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陸母的態度
季紅的聲音傳來的同時,陸策的眉頭擰了一下,沒有動。
顏倦伸手推了推他:“阿姨叫你,你先出去,我換了衣服就過來。”
陸策點了一下頭,轉身帶上門出去,他知道季紅剛剛叫他沒什么特別的事,徑直走進廚房,泡了兩杯茶,又洗了草莓,剛端出來,顏倦也換了衣服從衛生間走了過來。
季紅就坐在沙發上,目光越過陸策看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就算是顏倦這種內心強大的人也感覺到了不舒服。
“您好阿姨,我叫顏倦。”顏倦規規矩矩地坐著,背挺的很直,像一個被老師單獨拎到辦公室談話的學生。
陸策家里的沙發很大,季紅坐在正中間,豆豆察覺到外婆的情緒,乖巧地靠在她身邊。
顏倦坐著旁邊的雙人沙發,陸策沒有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而且直接繞到顏倦身邊。
他身上帶著和顏倦同樣的沐浴露的清香,兩人雖然沒有緊挨著,可是這樣的氣息讓顏倦心安。
季紅臉上帶著虛假的笑意:“顏先生和陸策平時關系應該很好吧,不然不會跑到別人家洗澡,如果是關系一般就太冒昧了。”
她說話時的笑意不達眼底,仍然盯著顏倦:“不過我怎么從沒聽說過?”
“顏倦住在我樓上,家里水管壞了,過來洗個澡。”陸策迎上季紅的目光。
季紅不動聲色地看著顏倦:“顏先生看上去年紀不大,在哪里工作?”
顏倦坦然道:“我開了一家酒吧。”
“酒吧?”季紅看了看陸策,表情帶著明顯的詫異,幾秒鐘后笑道:“我好久沒見到陸策了,有好多話想和他說。”
顏倦笑了一聲站起身:“應該的,那我就不打擾了。”
“顏倦。”陸策沉著臉,跟著站起來。
季紅的目光實在是壓迫感太強,已經得了個負分的顏倦如芒在背,實在不想再坐下去了。
他離開的渴望太強烈,以至于并不覺得對方的逐客令有多么無理。
桌上剛煮的餃子還是溫熱的,陸策用玻璃保鮮盒把餃子裝上,蓋了蓋子遞給顏倦:“拿回去趁熱吃。”
“知道了,你們先聊,我上樓了。”顏倦穿著陸策的家居服,沒好意思拿自己那件浴袍,只拎著餃子走了。
背對著沙發,陸策也明顯感受到了季紅的目光。
“你什么時候交友這么廣泛了,連酒吧老板也認識?”
顏倦一走,季紅的臉更冷了,說出口的話也帶著諷刺。
“酒吧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他平時接觸的都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你一個當老師的,和這樣的…”
“媽。”陸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勉強緩解了一些季紅帶給他的窒息感,走過來坐在沙發上,眼底帶著不易察覺的慍怒。
“他是我的鄰居,也是我的朋友。”陸策并不想過多地向季紅解釋自己的生活,但是她話里話外對顏倦的輕蔑聽起來實在刺耳。
“我的學生被幾個混混堵在小巷子里,是他不顧危險救了他們,手上的紗布到今天才拆掉。”
陸策的語氣聽上去很平靜,本以為這么多年他已經對季紅這樣咄咄逼人的態度免疫了,然而現在他才發現并沒有。
季紅眉頭緊皺:“好,就算是這樣。他和你什么關系,如果你喜歡女生,那么沒問題,但現在他這樣的做法明顯是不懷好意!”
季紅抱著雙臂,盯著陸策:“我問你,你和小念到底是怎么回事。”
陸策并未隱瞞:“我們分開了。”
“什么叫分開?十年的感情是兒戲?”
季紅的聲音陡然抬高:“陸策,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是這樣不負責任的人,為什么分開?和剛剛那個顏倦有什么關系?”
陸策端起剛剛給顏倦泡的那杯茶,幾片茶葉漂浮在水面上,陸策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媽,我是成年人了,我有處理自己生活和感情問題的能力。”陸策淡淡開口:“我和賀念分手是他提的,和其他人無關。”
季紅狐疑地看著他,自從陸策畢業留在首都以后,兩人見面的機會少得可憐,可陸策到底是她的親兒子,季紅了解他,自然也能看得出他隱隱的怒火。
他已經在發火的邊緣,季紅篤定這怒意和顏倦脫不了干系。
季紅知道再說下去今天必定是不歡而散的結果,擺擺手:“算了,不說這個。下個月老爺子八十大壽,肯定是要大辦一場熱鬧熱鬧,你這個做長孫的常年不在身邊,今年好不容易回來了,壽宴的事就全權交給你吧。”
季紅站起身,牽著豆豆:“賓客名單等我和你爸整理好了發給你,預計六十桌左右,其他的你看著安排吧。”
豆豆好不容易盼著來陸策這里,都沒怎么和舅舅說上話,撅了撅嘴不太開心。
陸策摸了摸她的羊角辮,溫聲道:“等舅舅放假帶你去游樂場玩,好嗎?”
小孩子最容易被哄好,一聽這話又開心起來:“好!我還要買好多毛絨玩具!”
陸策笑道:“一言為定。”
季紅自己開了車過來,把豆豆安頓在兒童座椅上,反身坐上駕駛座。
她并沒有急于發動車子,而是掏出手機,點開幾天前賀念給她發來的微信,猶豫了幾秒鐘,給他回了個電話。
陸策站在18C的門前,有點懷疑這里的主人究竟是不是顏倦--黑色的門上貼著一副大的夸張的春聯,旁邊還放了一大個三層高的花架,架子上全是虎皮蘭,綠蘿,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植物,葉子發黃,看上去已經垂死掙扎了。
他試探著按了門鈴,屋里傳來一陣腳步聲。
“陸老師?”顏倦驚訝地看著站在門口的陸策:“你怎么上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心有余悸地打量陸策身后:“阿姨呢?”
“她們回去了,”陸策站在門口,看了一眼旁邊的花架:“這是你養的?”
顏倦一臉鬧心地瞥了一眼,很是嫌棄:“這是房東的。”
陸策很意外:“這個房子是你租的?”
“是啊,房東在外地,房子空著還要還貸款,覺得不劃算,就出租了。”
“這小區出租的房子不多。”
顏倦認同地點點頭:“所以房東的要求很多,要保護好他的家具,還要每周給他照顧這些花。”
兩人就這么在門口站著,顏倦純粹是對于陸策突然的出現覺得詫異,壓根忘了請陸策進來。
“方便進去參觀一下嗎?”陸策問。
顏倦這才反應過來,讓開門口:“不用換鞋了,就這么進來吧,家里就一雙拖鞋。”
哪怕剛剛顏倦沒說這房子是租的,陸策一進門也能看出來了。
家里全是棱角分明的紅木家具,吊燈是最繁瑣的款式,吊墜著幾十顆巨大的水滴狀塑料鉆石。
正方形的小幾上放著一個和家里的整體裝修風格完全不同的黑色咖啡機,家里飄散著淡淡的咖啡香。
“要不要喝一杯,我剛煮的咖啡。”顏倦拿出兩個咖啡杯。
桌上擱著玻璃盒,帶上來的時候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陸策看了一眼:“怎么不吃餃子”
顏倦剛剛上來只顧著后悔,自己坐在沙發上糾結了一會兒才起身煮了一杯咖啡,根本沒記住餃子的事。
“啊,馬上就吃。你還要吃點嗎?”顏倦走過去,把盒子端到茶幾上打開蓋子。
“你吃吧。”陸策坐在他身邊,看著他夾起一個餃子塞進嘴里:“剛剛抱歉,我媽說的話很冒犯。”
顏倦沒抬頭,低頭又吃了一個餃子:“我沒介意,阿姨長得很漂亮,和你很像。”
“她的想法很保守,我姐大學之前連裙子都很少穿,”陸策語氣很平靜,也帶著幾分無奈:“我們見面基本上每次都要吵,后來除了逢年過節,我索性不回去。”
顏倦抬起頭:“你還有個姐姐?”
“嗯,她也在洛城工作,這個星期出差了,剛剛那個小女生是她女兒,叫豆豆。”陸策解釋道。
顏倦試探著問:“那你和阿姨關系…”
陸策直言不諱:“她很強勢,也很固執,所以剛剛的話帶著偏見,你別放在心上。”
倒也并不會特別放在心上,顏倦回想起季紅看他的眼神,覺得相比起她那幾句話來說,那赤裸裸的,帶著探尋的目光更讓他覺得難受。
一瞬間和動物園的猴子共情了。
顏倦這一天只有早上在趙爺爺那兒吃了一碗面,把陸策給他煮的餃子全吃光,拿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
“陸老師明天休息嗎?”
陸策不明所以:“明天還休息一天。”
“想不想放松一下?”顏倦把保鮮盒放在一邊:“我帶你出去玩玩?”
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特別生動,完全就是一個躍躍欲試,要帶著學霸逃課溜出去玩的壞學生的樣子,眉梢微揚,唇角帶著很淡的笑容,眼睛亮亮地等著陸策的回答。
也不用多問去哪里,干什么,單是這個笑容就夠讓人放松了,陸策看了他幾秒,笑著應道:“走。”
第22章 飆車
一個小時以后,城郊天府賽車場內,兩道修長的身影一前一后從更衣室走出來。
工作人員已經把摩托車運了過來,顏倦走過去,接過頭盔,遞給陸策一個。
面前的摩托線條流暢,是一輛頂級仿賽,陸策提著頭盔,單手拍了拍車座。
“車不錯。”陸策道。
顏倦饒有興致地看著陸策:“陸老師會玩嗎?試試?”
陸策笑笑沒說話,長腿一跨坐在車上,單腳撐著地,動作迅速麻利地帶上頭盔。
顏倦意外地挑眉看他,修身的黑色機車服完美地勾勒出身材,拉鏈抵在喉結下方,深邃的目光從面罩后方看過來,多了幾分迫人的凌厲。
“想不想上來,我帶你試試。”面罩隔絕了聲音,聽著有點悶。
這里是會員預約制,再加上收費高昂,所以人并不算多,來來回回就是那些面孔,陸策第一次過來,再加上長相上乘,已經吸引了一些目光。
顏倦胳膊下面夾著頭盔,余光瞥見一個身穿大紅色機車服的男人朝這邊走過來。
“嗨,帥哥。”男人身高比顏倦矮一點,徹底無視了顏倦,帶著幾分妖嬈地朝陸策眨眨眼:“第一次過來玩啊?”
陸策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男人舉手投足間帶著嫵媚,倒是和顏倦有點相似,不過不如顏倦精致,沒有得到陸策的回應也不介意,笑道:“要不要一起?”
他說著目光曖昧地向下移:“讓我試試你的速度。”
陸策挪開目光,看著顏倦:“上來。”
顏倦勾唇笑笑,挑釁地看著男人,帶上頭盔,走到車邊。
男人臉上閃過一抹尷尬,瞪了顏倦一眼,正要走,另一個金發男人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陸策對兩人的身份沒興趣,金發男人卻明顯不是善茬,一臉不好惹地把手按在陸策的車把上。
“我說兄弟,拒絕我弟弟也不帶這么直接的吧?你知道這場里多少人想帶我弟弟騎一圈嗎?”
陸策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他的手:“麻煩讓開。”
金發男人自然不會讓,嗤笑一聲:“挺狂啊?行,要不比一圈,你帶你馬子,我帶著我弟弟。”
他說著攬過剛剛搭訕的男生。
顏倦皺了皺眉,雖然被誤認為是陸老師的馬子讓他心情不錯,但陸策看上去不是經常在外面玩的人,他說自己會玩,卻不見得玩的有多好,在賽車場因為爭一口氣賽車最后非死即傷的比比皆是。
他并不愿意讓陸策冒險。
“不比,”顏倦摘下頭盔,看著男人:“哥哥,我們沒時間陪你玩,想比賽,找別人。”
“不敢啊?”男人看著顏倦:“怕你男人輸?”
顏倦狹長的眼尾微微一揚,正想懟兩句,陸策道:“有什么不敢的,顏倦,上來。”
金發男人被激起了斗志,“嗬”了一聲,扭身就往自己的車邊走。
身邊的男生急匆匆地跟上,小聲勸道:“哥,別比了,那位是顏家小少爺!”
這個姓實在不常見,又是能在這里玩得起的,男生聽到陸策叫顏倦名字的時候就立馬反應過來了他的身份。
金發男人帶上頭盔:“賽車場就是玩的,他男人都說了要玩,怕什么!上車!”
“抱著我的腰。”待顏倦坐穩,陸策側過頭看了他一眼:“怕嗎?”
這確實是顏倦頭一次坐在后面,他雙手環上陸策的腰,兩人的身體緊緊貼著,笑道:“不怕,陸老師加油。”
一道引擎聲由遠及近,金發男人停在身邊的賽道看過來:“先說好懲罰,誰輸了就叫對方爸爸。”
顏倦:…
“他可能沒有錢樂大。”顏倦在陸策耳邊小聲說。
陸策笑了一聲,隔著機車服,顏倦的掌心之下是緊實的腹肌,能感受到他的身體伴隨著笑聲輕輕振動。
“坐好。”陸策低聲囑咐。
兩道刺耳的引擎聲叩擊著心臟,一黑一紅兩輛摩托車轟然飛馳而去。
陸策在首都讀大學期間有一段時間對賽車很感興趣。陸家雖然不像顏家資產那么雄厚,但是絕對是中產家庭,季紅對兩個子女要求很嚴格,零用錢倒是給的很大方,再加上陪賀念做家教支撐著生活費,所以經常跑去賽車場。
他長得帥,經常有主動的男男女女上前搭訕,沒有什么比在高速行駛的賽車上兩人身體緊緊相貼更曖昧的姿勢,仿佛將命都拴在一起。
賀念并不喜歡這種速度與激情的運動,燒錢又危險,從沒和陸策一起去過,然而這并不影響陸策對其他人的拒絕。
這還是第一次,陸策的身后坐著一個人,他的手抱住自己的腰,頭盔很硬,抵在自己的背上,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
大燈將賽道照得如同白晝,陸策技術足夠好,車速很快,卻讓人覺得很穩。
這邊的賽道并不算長,金發男人被甩在后面了一點,不甘心地提了速,緊接著就是一個急彎,車子打了個滑,嚇得他身后的男生用力一把摟緊他的腰。
“慢一點!”男生下意識喊了一聲,然而這顫抖的聲音被引擎聲淹沒,消失的無影無蹤。
男人迅速提速,車子一偏,以一個非常刁鉆的角度斜插入陸策所在的賽道。
車子在高速運行的過程中,任何一點小小的偏移都會釀成嚴重的后果,沒人會在賽車的時候意氣用事到要命,金發男自然也不可能那么沖動,然而這個舉動的確干擾了陸策。
車身一歪,又被迅速調整,陸策能感覺到顏倦的手一下子收緊,隔著薄薄的衣料,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也跟著快了點。
然而金發男也沒好到哪兒去,技術不過關,別了人家的車,自己的速度也跟著降了下來,眼睜睜地看著旁邊賽道的黑色摩托提速直直沖向終點,車子穩穩當當地剎在終點線。
陸策摘下頭盔,拍了拍顏倦的胳膊:“還好嗎?”
顏倦的心臟砰砰跳,喘著粗氣松開手下了車,站在車邊。
陸策站起身,伸手摘了顏倦的頭盔,微微俯身平視他的眼睛。
車子不掌握在自己手中會讓人有一種不確定性,顏倦平靜了一會兒,搖搖頭:“沒事。”
旁邊就是一個自動販賣機,陸策拍了拍他的肩:“我去給你買點喝的,在這兒等一下。”
金發男人也停了車,瞪著顏倦沒有開口,身后的男生從車上下來,捂著心臟蹲下身,面色慘白,一臉的冷汗。
顏倦走過去,遞了一張紙巾:“給你。”
“謝謝。”男生伸手接過紙巾,抬著濕漉漉的眼睛看著顏倦:“那是你男朋友?”
長相倒是挺不錯,顏倦蹲在他身邊:“弟弟,眼光不錯,可惜了,看上我男朋友,你沒戲。”
男生自動將兩人看做了一對,笑笑:“你們挺般配。”
八字還沒一撇的顏倦最愛聽這話:“謝謝。”
陸策很快拿了一聽可樂和一罐旺仔牛奶過來,打開牛奶的拉環遞給顏倦。
“謝謝陸老師。”站起身之前,顏倦壓低聲音,對身邊的男生道:“看到沒,就是這么體貼。”
金發男人臉色很難看,也去買了兩瓶飲料過來,遞給男生一瓶,不想看陸策。
剛剛那個叫爸爸的賭約沒人提,陸策喝了兩口可樂,問顏倦:“走嗎?”
顏倦點點頭,把頭盔遞給工作人員:“走吧。”
沒人提起季紅,兩人換了衣服上了車,一起回家。
劉樂的動作很快,星期一就給陸策發了消息,說自己想來讀書,不出一個禮拜就帶著母親從大溪村到了洛城。
洛城一中的環境和鎮上的中學簡直天壤之別,氣派的大門,足有從前四五倍大的操場,籃球場,足球場,游泳館應有盡有,劉樂站在操場邊,眼底帶著期待與興奮,看了好半天,才走進高三的教學樓,徑直走向校長室。
他能進一中,李校長自然是點了頭的,見他進門,笑瞇瞇地起身把他迎了進來。
“你的事陸老師都和我說了,既然來了,就是一中的一份子,這兒就是你的家。”
李校長喝了一口茶水:“一中不好進,你能進來,你們陸老師可是托了關系,又是提檔又是調檔的。你要爭氣點,好好讀書。”
劉樂重重地點點頭:“您放心,我不會辜負陸老師的。”
李校長欣慰地看著他:“行,那你就直接進七班,也是陸老師的班。”
那天在車上學生們都目睹了他家的鬧劇,大家都對他抱以同情,再加上已經提前打了招呼,陸策把劉樂帶進教室,大家立馬瘋狂鼓掌。
“從今天起,劉樂就是我們班級的一員。”陸策手放在劉樂的肩上,察覺到他的緊張,安撫地拍了拍:“以后在學習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同學,也可以直接找我。”
劉樂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你先坐溫橙旁邊。”陸策朝講臺下面揚了揚下巴,溫橙立刻乖巧地舉起手示意。
“后天就是開學第一場摸底考試。”陸策環顧一圈,目光定格在錢樂幾人身上:“希望同學們都能努力達到自己的預期。”
錢樂一抬頭就對上陸策的目光,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
第23章 見面
能進一中的,要么是中考成績足夠好,要么是像錢樂這種家里足夠有錢,交得起擇校費。劉樂來之前看了好幾天一中的貼吧,心里一直很緊張,擔心他們會看不起自己這種從鎮上轉來的學生。
然而班級里熱烈的掌聲,下課的時候大家圍在他的身邊七嘴八舌的關心,讓劉樂一顆懸了一周的心落了下去,雖然仍然放不開,也試著去接受大家的好。
高三的晚自習晚上九點半結束,喧鬧的校園不出半個小時就歸于寂靜,最后走的學生關燈,陸策簡單整理了辦公桌,起身回教室看了一眼,意外地發現教室的燈還亮著。
“怎么還不走?”陸策怕突然開口嚇到正低頭看書的劉樂,敲了敲教室門走進去。
劉樂急忙站起身:“陸老師,我馬上走了。”
他的桌面上攤著一本數學書,陸策順手拿起來看了一眼,書本很干凈,沒什么筆記。
劉樂的臉紅了,小聲解釋:“今天您講的東西我有幾個地方沒跟上,以前我們老師課講得淺。”
“一中的進度是要快一些,別著急,慢慢來。”墻上的鐘已經快指向十點了,陸策替他合上書:“你現在住哪邊?找房子了嗎?”
陸策都這樣說了,劉樂趕緊收拾了書包,站起身和陸策一起出了教室門:“我媽媽出來的時候帶了點錢,我們租了個房,在吉祥街那邊。”
吉祥街距離位于市中心的一中有半個小時的路程,一中這些孩子的家庭普遍重視教育,又舍不得孩子在路上奔波,基本上都選擇在附近買房或者租房。
一中附近的房價因此水漲船高,劉樂的母親最開始不敢出來,最后看著兒子祈求的目光妥協了,帶著這么多年存下的僅有的兩萬塊錢,趁著男人又出去喝酒沒在家的功夫,收拾了點東西跑了。
“陸老師,我媽說很感謝您,如果您不嫌棄的話,考完試她想請您吃個便飯,”劉樂坐在陸策的車上,小聲說:“還有顏老板。”
按照劉樂提供的地址,陸策的車停在一個老小區外面:“可以,好好考試,我會轉達給顏倦的。”
“謝謝陸老師,”劉樂遲疑了一下,從書包里掏出兩包塑料口袋包裝的花生米:“這是我媽讓我帶來給您和顏老板的,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請您收下。”
“幫我代聲謝謝。”陸策接過花生,“快點回去吧。”
劉樂道了謝,推開車門背著書包跑進小區。
車載廣播報時已經十點半了,陸策沒急著調頭,拿起電話撥了顏倦的號碼。
自從上次一起去賽車場飆車后,兩人已經一個星期沒見,他們的工作時間一直對不上,除了顏倦發來幾條消息,他公事公辦地回復之外,兩人基本上沒什么聯系。
看到屏幕上閃爍的陸策的名字,顏倦有點驚訝,沒遲疑,接了電話。
晚自習陸策講了一張隨堂測試卷,嗓子有點啞,聽到顏倦那頭吵鬧的背景音,清了清喉嚨:“在店里?”
“是啊,這段時間生意好,我過來看看。”顏倦斜倚在吧臺邊:“還沒回家?”
陸策應了一聲:“劉樂今天轉過來了,剛把他送回家。”
顏倦對別人的事并不感興趣,花了幾秒鐘才想起劉樂這個名字,拖長了聲音笑道:“陸老師是不是親自教他?”
陸策笑笑:“是。他很感激你,他母親說過段時間想請我們一起吃頓飯,還帶了花生給你。”
他看了一眼導航:“這邊反正順路,我直接送過來給你?”
“別了,都這么晚了。”夜店里熱鬧非凡,顏倦捂住一只耳朵,不難分辨出陸策嗓音中的沙啞,有點心疼:“你都帶回去吧,有時間我過來拿就是了,早點休息。”
帶高三非常消耗精力,所以高三的班主任幾乎都安排了年輕的男教師,陸策確實有點累,聞言也沒拒絕,兩人又隨意地聊了幾句,掛了電話,陸策直接開車回了家。
校外一家并不起眼的咖啡店里,賀念站在收銀臺邊付了款,很快端了兩杯咖啡走過來,放在桌上。
“實在是不好意思阿姨,我下班太晚了,讓您等了這么久。”賀念坐在對面。
季紅抿了一口咖啡,溫和地看著賀念:“怎么感覺瘦了點,帶高三壓力很大吧?”
“還好,謝謝阿姨,”賀念雙手捧著杯子:“倒是陸策,馬上就是摸底考了,他又是一回來就接了班主任,壓力比我大得多。”
提到陸策,季紅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小念,你和阿姨說實話,你和陸策怎么了?”
賀念愣了一下,季紅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前幾天我去了一趟陸策那兒,他說你們分開了?”
賀念手上一抖,咖啡灑出來一些,白凈的桌面上染上了難看的咖啡漬。
戀愛這么多年,吵個架也是常有的,但是畢竟是年輕人感情上的事,也不會和家里人聊太多。
這次陸策直接告訴季紅兩人已經分手,賀念知道陸策這是確實動了分手的心思。
“我,上次陸策回來,我當時有點累,所以就…”賀念語無倫次地解釋:“阿姨,我是氣話,后來我也找陸策解釋過的,可是他不聽。”
季紅想到顏倦那張勾人的臉就覺得窩火:“上次我過去,在他家里看到了一個人,說是開酒吧的,姓顏,你聽說過嗎?”
“在家里?”賀念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心里的焦灼更加深了幾分,語速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們,住一起了?”
這個問題問季紅很不合適,但是自從上一次賀念佯裝失手打翻了顏倦買的那杯奶茶,陸策再沒和他說過一句話,就連辦公室的其他老師都看出了端倪,也有老教師私底下問他是不是哪里惹到了陸老師。
季紅不動聲色地看著賀念臉上懊惱的神情,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小念,你和陸策在一起這么多年,阿姨是看著你們一步步走過來的。兩個人在一起時間久了,難免有點小摩擦,但這不是分開的理由。”
賀念長相斯文,性格也隨和,很懂得如何討季紅歡心,季紅笑道:“你別擔心,阿姨會幫你的,有什么事我們多溝通就是了。”
賀念勉強牽起嘴角笑了笑,季紅沒再久留,提著包離開了。
這時間咖啡店里沒什么人,老板為了節省成本已經關了空調,店里的溫度很高,賀念一個人坐在桌邊,心里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冷。
陸策不是一個輕易動心的人,當初兩人在一起也經歷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本以為兩人還有很多的時間可以慢慢復合,重新走到一起,然而沒想到顏倦意外出現,雖然并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但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和陸策走得這么近,賀念確信他的目的并不單純。
從前無論多少人圍在陸策的身邊,他都不會在意,因為他知道陸策的心在自己身上,可是現在呢?他的心在哪兒呢?——
市醫院住院部單人病房內,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睡著了,病床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干凈漂亮的男生,練習冊放在病床的被子上,男生一手拿著筆,在草稿紙上寫字。
裴修言和顧衍之并肩站在病房門口,裴修言透過門上的小窗看著里面,顧衍之抱著雙臂,興致勃勃地盯著他。
“有盯著我的功夫不如去查個房。”裴修言目不轉睛地開口。
“半個小時前就查完了,”顧衍之嘖嘖搖頭:“這溫情已經是我們這兒的老病號了,這次進來又是酗酒,吐的急診全是酒味,我們這兒心理素質特別強大的掃地阿姨都受不了了。”
裴修言無聲地嘆了口氣:“有這樣的母親,也算是溫橙的悲哀。”
“這是你的想法,”顧衍之搖了搖頭:“你知道今天白天在病房溫情怎么說的?她說那是她兒子,他不來伺候誰來。”
裴修言擰緊了眉:“溫橙才17歲,又是學習壓力最大的時候,這么學校醫院兩頭跑,身體怎么可能受的住。”
“人家家里的事你又能摻合多少,”顧衍之拍了拍他的肩:“行了,我就自我犧牲一會兒,幫你盯半個小時,你該心疼心疼,該安慰安慰。”
溫橙寫完卷子的最后一道題,打了個哈欠,病房門被人推開,發出一聲輕響。
“顧醫生,”溫橙站起來,詫異地看著他身后的人:“裴老師?”
裴修言走過去,低聲道:“和我出來一下。”
溫橙看向顧衍之,顧衍之扔給裴修言一把鑰匙,擺擺手:“去吧,這里我幫你看著。”
這時候的醫院沒什么人,裴修言帶他徑直走向走廊最盡頭的醫生休息室。
溫橙臉上帶著茫然,進了門貼著墻邊站著,一步也沒敢往里面走。
他不知道那個聽人說醫術特別高明的顧醫生和裴老師有什么關系,更不知道裴老師怎么會突然出現在病房。
“過來。”裴修言把手中提著的袋子放在桌邊,對溫橙說。
第24章 心疼
家里有一個高三生,簡直就是全家人的祖宗,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學習壓力又大,回家以后基本上家長都要給加餐。
溫橙從小就沒得到過什么關愛,身子骨比別的孩子都弱,在裴修言的精心照顧下好了點,但是此刻巴掌大的小臉又沒什么血色。
聽到裴修言叫他,溫橙磨蹭著走過去,規規矩矩地站在他身邊。
“餓了嗎?”裴修言打開桌上的外賣袋:“過來趁熱吃。”
精致的盒子里是一份海鮮粥,還有幾個小蔥油餅,食物的香氣飄散在不大的休息室里,即使只有兩個人,溫橙還是有點緊張,小聲問:“裴老師,你認識顧醫生?”
裴修言看出他的顧慮,笑著解釋:“我和顧衍之是多年的朋友了,很熟悉。”
溫橙看起來小小地松了一口氣:“那我們在這兒會不會給顧醫生添麻煩?”
“不會,”裴修言看他謹慎的模樣,無奈又縱容地笑笑:“現在可以吃飯了嗎?等一下冷了,吃了腸胃不舒服。”
整個暑假他都沒見過溫情幾次,每個月一號固定打到卡上的生活費是他和溫情唯一的聯系。
剛剛上晚自習之前接到醫院的電話,對方公事公辦地通知他溫情因為飲酒過度被送到醫院,作為能聯系得上的唯一親屬,醫院要求他晚上務必過來陪床。
面前的粥氤氳著蒸汽,溫橙舀了一勺吞進去,然而嗓子就像是被一團棉花緊緊地塞住了一樣,這口粥說什么也咽不下去。
視線逐漸模糊起來,內心的委屈在這一瞬間爆發,溫橙低著頭,眼淚一滴一滴砸在碗里。
裴修言心痛得不行,極力克制想要擁他入懷的沖動,抬手拍了拍他的手:“好了,不難受。”
學校很少有人知道溫橙的家庭,他年紀小,長得也乖,在班級里男生女生都喜歡他,堪稱七班的團寵。
也只有裴修言知道,他的乖巧,懂事,獨立,都源于那個畸形的家庭。
溫情長相十分出眾,19歲就生下溫橙。溫橙的親生父親是洛城一位有頭有臉的富豪,從出生起,溫橙就只在當地的財經新聞上見過他,他給了溫情除了家庭外的所有——然而那卻是溫情最想要的東西。
期待落了空,為了愛情不顧一切最后撞了南墻,溫情那顆熾熱的心漸漸冷了,她開始酗酒,肆意揮霍根本用不完的金錢,一次又一次進醫院,她清醒的時候不想看到溫橙,住院的時候又變著法的折磨他。
溫橙哭起來悄無聲息的,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咬著下唇不肯出聲,卻無法抑制顫動的雙肩,他那么喜歡裴老師,不想讓裴老師看到這樣的一面,然而他實在忍不住。
裴修言嘆了口氣,抬起溫橙的臉,用拇指替他擦掉眼淚,俯下身子哄道:“好了,再哭就成小花貓了。”
溫橙一雙大眼睛里全是眼淚,對上裴修言溫柔的目光,點了點頭。
好在顧衍之是獨立的休息室,足夠溫橙有空間平靜下來,裴修言陪了他一會兒,又看著他吃了半碗粥,把桌上的盒子收拾進袋子里。
“別做作業了,洗漱一下就睡了。”溫情不心疼,但裴修言心疼:“哪科的作業沒做,明天我去打招呼。”
溫橙的眼睛紅紅的,用力搖搖頭:“不用了裴老師,我基本上都做完了,您明早要帶早自習,晚上早點睡。”
他的聲音還帶著點哽咽,小奶貓似的,裴修言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別操心我,明天早自習趕不過來就算了,我和陸策說一聲。”
哭過以后的溫橙又變得軟乎乎的,乖乖地點了點頭,走進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跟在裴修言身后回到了病房。
他們這樣的關系,裴修言沒辦法替他做什么,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直到護士進門給溫情輸液才離開。
一中高三的第一次摸底考在9月25日舉行,為期兩天,最后一門考完剛好下午五點半,已經壓抑緊張了兩天的高三生拎著書包全部沖出考場就往校門外跑。
陸策清點了卷子,站在講臺上封好,調了靜音的手機放在講臺桌上亮了亮。
校門外停著一輛打著雙閃的黑色超跑,顏倦摘下墨鏡,手機開著公放扔在旁邊。
“喂?”陸策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顏倦這才拿起電話。
“考完試了?”顏倦笑著問。
陸策把卷子放進紙袋中,拿著手機走出教室:“嗯,剛剛結束,你的時間卡得剛剛好。”
“我就在校門口,陸老師想不想一起吃個晚飯?”顏倦問。
時間掐得這么準,說他不是特地來的陸策也不會相信,忙了這么多天,上一次見面還是一起飆車那天,陸策看了一眼時間,往辦公室走:“等下班主任要開一個短會,我可能要晚一點。”
車窗被人敲了敲,錢樂彎著腰往車里看,顏倦降下車窗,伸手示意他先閉嘴:“沒事,我等你。”
李校長開會擅長短話長說,陸策不忍心他在車上等太久,想了想:“現在辦公室沒什么人,要是不介意的話你到辦公室等?”
顏倦自然是一點意見也沒有,當即鎖門下了車,他讀書的時候沒少去辦公室,自然知道在什么位置。
掛斷電話,錢樂一臉求表揚:“顏老板,怎么樣,我這次給你提供的情報給力不?我看你可是直接約成了一頓飯!”
顏倦重重拍了拍他的肩:“非常靠譜!很有當特工的潛質,等高考完我送你一張半醒的超級VIP會員卡。”
“顏…師母萬歲!”錢樂瞬間改口,笑得見牙不見眼。
反正進去也要等,顏倦沒急著走:“你們這次考試成績什么時候出?”
錢樂沒想到顏倦還關心考試的事:“應該就這幾天吧,說是國慶之前要開家長會。”
顏倦點點頭:“再交給你一個重要任務。”
錢樂急忙點頭:“師母您說!”
“明天幫我問問,有沒有人考試成績不好不敢和家里說的,我可以幫忙代開家長會,收費低廉,絕對物超所值。”
錢樂:……
除了高三的班主任要留下開會之外,其他不帶班的任課老師密封好試卷以后就可以離開了,數學辦公室的燈還亮著,顏倦走到門口的時候,一位四十多歲的女老師剛好提著包往外走。
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女老師停下腳步:“請問您找?”
“老師好,我是陸策的朋友,進來等他一會兒。”顏倦規規矩矩回答。
女老師打量著他,顏倦雖然一看就不是正經人,但是認真回答問題的時候又顯得挺乖,他本來年紀又小,看起來還真有幾分人畜無害的意思。
“陸老師在進門右手邊第二張桌子。”女教師好心提醒道。
偌大的辦公室里一個人也沒有,顏倦按照女老師指的位置走過去,陸策的桌面上很整潔,左手邊整齊地摞著一疊卷子和練習冊,右手邊是一個馬克杯。
所有的東西都有條不紊地放在原本該放的位置,確實是陸策的風格。
想到陸策每天就在這個位置上寫教案,批卷子,備課,顏倦頓時覺得這位置看上去特別親切,掏出手機對準一塵不染的桌面拍了幾張照片。
“你是哪個班的?”門口一道有點耳熟的聲音,顏倦一回頭,和賀念來了個四目相對。
看到顏倦,賀念一臉意外:“怎么是你?”
顏倦大大方方地收了手機,靠在陸策桌邊:“賀老師,怎么還沒下班?”
賀念皺了皺眉,方才顏倦的舉動他全看在眼里,他太清楚不過,對著一個空位置拍照,這種行為要么是變態,要么就是喜歡陸策。
顏倦顯然是后者。
想到季紅的話,賀念實在沒辦法像顏倦這樣做到若無其事。
“剛剛有學生問了幾道題,耽誤了一會兒。”
賀念移開目光,進了辦公室把書放在桌上,他沒什么東西要整理,卻不甘心就這樣直接離開。
“賀老師辛苦了。”顏倦直接坐在陸策的位置:“我來接陸老師,不過他要開會,讓我進來等一會兒。”
書皮被賀念捏皺了一點,他艱難地維持平緩的呼吸:“帶高三辛苦,陸策又是一個很負責的人,他一直這樣。”
他似乎是不經意地提起:“以前讀書的時候,我們的老師就說過,陸策以后一定會是一名特別優秀的教師。”
顏倦懂他想表達什么,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賀念又道:“那時候我們才18歲,還太年輕了,一轉眼都十年了。”
“陸老師確實很優秀。”顏倦隨口道。
“那是當然,”賀念笑笑,話鋒一轉,又道:“人生沒有多少個十年的。”
他這邊追人還沒什么進展,前男友倒是跳出來宣示主權了,顏倦抬眼看過來,漫不經心地對上賀念的目光。
“賀老師,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過去終究是過去,未來總會到來。”
賀念放下書,手撐著桌面,和顏倦之間隔著兩張桌子,低頭看著顏倦:“如果過去過不去呢?”
第25章 鬧事
“這段時間大家也都辛苦了,那咱們就說到這兒,今兒回去都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十點,各年級在小會議室說閱卷的事。”李校長喋喋不休了近四十分鐘:“那就這樣,散會。”
大家紛紛拎著本子迅速起身,李校長看了一眼陸策,正要開口叫住他,他已經跟著高三的班主任們一起朝外面走了。
“這個小陸,今天怎么走得這么快。”李校長自顧自地搖搖頭,又笑了:“到底還是年輕人。”
回到辦公室,賀念已經離開了,顏倦自己趴在桌上看手機,壓根沒聽到陸策的腳步聲。
“看什么呢,這么專注。”陸策走到顏倦身邊,把手里的筆記本放在旁邊。
顏倦把杯子端起來,里面是半杯溫水,笑著眨眼睛:“陸老師辛苦了,陸老師喝水。”
“謝謝,餓不餓,晚上想吃什么,我請。”陸策喝了兩口水,把杯子放在桌上。
手機的APP上顯示著附近一家涮羊肉店,顏倦把手機遞過來:“聽說陸老師在首都讀書的時候喜歡吃涮羊肉,這家怎么樣,據說味道挺正宗的。”
陸策低頭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顏倦:“剛剛看到賀念了?”
顏倦沒否認:“嗯,賀老師和我聊了很多你們之前的事。”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盯著陸策的反應。陸策臉色淡淡的,在提到賀念的時候,并沒有多余的表情:“他說什么了?”
顏倦不動聲色地看著他,陸策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怕他誤會了什么,說一些不該說的。”
“沒說什么不該說的,”顏倦站起身:“這不剛好還給了我一個投其所好的機會嗎?”
顏倦不想提起什么事的時候,臉上總不會讓人看出他的心思,陸策看了他一會兒,笑笑:“好,走吧。”
兩人都開了車過來,顏倦把車停進學校,跟著陸策一起上了他的車。
“這個一直放在車上,想著什么時候正好碰到你就拿給你。”陸策拉開副駕前的置物箱,從里面拿出一包花生,順手放在顏倦的腿上。
顏倦低頭拿起那包花生,翻來覆去地看了幾眼,陸策察覺到他的舉動:“劉樂的母親帶給你的,說是自己家炒的。”
“這種花生,用這樣的包裝,拿到市場怕是都沒人買。”顏倦打開封口,拿出幾顆:“要是放在‘半醒’,和其他的堅果放在一起,至少要68一份。”
前面的車道變少,車流慢慢匯入,車速也跟著慢了下來,陸策看了他一眼,顏倦攤開掌心,遞過來幾顆飽滿的花生仁。
陸策拿了兩顆,顏倦把剩下的放進嘴里:“一個人的位置有時候會決定他的價值,劉樂進了一中,肯定會和之前特別不一樣,陸老師,是你給了他這樣的機會。”
“是我們。”陸策被他這七拐八拐的話題逗笑了,問:“那你覺得我們是什么。”
生物課從沒及格過的顏倦愣了一下:“種,種子?”
這個問題本身就是陸策為了逗他才隨口問的,聽到他這個答案,忍不住笑了幾聲。
顏倦選的店味道很正宗,兩人邊吃邊聊,從店里出來才發現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
上了車,陸策原本打算直接開回家,誰知顏倦說要去一趟“半醒”。
這段時間店里生意好,不提前預訂根本不可能有位置,錢賺了不少,顏倦的心情自然就好,一連搞了幾天的活動。
“我有一個朋友,修言也認識,前幾天一起吃飯的時候還說想認識一下你。”陸策提到那天段昱白的話。
顏倦低頭回了一條消息,鎖了屏轉頭看過來:“陸老師的朋友想認識我?那當然歡迎了,有機會把他帶過去。”
段昱白當時說的情真意切的,陸策也拒絕:“那就等國慶吧,國慶有三天假期。”
提到國慶,顏倦又想起趙爺爺家的婚禮,順嘴提了一句,沒想到陸策還記得,問是哪一天。
外面下雨,九廊橋附近的車比平時還多,車子堵在路中間十來分鐘也沒有挪動一米,陸策實在沒辦法,把車靠邊停下。
“一號,你要是有時間就去,沒時間就算了。”顏倦松了安全帶,把那包花生封了口拿在手上。
“有空,答應了老爺子的,到時候一起去。”陸策回手從后座上拿了一把黑色的雨傘:“不過二號我要回來,三號家里有一個壽宴。”
顏倦接過雨傘:“壽宴?”
“對,爺爺八十大壽,家里想為老爺子辦一場壽宴熱鬧熱鬧。”陸策無奈地笑:“最近事情多,還沒來得及訂酒店。”
顏倦想了想,拿出手機給陸策發了個定位,是洛城赫赫有名的蓉匯酒樓。
“這是我爸爸名下的酒店,陸老師有時間看一下,如果覺得可以的話把人數發給我,其他的我幫你搞定。”
想要在蓉匯預訂到宴會廳只要需要提前一個月,這后門開的有點大了,陸策笑了:“太添麻煩了。”
“不麻煩,我會告訴經理,不會給陸老師打折的。”顏倦笑道:“那我先下車了,定下來早點通知我。”
熱鬧的街道上,整排整排的車尾燈把路面照得通紅,雨刮器有節奏地把車窗上的雨水刮掉,又重新模糊起來。
陸策看著顏倦撐著自己的那把黑色雨傘,他明明穿得很簡單,但是在人群中又顯得特別惹眼。
直到顏倦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陸策才發覺自己坐在這兒,已經盯著他的身影看了半天。
即使外面下著雨也絲毫阻擋不了顧客來“半醒”的熱情,顏倦收了雨傘抖了抖,站在門口的服務生立刻走過來。
“倦哥,外面雨這么大你還過來?”服務生一邊問一邊伸手去接顏倦手中的雨傘。
顏倦把傘遞給他:“這把傘是我借的,可別放丟了。”
服務生低頭借著并不明亮的光看了一眼雨傘:“這不就是最普通那種嘛,丟了咱再賠一把。”
顏倦白了他一眼:“都和你說了,這是我借的,無價。”
看著一臉驕傲的樣,服務生秒懂了,正要調侃兩句,一道突兀的玻璃酒瓶砸碎的聲音從偏卡處傳來。
“怎么了?”顏倦往那頭看了一眼:“叫兩個人過去看看。”
服務生立刻轉身去叫安保,顏倦徑直朝那頭走過去。
卡座坐了四五個男人,其中一個站在旁邊,像拎小雞似的拽著一個瘦弱的服務生。
顏倦認出這是上個月來招進來的服務生,叫小來。
看到顏倦走過來,坐在中間的薛野笑笑,看過來。
“我剛過來,還沒看到薛少在這兒呢,”顏倦走過去,看了一眼小來,皺眉訓斥道:“去招呼那邊的客人。”
小來驚恐地看著薛野,薛野翹著二郎腿看過來:“顏老板,讓他陪我喝杯酒不過分吧。”
顏倦瞥了一眼小來投來的求助的目光,笑道:“可是我看他并不愿意,這兒只喝素酒,這是'半醒'的規矩。”
薛野哼笑著站起身,繞到顏倦身邊:“是嗎?不如顏老板問問他,死皮賴臉非要爬上老子的床,現在連喝個酒都不愿意了?”
顏倦皺眉看著小來:“有這回事嗎?”
小來嚇得臉色慘白,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來一句話。
“半醒”不允許陪酒,更不允許服務生私下主動和顧客有任何來往,這是入職的時候明確規定的,顏倦眸色一深,看著小來。
薛野的目光始終落在顏倦身上,心里不由得感嘆這位顏老板果然名不虛傳,他見過那么多美人,卻沒有誰能比得上顏倦這般模樣。
“薛少,小來再怎么說也是我這兒的人。”顏倦的目光掃向旁邊看熱鬧的人群:“不如這樣,就當薛少給我個面子,今天的事就算了。”
沒有人敢不把顏家放在眼里,薛野當然也懂這個道理,不想和顏倦過不去,他站起身繞到顏倦身邊。
“行啊,既然顏老板這么說了,我哪有不給你面子的道理。”
薛野俯身拿起桌上的酒瓶,全部倒進旁邊的空杯子里,遞給顏倦。
“顏老板,我給你這個面子,你也不能不給我面子是吧?”他挨近顏倦耳邊,“我這么多朋友在這兒,不喝杯酒說不過去吧?”
他手中拿的不是普通的高腳杯,而是店里用來放冰塊用的大玻璃杯,淡色的酒水在燈光下泛著光,顏倦自然認得,這是一瓶高度數的烈酒。
這哪兒是喝杯酒,今天喝了這杯,不搭進去半條命是不可能的,顏倦臉色微沉。
幾名黑衣保鏢走過來,為首的低聲叫了句“倦哥”,卡座原本坐著的薛野的朋友也都站了起來,這頭劍拔弩張的氣勢吸引了不少目光。
顏倦招招手,服務生立刻送過來一個小酒杯,他把杯中的酒倒進小酒杯,仰頭連喝三杯。
“薛少,我敬你三杯,”顏倦道:“只三杯。”
薛野倒吞了口口水,顏倦手中由他倒滿了的酒杯只剩下一小半。
再喝下去,誰也別想好過,薛野讓了一步:“好,今天的事到此為止,走吧。”
“啪”的一聲脆響,顏倦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
第26章 接吻
小來背上全是冷汗,看到薛野頭也不回地出了門,才后怕地松了一口氣。
顏倦坐在沙發上,一名服務生急忙拿了一顆解酒藥過來,小來接過藥,單膝著地,跪在顏倦腳邊,小心翼翼地把藥遞過去。
“倦哥,你快吃顆藥。”
顏倦這三杯酒喝得急,度數又高,胃里不太舒服,幸好剛剛吃了晚飯,不然此時準得吐出來。
他接過水杯吃了藥,靠在沙發上,半闔著眼看著面前的小來:“明天讓財務結算工資,然后滾。”
小來知道自己違反規定在先,他甚至沒敢奢望過顏倦會替他擺平,不敢反駁,小聲道歉:“對不起倦哥,我給你惹麻煩了。”
顏小少爺要面子,覺得自己頭暈腦脹難受得不行,但是店里這么多人,堅決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抿了一口水,強撐著站起身。
小來見狀急忙跟著站起來,扶著顏倦的胳膊,怕他摔倒。
“嘖,”顏倦眼尾泛著紅,不耐煩地一把甩開他的手:“我進去休息一會兒。”
顏倦從小被顏銘朗帶著出席各種酒會,酒量并不差,但誰一口氣喝這么多烈酒身體也受不了,走進后面的休息室,顏倦覺得自己渾身都難受。
喝多了膽子就會變大,喝多了也會開始思念,顏倦從牛仔褲里摸出手機,躺在沙發上,瞇著眼撥了陸策的號碼。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陸策剛洗了澡,走進書房才看到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個不停,一接起,對面好半天沒說話。
陸策叫了幾聲顏倦的名字,過了一會兒,才傳來一聲迷迷糊糊的回應。
“陸老師,”顏倦的聲音一聽就是醉了,比平時聽起來更加慵懶:“你到家了嗎?”
陸策坐在桌邊:“喝酒了?”
“嗯,我好可憐,被人灌酒。”顏倦的聲音又小又輕,捂著胃躺在沙發上:“我難受。”
書房的落地窗被雨水一遍遍沖刷,陸策轉頭看了一眼窗外:“現在在店里?”
顏倦哼哼唧唧地應了一聲。
陸策起身走出書房,順手拎了一件外套:“在店里等我,我過來接你。”
顏倦曲起一條腿蹬在沙發上,迷糊著快要睡著了,隱約聽到陸策的聲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回答了沒有,把電話扔在一邊。
“半醒”內仍然是震耳欲聾的音樂,陸策鎖了車,撐傘走過來。他這張臉并不難記住,站在門口的服務生還記得上次這位和顏老板一起坐在卡座喝可樂的帥氣男人,急忙走過去。
“您好,您是來找倦哥?”
陸策收了傘:“我過來接他。”
服務生“啊”了一聲:“他在后面休息室,我帶您過去。”
后面的走廊很安靜,服務生帶著陸策穿過去,停在一扇門前,敲了敲門沒等里面的人回應,伸手推開門。
顏倦躺在沙發上,胳膊抬起擋著眼睛,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他旁邊蹲著一個穿著服務生衣服的男生,聽到動靜,立馬站起身,慌亂地看過來。
陸策冷眼看著他,開門的瞬間他放在顏倦臉側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沒有逃過陸策的眼睛。
“倦哥今晚喝了不少,您帶他回去吧。”服務生站在陸策身邊小聲說。
“謝謝。”陸策道了謝走到沙發邊,小來急忙讓出一個位置,側身站在一旁。
顏倦沒睡著,眉頭皺著,臉色也不算好,陸策蹲下身,低聲道:“顏倦,我過來接你。”
聽到陸策的聲音,顏倦放下手臂,睜開眼,很乖巧地“哦”了一聲,坐起身,捂著頭抱怨:“陸老師,我頭好痛。”
身邊的小來趕緊開口:“倦哥已經吃過解酒藥了。”
陸策并未理會他的話,放低聲音問:“能走嗎?”
“能。”顏倦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以非常夸張的S形走位往窗邊走。
陸策哭笑不得,抓著他的手腕:“好了,不走了。”
他說完半蹲在顏倦面前:“上來,外面在下雨,車停的遠,我背你。”
陸策洗了澡已經換了一套衣服,顏倦盯著面前寬厚的背,一秒也沒有猶豫地趴了上去。
外面下著雨,服務生見狀立刻替兩人撐著傘,一直送到車上。
陸策把顏倦放在副駕,俯身替他系好安全帶。
“謝謝,傘你拿回去吧。”陸策關了副駕的門,又問:“他說自己被人灌酒?”
“啊,也不算,都是小來,就是剛才休息室里那個男生。”服務生一五一十地把剛剛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陸策淡淡點點頭:“顏倦很照顧他?”
“哪兒啊,來的時候說是鄉下過來的,給自己說的那個凄慘,倦哥覺得他挺可憐才留下的,搞了半天,就是覺得這兒能釣到金龜婿!”
服務生不滿地翻了個白眼:“剛倦哥已經讓他明天就滾蛋了。”
“好,我們先走了。”陸策繞到駕駛位,顏倦閉著眼靠在座位上,頭斜枕著車窗,一看就很不舒服,陸策把外套搭在他身上,啟動了車子。
陸策開車很穩,擔心顏倦暈車,車子開得很慢,他醉成這樣不可能把他一個人送回家,停好車,陸策扶著顏倦,直接按了17樓。
“回家了嗎?”顏倦半睜著眼,迷茫地盯著眼睛看著不斷變化的數字,拖著聲音問。
陸策扶著他站直:“你一個人回家不行,先去我那兒。”
酒勁徹底上了頭,顏倦醉了,聞言大力點點頭:“好的陸老師!”
顏倦很少有喝醉的時候,他的防備心很強,就算是醉了也能撐著到家,不會讓外人看出端倪。
靠在陸策的身邊,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發水的味道,顏倦覺得心安,于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備,整個人軟綿綿地往他身上倒。
電梯抵達17層,緊鄰的兩個電梯同時打開,顏倦身材偏瘦,被陸策毫不費力地半抱在懷中,和旁邊電梯里的李建國以及他太太陳靜同時邁出來。
李建國剛陪著陳靜去超市購物回來,手里一左一右提著兩個超大型購物袋,目瞪口呆地看著堪稱“親密無間”的兩人:“你,你們這是…”
這兩個人什么時候這么熟悉了?
顏倦靠在陸策懷里,費力地睜開眼,看到李建國,皺著眉往陸策懷中鉆了鉆,小聲問:“這個老頭是誰呀?”
李建國:……
“李校長,顏倦喝多了,我先帶他進去了。”陸策朝陳靜點點頭。
李建國皺著眉愣愣地看著陸策輸了密碼,扶著顏倦進了門,好幾秒鐘才扭頭盯著已經關了的門:“他說我是老頭?”
陳靜懶得搭理他:“不然叫你年輕小伙?”
“先坐一會兒,我去幫你熱一杯牛奶。”陸策把顏倦安頓在沙發上,起身進了廚房。
身后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緊接著“砰”的一聲,陸策一轉頭,顏倦的額頭撞在廚房的玻璃拉門上,雙手捂著頭蹲在門口。
陸策放下水杯急忙走過去,蹲下身拉下他的手:“撞到哪兒了?別捂著,我看看。”
兩人挨得很近,顏倦放下手,眼睛紅紅地盯著陸策。
陸策的目光專注地檢查顏倦的額頭,他的眸色很深,這樣的距離冷硬的五官完全放大,顏倦像一只貪婪的盯著魚的貓,視線描摹著他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嘴唇上。
“等下冷敷…”
話音未落,嘴唇上驀然被堵住,帶著酒氣的唇結結實實地吻了上來。
顏倦沒有接吻的經驗,毫無章法地貼過來,他半醉半醒,清醒的時候不敢做的事,醉了就沒了顧忌。
陸策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時間好像都靜止在了這一刻,只有廚房的小奶鍋發出“咕嘟”聲。
顏倦醉了,但是他沒有,陸策的手還扶著顏倦的肩,短短的幾秒鐘,他手上微微使力,推開顏倦。
顏倦被推開也沒有太大的反應,眨巴著眼睛還看著陸策。
“去那邊坐著。”陸策面上風平浪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顏倦嘟起嘴,不開心地“哦”了一聲,張開手臂:“可是我頭暈,我站不起來。”
陸策無奈地嘆了口氣,站起身拉著顏倦的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喝醉了的人沒有道理可講,陸策把牛奶倒進杯子里,唇邊沾染著淡淡的酒氣,他很少喝酒,卻意外地并不反感。
不反感這樣的酒氣,也不反感剛剛顏倦的舉動。
照顧顏倦喝了牛奶,幫他簡單洗漱完,陸策隱約體會到了帶孩子的疲憊。把他安頓在客臥,陸策看了一會兒書,關了燈從書房剛走出來,客臥的門就打開了。
顏倦光著腳靠在門口,因為醉酒的關系,臉色有點蒼白,有氣無力地叫了陸策一聲。
“陸老師,我頭疼。”這話倒不是假的,躺下沒一會兒,顏倦就覺得頭疼欲裂。
陸策走過去,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皺眉:“有點熱,去床上躺著,我拿體溫計過來。”
這幾天氣溫降得快,顏倦有點低燒,他才喝了酒,陸策不敢隨便給他吃藥,只能哄著喂了兩杯水。
“晚上不舒服就叫我,”陸策坐在床邊,替顏倦把被子蓋好。
顏倦看上去無精打采的,一副可憐樣,故技重施:“陸老師,我晚上一個人睡會不會發高燒?我好像覺得有點冷。”
第27章 沒走心也沒走腎
這話聽起來倒是挺耳熟,然而說話的人明顯比上一次更得寸進尺了,陸策低頭看著顏倦的可憐樣,哭笑不得,用手背又貼了一下他的額頭。
“如果不介意的話去主臥睡吧,”陸策道:“主臥床大,睡著舒服點,我也方便照顧你。”
顏倦心里噼里啪啦放煙花,矜持道:“我不介意。”
主臥是一張兩米的雙人床,淺灰色的床上用品質地精良,就連顏倦這種屁事兒巨多的人都覺得舒服,乖乖地躺在一側。
兩人現在關系沒那么親密,一人蓋了一床被子,顏倦身上實在不舒服,卷著被子像一只蠶蛹似的,很快就迷糊著睡著了。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月亮不知道什么時候露出了云彩,月光從窗外照進來,陸策平躺著,聽到身邊逐漸均勻下來的呼吸,側過頭看著顏倦。
他睡著的時候特別乖,側身朝著陸策這邊,裹得很嚴實。
陸策想起剛剛在廚房門口的那個吻,還有顏倦突然湊近時眼底閃過的一抹狡黠。
他到底醉了沒有,陸策一直沒想明白。
和顏倦接觸的時間不長不短,談不上有多了解對方,陸策對他的印象不錯,就像和段昱白說的,的確覺得他性格很可愛。
他不能說自己還沒忘了賀念,一段感情的結束有時候并不需要刻意遺忘,已經存在過的,說忘了是騙人的。
但是他也確實沒想過這么快開始下一段感情,陸策閉上眼,想到在休息室里,小來的手眷戀地貼著顏倦的臉,他扭過頭來看向門口的時候眼底還帶著沒有徹底收盡的愛慕。
如果當時他沒去,那么休息室里的兩個人會不會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什么進一步親密的舉動,顏倦是不是也會主動親小來?
就像親他一樣。
只不過是一個酒醉以后的無心之舉,沒走心沒走腎,更和對象是誰無關。
考完試第二天上午學生放假,李校長接了一杯開水,在走廊正好碰到了提前一會兒到會議室的陸策。
昨晚要不是陳靜攔著,他準得去敲陸策家的門。
“昨晚顏倦怎么回事?”李校長憋了一晚上:“那臭小子還能喝醉?”
“嗯,晚上發燒,折騰了一夜。”陸策難得地端了杯美式提神:“今天早上還沒退。”
“他讀書的時候身體就不怎么好,所以家里把他寵得跟眼珠子似的。”
時間還有一會兒,會議室里不如外面涼快,兩人站在走廊聊了一會兒,裴修言也過來了。
“誰跟眼珠子似的?”裴修言笑著接口。
李校長嚼了兩顆枸杞:“顏倦唄,昨天我正好在樓里碰到他和陸策。”
裴修言意味深長地看著陸策:“哦?你們倆?”
陸策解釋道:“他喝醉了,我去店里接他。”
“哦!挺難得的,”裴修言笑笑:“顏倦喝醉的時候不多,就算是過了量別人基本也看不出來。”
李校長“嗬”了一聲:“連我都看出來了!跟個貼貼紙似的,像是有人用502把他黏在陸策身上了一樣。”
這形容,一句話說出來,三個人都笑了。
“顏倦以前被顏叔叔帶著參加酒會,大家想巴結顏叔叔,無奈他是個妻管嚴不怎么喝酒,所以那些人就一杯一杯敬顏倦。”
裴修言靠在走廊的欄桿上:“他喝了不少,還能堅持兩個小時,面不改色地陪顏叔叔離場。”
對于這樣的說辭,李校長是堅決不會相信,畢竟那小崽子昨晚還說自己是老頭!
雖然昨晚吃了解酒藥,但是發燒的緣故導致顏倦頭疼欲裂,渾身沒力氣,被一陣熟悉的鈴聲吵醒,睜開眼盯著陌生的頂燈反應了半天,才分辨出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他的手機被陸策放在床邊的矮柜上,兩人的手機型號相同,昨晚已經被陸策充滿了電。
“喂?”顏倦的嗓子啞了,一開口就咳嗽了兩聲,喉嚨生疼。
聽到他的聲音,陸策皺了皺眉:“還沒睡醒嗎?”
“嗯,”顏倦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把陸策的被子拖過來蒙住頭:“你上班了嗎?”
陸策拿著卷子往辦公室走:“剛剛開完會,早餐在廚房,自己熱一下。”
賀念走在陸策身后,隱約聽到他在打電話,快走了兩步,聽陸策問:“身上還難受嗎?”
他這句話問的很自然,對面像是一個和他特別熟悉的人,幾乎不用猜,賀念已經本能地想到了對面是誰。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下意識想跟上陸策的步伐,聽聽對方的人怎么回答。
陸策走進辦公室,把卷子放在桌上,賀念路過桌邊時刻意放慢了速度,不知道電話里說了什么,陸策嘆了口氣:“先起床吃點東西,如果還是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
掛斷電話,顏倦翻了個身,瞇著眼睛翻了翻微信,財務發來消息說已經給小來結算了工資,還有小來發來的幾條微信語音,他懶得點開,用腿夾住被子又睡了過去。
陸策中午吃過午飯又給顏倦發了兩條微信,都沒收到回復,以為他在午休,也沒有在意。
由于要在國慶前開家長會,所以這次批改卷子的時間很緊張,晚自習結束以后,陸策把卷子帶回了家。
輸了密碼,家中很安靜,要不是臥室的門還維持著半開半關的狀態,陸策一定會懷疑顏倦和上次一樣一聲不吭地走了。
客廳的燈照進臥室,顏倦摸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艱難地掀開被子下床。
淡淡的飯香味飄過來,睡了一整天,顏倦的精神好了不少,走到廚房門口,頓時覺得餓了。
聽到動靜,陸策舀了粥出來放在桌上,回頭看了他一眼,無奈道:“眼睛都睡腫了,一天沒吃東西?”
顏倦餓得沒力氣,跟在陸策身后坐在餐桌邊:“嗯,好餓。”
“吃點東西,”陸策拿了筷子放在一旁:“剛剛用體溫槍給你測了一下,應該是不怎么燒了,還有哪兒覺得不舒服嗎?”
顏倦低頭吃了一口粥,搖頭:“沒有了,就是覺得好困。”
陸策生活很規律,晚飯在食堂吃過了,坐在桌邊純粹是陪著顏倦。
他看著顏倦右手拿著筷子,左手撐在桌邊,身體又以緩慢的速度往下滑,知道他還是沒精神。
“待會兒吃過就去休息,想在客廳坐一會兒也行。”陸策道。
顏倦抬眼看過來:“你呢?”
陸策指了指門口架子上的一疊卷子:“我今晚要批卷子,可能有點晚。”
“我能幫你嗎?”顏倦來了點精神:“如果是選擇題我還是看得懂的。”
摸底考的卷子提前一周就準備好了,凝結了年級老師們的心血,每一道題都針對高考的重要知識點,答案陸策早就背下來了。批改選擇題根本不會耗費多少時間。
與其說是幫陸策,倒不如說是顏倦自己感興趣,陸策看他難得有了點笑臉,沒拒絕,等他吃了飯,兩人一前一后進了書房。
只要是當過學生,都對幫老師批改卷子有濃厚的興趣,只可惜顏倦成績差,也沒有老師會找他幫忙核分。
好不容易逮到機會,顏倦鄭重其事地接過陸策遞過來的紅筆,真心實意地道了聲謝。
——
溫情住了兩天院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溫橙早就見怪不怪,背著書包去醫院辦了出院手續,刷卡的時候果不其然,溫情又往里面打了幾萬塊錢。
這幾天氣溫變化太大,除了顏倦,溫橙也感冒了,晚上被裴修言沒收了練習冊,蓋著小薄毯蜷在沙發上,兩手捧著姜湯小口小口地抿。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亮了一下,顯示有人申請添加他微信好友,溫橙點開看了看,對方的頭像是一個罐裝的旺仔牛奶盒子,備注只有兩個字:顏倦。
溫橙有點疑惑,看了一眼坐在沙發另一側低頭批改卷子的裴修言,忍著好奇沒問,點了同意。
書房的門開著,顏倦坐在桌邊,探頭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陸策去洗澡了,聽不到他這邊的動靜。
顏倦發微信最不愛打字,點開語音小聲發了一條。
溫橙戴上耳機,點開播放,里面傳來顏倦鬼鬼祟祟的聲音。
“乖寶寶,幾號開家長會?”
家長會對于溫橙來說幾號都不重要,即便他的成績每次都是班級第一名,也沒人來給他開家長會。
溫橙想了想,打字【30號】。
顏倦看了回復,又壓低聲音:“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對面很快回了一個頭頂問號的小豬表情包。
裴修言一目十行地掃完一篇作文,紅筆瀟灑地勾了個分數,一抬頭就看到溫橙盯著手機屏幕發呆。
“怎么了?”裴修言出聲問。
溫橙表情復雜地看過來,摘下耳機,猶豫了一下,把手機遞過來。
“顏倦?”裴修言低頭看了一眼,按了五分鐘以前才收到的那條語音。
【我能不能扮演你的家長,幫你開家長會。】
為了表現出自己迫切的心情,還特地下載了個剛剛溫橙用的同款表情包——一只鼻涕眼淚流一臉,正在下跪的豬。
◇ 第28章 家長會
“他為什么要替我開家長會?”為了這事還特地加個好友,溫橙很是不解。
裴修言好笑地撐著額頭:“他在追你們陸老師,應該是想找更多的接觸機會。”
溫橙“啊?”了一聲,頭枕在沙發邊,一臉苦惱:“那我要不要答應呢?如果陸老師看到顏老板冒充我的家長去開家長會,他會不會批評我?”
從來沒有被老師批評過的溫橙有點擔心,皺著眉求助地盯著裴修言,等著他給意見。
暑假期間好不容易被養出來的一點肉,這兩天照顧溫情全功虧一簣,裴修言幫他把垂到地上的薄毯拿起來,笑道:“憑我對陸老師的了解,他不會批評你。”
溫橙半信半疑,又覺得裴老師是不會騙他的,于是給顏倦回了個小豬伸手比“OK”的表情。
陸策洗了碗,端了兩杯溫水進來,顏倦枕在手臂上,剛剛的好奇心已經沒了,現在一眨眼睛,滿腦子都是ABCD。
“累了?”陸策把水放在桌上。
顏倦坐起身,嘆了口氣:“我一看到卷子就犯困的毛病怕是絕癥,治不好了。”
陸策低低地笑了兩聲,靠在桌邊低頭看著顏倦:“李校長今天說你以前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打哈欠。”
學渣本渣并不介意李校長揭了自己的底,意味深長地盯著陸策的眼睛:“倒也不是看到所有老師都會這樣。”
陸策和他對視了一會兒,伸手蓋住卷面:“行了,累了就趕緊去睡,剩下的我來。”
顏倦確實不想改了,放下筆喝了兩口水:“陸老師,我能不能拍張照片發個朋友圈?”
這種要求也就顏倦能提了,陸策沒拒絕,站在一旁看著顏倦對著正在批改的選擇題拍了兩張照。
顏倦的被子還放在主臥,陸策并沒有提讓他搬回客臥的事,顏倦自然也并不會蠢到主動開口問,兩人都很默契地默認了今晚仍然睡在一張床上的事實。
簡單洗漱以后,顏倦躺在床上,發了一條朋友圈,夾著被子睡著了。
顏小少爺自己睡得十分香甜,渾然不知那條朋友圈已經收獲了無數個贊和評論。
【沈奕:什么情況?你挾持了李校長?】
【齊煊:說好一起當學渣到白頭,你怎么偷偷焗了油?@裴修言,快來解釋一下!】
【裴修言:四個字,你情我愿。】
【李校長:顏倦!是誰給了你誤人子弟的資格!】
……
陸策走得早,顏倦睡醒以后已經九點過了,廚房里溫著粥,顏倦自己舀了半碗,一邊吃一邊難得耐心地把近一百條回復都看了一遍。
陸策沒有評論,只在凌晨睡前給他點了個贊。
吃過飯,顏倦簡單收拾了一下起身回了樓上,反正只有一層,懶得等電梯,索性從安全通道爬樓梯上去。
剛一推開安全通道的門,就看到18C門口站著一對中年男女。
“是這兒吧?”女人嬌氣萬分,手挽著男人的手臂,嫌棄地看了一眼花架上的花:“沒事兒養這么多草干什么。”
男人打量著走廊的布局:“環境倒是不錯。”
“爸,媽?”顏倦走過去:“你們怎么過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許芙蓉一扭頭,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從哪兒冒出來的?爬樓梯?”
顏倦走過去輸了密碼:“沒有,我去鄰居家了,先進來。”
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純中式風格裝修震驚了顏銘朗:“你住這兒?顏家老宅的裝修都比你這兒時尚!”
許芙蓉假模假式地擦了擦眼角:“是不是酒吧最近經營有困難了?”
她說著轉頭打了顏銘朗一巴掌:“看看你兒子住的什么地方!看看這客廳,轉身都費勁!”
顏銘朗這輩子就沒住過這么小的房子,站在門口一步也不想往里面走,覺得快窒息了。
顏倦哭笑不得地推開窗,顏銘朗總算覺得能透過氣了,坐在沙發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比他辦公室還小的房子。
“這房子是我租的。”顏倦一開口再次刷新了二老的認知:“我最近在追住在我樓下的一位鄰居。”
顏銘朗的關注點瞬間跑偏:“他的房子也這么小?”
顏家一向民主,對顏倦從沒有過娶妻生子的硬性要求,在顏倦意識到自己的取向以后,也并沒有瞞著家里。
“他叫陸策,是洛城一中的數學老師。”顏倦三言兩語簡單解釋,并且補充:“他的房子沒這么小。”
許芙蓉恍然大悟:“所以你昨天朋友圈里發的照片是在幫他改卷子?”
顏倦點點頭:“是的。”
顏銘朗和兒子一樣,讀書不行,即便身價數十億,卻最崇拜成績好的人,聽說自己兒子正在追求一位老師,頓時覺得自己文化水平太低了。
“現在你們到什么階段了?”許芙蓉關切問:“我兒子真是出息了,知道喜歡老師了!老師好,工作穩定,人肯定也有責任心,長什么樣,有照片嗎?”
“八字還沒一撇呢。”顏倦靠在沙發上:“等確定了關系帶回來給你們認識。”
許芙蓉已經提前激動了起來:“那你什么時候要帶回來了提前給媽媽說,媽媽還要做兩套新裙子。”
她越說越開心:“國慶回去參加趙爺爺家的婚禮,媽媽提前準備了兩身旗袍,到時候你看看。”
提到婚禮,顏倦順口告訴二老陸策也會去參加婚禮的事,以及更順便地提到三號要預留宴會廳,給陸爺爺過壽宴。
“沒問題!”顏銘朗一拍巴掌:“所有的事全包在我身上!”
文化沒有,錢他是有的,務必在這方面給兒子最大的支持。
顏倦深知顏銘朗的性格,急忙拒絕:“不用麻煩了爸,這些還是要尊重陸家的意思,你能把宴會廳給我留出來已經很給力了。”
許芙蓉保養得當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兒子說得對!喜歡上老師就是不一樣,都知道替別人考慮了!”
顏銘朗只能不甘心地偃旗息鼓。
一中的家長會定在30號下午六點,溫橙毫無疑問又是班級第一名,然而這次考試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一向水平處于中游的七班綜合成績竟然排到了第二。
就連錢樂這種班級倒數在年級的排名都提高了七十多名,嘴差點笑歪。
顏倦提前了半個小時到了學校門口,平時門口學生就多,今天又加上家長,顯得擁堵不堪,交警不允許停車,他只能把車停到了對面的商場里。
學校管的嚴,要拿家長會的通知單才能入內,溫橙站在校門口旁邊的一棵大樹下,著急地伸著頭到處看。
“乖寶寶。”顏倦走過去,順手把手里的奶茶遞給他:“熱不熱,給你買的。”
顏倦今天穿了一條黑色牛仔褲,上面是一件偏休閑款的白色絲綢襯衫,正式不足性感有余,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這是精心搭配的。
溫橙接過奶茶,雖然還是不怎么認可這個人,但是不得不承認,從長相上看,顏倦的確和陸老師特別般配。
門口的保安接過通知單看都沒看,狐疑道:“你這是給誰開家長會?”
顏倦笑瞇瞇地拉著溫橙:“我們家弟弟,班級第一名。”
保安認得溫橙,在得到了后者的確認以后,揮揮手放兩人進了門。
高三的家長心情都很迫切,開學的第一次摸底考,成績更是備受矚目,不少家長早早就到了學校,為的就是能多和班主任說上幾句話。
作為高三才帶七班的班主任,家長們只在自家孩子口中聽說過陸老師的名字,這還是頭一次見到,所以熱情度比別的班級都要高。
顏倦剛剛上了樓,遠遠就看到七班門口站了不少家長。
陸策站在講臺上,單手撐著講桌,身邊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不少家長,微微低著頭,耐心地回答身邊一位媽媽的問題。
“我是真沒想到這陸老師這么厲害!”門口一位家長正眉飛色舞地對另一位家長夸道:“我女兒這次數學比高二期末高了將近十分!”
“可不是嘛!”第二個家長瞄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我還想找陸老師給我們文文補補課呢,這年頭錢都不是問題,關鍵找不到好老師。”
第一個家長又道:“我們暑假找了個家教,一小時600塊!如果陸老師肯帶的話,800我也認了!”
“不過我聽說這位陸老師家境不錯,你知道他父親是誰嗎?”第二個家長早就打聽清楚了,捂著嘴:“是省醫院副院長陸岐,人家不差錢,就怕給多少也不帶啊!”
顏倦站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兩個家長的聊天,轉頭對溫橙揚了揚眉:“陸老師可真厲害!”
溫橙動了動唇,看顏倦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一時之間沒找到合適的話來,低頭猛吸了一口奶茶。
“我坐在第一排,”溫橙給顏倦指自己的座位:“就是正對著講臺下面。”
“好座位,”顏倦對這個位置十分滿意:“不愧是裴修言的乖寶寶。”
身邊的溫橙被一口珍珠嗆住,漲紅著臉爆發出一陣咳嗽聲。
◇ 第29章 四人同行
李校長有特殊的癖好,覺得學校也要擁有自己的“企業文化”,家長會的時候所有的老師都要穿統一定制的T恤——一件白色短袖,胸口處印著夸張的“洛城一中”四個大字。
然而即便是這種由李校長親手設計的“色彩鮮艷”的款式,穿在陸策身上也依然好看。
顏倦當然也有很多問題想找陸策,但是這些問題沒一個是其他家長能聽的,所以干脆和溫橙站在走廊的窗戶邊,一直等家長們都差不多坐下了才進去。
圍在旁邊的家長們都散了,陸策難得地抽出點功夫喝了一口水,目光一轉,詫異地落在門口的顏倦身上。
顏倦臉上帶著笑,迎著陸策的目光走進來,他本來就比陸策矮,站在講臺下面要仰著頭。
“陸老師好,”顏倦揚了揚在校門口臨時買的筆記本和通知單:“我是來給溫橙開家長會的。”
一直站在門口的溫橙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嚇得立馬縮了縮脖子,生怕陸老師發火。
陸策看了一眼門口,目光中多了幾分無奈:“那就快坐下。”
這是顏倦第一次看工作中的陸策,他站在講臺上,頂著五十多雙家長的眼睛,就像承載著無數的希望,面色溫和,收放自如。
陸策先是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太虛的雞湯沒必要說,直接進入了正題,挨個點評每名學生的學習情況和優缺點。
“溫橙。”陸策低頭看了一眼成績單,又下意識看了看顏倦。
顏倦左手撐著下巴,右手相當認真地在筆記本上涂涂畫畫,聞言抬眼和陸策對視。
裴修言抱臂站在最后一排,溫橙的學習情況根本用不著顏倦記,他也聽不懂,但是仍然做出一副虛心聽講的模樣。
李校長穿著和陸策一樣的白色T恤,背著手在走廊里挨個班級巡視了一圈,經過后門的時候正好聽到陸策正在點評,聽了一會兒心里覺得很是滿意,繞到前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顏倦。
李校長的眼睛瞪得比眼鏡還大,頓時覺得顏倦這臭小子簡直是把他花了不少心思才挖回來的陸老師帶壞了!
又是讓他改作業又是讓他來參加家長會的,這要是個姑娘,下一步是不是就直接談戀愛了!
一場家長會持續了兩個半小時,直到最后一名學生點評完,陸策的嗓子已經有點啞了,環視一圈,笑道:“各位家長如果有什么問題,我們可以現在溝通。”
“陸老師,”一位家長站起身:“您看方不方便請溫橙同學的家長給我們分享一下經驗,我們家這個現在是說不得罵不得的。”
另一個也出聲附和:“我們家那個也是,現在的孩子脾氣比做家長的還大!”
作為班級的常駐第一名,家長們老早就想向溫橙的家長取取經了,無奈兩年了,溫橙的家長硬是沒在家長會上露過面。
家長們的熱情簡直讓人無法拒絕,陸策和裴修言對視了一眼,還沒來得及開口,班里已經爆發出了一陣掌聲。
顏老板沒想到作為學霸家長還能有這種特殊的待遇,好在毫不怯場,見狀把筆放下站起身上課講臺。
陸策笑著讓了個位置,也算是騰出空休息嗓子,順手拿起水杯喝了兩口。
“大家好,我是溫橙的家長。”
顏倦一開口,下面的家長同時安靜了下來。
畢竟誰也不愿意相信,臺上這位看上去比高中生大不了幾歲的男人竟然是溫橙的家長!
“嗯,哥哥。”顏倦又改口道:“我們父母不在身邊,平時都是我們兩個相依為命。”
語文老師裴修言捏了捏鼻梁,不是很認同這個成語。
“我們家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經驗,溫橙乖的要命,從來不需要操心。”
顏倦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每天晚上我都要催他幾遍,早點睡覺,可是他偏要學習,我也沒辦法。”
陸策的目光無奈又帶著幾分縱容,好笑地看著他侃侃而談,發表讓人羨慕嫉妒恨的“經驗”。
顏倦這話說來也不是認真的,可不想替溫橙招黑,一兩分鐘講完就下去了,陸策又回答了幾個家長的問題,直到快九點家長會才結束。
好在家長們也覺得這么晚了,聽著陸策稍顯沙啞的嗓子,實在沒好意思再纏著問東問西,陸續離開了教室。
陸策彎腰拔下插在電腦上的U盤,直起身才發現顏倦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了。
教室里很快又恢復了空蕩,陸策拿了東西走到教室門口,伸手關燈的瞬間,目光又忍不住停留在溫橙的位置--別人的桌面都空無一物,只有這張桌子桌面上倒扣著一張紙。
陸策走過去伸手拿起那張紙,下面壓著一包潤喉糖,紙上潦草地寫了幾個字:送給敬愛的陸老師。
他垂眸看著那一行字,無聲地笑了笑,顏倦就是有這種本事,總是擅長出其不意地制造驚喜,而陸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舉動的確每次都可以讓他的心跟著軟下去。
片刻后,陸策把紙折疊起來,連著那包潤喉糖一起帶走了。
兩人一前一后到了家,剛進屋沒多久,顏倦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問他回來了沒。
五分鐘以后,顏倦手里拎了一盒葡萄按響了門鈴。
“怎么剛剛沒等我一起走?”陸策接過葡萄,站在旁邊看著顏倦換拖鞋。
顏倦輕車熟路,像回了自己家似的:“我這不是趕著回來給陸老師行賄嗎?”
陸策說話間帶著淡淡的檸檬味潤喉糖的味道,聞起來甜甜的,顏倦聳了聳鼻子,跟在陸策身后進了廚房。
“明天幾點出發?”顏倦伸手扯了一顆葡萄準備丟進嘴里。
陸策趕在葡萄送進嘴里直接拿了過來放進盆里:“還沒洗。”
顏倦撇撇嘴,陸策又道:“老爺子家的婚禮幾點正式開始?”
“十二點整,”顏倦想了想,還是決定提前給陸策打個預防針:“明天我爸媽也會過去。”
陸策手上動作停了停,只聽顏倦又萬分遲疑地開口:“他們問明天能不能和我們一起走。”
顏倦也是萬萬沒想到許芙蓉能八卦到處這種程度,顏銘朗又是一個老婆奴,完全沒有發言權。
“當然,”陸策把葡萄洗干凈,拿了一顆遞給顏倦:“明天早點出發,先去接叔叔阿姨。”
顏銘朗和許芙蓉住在城郊的別墅,能蹭上車已經很不錯了,兩人自然也沒想著讓陸策特地繞過去接一趟。
一大早,司機特地把夫妻倆送到附近,等著陸策來接。
遠遠一輛白色越野朝這邊開過來,停在面前。
駕駛位的車門打開,一道挺拔的身影從車上走下來。
許芙蓉兩眼緊緊盯著陸策,眼底的欣賞毫不掩飾,嘴角一直壓不下去。
這氣質這形象這五官!簡直是太符合她的審美了!
顏倦跟著下了車:“爸媽,這是陸策陸老師。”
“叔叔阿姨,”陸策禮貌地點點頭:“抱歉久等了。”
“不久不久!”許芙蓉熱情地擺擺手:“你好陸老師,辛苦你特地來接我們。”
陸策笑笑:“您太客氣了。”
顏銘朗輕咳一聲,走上前伸出手:“你好,我是顏倦的父親。”
“叔叔您好,我叫陸策。”陸策握住顏銘朗的手。
顏銘朗:“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很開心認識你。”
顏倦:…
許芙蓉手伸到顏銘朗背后,狠狠地擰住他后腰的肉,“微笑”著問:“你在說什么呀老公!”
陸策臉上的笑意沒什么變化:“叔叔阿姨先上車吧。”
顏銘朗點點頭,陸策拉開后座門,許芙蓉惡狠狠地白了顏銘朗一眼,率先坐了進去。
“你干什么!”上車以后,許芙蓉壓低聲音:“就不能正常點說話?”
顏銘朗用手揉了揉后腰:“老婆,我特地在家做了功課的,你相信我,咱們不能讓這個陸老師看扁了。”
“這是陸老師給你們路上準備的水果,”顏倦從后備箱里拿出一個紙袋遞過來。
袋子里是洗干凈的水果,分裝在幾個玻璃盒子里,許芙蓉打開看了看,心里又默默給陸策加了不少分。
長的這么帥,看上去又溫柔又體貼,許芙蓉覺得自己的倒霉兒子這是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
“如果覺得暈車就吃點水果,”陸策放下了點車窗,低聲對副駕的顏倦囑咐。
顏倦看著窗外的馬路,聞言扭頭看向陸策:“謝謝陸老師。”
“小陸是教數學的?”顏銘朗開口問道。
陸策溫聲回答:“對,我在洛城一中帶高三。”
顏銘朗滿意地點點頭:“人到中年,常常覺得自己的知識儲備太有限了,子曰,吾日三省吾身…”
許芙蓉用高跟鞋狠狠碾過顏銘朗的皮鞋,順手塞了一顆車厘子到他的嘴里,堵住了后面的痛呼。
顏倦無語地扭頭盯著窗外,不知道顏銘朗這是突然犯了哪方面的神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陸策并未覺得顏銘朗這做作的文言文有什么不妥,時不時看一眼副駕明顯比平時安靜不少的顏倦。
◇ 第30章 賀念的驚喜
顏倦平時話不少,今天確實沒什么力氣,他這幾天肚子就不舒服,斷斷續續的疼痛很磨人,從陸策家搬回去以后就沒怎么睡好過,以至于面對突然變得文縐縐的顏銘朗都沒提起多大的興致調侃。
“暈車?”陸策低聲問。
顏倦懶懶地搖搖頭,伸手把放在背后的靠枕扯過來,攤開成被子蓋在身上,用手捂著肚子閉上眼:“我有點困。”
畢竟前兩天才病了一場,今天起得又早,陸策沒有多想,把車載音樂調小,車速也稍微放慢了一點。
趙爺爺為人隨和,人緣特別好,除了鄉里鄉親的鄰居,像顏家這種特地從外地趕過來的也不少。
本來面積就不小的院子里擺滿了圓桌,兩個大大的喜字貼在大門上,到處都熱熱鬧鬧的。
趙爺爺穿著一身正紅色唐裝,笑容滿面地站在一對新人旁邊,看到顏銘朗和許芙蓉,笑呵呵地走過來。
“恭喜老爺子了!”顏銘朗笑瞇瞇地摸出一個厚厚的紅包。
趙爺爺呵呵笑著道了謝:“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吃上顏倦的喜酒了!”
許芙蓉提到這事笑得跟趙爺爺一樣開心,附和道:“快了快了!有好消息肯定第一時間邀請您!”
趙爺爺“哦?”了一聲,目光一轉,看向身后的陸策和顏倦:“陸老師來啦?”
如果上次不是過來接顏倦,陸策也不用特地跟過來參加婚禮,顏倦原本替他準備了紅包,還沒來得及掏出來,陸策已經拿了一個紅包出來。
“哎喲,這怎么能成呢,請你和顏倦一起過來就是想一起熱鬧熱鬧的。”趙爺爺急忙拒絕道。
陸策笑道:“一點心意而已,您別這么客氣,我和顏倦是朋友,您自然就是我的長輩。”
趙爺爺有點為難,看了一眼顏倦,顏倦笑道:“既然是陸老師的心意,您就收下吧。”
老爺子的性格也灑脫,聞言沒再推辭,收了紅包,讓四人進院子里先隨便坐,又轉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陸策身邊的朋友有不少已經結婚了,倒是顏倦,基本上沒參加過什么同齡人的婚禮,看上去興致勃勃的,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這么感興趣?”陸策坐在他身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著問。
“挺有意思的。好熱鬧。”顏倦把手機放在一邊,打量著張燈結彩的院子:“這次陪我參加婚禮,還讓陸老師破費了。”
“這么客氣,”陸策看了他一眼:“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幫我們家老爺子安排壽宴。”
提到這里,陸策又問:“三號如果有時間的話要不要過來?”
即便有時間,想到季紅那雙眼睛,顏倦也沒什么想去的興趣,往下弓了弓身子:“你們家的喜事,我就不去了。”
陸策打量著他瞬間矮了半截的身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顏倦一向不介意在陸策面前示弱,捂著肚子看著陸策。
陸策皺眉:“多久了?痛得厲害?怎么一直沒說。”
“就這兩天,那天喝酒之后就不舒服,”顏倦低頭看了一眼杯子里的茶水,覺得又餓又想吐。
前幾天陸策忙著改卷子,準備家長會,確實也沒注意到他的身體狀況,提醒道:“如果還是不舒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婚禮現場特別溫馨,結束以后老爺子不讓大家走,說什么也要留宿一晚,二號才放了人。
顏倦的精神一直不太好,陸策把他送回家,又調頭去了一趟酒店,和工作人員進一步溝通了壽宴的細節。
往常國慶洛城的氣溫都會驟降幾度,今年倒是天氣一直不錯,三號早上就是大太陽,陸策開車先是直接去了爺爺家。
陸爺爺年輕的時候是省醫院的中醫,退休以后婉拒了醫院返聘的邀請,開了一家中醫館,中醫館內的醫生大多是老爺子的學生,在洛城赫赫有名。
老爺子精神矍鑠,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已經八十歲的人,陸岐今天特地休了一天假,和季紅帶著豆豆過來。
“舅舅!”豆豆穿了一件白色的公主裙,一蹦一跳地跑過來,一把抱住陸策的腿,嘴巴甜滋滋的:“舅舅你今天超帥!”
陸策笑著摸了摸她頭頂上的小皇冠:“豆豆今天也很漂亮,像個小公主。”
“那當然!外婆說我今天要上臺獻花的!”豆豆搖頭晃腦地說。
陸策直起身,走進客廳:“爺爺,爸,媽。”
陸老爺子笑著點點頭:“你就三天假期,還操心我的壽宴。”
“您前幾年生日我都沒在,今年回來了當然要準備。”陸策坐在老爺子身邊:“生日快樂爺爺,健康長壽。”
陸老爺子就陸岐這么一個兒子,自然對陸策十分疼愛:“回來還習慣嗎?”
“都挺好的,”陸策從茶幾上拿了一個蘋果,替老爺子削皮:“我帶高三。”
季紅坐在沙發另一側,笑著接口:“和小念一起,都是帶高三。”
陸策手中的刀頓了頓,蘋果皮斷掉,落在了茶幾上。
老爺子“嗯”了一聲:“小念今天怎么沒過來。”
陸策當年向家里出柜,季紅反應很激烈,倒是老爺子沉默了一瞬就接受了,只是老爺子平時不茍言笑,賀念有點怕他,不常來。
今天是老爺子的生日,沒必要給他老人家添堵,陸策無意解釋:“我沒有告訴他。”
老爺子點點頭,話題又轉向陸策的工作,陸策低頭把蘋果切成小塊,用叉子叉起一塊遞給他。
“時間差不多了,爸,我們先過去吧。”陸岐看了一眼腕表道。
說話間,門鈴響了,保姆走過去打開門,疑惑地開口:“您好,請問您是…”
賀念手中提著禮物,禮貌地弓腰道:“您好,我是來給陸爺爺賀壽的。”
這聲音太過熟悉,陸策下意識站起身,季紅已經熱情地走過去,笑著把人迎了進來。
“爺爺,叔叔。”賀念把禮物交給保姆:“抱歉,路上堵車,來遲了。”
季紅拍了一下賀念的胳膊,笑著看向陸爺爺:“小念有心了,提前了一個月就問我壽宴的事,特地過來給您個驚喜。”
賀念今天穿的也很正式,襯衫西褲,聞言抿著唇,抬眼看著陸策。
陸策明顯是沒料到會有這樣的一招,面色不虞地與他對視。
陸岐站起身:“行,那咱們就先去酒店了,賓客應該也差不多到了。”
季紅推了推賀念:“小念,那正好,你和陸策陪著爺爺一起,我們兩個車過去。”
賀念今天特地沒開車,下了樓先是扶著老爺子坐進后座,猶豫著想去拉副駕的門。
“小念,你陪我坐。”陸爺爺叫了賀念一聲。
陸策沒分給他一個眼神,就好像徹底看不到這個人,面無表情地上了車,賀念沒辦法,只得鉆進后排,挨著老爺子坐。
車上只有車載音樂的聲音,從前來看老爺子至少還有陸策在兩人之間周旋,他話不多,但是每次都能把話題引到賀念身上,不至于讓他太尷尬。
可是今天陸策始終沉默著沒有開口,老爺子望向窗外不發一言,賀念的掌心都是汗,背挺得很直,和老爺子之間隔了不小的距離。
一路無言,直到蓉匯酒樓的正門前,陸策才停了車,攙扶著老爺子下來。
陸岐和季紅在各自的領域都是實力卓越的佼佼者,這次壽宴,到場的不少都是醫院和校內外的朋友,再加上老爺子桃李滿天下,現場的賓客都是各行各業有頭有臉的人物。
“這地方是你選的?”陸爺爺被簇擁著走進宴會廳,瞇著眼打量著里面奢華的布局。
不知怎的,陸策的心里閃過顏倦漫不經心地笑著說不會少收陸老師一分錢。
平時顏倦起床后肯定要給陸策發一條早安微信,今天微信卻意外地很安靜。
“是我托一個朋友定的。”陸策回道。
老爺子點了點頭:“能定到這里不容易。”
季紅身邊圍了幾個好友過來給老爺子道賀,正好聽到陸爺爺的話,其中一位立刻接道:“不怕您老笑話,我這土生土長的洛城人,今天還是頭一次有機會進來瞧瞧呢!”
“省市級的重要會議基本上都在這兒召開,當然不好定了,”另一個順勢夸贊:“陸策一表人才,又年輕帥氣,你們可有福了!”
季紅臉上帶著得體的笑意,客氣道:“哪里哪里,這孩子就是想讓老爺子享受享受,是他們的一片孝心。”
陸策和季紅的感情一向不怎么樣,卻從沒有一刻覺得她臉上的笑如此刺眼。
“爺爺,我先出去一趟。”陸策低聲對老爺子說道。
老爺子揮揮手:“去吧。”
賀念從進門開始就沒什么開口的機會,他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順,再加上陸策冷淡的態度,沒人知道他到底是哪位賓客,自然也沒人會主動和他搭訕,陸策一走,他只能不尷不尬地站在季紅身邊。
“我可聽說這蓉匯是顏銘朗名下的產業,”季紅的身邊站著和她同校任教的女教師,笑道:“陸策能把壽宴安排在這兒,可見托的這關系也不一般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