兩下。
鐘杳無?語，想了一想，又明白過來：“你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但對這個結(jié)論不意外。”方葉心坦然，“第七輪里，他?是在我家?殺了我的。但對于不熟的人，我一般不會開門。”
哪怕是送喜蛋的也不行。就是這么嚴(yán)格。
“……也是�！被貞浧鸱饺~心一貫的行事風(fēng)格，鐘杳認(rèn)同?地點了點頭。云溯卻不知聯(lián)想到什么，又微微皺起了眉：
“可這一輪里，他?們直到2月4號才認(rèn)識……”
“不奇怪啊。”鐘杳道，“交朋友的前提是得產(chǎn)生聯(lián)系，但他?這輪不是從31開始就沒怎么出過門……”
為了驗證幻像里的場景而選擇半夜上下爬樓梯還神經(jīng)兮兮地跑到人家?門口擺pose除外。
方葉心這邊也是。2月1日在冰箱發(fā)現(xiàn)斷指，之后就全奔著找真相去了�？吹揭粭l路過的狗都要端詳懷疑半天，更別提出去交朋友。
“啊……”云溯心里咯噔一下。那不就等于是她把兩人相交的緣分給掐了？
負(fù)罪感，突然漲了起來。
似是看出她的不安，正在剝瓜子的方葉心忙將面?前剛剝出來的一疊瓜子仁都推了過去，順口道：“問題不大，現(xiàn)在不都認(rèn)識了嗎？關(guān)?系也不差啊。”
“確實?不差�！辩婅媒涌�，“三餐全包還管衛(wèi)生，人家?追人送花，他?倒好，送家?政服務(wù)全套�！�
“……”方葉心難得噎了一下，沒好氣地拍掉鐘杳要去拿瓜子的手。轉(zhuǎn)眼看到云溯微微張大的嘴，又忍不住咳了一聲。
“沒、沒關(guān)?系，我大概能明白情況！而且老實?說，我也不是很驚訝……”見方葉心貌似有?些不知該說什么，云溯連忙開口，不知怎么，忽又想起了第九輪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在浴室洗澡。隱隱聽見外面?隱約聲咚咚咚的，似乎還有?隱隱的彩光變幻。當(dāng)時還以為是鐘杳和葉心姐在玩什么有?趣的，出來后才知道，當(dāng)時陪葉心姐坐在客廳的是喬燈志……
后知后覺地終于明白了什么，又終于意識到之后開啟的第十?次循環(huán)意味著什么，云溯眨眨眼，在心里輕輕啊了一聲。
負(fù)罪感，突然上升到了最高點。
轉(zhuǎn)念一想，又不禁有?些感慨：“這樣一想，緣分這事真的好奇妙啊……”
“？”方葉心手上拿著剛挑出來的老虎餅干，有?些驚訝地看過去。云溯靦腆地笑了下，低聲繼續(xù)：“就是，喬治是第七輪來這兒的對吧？那等于是從頭開始的三輪循環(huán)里，不管通過怎樣的方式，他?都和你遇見了。”
到了現(xiàn)在，更是在所有?感情進(jìn)度條都?xì)w零的情況下，又硬是走向了相同?的方向……
后半句話，云溯沒有?說出口。但她是個感性的人。光是想到這里，鼻子就已經(jīng)開始自發(fā)性發(fā)酸了。
相比起來，方葉心就理性很多——起碼看著挺理性。
所以聽到云溯的話，她只認(rèn)真點了點頭，旋即正色開口：
“這也是我剛才想說的。
“循環(huán)雖說等同?于重置，但我總覺得，被重置，肯定不等同?于沒存在過。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多半還是會留下一些印記和慣性的，是嗎？”
最直觀的例子就是死?亡目擊——這種奇特的現(xiàn)象，隨著云溯走出死?亡陰霾，也莫名地開始逐漸消失。據(jù)鐘杳調(diào)查，可靠的相關(guān)?記錄，最終停留在了2月7日，她合作的民?間研究社團(tuán)也能證明這一點——2月7日之后，所有?的死?亡幻象，都無?法復(fù)現(xiàn)了。
這也算變相證明了方葉心一直以來的一個猜測：那就是所謂的死?亡目擊，本是就是一種循環(huán)疊加的產(chǎn)物。
就像顏色疊涂一樣。相同?的顏色，或許還能彼此?覆蓋，但不同?的顏色交疊，墊在下面?的顏色反而可能隱隱透出來，將屬于自己?的色彩，染在新一輪的循環(huán)中?。
只是不知為何，這些滲透上來的“顏色”，大多多和死?亡事件有?關(guān)?，這才成了人們所說的“死?亡目擊”。
“……我倒覺得，不只是死?亡目擊。”
鐘杳咂摸著方葉心的話，琢磨片刻，卻突然出聲。
方葉心有?些驚訝地看過去，對上鐘杳略顯復(fù)雜的笑容：
“說起來，你可能沒發(fā)現(xiàn)。但我在你家?待的那幾天，我其實?很忙。外包的死?鬼甲方一直在催一個案子，催得特別急�！�
方葉心：“……”不，那還是發(fā)現(xiàn)了的。
畢竟你天天加班到凌晨。
“所以我挺過意不去的，那么忙還把你叫來。”她嘆了口氣，“我想著憑我倆的關(guān)?系，你要真的走不開肯定就拒了，不會跟我客氣，就直接問了。沒想到你扛著電腦就來了……”
“沒辦法啊，你這邊的情況很嚇人嘛。”鐘杳道，“不過來一趟不放心�！�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我當(dāng)時就覺得，我一定得過來�！�
鐘杳說到這兒，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眼神卻變得十?分認(rèn)真：“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我當(dāng)時腦海里，真的就好像有?一個聲音，告訴我一定要來，必須來。
“如果不來，以后可能就見不到你了�！�
她當(dāng)時并不知道這種奇怪的感覺從何而來，也懶得和其他?人提。在見過方葉心的死?亡目擊后，也只當(dāng)是自己?的第六感預(yù)警。但現(xiàn)在想想……
或許正是因為在第七輪里，后知后覺地收到方葉心死?亡的消息，所以第九輪里，自己?才會在潛意識里拼命敦促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趕到這里。
說到這里，鐘杳臉上的尷尬更重了。對于自詡老油條的社畜來說，坦率表達(dá)情感似乎總是一件羞人的事。相比起來，方葉心的表達(dá)就直率很多——
她直接給了鐘杳一個抱抱。
順便給了云溯扯了張紙。
恰在此?時，玄關(guān)?輕響，門被從外面?推開。
“我們回來啦！”林蒼蒼興奮地從外面?探進(jìn)半個腦袋，身后隱隱傳來某種尖銳又清脆的聲音，“猜我們在寵物店淘到了什么好東西——”
“出去。”方葉心半側(cè)過頭，言簡意賅。
“……？”林蒼蒼不明所以，卻還是本能地轉(zhuǎn)身，趕緊推著身后的人一起出去了。
又過一會兒，屋里幾人情緒都平復(fù)得差不多了，方葉心這才吸吸鼻子，面?無?表情地給林蒼蒼發(fā)了個消息。
又幾分鐘后，房門再次打開。林蒼蒼再次探頭，終于找到機會說完剩下的臺詞——
“我們在寵物店淘到了兩只便宜小鳥！”
“鳥？”云溯來了興致，擤著鼻子坐直身體，“什么鳥？鵪鶉？”
“鸚鵡！”林蒼蒼開朗地說著，讓開一些空間，露出身后的喬燈志和他?手里兩個鳥籠。
籠子里各有?一只鸚鵡正在蹦跶。左邊里是只綠的，正在不安分地啃著籠子；右邊則是只紅的，鮮艷的羽毛如同?燃燒的火焰，格外引人注目。
方葉心拍著鐘杳肩膀的手倏然一頓：“這個是……”
“吸蜜鸚鵡�！边@次說話的卻是喬燈志。他?小心將兩個籠子放到桌上，眉眼微微彎著，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那個轉(zhuǎn)房子給我的朋友，他?把寵物店的會員卡也留給我了。今天去看了眼，正好看到這兩只鸚鵡，覺得合眼緣，就都帶回來了。”
其中?，綠的那只只是比較常見的綠色虎皮鸚鵡，據(jù)說是別人不要了寄售的，價格也開得便宜；相較而言，那只紅色的就比較貴了，是吸蜜鸚鵡，走正規(guī)途徑繁育的，店家?直接開價到四位數(shù)。
喬燈志原本只想買那只綠色的，感覺更皮實?些。而且鸚鵡本身價格再加上飼料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配套用?品，剛好能把會員卡里的余額用?完。然而都談妥快要付錢了，視線無?意掠過旁邊的紅色鸚鵡……
不知為什么，突然又挪不開眼了。
大自然中?紅色的鳥兒本就少見，尤其是在這種充斥著鋼筋水泥的居民?區(qū)，平時能看到一只綠色或者橘色的小鳥兒，就足以稱得上一聲鮮艷了，像這種燦若玫瑰的艷紅色，幾乎不可能見到。
但喬燈志很清楚。這絕非他?挪不開眼的理由。
他?也說不清為什么，只是他?莫名有?種猜測……或者說，預(yù)感。
覺得方葉心肯定會喜歡這只漂亮的紅色小鳥。
等到反應(yīng)過來時，人已經(jīng)指著那只鳥，開始試圖砍價了。
砍了半天，最后的成果也就是多拿回了一些贈品。這會兒全放在樓下林蒼蒼的后備箱里。
所幸也正如他?所料，方葉心果然很喜歡這只紅色鸚鵡。坐在籠前逗弄里半天不說，還很認(rèn)真地拍了好幾張照，瞧著很開心的樣子。
林蒼蒼說寵物店附近還有?好些店都在打折，引起了在座大部分人的興趣。云溯和鐘杳快樂地坐車去逛街，只留下嚴(yán)格來說沒有?假日的方葉心待在屋里，繼續(xù)逗弄面?前的紅色鸚鵡。
張揚的顏色，和記憶中?的其實?不太像，但同?樣漂亮。鮮明得像是一個無?法被忘卻的符號。
方葉心將鳥食小心翼翼地遞過去，盯著那鳥看了片刻，忽又似想到什么，面?上露出幾分思索。
“怎么？”喬燈志坐在旁邊，正對著說明書慢吞吞地拼一個鸚鵡小屋。察覺到她的表情變化，立刻看了過去，“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就是突然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方葉心輕聲說著，忽然笑起來。
喬燈志：“？”
“比如，你明明不吃冰淇淋也不吃巧克力，可為啥我倆剛認(rèn)識的時候，你冰箱里會有?巧克力味的哈根達(dá)斯。”
方葉心說著，輕輕點了點鸚鵡伸出的尖喙。
“總之，謝謝你的禮物�！�
她篤定地說著，盡管喬燈志從未說過這鳥是為他?而買，盡管記憶已經(jīng)被反復(fù)覆蓋，僅有?的斑斕碎片，也撐不起一場因果充分的感動。
但有?些東西，時間留得下，她也猜得出。她對此?充滿自信。
她側(cè)頭看向喬燈志，對上對方瞪大的雙眼與微微泛紅的耳垂，沒忍住又是一笑。
喬燈志聽到她的聲音，宛如帶著青草味的哨音，每響一下，胸口的小鹿就蹦跶一次，蹦到最后，幾乎快要從胸口一躍而出。
鹿角是利劍，隨時會剖開他?胸膛的利劍。但此?刻，那劍上繁花錦簇，花瓣都滿滿地堵在喉嚨口，仿佛咳一下就會出來，咽下又有?甜意。
他?聽到方葉心說：
“謝謝你的禮物。
“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
“我琢磨著，循環(huán)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或許我們也是時候繼續(xù)往前多走幾步了。
“你覺得呢？”
第六十四章
最后的最后, 方葉心他們還是決定去一趟寶石灘。
和?求知欲沒什么關(guān)系。方葉心雖然追求刺激，但在這件事?上卻是相當(dāng)保守且躺平，本身?并沒有刨根究底的欲|望；鐘杳倒是一直想去拍點東西, 但她哥覺得太?危險，她自己?也?沒那個時間。
最后還是不知道誰, 在聚餐的時候提了一嘴，說不知道寶石灘那里還有沒有外星余孽, 等著人自投羅網(wǎng)——方葉心的筷子一下凝住了。
……別說, 還真有這個可能。
從眾人重回天星苑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半個月。這半個月里?, 他們一直在設(shè)法通過網(wǎng)絡(luò)發(fā)?布一些警告，希望能?告知和?他們一樣擁有特殊能?力的人, 不要迷茫、小心綠線、保護(hù)自己?——還留了邢知一的聯(lián)系方式作?為咨詢熱線。然而直到今天, 他們都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直到聽到有人提了，方葉心才意識到，對啊, 還存在另一種?可能?的——萬一有人在被能?力困擾的同時也?聯(lián)想到了寶石灘, 想去那里?尋找答案呢？
“話是這么說沒錯啦, 也?懂你想要盡可能?撈一把?的想法。但我們又能?做什么呢？”
轉(zhuǎn)眼，3月15日。
前往寶石灘的高速公路上，林蒼蒼一邊開車一邊問道：“那里?畢竟是個野灘啊，難不成你還想在那里?的石頭上留言？”
“那當(dāng)然不成。”坐在后座的方葉心不假思索, “寫著奇怪文字的石頭, 想想就很容易被人撿走拍照發(fā)?朋友圈……”
“是吧�！绷稚n蒼道，“那也?太?怪了……”
“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刻一個二維碼。”方葉心繼續(xù)道, “邢知一說他有認(rèn)識的人，刻得可好了�！�
林蒼蒼：“……”
不是, 等會兒——這怎么想都更容易被人撿走發(fā)?朋友圈吧？？
“誒呀，急什么呢�！蓖瑯幼诤笞溺婅门d致勃勃開口。作?為之前就想去寶石灘的人，她顯然正對這次出行充滿期待，語氣也?相當(dāng)輕快，“還不知道那邊具體是個什么情況呢，先過去看看嘛。這種?事?情就是要因地制宜——實在不行，我看那邊還有家民宿呢，我們把?消息留在民宿里?啊�！�
“民宿？那種?地方？”方葉心還真?沒注意過那邊的住宿信息，聞言微微皺了皺眉，想了想，又道，“或者，我們可以把?消息留在附近的山上。那邊去的人少，我們可以刻在樹干上……”
“不要野山！”
話音未落，林蒼蒼的聲?音再次響起。方葉心被他嚎得渾身?一震。
明智地不說話了。
*
又開了大約三個小時，他們終于?下了高速。之后沿著導(dǎo)航又走了快一小時，總算到了寶石灘。
這次來的只有方葉心、林蒼蒼和?鐘杳三人。喬燈志有事?回了趟家，云溯寒假結(jié)束要回去上課，至于?邢知一，腿腳不便，索性便留在天星苑看家，順便幫方葉心和?喬燈志喂小鳥。
出于?謹(jǐn)慎，方葉心出門時還專門帶了個小冰箱，用來裝那塊纏著綠線的石頭——話是這么說，但早在一周前，那石頭上的綠線就已經(jīng)完全黯淡，幾乎看不出來了。
邢知一說，這石頭上的能?量已經(jīng)完全死了。不過方葉心本人感覺不出來，遂還是保持著警惕態(tài)度，走到哪兒帶到哪兒。
像現(xiàn)在也?是。林蒼蒼和?鐘杳下車去看野灘，她就坐在車上守著，看著兩人發(fā)?回的視頻畫面，時不時抽空回一下喬燈志的消息，還挺悠閑。
按說她對綠線的感知是三人中最強的，由她去查，或許能?發(fā)?現(xiàn)更多的東西。但她對這塊據(jù)說已死的石頭實在不放心。再說，他們過來本就只是想給來這兒尋找答案的人一個警告和?指引，至于?別的，通過視頻看看，確認(rèn)別有什么大問題就行。
好消息是，確實沒什么大問題——半個小時后，鐘杳和?林蒼蒼就全須全尾地回到了車上，從他倆傳來的視頻來看，也?沒遇上任何奇奇怪怪的東西；壞消息是，他們也?確實沒找到什么適合留下訊息的地方。
寶石灘，聽著很五彩斑斕，實際就是一片灰撲撲的石頭灘，下方是近乎干涸的河水，四面是圍墻似的矮山。因為是野山，沒有規(guī)劃管理，所以瞧著也?不好看，不是綠油油的，反而能?看到大片的枯黃，野草長得有半人高。
方葉心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上去的時候，還在石頭縫里?看到過不少橢圓的棕色顆粒。當(dāng)時不知道是什么，現(xiàn)在想想，搞不好是什么動物的粑粑。
石頭灘上卻沒什么動物。鐘杳認(rèn)認(rèn)真?真?轉(zhuǎn)了半天，也?就找到一些螃蟹和?蟲子。遠(yuǎn)遠(yuǎn)地還能?看見幾只喝水的鳥，但人只要一靠近，鳥就飛走了。
他們是早上出發(fā)?的，一路看過來，已經(jīng)是傍晚。野鳥在荒涼的野灘中振翅而起，身?影裹在金燦燦的晚霞里?，望著還有些震撼。
“不行了，好餓。這地方怎么那么大呀�！辩婅靡簧宪嚲偷教幏闶常樖�?接過方葉心遞來的水。林蒼蒼也?接了一瓶，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道：
“時間不早了，要不還是先吃飯吧。還有住宿的地方，都還沒定?呢。”
就像鐘杳說的，這石灘荒歸荒，面積還挺大，今天肯定?探不完了。只能?先找地方住一晚，明天再說。
方葉心沒有拒絕，掏出手?機打開丑團(tuán)：“我剛看過了，附近有兩家賓館。都在前面的鎮(zhèn)子里?。還有……”
就是一家民宿，叫做“不忘的秘密”，應(yīng)該就是鐘杳說過的那家。
其實之前應(yīng)該有另一家的——方葉心以前看過其他死者的朋友圈，他們曾在寶石灘拍照，定?位就是石灘附近的民宿，似乎叫“寶石灘甜心民宿”，但現(xiàn)在怎么搜都搜不到，估計是倒閉了。
畢竟這地方雖說有落過隕石的噱頭，但畢竟沒開發(fā)?，人流量不高。
人流量低的結(jié)果就是，他們在丑團(tuán)上也?搜不到什么評價。鐘杳曾經(jīng)為了素材去差不多的地方出差，此刻現(xiàn)身?說法：
“我的建議是別選賓館。我之前住的小賓館，房間都是灰就算了，還沒熱水……”
“那就先去民宿看看吧。反正這個最近，還有包晚飯的套餐�！狈饺~心從善如流，很快拿定?主意。
林蒼蒼當(dāng)即驅(qū)車前往。到了才發(fā)?現(xiàn)，那民宿裝修得，比他們想得還好些——民宿不大，就是一棟三層的自建小洋房。裝修卻很講究，是小綠書上經(jīng)久不衰的ins風(fēng)，樓體則選用了比較復(fù)古的墨綠色，一眼望去，叫人想到童話里?的森林小屋。
民宿里?只有個年輕女孩在，眼睛大大的，膚色卻有些蒼白，面對客人也?不太?愛笑，客氣卻不太?熱情。不過方葉心他們也?無所謂，上去看了下房間，很快就敲定?了，就訂這家。
一方面是因為房間的風(fēng)格和?舒適度確實很不錯，遠(yuǎn)超預(yù)期，大廳里?還有兩只漂亮的小貓；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方葉心發(fā)?現(xiàn)，他們的房間，朝向很不錯。
南面的房間都有一個小陽臺，從陽臺望出去，恰好能?看見遠(yuǎn)處的寶石灘。
沒什么意義，但方葉心喜歡。
她估計三樓的房間應(yīng)該能?看得更清楚，可惜柜臺小妹說三樓有人住了，只能?作?罷。再下來時，林蒼蒼已經(jīng)買好了團(tuán)購券，柜臺小妹慢吞吞地幫他核銷完，又慢吞吞地摸去了廚房，去給他們準(zhǔn)備晚飯。
……難道她除了辦理入住，還要負(fù)責(zé)做飯嗎？
太?忙了吧。
方葉心有些驚訝，但一想這是個民宿，還是個小地方的民宿，似乎也?說得通。
林蒼蒼開了一天車，有些腰疼，和?兩人打了聲?招呼，就先回了自己?房間。剩下鐘杳和?方葉心兩個，一個自顧自地跑去擼起了貓，一個則低頭研究起了柜臺上的一排擺件。發(fā)?現(xiàn)有個別姿勢特別好玩的，方葉心還不忘拍下來發(fā)?給喬燈志，換來一連串的感嘆號。
【這看著像是手?工燒的迷你陶瓷啊，很精致啊。你們到底在哪兒？】喬燈志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寶石灘被旅游大開發(fā)?啦？？】
【說了啊，就附近的民宿。】方葉心迅速回道，【開發(fā)?什么啊，寶石灘還是荒的。感覺可能?就是哪個城里?青年回鄉(xiāng)就業(yè)吧，整個民宿的風(fēng)格都挺網(wǎng)紅的�！�
她說著，干脆開了視頻，帶著喬燈志環(huán)視起了整個大廳：“看得清楚嗎？看這邊，還有圖書角呢，小餐桌也?是，北歐風(fēng)的……”
餐桌旁邊還有一面照片墻，看著應(yīng)該是給過往客人留紀(jì)念用的。喬燈志匆匆掃了一眼，隔著手?機感嘆：“看來這地方客人還是少，照片都是外國人的�！�
“沒辦法啊，太?偏了�！狈饺~心道，視線也?落在了照片墻上，“而且我估計這店應(yīng)該剛開沒多久，你看這邊的落地?zé)舳际巧蟼�月的新……？”
微妙的停頓。已經(jīng)挪開的視線又飛快移了回去。手?機那頭的喬燈志一頭霧水，輕輕叫了兩聲?：“海燕兒？海燕兒你還在嗎？為什么不說話了——”
“閉嘴。”方葉心忍不住乜了手?機一眼，“能?不能?學(xué)點好的，說了多少次不要這么叫……你先等會兒。”
她說著，轉(zhuǎn)頭飛快向四周一掃，趕緊把?正在擼貓的鐘杳叫了過來。鐘杳也?不明所以，抱著大緬因噠噠噠地跑過來：
“怎么了，突然那么嚴(yán)肅……”
方葉心沒有回答，而是用手?撩開照片墻最中間的外國人照片，指了指壓在下面的一張：
“小點聲?。你來看看，這幾個人，眼熟嗎？”
“？？？”鐘杳越發(fā)?困惑，湊近看了一會兒，又猛地瞪大了眼睛。
——不同于?其他顯然是從網(wǎng)上扒下來的外國人相片，這張照片上，明明白白是華人的臉。
還是四個人，湊在一起的自拍合照。
莫望鑫。盧煥歌。那個不久前剛被他們送走的殺人兇手?。以及那個除了方葉心之外沒人能?看到的絲瓜瓤。
照片下方的空白處，還有一行短短的、用馬克筆寫的字。
【你的秘密，我都記得。你的軌跡，我都看見。你想問的，我都知道�！�
落款是去年二月。莫望鑫死的前一天。
第六十五章
莫望鑫, A大研究員。
盧煥歌，成人教育機構(gòu)金牌講師。
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曾是“寶石灘”神秘力量的感染者, 死在同一個兇手手上的無辜人——時間再往前撥，就在他們遇害之前, 他們還曾與兇手共同組建過一個研究團(tuán)隊，試圖挖掘?qū)毷癁┝α勘澈蟮拿孛堋?br />
而現(xiàn)在, 在寶石灘附近的民宿小店里, 出現(xiàn)了他們的合影，一句意味不明?的留言, 落款還是在其中一人出事之前。
……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問題是，這消息到?底是誰留的？
又是留給誰的？
留下這種充滿暗示性的信息, 又是想做什么？
手機那頭的喬燈志顯然已經(jīng)意識到?了情況不對, 自?動自?覺地閉上了嘴。恰好?此?時柜臺小妹又從后廚出來了，方葉心忙掛斷了視頻，與鐘杳對視一眼, 雙雙迎了上去。
“……紀(jì)念墻上的照片？”小妹端著飲料壺, 瞧著有些迷茫, “那我不清楚。那邊都是老板布置的，我來的時候就那樣了�！�
來的時候？方葉心蹙眉，正要繼續(xù)追問，卻又聽那女生道：“不過那張照片的話, 我倒是也?有問過。老板說, 那是他朋友留下的照片，要求他一定要留在這里的�！�
“老朋友咯？”鐘杳適時插口, “該不會就是這照片上的哪一位吧？”
“那我不清楚�！迸u了搖頭，再次舉起手中?的飲料壺, “你們要的烏梅汁。請問是在這里用嗎？”
“嗯嗯，對……就這張桌子吧。麻煩你了�！狈饺~心趕緊道，趁著對方倒飲料的工夫，又多問了兩?句。只?可惜那女孩一直說自?己剛來不久，一問三不知。
唯一確定的，就是這民宿存在的時間，實際遠(yuǎn)比他們以為的長——這家店的老板很早就在這里經(jīng)營了，不過以前用的是另一個名字，去年翻修了一下，連帶著名字也?換了。而她也?是在店鋪翻修之后，才來這里打工的。
也?就是說，之前他們在莫望鑫朋友圈看到?的那個“寶石灘民宿”，其?實就是這家，只?是現(xiàn)在改了名。
……但這么說起來，這店新改的名字，似乎也?有點兒意思?。
“不忘的秘密”。
等等，他們當(dāng)時那個研究隕石的小社團(tuán)叫什么來著？
方葉心心頭微微一動。似是和她想到?了一處，鐘杳的手機悄悄遞了過來，再次展示莫望鑫那張朋友圈截圖。
只?見略顯模糊的照片上方，是一行簡單的小字——
【值得慶賀的一天，隕石小秘密社團(tuán)第一次線下面基成功！】
方葉心：“……”
社團(tuán)的名字叫“隕石小秘密”。民宿的名字叫“不忘的秘密”——更不像是巧合了。
方葉心微微抿唇，眼見女生準(zhǔn)備離開?，忙又開?口叫住她，詢問她老板現(xiàn)在的所在。
女孩聞言，卻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皺了皺眉，毫不掩飾自?己的困擾。
“你們要找他嗎？可他現(xiàn)在不在誒。他去外地聽演唱會了，要明?天才回來�！�
“那方便留個電話嗎？”方葉心不死心地追問道，“不麻煩你，我們自?己聯(lián)系他。”
雖說丑團(tuán)也?有留民宿經(jīng)營者的電話，但搞不好?那只?是前臺的工作用機。保險起見，方葉心覺得還是多問一句為好?。
果然，短暫的遲疑后，女孩去前臺扯了張便簽，另外寫了串號碼遞過來。只?是送來后又特意強調(diào)，老板出去玩的不喜歡用手機，很可能?聯(lián)系不上；方葉心連忙表示沒事，也?沒什么急事。說完自?己試著撥了下女孩給的號碼，果然，半天都打不通。
想起女孩曾說過，對方微信也?用的是一個號碼，方葉心又試著搜索了一下。果不其?然搜出一個賬號，資料顯示是一個青年男性，才二十八，朋友圈陌生人三天可見，隨意一翻，果然不久前剛曬過演唱會的門票和場館。
微信名字似乎直接用的真名，方葉心仔細(xì)研究了下，又拿給鐘杳看了看，只?可惜這個名字從沒出現(xiàn)在他們之前的調(diào)查中?，暫時也?收集不到?更多的信息。
方葉心試著去加對方好?友，然而直到?女孩把套餐端上來了，都一直沒有得到?回復(fù)。恰在此?時，剛洗完澡的林蒼蒼也?下了樓，方葉心只?能?暫且按下躁動的好?奇心，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面前的晚飯上。
晚飯樣式簡單，味道卻很不錯，不像是預(yù)制菜。方葉心邊吃飯邊用手機給其?他人同步自?己剛才的發(fā)?現(xiàn)，等磨磨蹭蹭地吃完，天早已黑得差不多了。
民宿老板依舊沒有回復(fù)�？礃幼�，除了先應(yīng)付一晚，等著明?天與老板面談之外，似乎也?沒其?他的選擇。
方葉心三人只?得先回了房間�；厝ブ笠�?沒急著睡，洗完澡坐在陽臺上，用筆記本?打了一陣游戲又處理了會兒工作，完事兒又給喬燈志發(fā)?了一會兒消息，這才再次回到?臥室里。
他們一共開?兩?間房，林蒼蒼單獨一間，她和鐘杳共一間大床房。按說這時間說晚不晚，才十點不到?，正是鐘杳精力旺盛的時候——因此?，在發(fā)?現(xiàn)臥室桌前并沒有鐘杳身影的時候，方葉心明?顯愣了一下。
再一看床上，右側(cè)有個明?顯的鼓包。這是已經(jīng)睡了？
不過也?難怪。畢竟今天坐了那么久的車子呢。她和林蒼蒼還跑去寶石灘轉(zhuǎn)了一圈……
方葉心默默想著，簡單洗漱了一下，也?坐到?了床上。
她和鐘杳關(guān)系好?，又懶得折騰，兩?人向來都是直接共一床被子。方葉心怕吵醒她，掀被角時都是輕手輕腳，被子掀開?的剎那，卻本?能?地皺了下眉頭——
好?涼！
怎么會這么涼！
大團(tuán)的寒氣，像是被裹在被子里的野獸，覦到?一點空隙便迫不及待地往外鉆。方葉心被這寒意猝不及防地?fù)淞藵M懷，只?覺胳膊上的寒毛都不由自?主地立了起來。她抽吸口氣，視線下意識地往鐘杳所在的方向一瞟，神?情更是一頓——
被子下面的，不是鐘杳。
從她的視角，分明?看見一件染血的白衣。
“……！”
呼吸驟然停了一拍，方葉心不及細(xì)想，條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半步；然而腳跟還沒落地，又見她眼神?一變，猛地上前，緊緊抓住被子，用力往上一掀！
白色的被子在空中?翻成波浪。
被子下，正蜷成一團(tuán)的鐘杳茫然地抬眼看過來，手里還抓著個正在發(fā)?光的手機。
“……海燕兒？”她維持著躲在被窩玩手機的姿勢，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怎么了這是？”
方葉心：“……”
她沒有說話。只?沉默地盯著面前的鐘杳。眉頭依舊緊緊地擰著，眼中?帶著困惑，片刻后，又覆蓋上深深的思?索。
又過一會兒，方聽她再次開?口：“杳杳。”
鐘杳：“嗯？”
方葉心：“我現(xiàn)在男朋友的花名叫什么？”
鐘杳：“……嗯？？？”
似被方葉心嚴(yán)肅的表情感染，鐘杳小說也?顧不上看了，趕緊從床上爬起來。
“喬治？老燈？”她試著開?口，方葉心明?顯松了口氣：“行，差不多。你剛才一直在這兒？”
“對啊�！辩婅玫�?現(xiàn)在都還很莫名其?妙，“我今天難得沒有工作，就說先到?床上看會兒小說。誰知道看著看著你突然把被子掀了……不是，到?底出什么事兒了？你臉色怎么那么難看？”
“……我剛看到?些東西。好?像是幻覺。”方葉心嘴角微抿，忽然深吸口氣，“算了，等等再說。你先起來換衣服，我去叫林蒼蒼�！�
方才那一抹染血的白衣太過刺目，刺目到?方葉心到?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而作為一個曾數(shù)次和危險擦肩而過的人，她在這方面已經(jīng)培養(yǎng)出了豐富的經(jīng)驗——
管它什么幻覺不幻覺，反正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己方完全搞不清狀況的情況下，跑路就完事了。
就算不跑，最?起碼也?要保持住清醒和機動性。而且最?好?先匯合，避免有人落單……
方葉心一邊琢磨著，一邊快步向門邊走去。身后傳來鐘杳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雖然茫然，但方葉心都這么說了，先照著做總歸沒錯的。
問題是房間的房卡只?有一張。方葉心拿走，鐘杳這邊就停電；如果留下，萬一她離開?后房門關(guān)上，鐘杳就成那個落單的了。方葉心一時陷入遲疑，身后的鐘杳似是看出她的糾結(jié)，匆忙道：
“你等等，我馬上好?了，和你一起去！”
“行�！狈饺~心念頭飛轉(zhuǎn)，迅速點頭，跟著拿出手機，“那我先給蒼蒼哥打個電話……”
說話間，電話已經(jīng)撥了出去。方葉心在嘟嘟的等待聲中?心焦地皺眉，無意間抬頭一掃面前的鏡子，整個人忽又頓住——
只?見身后的大床上，哪里有什么鐘杳？
只?有一條被掀開?的被子，以及一件胡亂團(tuán)著的衣服。
白色的、卻被血跡染出大片紅色的衣服。
第六十六章
世界像是瞬間歸于寂靜, 只?剩下?耳畔的手機，仍在持續(xù)響著嘟嘟的忙音。
林蒼蒼的電話依舊打不通。方葉心閉了閉眼，果斷放棄了通話, 轉(zhuǎn)而一個電話打給了鐘杳，一邊等待接通, 一邊用力按下面前的門把。
無論?如何，當(dāng)務(wù)之急都是先離開這里。門鎖卻像是出了問題, 門把手怎么都按不下?去?, 更別提將?門打開。
略顯焦灼地擰眉，好在鐘杳的電話倒是很快就接通了。聲?音聽著很有力氣, 就是帶著些顫，顯然?正?處在受驚的狀態(tài)。
“杳杳, 你還好嗎？”方葉心警覺地環(huán)顧四周, 壓低聲?音開口?，“你那邊什么狀況？”
“我……我不清楚�！辩婅门ψ屪�?己鎮(zhèn)定下?來，“我剛剛只?是想去?拿一下?充電頭, 你突然?就不見了……”
她手機用得太久, 電板壞了, 掉電很快。因此，她上床前特意先把充電頭放在了床頭柜上，以免自?己睡前忘記充電。誰能想到，剛才?就低頭揣根線的工夫, 世界就變了。
“好的好的。”方葉心一邊安撫著, 一邊輕輕撥開面前房門上的貓眼擋板。貓眼的那頭，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這?讓方葉心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些。她輕手輕腳地撤出玄關(guān)?, 又?問起鐘杳她現(xiàn)?在的安危。確認(rèn)對方暫時沒什么事后，便趕緊掛斷電話，直接一個110撥了出去?。
……可惜，又?打不通。
和林蒼蒼的情況不一樣。這?回干脆是連忙音也沒有。這?讓方葉心想起了果核那個只?可內(nèi)部通訊的異空間，沉默片刻后，還是又?將?電話打給了鐘杳。
事已至此，急也沒用。沒法對外求救，只?能先設(shè)法搞清狀況。，方葉心盡可能地搜集起自?己眼前的信息，同時問起鐘杳那邊房間的狀況；鐘杳慌歸慌，卻還是很有條理地給出描述——和方葉心這?邊的狀況基本一致，無法開門、看不到門外的東西，房間布局沒有變化，但她們的行李和別的東西，都不知所蹤。
在得知對方房間里并沒有什么血衣時，方葉心神情又?是微微一頓。
“血衣？我這?里真沒有�！辩婅每桃鈮旱偷穆�?音從對面?zhèn)鱽�，“難道你那邊……”
“嗯�！狈饺~心克制地走到床邊，小心拎起那件衣服，打量了幾秒，眼神微動。
確認(rèn)過眼神，這?血衣就是之前在眼前稍縱即逝的那件。方葉心原本還想過，這?會不會又?是死亡目擊之類的幻覺——雖說隨著云溯擺脫死亡陰影，死亡目擊這?類的詭異現(xiàn)?象早已悄無聲?息地消失，但這?種事情，誰說得準(zhǔn)呢？
只?是現(xiàn)?在看來，還真不是。
詭異的現(xiàn)?象并非指向未來，眼前的血衣也絕非幻覺。方葉心謹(jǐn)慎地將?其拎在手中查看，忽似注意到什么，低低咦了一聲?。
“怎么了？”鐘杳立刻緊張起來。
“這?衣服不對。”方葉心快速說著，拉開血衣的一只?袖子，倒吸口?氣：
“它是破的�！�
“？？”手機那頭的鐘杳更加詫異，“什么意思？”
“我說這?衣服，破的。上面有口?子�！狈饺~心飛快地說著，用手拉平面前的衣服，愈發(fā)篤定，“很多口?子，看上去?像是刀割的。”
“刀割的，那也太兇殘了……”鐘杳喃喃著，忽然?驚呼一聲?，方葉心忙直起身體，“出什么事？”
“綠線！”鐘杳竭力穩(wěn)住自?己的聲?音，“我這?邊有綠線！”
“在窗臺上，剛突然?出現(xiàn)?，現(xiàn)?在又?沒了……等等，窗臺下?面好像還有東西�！�
她音量低了下?去?，手機那邊隨即響起窸窣的聲?音。幾個呼吸后，鐘杳的聲?音再度傳來：“海燕兒，我撿到了一張卡片�！�
“？”方葉心一怔，“上面有寫字嗎？”
“有。”鐘杳老實道，“但我看不懂�！�
方葉心：“……？”
“上面寫的是那種，嗯，和李夢海記錄里差不多的字�！辩婅美^續(xù)道，“很短，是紅色的，背面還有血手印，感?覺有點嚇人。”
“傳給我看看�！狈饺~心立刻道。鐘杳毫不猶豫地應(yīng)了一聲?，略一停頓，又?有些遲疑：“可我們現(xiàn)?在算是處在平行空間嗎？如果是的話，你的冰箱機制又?該怎么判定呢？”
方葉心：“……”
“杳杳，拍照�！彼皶r補充道，“我說的是拍照�！�
“噢噢噢噢！”鐘杳這?才?反應(yīng)過來，很快就用微信發(fā)來好幾張圖片——除了那張卡片的正?反面外，她順帶還把之前出現(xiàn)?過綠線的窗臺也一并拍照發(fā)了過來。
卡片拍得很清楚，方葉心放大圖片，喃喃念出上面的字：
【明天的死亡，我今天就知道。
【昨天的仇怨，我今天也會報。
【所有的一切我都記得，所有的錯誤都將?被?記錄：
【包括我的，包括你的。
【有來有往，血債血償�！�
……
“什么意思？血債血償？”
手機那頭，鐘杳聽著方葉心的翻譯，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這?算什么？文藝版的還我命來嗎？
“但這?管我們什么事�。俊�
能不能講點道理？
“……”方葉心沒有立刻接話。對于這?卡片上的表述，她也有些搞不清楚。聯(lián)想起那件滿是口?子的白衣，她隱隱覺得有什么從心頭劃過，正?要捕捉，卻又?突然?注意到另一件事。
“杳杳，你那邊的窗臺，能不能再拍一張？”
她翻看著鐘杳發(fā)過來的其他照片，頓了下?，又?抬頭看了看自?己這?邊的窗臺。
她們的房間，窗戶外面就是陽臺，另外有扇門，可以直接推門出去?。
因為?之前自?己就在陽臺上工作，所以陽臺窗戶的窗簾是沒有拉的。從自?己這?邊的窗戶望出去?，還能看見外面種的枇杷樹。
方葉心往出窗戶外隱隱約約的樹冠輪廓，卻忍不住再次皺了皺眉。
“杳杳�！彼牧藦堊�?己這?邊的窗戶傳過去?，對著手機低聲?道，“你看，從我這?邊看，外面是有路燈的。也能看到些外面的東西�！�
“為?什么你那邊的窗戶外面，是全黑的？”
……
……？？！
“什么？”鐘杳的聲?音明顯一震，“我還以為?——等等，那不就是說……”
話未說完，又?是一停。方葉心心臟立刻懸了起來，詢問起情況，鐘杳緊繃的聲?音旋即響起：“我這?里，有人敲門……他還在說話……
“他問我記不記得……什么東西……海燕兒？海燕兒你聽得見嗎……”
通話質(zhì)量忽然?變得差勁起來，鐘杳的聲?音變得斷斷續(xù)續(xù)，越飄越遠(yuǎn)。直至最后，再也聽不見。
方葉心鐵青著臉拿開手機，只?見方才?還滿格的信號，突然?變成了不可用。
唯一的聯(lián)系方式也被?掐斷。她只?能強迫自?己定下?心神，繼續(xù)檢查起眼前這?間熟悉又?陌生的房間。她依舊沒有放棄離開這?兒的想法，先去?試了試陽臺的門和窗戶，果不其然?，無法打開，轉(zhuǎn)回來正?要再看看別處，動作忽然?凝住。
……腳步聲?。
房間外面，有腳步聲?。
很僵硬的腳步聲?，拾級而上，逐漸靠近。直至最后，停在了她的房門前。
再下?一秒，咚咚的聲?音響起。
外面的人……或者說，“東西”，敲了門。
“我來找你了�！�
幾乎是在敲門的同時，那“東西”還發(fā)出了聲?音，是嘶啞的男音：“你還記得我嗎？”
方葉心：“……”不是，你誰��？
“我來找你了�！睕]有得到回答，外面那“東西”不死心地繼續(xù)發(fā)問，語氣平淡地重復(fù)著同樣的言辭，像是只?會說這?一句話，“你還記得我嗎？”
“我來找你了。你還記得我嗎？”
“我來找你了……”
……夠了，復(fù)讀機嗎？？
方葉心不耐煩地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目光卻落在了那件滿是口?子的血衣上。
盯著看了片刻，她又?拿起手機�？ㄆ系脑捳Z再次映入眼簾，曾經(jīng)稍縱即逝的某些猜想再次浮現(xiàn)?，如同漂流瓶一般在心海浮蕩，越來越近、越來越清醒。
深吸口?氣，方葉心終于開口?：
“別問了，我不記得你�！�
她說著，深深看了眼緊閉的房門：
“但我知道你。
“你叫莫望鑫，死在去?年二月份，聽說死相可不太好看�！�
她這?話說得隨意，外面的聲?音卻瞬間停住了。
頓了半晌，才?又?再次響起：“明天的死亡，我今天就知道。昨天的仇怨，我今天也會報。所有的一切……”
“行了，別起范兒了。”方葉心冷漠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大概猜到你想問什么了。話說在前面，我和你的死沒關(guān)?系，我們都和你的死沒關(guān)?系�！�
“但——我知道是誰殺了你。”
話音落下?，不出意外，外面又?是一默。
方葉心知道自?己賭對了。
于是她緊盯著房門，一字一頓：
“我可以告訴你他是誰。也可以告訴你怎么才?能找到他。
“前提是，你先答應(yīng)我的條件�！�
*
不知過了多久。
激烈的手機振鈴中，方葉心終于艱難睜開眼睛。
她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電話的那頭是林蒼蒼，這?家伙早早就起了床，正?在催她和鐘杳下?來吃民宿的免費早點，說再過一會兒就不提供了；方葉心聽著他中氣十足的聲?音，一臉莫名：“你叫我干嘛？叫你妹啊！”
“那死丫頭手機沒開機！”林蒼蒼道，“你喝咖啡還是豆?jié){？”
“豆……算了我們馬上來。”方葉心胡亂應(yīng)了一句，掛斷電話，整個人又?啪地倒了回去?，手臂一下?砸在旁邊的枕頭上，這?才?發(fā)現(xiàn)?，旁邊的位置不知何時已經(jīng)空了。
枕頭都是涼的，只?剩一個手機，正?放在床頭充電。她忙裹著被?子左右一望，卻見鐘杳不知何時竟已起床了，正?坐在小書桌前，對著自?己的筆電運指如飛。
方葉心有些驚訝，她記得鐘杳說過，自?己這?兩天沒活來著。
“是沒工作，但我今早突然?冒出一個特別好的idea�！辩婅脤Υ苏裾裼性~，鍵盤敲得頭也不回，“就我昨晚做了個特別真實的噩夢，雖然?記不太清了，但那種氛圍和驚恐的余韻，真的特別贊，特別有啟發(fā)……”
“……”方葉心表示不是很懂你們搞創(chuàng)作的。
轉(zhuǎn)念一想，心情忽又?變得有些微妙——經(jīng)鐘杳這?么一提，她這?才?想起來，自?己昨晚，貌似也做了噩夢來著。
具體是什么已經(jīng)記不清了，就有個模糊的印象。開頭似乎是她從陽臺進(jìn)來，不知為?什么，突然?覺得這?房子好像不太對。就和鐘杳說，我們應(yīng)該趕緊離開。鐘杳聽了就去?穿衣服……結(jié)果，穿著穿著，人又?不見了，房間里就剩自?己一人。
“真的假的？”鐘杳聽完她的描述，卻是驚了，“我夢到的也是差不多的東西！”
方葉心：“……？”
“不過我也是，后面的就記不太清了�！辩婅美^續(xù)道，“但這?部分應(yīng)該是一樣的……對了，我還記得一個細(xì)節(jié)，你來找我的時候，我正?躲在被?窩里看小說，對不對？”
……還真是。
那這?事就有點有意思了。
方葉心若有所思地垂眸，一邊回復(fù)著喬燈志發(fā)來的問候消息，一邊琢磨這?事。旁邊鐘杳還在那里興致勃勃地分析，說如果按照無限流小說的說法，她倆昨晚搞不好是進(jìn)了同一個副本——話未說完，方葉心恰好切回到微信的聊天界面。
下?一秒，便見方葉心饒有興趣地眨了眨眼。
“何止哦�！辩婅寐犚娝俅伍_口?，“不止是同一個副本，還是聯(lián)機游戲呢。”？？什么意思？
正?在狂開腦洞的鐘杳聞言轉(zhuǎn)頭，正?對上方葉心朝她舉起的手機，滿臉不解：“這?什么？”
“聊天記錄。”方葉心緩緩道，“昨晚，十點后，我倆的�！�
鐘杳：“……”？��！
*
事實上，如果鐘杳翻一下?自?己的手機，就會發(fā)現(xiàn)?，相同的聊天記錄，她那兒也有一份。
只?是她昨晚不知怎么回事，忘記充電了。醒來時手機已經(jīng)自?動關(guān)?機，她忙著記錄靈感?，將?手機插上就走了，根本沒顧得上看。
直到這?會兒，受到方葉心啟發(fā)，這?才?匆匆將?手機拔了下?來。
仔細(xì)一翻，臉色更加微妙。
“我這?邊……不僅有聊天記錄，還有兩通電話錄音。也是昨晚十點后的。”她小聲?對方葉心道，說完就把錄音文件發(fā)了過去?。
她因為?工作性質(zhì)原因，時常需要電話采訪，因此通話錄音功能總是開著的。方葉心接收文件，開了功放，聽見里面?zhèn)鞒鲎?己的聲?音：
【我說這?衣服，是破的。上面很多口?子……】
【為?什么你那邊的窗戶外面，是全黑的？】
【男人的聲?音……喂？喂？】
通話結(jié)束。方葉心垂下?眼簾，又?細(xì)細(xì)翻看起兩人昨晚的聊天記錄，眼中思索愈發(fā)濃重。
旁邊的鐘杳亦是變了臉色，揉著額角，喃喃自?語：“什么情況？我倆昨晚還真進(jìn)副本了？”
穿進(jìn)無限游戲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了，鐘杳好歹也是見識過果核的異空間的，很快就將?方向鎖定在了“異能”上。問題是，昨晚折騰她們的到底是誰？他的目的又?是……
“莫望鑫�！狈饺~心突然?開口?。
鐘杳驚訝看她一眼，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我說，昨晚那個裝神弄鬼的幕后黑手�！狈饺~心平靜道，“不論?他是誰，他的目的，都是莫望鑫�！�
或者，說得更準(zhǔn)確點——搞清莫望鑫死亡的真相。
“……嚇?biāo)牢伊�，我以�?你說莫望鑫復(fù)活呢�！辩婅镁徛卣ＵＱ�，拍了拍胸口?，隨即又?有些困惑，“可你怎么確定……”
“首先，昨晚至少兩樣?xùn)|西，應(yīng)該都是指向他的。”方葉心輕聲?道，翻出昨晚的照片，“看你拍給我的卡片。上面寫著‘今天的死，我昨天就知道’、‘所有的錯誤，都該被?記錄’——這?讓你想到什么？”
“……人生錯題集？”鐘杳不太確定地開口?。方葉心用力點頭：“對，我也覺得是這?個�！�
“人生錯題集”是莫望鑫生前的能力，一大特征就是記錄在上面的“錯題”，是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消失的，不論?時間是正?流還是逆流；而且“記錄錯誤”這?種詞，幾乎是明牌了。
“還有就是那件血衣。電話里的我，說那件衣服上都是口?子……”方葉心說到這?兒，頓了下?。鐘杳恍然?大悟：“正?好對應(yīng)了莫望鑫的死亡�！�
莫望鑫死后，身體被?兇手切了很多細(xì)小的口?子。這?事還是鐘杳告訴方葉心的。
方葉心點頭：“對，所以我覺得，對方布置這?些，就是在明示，這?事的起源就是莫望鑫�！�
換言之，對方是在假借一個死人的名義，裝神弄鬼。
這?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
“卡片上的稱呼指向明顯，還用了‘血債血償’這?樣的話，很顯然?是在對殺了莫望鑫的兇手說的�！狈饺~心繼續(xù)，“可我們嚴(yán)格來說，都不認(rèn)識他。”
“從我倆現(xiàn)?在的狀況來看，對方顯然?也不是什么無差別亂殺的人……所以我想，會不會存在這?樣一種可能�！�
方葉心說著，認(rèn)真抬眼看過來。似是明白了什么，鐘杳微微張嘴，恍然?大悟地接口?：
“你是說，對方懷疑我們是殺了莫望鑫的兇手，所以昨晚才?故意這?樣試探我們？”
“也不一定就當(dāng)我們是兇手。也有可能只?是懷疑我們知道些什么，又?不信任我們，不肯當(dāng)面問，所以用了這?種方式�！狈饺~心輕點下?巴，“從某種方面來說，他也不算猜錯。”
“那昨晚的房間變化又?是怎么回事？”鐘杳皺了皺眉，忽然?壓低聲?音，“難不成，又?是什么奇怪的能力嗎？”
“或許吧……”方葉心微微頷首，頓了一會兒，才?又?道，“但比起這?個，我其實更在意另一件事�！�
鐘杳：“什么？”
方葉心看她一眼，撇了撇嘴：“這?么說吧，雖然?不知道我們?yōu)?什么會失去?昨晚的記憶，但現(xiàn)?在光靠一個手機都能搞明白的事，我不覺得昨晚的我會想不通。”
“嗯……”鐘杳認(rèn)同地點頭，“所以呢？”
“所以……誒呀你知道我的呀。”方葉心忍不住嘆了口?氣，“猜出了對方的目的，主動權(quán)就等于落在了我們手上。那按照我的性格，肯定是會再做些什么的�！�
比如，趁機和對方談判、做一些交換之類的……
問題就是，不知道昨晚的自?己到底問了什么，最后的交易又?是否成立。
思及此處，方葉心面上的苦惱更重了些。一旁鐘杳有些震驚地看她一眼，仔細(xì)想想，又?覺得似乎沒什么好驚訝的——畢竟就像方葉心自?己說的，這?確實像她會做出來的事。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又?打算從對方那兒換什么呢？”鐘杳亦陷入了沉思。
方葉心對自?己倒是十分了解：“肯定是情報啊，我還能要什么呢？”
對方有特殊能力，又?想要打聽莫望鑫的死亡真相，說明他很可能是知道莫望鑫在研究寶石灘的事……對那個隕石秘密社團(tuán)，多半也有所了解。
所以，按照她的性格，應(yīng)該會趁機反向?qū)Ψ酱蚵犚恍┫嚓P(guān)?的事。比如當(dāng)時的社團(tuán)到底在研究什么，研究出來了啥，又?為?什么要停止研究……
雖說她對自?己頭上的綠�？桓�?興趣，但這?方面的情報，事關(guān)?他們所有人的安危，多收集一些，總歸沒錯的。
若是交易沒成立也就算了，最怕是交易成立了，自?己也拿到情報了，但睡了一覺又?忘了，還沒留下?記錄，那真的是、真的是……
想到這?兒，方葉心不禁又?是一陣心梗。恰在此時，卻聽一陣敲門聲?響——門外隨即響起林蒼蒼的聲?音。
鐘杳上去?開門，看到林蒼蒼舉著個托盤進(jìn)來，托盤上是當(dāng)?shù)爻Ｒ姷脑琰c，還有兩杯豆?jié){。
“服了你們兩個，左等右等不下?來。還好人家小哥人好，說可以給你們留著。”
林蒼蒼將?托盤放下?，舒展了一下?肩頸——他昨天開了九個多小時的車，腰酸背痛，昨天幾乎一沾上枕頭就睡了，一覺睡到大天亮。今天人精神不少，就是肩膀還有些酸。
方葉心聽著卻有些奇怪：“小哥？哪里來的小哥？”
“樓下?的服務(wù)員小哥啊。說今天他值班�！绷稚n蒼說著，忽似又?想起什么，在口?袋里掏摸了一下?，摸出一個U盤，徑直朝著方葉心遞了過來，“還有這?個，他托我?guī)Ыo你的�！�
“說是早上別人送來，指名要給你的。奇奇怪怪，你別是又?背著我搞什么奇怪的事了吧？”
“……”方葉心詫異看了他一眼，卻沒說話。
默了一會兒，才?伸手接過U盤。
很普通的金屬U盤，外面套著個塑料殼。方葉心打量著那U盤，心口?終是一松。
還好還好。她默默想到。
看來昨天的我，沒有被?白嫖。
第六十七章
沒有遲疑, 方葉心直接打開了電腦。
里面的東西很?少，就兩個文件夾。一個文件夾里放的是PDF文件，粗略望去?, 有幾十張，上面全是用那種奇怪文字寫出的掃描文檔——方葉心大致翻了下, 基本都是一些實驗記錄，太過高端, 看不太懂, 但可以確定?，記錄的內(nèi)容都不太正面。
因為理解起來有些困難, 方葉心便也沒在上面浪費時間，轉(zhuǎn)而點開了第二個文件夾。
這?個文件夾里, 卻只有一個音頻文件。
與旁邊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方葉心小心點開，里面?zhèn)鞒鲆坏罍睾偷呐?——對她而言很?陌生，鐘杳卻一下反應(yīng)過來, 低低叫出了聲?。
“是盧煥歌！”她飛快道, “我聽?過她留下的網(wǎng)課……就是這?個聲?音！”
盧煥歌音色特殊, 聲?音溫和又很?有力量，她確信自己不會認(rèn)錯。
問題是，對方給他們這?個是什么意思？
方葉心微微抿唇，繼續(xù)凝神?傾聽?。
這?個音頻文件, 從頭到尾只有盧煥歌一個人的聲?音, 中間是有斷續(xù)，話題也時不時跳躍, 聽?著?像是在和他們聽?不見的另一個人說話。
想來應(yīng)該是從聊天軟件里提取的語音信息，又將它們拼湊在了一起。
從盧煥歌的表述來看, 那個與她對話的人，被?稱作“小姚”，當(dāng)時正在與莫望鑫鬧矛盾。因此，整個音頻文件的前半截，幾乎都是盧煥歌對“小姚”的勸慰。
進(jìn)度條到了中段，忽聽?音頻里的盧煥歌重重嘆了口氣?。
“其實我知道，你到底在氣?什么，也很?能理解你的想法�！狈饺~心聽?見她輕聲?道，“你總是覺得，自己和我們的起點差太多，羨慕，又不甘心，對不對？”
“……”方葉心心中一動，忙調(diào)高了音量。
電腦里，盧煥歌的話語還在繼續(xù)：“從某種層面來說，我們都是寶石灘的受益人。但偏偏這?種受益，也有參差。我和小莫的能力在現(xiàn)實中發(fā)揮的作用更?大，給我們帶來的幫助更?直觀，不僅如此，我們所攜帶的數(shù)據(jù)庫也比你大，可開發(fā)的潛力也更?高……
“你一直對這?些差距耿耿于?懷，這?我很?清楚，也很?理解。我也知道，你之?所以對社團(tuán)的研究那么上心，就是希望能通過這?些研究，來追平這?些差距……
“但說真的，小姚，沒有必要?的。
“一些場面話我就不說了，估計你也不愿意聽?。我就提一件事——數(shù)據(jù)庫更?大，真的是好事嗎？
“最近的實驗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我們確實能從那些被?稱為‘?dāng)?shù)據(jù)庫’的能量團(tuán)里開發(fā)出更?多的能力，甚至獲得不屬于?這?個位面的知識，對，這?沒錯，但代價也已?經(jīng)很?明白地擺在我們面前了。
“小莫之?前的失控，我爆發(fā)的情緒病，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那些代碼，你越了解，就越容易被?吸引，越接觸，就越容易被?改變。你知道嗎？在我情緒病緩解的那幾天，我真的害怕死?了，因為回顧那段病程，我能清楚地感知到，當(dāng)時的我好像不是我，有什么別的東西正在試圖左右、掌握我，把?我的三觀變成它希望的模樣——而我們才只是開發(fā)了那數(shù)據(jù)庫里的冰山一角而已?。
“如果再探索下去?，會發(fā)生什么？小姚，相信我，這?種事情我們不該嘗試。
“所以我贊同?小莫的話。及時叫停研究，這?是最安全的辦法。但我承認(rèn)，我們兩個這?事沒處理好，沒有考慮到你的情緒——但反過來說，你所在意的差距，這?么一看，其實也沒多大意義了，對不對？
“換個角度來講，為什么數(shù)據(jù)庫這?東西，天然?就有大小差異呢？會不會和個人體質(zhì)有關(guān)呢？就像過敏一樣，有的人免疫力強，有的人免疫力弱，有的人天生抗體百毒不侵……天生擁有較大數(shù)據(jù)庫的人，被?影響改變、甚至操控的概率肯定?也更?大。這?樣一想，你所以為的落后，不恰恰是你的優(yōu)勢嗎。
“……言盡于?此，時間不早，我也不打擾你了。我還是那句話，即使實驗停止了，社團(tuán)還是在的，我們也依舊是朋友。
“相信我，小莫也是這?樣想的。
“有空的話，我們再好好談?wù)劙伞！?br />
……
到這?兒，整段音頻都播放完了。
房間內(nèi)一時寂靜。不知過了多久，才聽?鐘杳悵然?的一聲?嘆息。
“好可惜啊。”她低聲?道，“她人那么好。”
方葉心沒說話，只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還好那家伙已?經(jīng)死?了�！绷稚n蒼跟著?感嘆——他雖然?仍有些搞不清狀況，但單聽?這?個錄音，也足夠他品出好些東西了。
“……確實。”方葉心默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
她不知道那個還在執(zhí)著?于?追尋真相的人是誰，也不知道昨晚自己和他到底達(dá)成了怎樣的交易。但她相信，自己應(yīng)該是有告訴對方，殺人者最后的下場的。
死?亡和失去?能困住很?多人。如果她的答案能幫助一個人走出來，也算是好事。
*
懷著?這?種微妙而悵然?的氣?氛，方葉心和鐘杳吃完了早點，又緩慢地收完了行李。
最后環(huán)視一圈房間，確認(rèn)自己沒有落下任何東西。視線劃過窗戶的瞬間，卻又驀然?凝住。
“海燕兒？”鐘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怎么啦？忘東西了嗎？”
“……沒事。”方葉心匆忙應(yīng)了一聲?，拿起手機，對著?窗外的景致拍了一張，這?才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
很?快便到了一樓大廳，果真如林蒼蒼說的那樣，前臺已?經(jīng)換了個服務(wù)人員。
是個膚色略深的小哥，高高瘦瘦，笑容燦爛，見到人就笑出一口大白牙，仿佛一個行走的牙膏廣告。
“中午好！”見到他們下來，小哥當(dāng)即致以熱情的問候。方葉心應(yīng)了一聲?，注意到他手里正拿著?一塊四四方方的牌子，好奇道：“這?是什么？”
“這?個？是我們老板讓打印的。”小哥非常直率，“說是外面請的符，驅(qū)邪鎮(zhèn)宅……”
一邊說話，一邊快手快腳地將牌子掛在了墻上。方葉心過去?一看，樂了。
只見牌子上，分明是兩行排列整齊的古怪文字，連起來讀，意思明確：
【如果你正被?困擾，可以來這?里求助】
“這?……符？”鐘杳和林蒼蒼顯然?也看出來這?東西的本質(zhì)了，神?情皆有些微妙。鐘杳忍不住道：“冒昧問一句，哪兒請的啊？”
寶石灘外星人廟嗎？
“這?我不知道。反正是今早突然?發(fā)過來的。”小哥卻像是真的不認(rèn)識這?個東西，輕輕聳了下肩，“老板說是一個好心人給的，而且對方特意囑咐，一定?要?掛在店里，還要?掛在顯眼的地方。老板都答應(yīng)了的……”
“……”
好心人給的？
還是特意囑咐的？
……還偏偏那么巧，是在他們?nèi)胱≈?后？
鐘杳和林蒼蒼不認(rèn)識那牌子上的字，聽?完也只覺得神?奇，方葉心卻似意識到什么，若有所悟地移開目光。
有意思。她默默想到，這?樣看來，自己昨天與那個“莫望鑫”達(dá)成的交易，似乎不止是情報互換而已?。
“等一等�！辩婅煤鋈�?反應(yīng)過來，“你們老板，他已?經(jīng)從外地回來了嗎？”
“嗯。”小哥點頭，“昨天就回來了啊�！�
“？”鐘杳越發(fā)吃驚，“不是去?聽?演唱會了嗎？”
“喲，您這?都知道�！毙「缧α似饋�，“說是本來要?去?的，但我們老板身體不太舒服，就提前回來了。”
“可昨天那個女生說，他今天才回——”鐘杳一時怔住，小哥誒了一聲?。
“是嗎？這?我不太清楚�！彼�，“不過可能是默默事情太多，錯過了消息吧�！�
默默？是那個女孩的名字嗎？
方葉心眨了眨眼，忽然?插嘴：“那默默她什么時候再來上班��？昨天她幫了我們不少忙，還沒好好謝謝她呢�！�
“她？她不來了�！毙「绲�，“她和我們老板是朋友，這?段時間是過來散心，順便來幫忙的。昨天是她待在這?兒的最后一天，下次再來，估計就是夏天了�！�
朋友……方葉心在心底咂摸了一下這?個詞，又看了眼照片墻，“那那邊的照片……”
“嗯？請問照片怎么了？”小哥熱烈地看過來……
和昨天那個冰冷蒼白的小妹簡直天壤之?別。
“……算了，沒什么。”方葉心略一沉吟，把?話又咽了回去?，沒再多問。
辦好退房，離開民宿。鐘杳幾乎是一坐進(jìn)車?yán)锞推炔患按郎惲诉^來，向方葉心打聽?起那塊牌子的意思。方葉心簡單翻譯了下，換來鐘杳一個若有所思的眼神?，林蒼蒼倒車出去?，順口道：
“所以，你們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繼續(xù)等那個老板嗎？可他好像不打算見人啊�！�
“等他做什么？”方葉心有些詫異地看他一眼，“回家了呀�；蛘吣銈兛纯锤浇猩断肴�?的景點，來都來了，不要?浪費�！�
“？？？”回應(yīng)她的，是林蒼蒼一個驚異的眼神?，“我們不是還有事嗎？”
“沒事了啊�！狈饺~心說著?，掰著?手指給他算，“我們這?次來的目的是什么？首先，想要?留下記號，警示之?后來到寶石灘探索的人——這?點已?經(jīng)完成了啊�！�
距離最近的民宿已?經(jīng)掛上了相關(guān)的牌子，而且還是用古怪文字寫的，能有效篩選目標(biāo)人群——這?不比他們在石頭上刻二維碼強。
“那照片的事呢？”林蒼蒼皺眉，“不用問了？”
“不用了。”方葉心嘆息，向后靠在椅背上，“不管掛上那個照片的是誰……至少對他來說，他要?的答案，已?經(jīng)找到了�！�
“但別說，我還挺想見見那人的�！辩婅酶袊@一聲?，跟著?方葉心一起向后靠去?，“好像知道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啊，居然?可以搞出平行空間，也太厲害了吧。”
“想多了�！狈饺~心卻道，“才不是什么平行空間。”
“上下房間而已?�！�
“？！”鐘杳微瞪大眼，又一下坐了起來，“什么意思？”
“喏。”方葉心給她看自己手機里的照片——一張是她離開房間前拍的，一張是昨晚拍的，拍的都是窗外的景致。
“看到?jīng)]有，那顆枇杷樹�！狈饺~心貼心地將照片放大一些，“昨晚從窗口看出去?，是可以看到樹頂?shù)�。今天的照片卻只能拍到部分的樹冠……”
“哦哦哦！”鐘杳一下反應(yīng)過來，“三樓，他昨晚是把?你送去?了三樓的房間！”
“等等，那昨晚我在的房間，窗戶外面是全黑的。這?難道是因為……”
“應(yīng)該是因為你窗戶外面的場景和其他房間相差太大，很?容易一眼看穿，所以才故意把?窗戶外面都貼住。”方葉心道，“這?樣看來，你昨晚大概率是在一樓�！�
要?這?是這?樣，對方的真實能力，可說呼之?欲出了——他的能力根本就不是創(chuàng)造空間，而是封閉空間，隔絕與外部的聯(lián)系，同?時可以操控空間中其他人的位置，將他們進(jìn)行轉(zhuǎn)移。
結(jié)合她們早上的表現(xiàn)來看，或許還有消除記憶的附加能力。但這?是他一個人的能力，還是另有同?伙……這?就不好說了。
“意思是，可能還有其他的‘同?類’？”鐘杳咋舌，“誒，你這?么一說，我反而更?想認(rèn)識了�！�
“安啦，這?種事，強求不來。萍水相逢，互有受益，已?經(jīng)算是很?好的緣分了�！�
方葉心不走心地寬慰一句，再度躺回了椅背上，聽?見前面?zhèn)鱽砹稚n蒼充滿困惑的聲?音：
“不是，等等，你們到底在說些什么？什么昨晚，三樓一樓的……你們到底又背著?我干了什么！”
“誒誒，哥你看路——你先開車！”
鐘杳的聲?音隨之?響起，語氣?里帶上了些無奈：“我慢慢和你說，你急什么嘛……”
車子駛過一個拐彎，車窗里映出層層疊疊的山巒。方葉心靜靜望著?窗外的景象，忽似想起什么，又拿起手機，打開了丑團(tuán)。
點開那家民宿的主頁，只見商家展示的照片已?經(jīng)更?新，那塊寫有提示的牌子被?拍下來，圖片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她輕輕笑了下，手指向下劃了劃，視線落在商家的聯(lián)系電話上。
和昨天他們拿到的老板號碼完全不同?，聯(lián)系人只寫著?“民宿接待”幾個字。方葉心略一沉吟，將這?個號碼存進(jìn)了手機里，琢磨了一下，又打開付錢寶，試著?給那個號碼轉(zhuǎn)賬。
付錢寶盡職地彈出安全提示，讓她核對收款人的姓名。賬號的前兩個字都被?星號覆蓋，只露出最后一個字。
燊。
燊，旺盛，一個看著?就充滿生命力的字。
方葉心挑了挑眉，若無其事地將頁面關(guān)閉，再次看向窗外，深深吐出口氣?。
*
同?一時間。
民宿里。
通往廚房的門簾被?掀開，面色蒼白的女孩打著?呵欠從里面出來，正見前臺小哥在抽屜里翻來覆去?的，似是在找什么。
“怎么了？”她輕聲?問一句，熟稔地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小哥這?才注意到她的到來，抬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老板！中午好��！我有一個快遞要?退貨，正在找呢，誒默默給我放哪兒去?了……”
昨天是默默值班，按說快遞也是她收的。
女生聞言，卻抬了抬下巴：“哦，你說那個啊，我簽收的，給你放休息室了�！�
“誒？”小哥一怔，女孩主動補充道：“小默昨天改簽了車票，中午就走了。下午和晚上都是我替的班�！�
“哦哦，好的好的，謝謝老板！”小哥如釋重負(fù)，看了眼女生，又忍不住道，“不過老板，你其實可以叫我來替班的。你最近本來就身體不好，演唱會都去?不了，還來上班……”
“不是去?不了，是不想去?�！迸⒌�，“那么多人，看到就煩。還是待在自己家里舒服。”
“再說……回來一趟，也不是全無收獲�！�
“？？”合上抽屜的小哥茫然?抬眼，“什么？”
“沒什么�！迸⒖此谎�，似是笑了下。旋即懶洋洋地站了起來，“忙你的吧，我去?整理下照片墻�！�
“這?么久了，有些照片，是時候該換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