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洪流中的驚喜

    “您好,這位……浩元先生。”負責拍照的攝影師獸伸手推了下自己鼻梁上的墨鏡，“你穿的是那個，呃，正裝對吧？”

    “當然。”浩元雙手環胸,這些都是他自己精心搭配出的正裝,每一個顏色的碰撞都有他自己的想法,“這個衣服不好看？”

    這個登記處是基地延伸出來的，基本特員結婚都得找特定的登記部門。

    獸人世界唯一的人類過來結婚了，這本來應當是個令獸震驚失語的消息,然而在看到浩元的那一瞬間，攝影師腦子里只出現了四個字——“好富貴哦。”

    浩元扎著單馬尾，上身是一件黑色的無袖衫，手臂上還有金色臂環，右手手腕上也有挺長挺繁復的護腕，而左手上的是一串金光閃閃的細手環。

    他身上的衣服也是黑色打底,印金色圖騰的,他耳朵上還戴著倆耳墜。

    這身裝扮但凡放在一個身材纖細的獸身上，都會顯得繁復冗余。但浩元很強壯,很俊朗,他的眼睛本身就是金色的,再加上深色的皮膚和銀色的長發，這對比一拉，浩元本就俊朗的外表被蹭蹭蹭地往上加持。

    拍個結婚照需要這么隆重嗎？尤其他身邊的人類好像也就穿了件米色西裝。

    “衣服是好看的，到你倆不太搭啊。”攝影師很無奈,極簡和極繁碰撞在一起,感覺他們倆仿佛在兩個片場薅來的演員。

    一個是玄幻片,一個是都市片。

    想到這里,攝影師陷入了短暫的困惑，好像……似乎……也確實是這么回事。

    “還有什么儀式需要完成嗎？”浩元詢問。

    攝影師嘗試理解：“你是說，給相機開個光？”

    “我是指拍照前我們要不要搞個儀式。”浩元這輩子第一次結婚，以前也沒想過未來能結婚，當然也就不曾了解。

    在他看來，結婚是一件相當鄭重且關乎未來的大事，所以那應該是復雜且繁瑣的。

    浩元討厭繁瑣，但如果是和宣承越在一起的話，他不會在意這些。

    十七分鐘后，浩元和宣承越出現在登記處門口。

    浩元有些懵，他看了眼身邊的宣承越，又看了眼手上的小紅本，不可置信道：“他們敷衍我！”

    “他們沒有敷衍你，你喜歡的儀式應該是婚禮，這兒只是做個登記。”宣承越鄭重地把自己的小紅本放進口袋，“從現在開始咱們是合法伴侶了。”

    浩元身上沒口袋，他只能把結婚證暫時給宣承越拿著。

    他身上的金飾隨著他的動作而產生碰撞，丁零當啷的，還挺好聽。

    “我們要從頭開始了。”宣承越拉住浩元的手，“我們要經營自己的家庭，事業，然后還有……浩元。”

    他湊到浩元的耳朵旁邊，壓低聲音：“我果然還是想看你下蛋的樣子。”

    蠻糟糕的，從浩元換上這花里胡哨的一身后，宣承越腦子里想的東西就不怎么正常了，如果自己動作幅度大，那么那些金飾應當會響得更頻繁。

    浩元早已不是過去那條啥也不懂的蛇，他聽明白了，眼神左右躲閃，怪不好意思的：“我，我可以下給你看。”

    “雄蛇不會懷孕的。”一道稚嫩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正在激動的一人一獸：……

    他們看向了身旁不知幾時飛過來的小龍，陷入沉默。

    浩元深吸一口氣：“你他媽來干嘛的？”

    “盤羊讓我領你們去吃個飯，商量個事。”小龍的爪子輕輕擋在嘴邊，小聲道，“我偷偷聽到了，盤羊可能想讓你們公司搬進基地誒。”

    “洛西能偷聽到是合理的，果蝠能偷聽到也是合理的，你一個精神系的，怎么偷聽？”浩元眉頭皺起。

    “他

    在跟別獸聊天，我就在旁邊啊。”小龍理所當然道，沒沖著他講，他聽到了，這就算偷聽。

    宣承越沒管對方的奇怪的邏輯，他只是詢問：“你知道盤羊為什么要讓我們公司搬去基地嗎？”

    “好像是擔心安全問題誒，他說在特員的能力徹底消失之前，這類的斗爭會一直持續下去。”小龍說到這里，嘆了口氣，“他甚至還旁敲側擊地問我要不要絕育。”

    “這世界上都沒有第二條龍了，你都不會有后代，絕什么育？”宣承越疑惑。

    “因為龍和其他生物之前沒有生殖隔離。”浩元倒是知道其中原因，“出現一個血脈強勁的后代會讓局勢變得更復雜。”

    小龍點頭：“對！所以你不能下蛋。”他表情很嚴肅。

    浩元：“……行。”這崽子太小了，不能跟他解釋得太清楚，不然浩元容易有負罪感。

    正好，胡志也想暫時用基地做臨時的工作室，盤羊想讓他們公司干脆搬去基地，他們之間的想法倒是也不沖突了。

    不過宣承越覺得這事兒應該不會那么簡單，公司里現在那些普通員工都知道特員的存在，之后想要再招新可能會很麻煩，別獸只是想要一份工作，素質這么困難，之后招獸可能會有些麻煩。

    宣承越估計盤羊是想讓培訓更多特員加入他們公司的。

    事實證明，宣承越的猜想是對的。

    第二天宣承越帶著胡志和王大咪去見了盤羊，盤羊也并不隱瞞。

    其實基地早就想要整一個專供特員接觸外界的公司了，但一直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而且特員里的凝聚力并不高，他們對負責獸的態度也挺別扭。

    但是人類不同，人類這種生物在獸人世界本身就帶著童話色彩，獸人世界的人類控多，不需要盤羊給他們做思想工作，他們自己就有那個學習的積極性。

    而且浩元在那兒，浩元和他們的力量是有壁的，也不怕他們鬧事。

    “對外的解釋就是，仇恨人類的獸太多，所以這是一種措施，現在網上對襲擊人類所在公司的行為已經討伐了幾輪。”盤羊說，“這種處理方式，普通獸也是能接受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容納更多的零基礎特員？”宣承越的手在辦公桌上敲了敲，“你知道要從頭教起需要付出多少時間精力嗎？”

    盤羊笑笑：“如果我說你們之后都不需要再拉投資了呢？”

    “成交。”宣承越就等著對方這句話。

    “咱們可以簽個合同，這樣保險一些。”盤羊不會在這方面跟宣承越討價還價。

    “……之后還會有攻擊嗎？”宣承越皺眉。

    “肯定是會有的，只要特員還在，那些獸還有欲望。”盤羊給坐在辦公室的幾獸倒了茶，“所以你們搬過來，一是我們想要解決一下特員的心理和工作的問題，二是你們的確也是有危險的。”

    宣承越看向胡志，胡志點點頭，這個條件他們沒法拒絕，盤羊很真誠，他們合作，一是不需要租金，二是，到時候他們作品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官方的背景，發行很方便。

    宣承越又看向王大咪，王大咪還在喝茶，這類合作他還沒宣承越了解，過來只是湊個數，所以他在專心喝水。

    “如果你們沒有意見，我這兒還準備了合同。”盤羊從抽屜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合同，“你們看看，覺得沒問題的話，現在簽也是沒有問題的。”

    盤羊是想和他們合作，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的利益沖突，為了讓宣承越跟他們合作，基地方面給的好處并不少。

    最終在研究過合同，商量過后，胡志還是在合同上落下了大名。

    他們這個小公司還得從頭開始，之前的襲擊已經讓一兩個老同事產生退意了，畢竟什么都沒有命重要。

    現在這個情況，的確是和基地合作更好一些。

    “對了，浩元給我遞交了一份正式的辭職申請。”盤羊看向宣承越，“他說他要做普通獸，他現在有家庭了。”

    “基地還有辭職申請這種東西？”宣承越有些意外。

    “沒有，只要有能力就得接受基地的監管，而且遇到問題之后浩元還是得幫忙的。”盤羊笑著說“這是浩元自己給弄出來的，大概是想表個態，讓我能不找他就不要找他。”

    “那群特員的后代，他們沒有能力，千方百計想要獲取力量，而現如今最強的特員，腦子里卻只想著和伴侶在一起你儂我儂。”盤羊聳肩。

    “也不是。”宣承越打斷他，“咱們的工作也是一份挺輝煌的事業，他喜歡這個，不然也不會被塞進我們公司。”

    “你說的也對，所以我們希望這樣的特員更多一些，不再糾結于手中的‘武器’，我們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宣承越點頭，他跟著胡志他們起身，在出門之前，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扭頭看向盤羊：“那些被你們抓起來的特員里頭有沒有一只海豹？”

    他又想起，在獸人世界，“海豹”這個范圍太寬了，反叛組織里頭肯定不止一只海豹，又想詳細些：“她叫……”

    “你是指那只因為自己差點對人類動手而把自己整郁悶的豎琴海豹？”盤羊居然真有印象，“她還蠻特別的，我們看到她的時候，她處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之下，正準備吊死自己。”

    宣承越：“……人形？”

    “獸形。”

    “獸形她有脖子？”那不是滑溜溜的一條嗎？

    “她因為情緒起伏太大，沒法維持人形。又因為獸形沒有脖子，更自卑了，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哭得很絕望。”由于這事兒過于奇葩，所以盤羊還真知道這么回事，“現在她被關在監獄進行勞動改造，和佘文卿一起。”

    宣承越點頭：“……那她好好改造，爭取重新做獸。”

    “哦對了。”盤羊叫住宣承越，“你兩位寵物的養父母都沒了，哥哥姐姐也都沒了，他們公司里頭可能還藏了些秘密，我們打算把小黃和大黑扶植成一把手，之后慢慢調查。”

    “這個你跟他們商量就好了。”宣承越心中難免有些感慨，小黃和大黑無論在哪個世界都不需要為錢發愁，這也算是一種幸運吧。

    宣承越推開門，外頭擠的都是獸，他們試圖偷聽，但這個辦公室的隔音效果異常的好，他們什么都聽不著。

    但這群獸依舊執著地把耳朵貼在門上。

    因為他們得到了一個不得了的信息：“宣導！你之后是不是得留在這兒了？！”問話的是一位鯊魚獸人，宣承越記得自己見過他。

    聞言，宣承越一愣，隨后便笑了：“是啊，留在這兒。”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浩元的身邊，甚至基地。

    一切都會繼續，無論是特員的反叛，基地的維系，甚至是宣承越不想再見到的那頭灰狼，他也會努力地攀爬，也許會再度崛起。

    宣承越重新掏出手機，打開了萬年不運作的博客，里頭的留言和私信一堆，但宣承越沒有去看，他只是發了一條：【準備重新開始了。】

    之后他便關了軟件。

    他知道，在過去，他會受到指責或者謾罵，而現在更多的會是安慰和鼓勵，但這些對宣承越來說差別不大，因為他們從不曾相識，未來也大概率不會碰面。

    他作為人類其實沒什么特殊，他改變不了這個世界的走向。特員不會因為他的出現而再度繁榮。

    他其實也是普通的一個，唔，也不對，他現在有了個超棒的對象。

    和胡志以及王大咪告別，宣承越回了浩元的房子，他對這兒也算是熟悉了。

    推開門的一瞬間，宣承越就發現房間暗的不正常，明明是下中午，卻像是黑夜，只有桌面上的蠟燭是亮的。

    宣承越愣了一下，隨后問：“燭光午餐？”

    “我也想求婚。”浩元坐在餐桌上，“我想了想，只有你告白有些不公平。”

    “我想這種事不需要講究公平。”

    “可是我喜歡你，我也希望在一個正式的場合，能鄭重地說出來。”浩元給宣承越倒了一杯度數極低的果酒。

    在餐桌正中間的位置擺著戒指，戒面是青灰色，火彩很漂亮。

    宣承越笑了。

    他感覺基地特別像是一艘承載特員的大船，遠離世俗。

    去上面的“乘客”很難去融入普通的世界。

    乘客會在哪里停下？他們嘗試融入普通的世界，抑或是跳入大海離開。

    這艘船會開向何方？

    宣承越不清楚。

    無論人還是獸，所有有思維的個體都是復雜的，如果人類能夠徹底掌控獸，那獸人世界也不會與人類世界切割了。

    個體的思維是復雜且獨立的，宣承越很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在終局或者意外發生之前，我會一直喜歡你的。”浩元對他說。

    這話宣承越聽著耳熟，像是自己告白時那些發言的變體，但這也是浩元能夠找到的，最符合自己內心情緒的東西。

    宣承越笑容更大。

    看吧，他還是與另一個個體連接在了一起，在時代的大洪流中，撈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宣承越想要留下，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未來在這個世界，浩元也是同理。

    他們會依偎在一起，看看注定會到來的明天，他們無法改變的未來，到底會是什么樣的光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