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決賽（五）
比賽開始至今還不到半小時。
在前十五分鐘鐘內, 參賽的三十支隊伍大致相安無事，除了五彩斑斕、茄花、殺戮者和游俠以外, 其他的紅藍雙方隊伍雖然也有互相試探幾炮, 但都沒有爆發大規模的戰斗。
因為前面的航行距離還長，而第二階段的積分由擊落星艦的積分，與到達第一階段終點所用的時間綜合計算。
比賽中時間積分與擊落對手星艦的積分按七比三計算，這就意味著如果因為擊落星艦過分拖慢了到達終點的用時, 得不償失。
但這一道星海能量河卻是個極為特殊的地點。
是阻攔他們向前的障礙, 也是幫助他們擊落敵方星艦的掩護。
“在剛剛的十分鐘內, 已經有五支隊伍到達河灣, 附近到達的隊伍還在繼續攀升——”兔子解說盡職盡責地播報道, “這里已經爆發了十分激烈的團戰！所有戰隊都想做第一個通過河灣的搶渡者！”
“我們看到, 已經有后來的戰隊發現這里的情況太過復雜, 為了不被擊落選擇向側方繞行, 尋找下一個渡過能量河的地點。”
“但這些戰隊中, 絕對不包括五彩斑斕！”
“河灣附近的藍方隊伍還算安全，但紅方隊伍可要提一口氣了！這艘銀白色的星艦的航行軌跡如此優雅, 但卻是一只十分可怕的兇猛野獸！——”
“讓我們看看, 現在搶占渡河有利地形的是……竟然是剛剛在與殺戮者的纏斗中來此處尋找庇護反擊的游俠！”
“游俠戰隊正在向我們表演什么是標準的后來居上！”
“天啊！讓我們注意游俠的隊伍積分！！隊伍積分十！這代表剛剛在我們只顧著五彩斑斕與茄花的對戰時，游俠已經在擊落了一支戰隊！”兔子解說倒吸一口冷氣, “不愧是擁有隱匿炮的游俠, 這一處的地形正適合他們發揮！”
“當然，紅方戰隊也沒有想要放過他們！游俠的黑色戰艦已經借助‘浮橋’中的碎星體躲過了好幾撥攻擊！……殺戮者……殺戮者也又一次開火了！”
殺戮者駕駛的大型航艦外殼是一片鐵灰色。它的體型在原本的A8制式戰艦上被進一步擴張，比場中所有戰隊的戰艦都還要大了一圈。星艦前方寬闊的帶狀炮□□.出明亮的寶藍色光線, 不分敵我地向前方掃射而去。
“搞什么！”嘗試渡過浮橋的紅方戰艦叫苦連天, “連友軍都不照顧一下的嗎！——”
“那可是殺戮者哎！”駕駛員趕緊安慰自己的觀察手，“友軍只是系統規定的友軍, 沒有互相之間的光炮免疫。擊落友軍不得分但也不會扣分……”
“既然不扣分，殺戮者他們瘋起來怎么可能顧及我們是紅還是藍！咱們要不也往旁邊退退！不行繞各路……”
“開場在十五分鐘，殺戮者就已經開始發瘋了嗎！”直播下方的討論區也在快速刷新。
“是被游俠憋瘋的吧！”有人一針見血道，“殺戮者也真會挑對手，上次是茄花這次是游俠，都是抗壓式的戰隊。”
“就是嫌這種抗壓式戰隊不好打容易耗時間才要一開場就先打的！”殺戮者的支持者們十分明白自家戰隊的思路，十分驕傲道，“白象他們肯定是想著要在第一階段以前把整場的隊伍都滅至少一遍賺足分的！”
“就算這個地方適合擅長伏擊的游俠！殺戮者也肯定能擊中……哦哦哦！這是要擊中了嗎！”
寶藍色光炮掃出一線波濤般連貫悅動的狹長弧線，擊碎了一片碎星塊，弄得前方的所有戰艦狼狽避讓，也使得游俠暫時失去了掩體。
在黑色星艦快速到達下一個能被遮掩的角度前，殺戮者的光炮已經擦上了它的尾翼。
“游俠要被擊中了嗎！”兔子解說屏息，“被擊中尾翼失去平衡，在這樣狹窄的能量溫和地帶會十分危險……”
寶藍色的能量光觸上了游俠的尾翼外層，卻忽而向上偏離了一厘。
就好像被風吹起了些許的藍色飄帶。極小的一點偏離，卻恰巧讓過了游俠的星艦外殼。
本該致命的寶藍色炮火在此刻仿佛是一片毫無威力的裝飾似的藍紗，飄過游俠的戰艦身邊。
“又來！”殺戮者戰艦中，觀察手飛鼠怒道，“又是這樣！”
“是帶有能量粒子排斥性質的特殊星艦外殼涂層！”游俠星艦中，崔曉鐸向后作了個鬼臉，“想不到吧！——再大力一點啊！能量強度太小可是打不中的哦！——”
“象哥！把擊打力度再提高一點！”設計師黑熊坐在后排，看見前方的情況，揚聲提醒道，“得超過他們星艦外部的特殊防護涂層！爆發精神力試試！……我靠！”
星艦發出一陣劇烈晃動，駕駛艙內猛然彈出外殼受損的提示。就在黑熊的身側，星艦側前方的舷窗受到襲擊，堅固的金屬玻璃上剎那間出現了蜘蛛網狀的裂紋。
“搞什么！”身形魁梧的設計師忍不住大罵道，“那是慕蓮的隱匿炮吧？！飛鼠你看沒看見啊！”
“……沒看見啊！”飛鼠理所當然道，“看見了我能不喊嗎！本來那個隱匿炮就難被察覺！咱們現在還在能量河里！前面又那么多碎石遮擋旁邊還那么多星艦正在亂跑！”
“等比賽結束了我和你拳擊1v1！”黑熊被他氣得直揮胳膊，手臂上肌肉隆起，“要不是咱這個金屬玻璃窗夠堅固！外面還有能量護盾攔了一道，你黑哥我就得被一炮爆頭！飛鼠你給我等著！”
“誰打誰還不一定呢！”飛鼠一邊嘴硬，一邊卻也提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他剛剛也被慕蓮這一炮嚇了一跳，向外散出的精神力抽長出更多的枝椏末端，謹防對方再突然放冷槍。
“別再像上次和茄花對戰似的那么窩囊。”黑熊嘟囔道，“更不能讓游俠先渡河成功，不然他們放冷槍放得更舒服……”
這個道理白象當然知道。
殺戮者崇尚直接簡單大力出奇跡，白象作為戰隊的隊長，是這一信條的忠實擁護者。他的精神力性質也非常適合他來實踐這一句話。
作為2S級別的覺醒人類，他恰巧擁有兩種精神力特質：強攻與暴攻。
簡潔明了，前者能夠使他的基礎攻擊能力加強至接近2S巔峰，而后者可以讓他在瞬時之間，將自己的精神力提升越過2S與3S之間的門檻。
“白象的主炮管在重新蓄能了！”游俠戰艦中，觀察手文森特與楊浩源察覺到了后面的動向，“他們周圍的能量波動很大！這一波的攻勢不好扛！他們看起來毫無保留，現在就要大決戰！”
“說大力還真大力啊？！”崔曉鐸哇哇大叫，“蓮哥再轟他們一炮嗎？！先一步把他們轟趴了算！”
“不好打。”慕蓮面無表情，從瞄準器中看向后方的殺戮者，“他們的能量光盾效果很強，現在有了防備，飛鼠會更加注意。”
他剛剛那一炮本來是打算將殺戮者的舷窗擊碎，激發對方星艦的逃生艙將殺戮者戰隊的人都彈出星艦的。
沒想到卻被對方的能量防護盾擋了下來。
“我發現了，殺戮者的能量護盾是白象全程用精神力激發的……和白象的2S等級精神力一個強度，也是一種能量波紋。”直播討論區內，有人將兔子解說打出的雙方星艦數值光屏截圖放大，“白象的耐力夠好的啊？！還能一邊開火一邊輸出能量護盾呢？！”
“那當然不可能了，照你這么說的他精神域肯定過載了。”下面有人甩出另一張截圖，“你看，白象現在主炮管蓄能，周圍的能量護盾數值就減弱了！”
“要想沒護盾，就得在白象開火的時候打！”文森特也發現了這一點，“借著他們開火的能量波動作掩護。”
慕蓮活動了一下手指。
要躲避這一狹窄能量緩和地帶中隨機游走的隨時，在白象開火的瞬間閃避，同時一心三用，找到角度發射隱匿炮。這個操作不可說不難。
一不小心，兩頭哪里都撈不著好，指不定沒有擊毀白象，自己就直接墜落。
但求勝怎么能怕擔風險。
慕蓮表情冷靜，將具有隱匿特質、波動近乎于無的精神力灌入炮管。
文森特與楊浩源全神貫注，不敢放過后方的一點動向，因而也清晰地看到了殺戮者周圍、背后的各方星艦動向。
這一出能夠橫渡能量河的緩和地帶其實不寬，大概夠四艘大型星艦并行。
游俠擅于放冷槍，他們在進入緩和地帶后不止攻擊了殺戮者。看到機會時，還順手襲擊了另外兩支紅方隊伍星艦。其中一支星艦墜落，另一支受損嚴重，以防被別的藍方隊伍擊毀，正在快速掉頭離開這處混亂區域。
試圖掉頭離開的不止他們。
因為游俠的冷槍威脅，也因為殺戮者敵我不分的火力橫掃，想要在此處渡河的戰隊都放緩了步伐，選擇跟在殺戮者背后。他們墜得不遠不近，怕擋了殺戮者的路，又謹防殺戮者突然變換攻擊對象，也害怕進入游俠的射擊區域。
隨著越來越多的隊伍到達，這一支跟在殺戮者背后的隊伍越來越長。而在隊伍的末尾，文森特和楊浩源看到了一艘熟悉的星艦。
銀白色，尾部繪著虹色，看上去中規中矩的星艦外形……艦橋中央的菱形炮管內卻閃爍著暗金色與亮藍色交錯的光輝。
在場渡河的大部分戰隊都處于炮管蓄能狀態，但不知道為什么，五彩斑斕這樣一副做好萬全準備、隨時要開火的樣子，讓文森特和楊浩源汗毛直豎，下意識確認了一下雙方的陣營顏色。
很好，他們都是藍方無誤。
文森特剛剛松了口氣，卻看見遠方的光芒閃了閃。
銀白色星艦下方的超高速精神力炮蓄能增強又減弱，炮管中的亮藍色仿佛燈光一樣閃出一段燈語。
“加速航行。”文森特與楊浩源同時捕捉到了明昱發出的信號。
“趕緊跑。”
“……別回頭？”
第152章 決賽（六）
對于跟在殺戮者背后的艦隊來說, 現在的處境其實比剛剛要安全了不少。
為了規避游俠和殺戮者的風頭，原本混戰的紅藍兩方隊伍全部和平相處, 生怕互相攻擊時一不小心誤闖前面兩支隊伍的戰局, 惹來麻煩。
“還挺舒服的哎。”鴨鴨沖沖隊伍中，校服男孩操作著星艦，四平八穩地飛著，甚至打了個哈欠。
“別放松警惕！”坐在他旁邊的觀察手提醒道, “白象馬上就要再開火了。他們和游俠一看就是要決一死戰的架勢, 只要一方得手, 這里就能亂起來。”
“后面來的隊伍越來越多了。”不遠處的紅白玫瑰戰隊中, 駕駛員紅玫瑰未雨綢繆, “一會兒前方的戰役結束, 后面再要橫渡這條能量河就會更難更亂。”
“我希望游俠和殺戮者兩敗俱傷。”白玫瑰嘆氣道, “不然無論哪個先過去了, 守著對面的出口截擊, 咱們都不好闖。”
“要不然就后退繞路？”紅玫瑰和他商量，“現在退還來得及, 雖然浪費點時間, 但如果被擊落了重新維修建造星艦時間更長。”
白玫瑰有些猶豫，一邊思考一邊向后方張望。片刻后, 他看見了遠處末尾又出現了新的隊伍。
白玫瑰：“……”
“五彩斑斕。”白玫瑰低聲道, “要不然撤吧。”
他們對五彩斑斕有點過敏。
星域賽中，五彩斑斕已經被轟得破爛、連平衡都不能保持，但卻快速解析了他們引以為傲的精神力折射干擾, 一炮將他們的星艦轟得墜落。
任誰有這種經歷都得避著五彩斑斕走！
白玫瑰至今都想不清LUCE的腦子是怎么長得！
“他們的炮管在閃光。”紅玫瑰也不猶豫了, 一邊操作星艦在狹窄通道內轉向，一邊說道, “這什么意思？挺有規律的，對暗號一樣。說的啥？”
白玫瑰：“說讓你快跑！！”
紅白玫瑰的星艦引擎驟然鳴響。
紅白玫瑰周圍的戰隊當然高興少了一個對手與他們搶渡，于是紛紛避讓。這些戰隊中有的沒和五彩斑斕交過手，有的沒讀懂明昱的燈語，有的則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五彩斑斕酒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于是干脆按兵不動。
而快速返航的紅白玫瑰掉頭轉向，直直看著五彩斑斕光芒閃爍的炮管，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極大的不安。
他們暫時不明白五彩斑斕要做什么，卻從腦海中生出一種直覺。
是不是……已經晚了？
“五彩斑斕已經進場！——”
直播臺上，兔耳青年語氣高昂。他不需要像場中隊伍一樣為比賽成績擔憂，于是此時語氣中帶著一股等著看熱鬧的興奮。
“能夠看到！五彩斑斕的所有炮管都在以和剛剛攻擊茄花時一樣的最大能量值蓄能！……唔……能量值還有所攀升！”
“慕柏行和LUCE要進入精神力共鳴狀態？！”兔子驚叫道，“五彩斑斕想要干什么？！”
銀白色星艦高聳的艦橋中央，火焰般紅色的能量晶正閃出刺目光輝，好像對即將到來的能量風暴的警告。
嘭嘭，嘭嘭。
星艦中央，結構復雜的機械心臟內發出規律的低沉鳴響，好像生物的心跳。
位于復雜心臟正中央的命匣之內，屬于慕柏行的暗金色的精神力發出燦爛光輝。隨著一聲金屬開合的輕微的脆響，命匣四周的隔斷向上抬起，外部的亮藍色精神力向內匯入，與中央的金色融合。
“命匣工作正常。”明昱看著駕駛艙光屏上的數據顯示，快速讀取數據，“輸入線路全部通順，機械心臟工作正常。”
青年隊語音一頓，又仔細看向下一頁，確認道：“機械心臟禁錮鎖工作正常，能量壓制比例，百分之五十。”
慕柏行點了下頭，淡聲道，“放心。”
“不至于把整個星海燒盡。”
“有禁錮鎖在當然不會。”明昱還是有點緊張，“我就怕萬一。這是你康復后第一次接入屬于你的機械心臟，我怕您一個沒控制好突然發威。”
慕柏行哼笑一聲：“你在心臟外層做了改裝，把自己的精神力也跟著注入。”
“要是惹了禍，也是我們一起。”
金藍色的精神力緊緊相纏，明昱深吸口氣，在精神力的視界中，感覺到自己與慕柏行毫無距離地擁抱著彼此。
“開火。”
與慕柏行口中同樣的語句在周圍的星艦駕駛艙內響起，只是情緒大不相同。
“開火！！——”
前方的殺戮者戰隊，觀察手飛鼠正大聲叫道，“開火！！趕緊開火！打落前面的什么游俠什么碎星直線加速航行！！直接沖過去！”
“后面大事不妙象哥！——五彩斑斕的能量濃度怎么這么高！我現在什么也看不見了！——”
“開火！！”游俠戰艦中，文森特與楊浩源同時大聲叫道，“好機會！五彩斑斕的能量波暴漲！殺戮者肯定看不見咱們的隱匿炮！一邊開火一邊加速跑——！靠你了阿蓮！——”
“開開開火！”紅白玫瑰戰艦中，白玫瑰大聲道，“把前面那個擋路的戰艦打一邊去咱們趕緊從側面溜！前面就是五彩斑斕的戰艦了！往側面走能躲過他們的正面炮火！”
“開火開火！”鴨鴨沖沖中校服男孩崩潰大喊，“炸了那個擋路的碎星咱快去前面那個小行星后面躲一躲！不躲不是好鴨——！”
五彩斑斕星艦周圍的能量波動讓這些戰隊們都覺得事態十分嚴重。
這些星艦仿佛暴風雨前急于尋找避禍所的小動物們，不管不顧地向前猛沖。
在他們身后，亮白色的共鳴能量炮已經從五彩斑斕艦橋之上的菱形炮口中激.射而出。
沒有辜負前方戰艦們聲勢浩大的躲避逃亡行動，它化為一只燃火的光鳥，也化為一支穿云的利箭。
燃著火，擦過紅白玫瑰戰艦的側翼，擦過鴨鴨沖沖躲藏的行星星環，追上向一邊緊急避讓、左側能源箱忽然被擊中暴起火花的殺戮者，又超過剛剛一擊得手、頭也不回向前奪命急跑的游俠。
而后，筆直地穿過漆黑的宇宙。
“……？”
場內所有的艦隊和場外所有的觀眾都被這巨大的落差弄得齊齊一愣。
“沒有星艦受損嗎？”同樣的疑問出現在所有參賽者的腦海之中。
“什么意思？”直播間討論區，xkk率先發問，冷笑道，“五彩斑斕當這兒是焰火表演？”
解說臺上，兔子解說也神情茫然，迷惑道，“五彩斑斕這一擊似乎別有深意，但我不能明……”
他的話語沒能說完。
時間走入下一個毫秒，剛剛那一炮行過的路徑之上，亮起筆直的一線火苗。
再一毫秒，火焰從這一線向左右上下驟然擴張，世間萬物于瞬時劇烈燃。
無聲的宇宙，似乎發出轟然巨響。
亮白色的火焰在狹窄的能量帶中驀然而起，向外快速擴散，只一眨眼就已經將這一緩和能量帶填滿。
而后，再向兩側，沖入能量更加爆裂的長河。
將不安的能量河，燃成一條無比懾人、身形寬闊的火龍。
火龍的周身，光芒炫目。
“……”
全場安靜一片。
在卡什空間站的中央廣場上，所有現場的觀眾都仰頭看著在他們面前投下的全息光屏。
光屏展現出的攝像頭原本追隨著五彩斑斕。它離那道燃燒的能量河太近，因此整張屏幕都在這短短一瞬間被燒成了一片明媚亮色，掩蓋了所有景象。
而在星網上觀看決賽的用戶看著一片白亮的屏幕，都幾乎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他們退出比賽直播又再次進入，確認自己面前的一片白屏不是因為網絡卡頓，也不是因為自家的虛擬頭盔突然損壞，更不是比賽直播事故。
是比賽場中，真真正正地被燒出了一片白。
“點燃。”毛絨兔子喃喃道，“對，是慕柏行……慕柏行和LUCE在精神力共鳴狀態下的點燃。”
他一邊說著，機械性地轉頭去看顯示五彩斑斕主炮能量值的光屏。
“能量值測定超過儀器承受上限。”兔子解說沒有感情地播報道，“非常合理，檢測儀器‘看到’的世界可能和我們看到的是一樣的，一片白芒，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也沒有人能看到，五彩斑斕的銀色星艦正在這片亮色中向前疾馳。
“沖啊！——慕哥！——加速！——”駕駛艙內，明昱緊緊抓著固定器大叫，聲音里帶著不經壓抑的肆意飛揚，仿佛這里不是宇宙賽場，而是在坐游樂園中刺激的云霄飛車。
此刻，那些燃燒的火焰就是他的感知，讓他將周圍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明昱轉頭看向身側，笑著道：“我看到紅白玫瑰和鴨鴨沖沖的救生艙了！——后面的救援星艦也及時來了！”
“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出！”遠處待命的急救援星艦工作人員立即出動。他們比任何參賽戰隊都知道五彩斑斕的殺傷力，從比賽開始就緊繃著神經。
救援隊和星航大賽的安全組一樣，參加了各個星艦的最高攻擊力測試，獲取了相關數值。
拿到五彩斑斕測試數據的那天晚上，救援組組長就知道大事不妙。
要加班。他看著紙上離譜的數字，哭喪著臉關上了自己正在播放娛樂電影的光屏。
為了保證比賽安全，這個班他們必須加！
他們和安全組是難兄難弟。
安全組為了保證星艦配備的救援艙能夠在五彩斑斕的攻擊中支撐五分鐘時間，夜以繼日改進救援艙。
而救援隊則開始進行救援速度強化訓練，必須練就能在五分鐘內把所有戰隊救援艙撈起的急速。
他們當時的預感十分正確，此時比賽場中的大部分戰隊都沒有逃過一劫。
哪怕是立即選擇掉頭、已經向后越過五彩斑斕的紅白玫瑰，也被突然燒起的火焰燒了星艦屁股。
“搞這種大規模攻擊！還叫什么快跑啊！！”白玫瑰崩潰大喊道，“你以為你發了預警我們就能……唔！”
火焰融化了星艦外殼，駕駛座下方的救援艙彈出將他包裹，阻隔了他的聲音。
五彩斑斕在烈焰中穿行。
與周圍火焰同色的光盾緊緊覆蓋在星艦周圍，同屬性的精神力讓他們免受那些火焰燃燒的襲擊。
精神力共鳴中射出的那一炮火箭像是他們的先鋒官，引領著他們無人可擋的航行。
只是對于所有其他隊伍來說，那像是死神的哨響。
不只是對于在此處橫渡的隊伍。
由那一條細線向外擴展的火焰填充了緩和的能量地帶，也引燃了兩側的能量長河。
那些五光十色的躍動能量一個接一個地被快速點燃。它們失去了原本的波紋色彩，褪為與慕柏行和明昱共鳴精神力同樣的亮白色。
在漆黑無垠宇宙中，從中央向兩側蔓延的火光燒出絢麗無比的半環形光圈，像是有人在一張茫茫黑色的外袍上綴了一鏈璀璨的白鉆。
無比美麗，也無比致命。
幾只為了規避游俠與殺戮者對戰而繞行找到下一處渡河點的隊伍莫名感覺到星艦一側的舷窗外閃過光點。
這些紅藍隊星艦也正忙著躲避橫渡路上的障礙和不同陣營的突然襲擊，星艦內的觀察收看見遠處的光芒時還微微一怔，要再凝神細看時，火焰已經燒了過來。
“救援二隊已出動！”跟在他們后方的救援星艦立即響應，“所有星艦救援艙成功彈出！”
“退退退退！——”還沒來得及渡河的隊伍向后急退，搞不清情況滿臉茫然，“這是什么東西！星海能量河怎么突然燒了！星航大賽的特殊設置嗎？！”
而燃燒繼續向外擴展，仍在繼續。
最終，燃燒的光芒首尾相接，形成了綿延上千星里、無法被任何星艦再進行跨越的長帶。
而第一階段比賽的終點空間站，正被這條常帶隔絕在其后。
“……多么可怕的點燃效果。”直播平臺上，兔子解說用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這次解說用的不是毛絨兔子的虛擬形象，而是他真身上陣，因而所有觀眾都看見了他頭上、臉上、脖子上冒出的冷汗。
“不瞞你們說，是被五彩斑斕嚇的。”解說抹了把脖子上的汗水，毫不避諱道，“我想我們都需要感謝慕柏行和LUCE……感謝他們三觀正直，是正派人士。”
“感謝他們用自己的能力守護星域，而非要‘另辟蹊徑’……”
直播評論區：“……”
“……說得好對。”有人弱弱道，“這殺傷力……和高級黑潮生物比也……不遑多讓吧？”
“星海之中，整條能量河都被點燃了。”兔耳青年在短暫地感慨后又重歸正題，“火焰看起來短時間都不會熄滅。”
“我不知道比賽中的其他隊伍現在心情如何，也不知道他們要怎么繼續渡河。但至少除了五彩斑斕以外，大家都面對同樣的困境……”
“……等等？”解說頭上的兔子耳朵忽然一震，直直立起。
“看星圖上的各個戰隊選手位置！除了五彩斑斕以外，居然還有一支隊伍度過了已經徹底燃燒的能量河！”
“是游俠！是剛剛距離河對岸最近的游俠！——”
“漆黑色的游俠戰艦……看不出是不是被燒得更黑！他們的引擎似乎因為高速航行損毀了幾個，但還有備用引擎在工作！現在正在向前方航行！”
“游俠和五彩斑斕同屬藍色方，這兩支隊伍應該不會互相攻擊？但如果是為了爭搶最先到達時間也許雙方會出手？”
“不過游俠似乎沒有靠近五彩斑斕的意思，正在快速與五彩斑斕拉開距離。”
“他們顯然不想招惹這尊‘殺神’。而五彩斑斕……”
“……咦？！”兔子解說忽而提高了音調，“因為剛剛擊毀了太多艘戰艦，五彩斑斕的陣營正在紅藍之間來回變化！”
“陣營變換！五彩斑斕現在的陣營被……定格在紅方了！”
第153章 決賽（七）
“參賽隊伍：五彩斑斕, 所屬陣營：紅方，所獲積分：一百分。航行坐標：（66, 100）。”
“參賽隊伍：游俠, 所屬陣營：藍方，所獲積分：十分。航行坐標：（68，99）。”
“參賽隊伍：殺戮者，所屬陣營：紅方, 所獲積分：零分。航行坐標：星艦維修中。”
……
在比賽直播光屏側邊, 所有戰隊的航行信息都被滾動播放。
同樣的信息也顯示在所有參賽選手的星航大賽信息屏上。
參加決賽的三十支隊伍中, 有十支隊伍被擊落在橫渡能量河的過程之中。十五支隊伍因為被明昱和慕柏行點起的大火攔在后方。除了五彩斑斕與游俠以外, 也只有三支戰隊在這場火焰爆發之前搶先闖過了關卡。
這三支隊伍的戰艦改裝都以速度為第一位, 是打定了注意舍棄擊落地方戰艦的積分搶先航行到終點。
“不知道后面除了什么事。”這幾支戰隊的隊員們看著光屏上的信息都背脊發涼, “一下那么多星艦墜毀, 殺戮者和茄花都沒了, 還有一堆人被攔在能量河后面……”
“不是五彩斑斕就是游俠。”有人說道, “我覺得是五彩斑斕干的，這隊伍實力強得詭異, 每次比賽都比上一次更可怕……萬一遇到了得躲遠點！”
對于明昱和慕柏行的實力, 決賽中所有的隊伍都沒有游俠知道得清楚。
游俠駕駛艙內，文森特與楊浩源緊張無比地盯著那艘銀白色的星艦。
能量河燃燒出的亮色光芒映在它的金屬漆上, 將它映照得仿佛自身正在發出光亮。
一黑一白兩艘星艦遙遙相望, 片刻后，默契地同時調轉艦身。
“游俠和五彩斑斕之前同為藍方戰隊，在渡河后相安無事。他們現在已經掉頭駛向了不同的航道。”
直播臺上, 毛絨兔子砸了砸嘴：“看來五彩斑斕雖然被系統隨機選擇轉為了紅方, 但他們和游俠仍舊心照不宣，沒有選擇開火。”
“這兩支隊伍都剛剛經過了一場惡戰, 消耗很大，又有大量戰隊被攔截在能量河之后。”兔子解說對他們的選擇并不意外，“按照抵達對比身后的二十余支星艦，五彩斑斕和游俠已經有了絕對的優勢。”
“他們似乎沒有再互相爭斗，冒著巨大風險獲取擊落對方星艦那十分的理由……”
他的語音微微一頓。
宇宙之中，一切如常。但屬于游俠的光屏中，原本平穩的主炮口能量值卻忽而驟然上升，又快速下降。
兔子解說：“……”
像是過山車一樣的能量曲線，只象征著一件事。
兔耳青年：“游俠開火了？？！！游俠作出一副轉身離開的樣子……卻選擇了偷襲！”
黑色的星艦正背對著五彩斑斕向前疾馳，一副心無旁騖趕往終點的模樣。
星艦駕駛艙內，崔曉鐸緊緊注視著光屏中看似一無所覺的銀白色星艦，碎碎念道：“實在對不住了啊昱哥。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決賽有三十支隊伍，只有三支能夠獲得獎牌……比賽之中，當然是分分必爭了啊！”
慕蓮的隱匿炮速度很快。
無色的精神力炮幾乎沒有激起任何能量波動，在虛空之中穿行。
它十分難以被察覺，一擊的強度卻不算低。
兔子主持人瞪大了眼，一瞬不瞬緊盯著屏幕中的銀白星艦，快速道：“如果五彩斑斕沒有發現，沒有閃躲，沒有防護……那他們的星艦也許會被直接擊落！”
游俠星艦內，慕蓮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黝黑的眼瞳望著前方的星空，按著發射器的手指卻微微收緊。
在整場比賽中，沒有一支隊伍和他們一樣知道五彩斑斕的實力到底有多強悍。
他們清清楚楚地知道明昱的實力，知道他晉升為2S的精神力，也知道慕柏行的身份，知道對方的精神域已經完全恢復。
并且，慕蓮在和明昱的閑聊中也隱約知道對方和星航部的保密合作項目。
慕蓮和崔曉鐸沒有主動詢問過對方的星艦設計項目，但他們知道，這種保密項目，必然是有大動作。
這兩個月明昱夜以繼日的趕工，直到比賽前才輕松下來。那他手里的項目必然已經大致實驗完成，并且，這些新穎的設計，應該已經被用于改裝五彩斑斕的參賽星艦。
所有的這些信息，似乎都像慕蓮昭示著一件事：偷襲五彩斑斕是個不自量力的舉動。
在兩艘星艦各自轉向時，慕蓮心中沒有任何偷襲五彩斑斕的想法。
只是當對方的陣營忽然變為紅方，而雙方的星艦還在按部就班向前航行時，一股沖動忽而出現在慕蓮的腦海。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或許，也是比賽第一階段中唯一的機會。
盡管它并非萬無一失，還要賭一點運氣。
一個合格的戰士，怎么會因為畏懼對手的實力，放棄近在眼前的機會呢？
“我想開火。”慕蓮于是開口。
就在五彩斑斕即將離開他們的射.程、放松警惕的時候開火。
“是吧，我們也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文森特和楊浩源對視一眼，不自覺壓低聲音，像是怕驚跑獵物，“雖然五彩斑斕實力強悍，但現在他們看起來毫不設防……”
“再等三秒。”文森特繼續道，“阿蓮，控制好你的精神力波紋，千萬、千萬別被他們察覺……”
慕蓮神情嚴肅，點了下頭。
文森特：“距離五彩斑斕超出最遠射.程還有兩星里……一點五星里……一星里……”
雙方星艦的航行速度都不慢，最佳的射擊時間就在那短短一瞬。
慕蓮神情肅然，已經蓄能完畢的隱匿炮無光無聲，仿佛頂尖刺客手里的的短刃。
“距離五彩斑斕超出最遠射.程還有零點三星里。”
慕蓮手指輕點，炮火悄無聲息地奔涌而出。
“游俠一連發.射了五炮！”有星艦炮口數值作為參考，兔子解說將慕蓮的動作看得清晰。他倒吸一口冷氣，急聲道，“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游俠的隱匿炮五炮連發！這樣的操作對慕蓮的精神域負擔顯然不小！”
“這五炮中間的間隔很短，簡直可以算是同時發出。它們追著五彩斑斕的星艦……顯然是和剛剛五彩斑斕襲擊茄花時一樣，想要追擊同一落點！”
“慕蓮想得清楚。”兔子解說分析道，“因為隱匿炮的性質，如果LUCE察覺到了他的攻擊，那他的炮火距離五彩斑斕的距離一定已經很近。”
“而這時候，考慮到大型星艦的體積和變向速度，最穩妥的防御方法是亮起防護盾。”
“而連發追擊是唯一有可能破除LUCE防護盾的方法！”
“不知道五彩斑斕是否能夠察覺！如果LUCE像殺戮者的飛鼠一樣放松警惕，直到炮火撞上星艦的話，那實在是非常危險……”
上億觀眾都在此時盯著黑洞洞仿佛無事發生的星空。因為看不見光色，他們并不知道隱匿炮何時擊中五彩斑斕，但炮火的速度很快，不會讓他們等得太長。
所有人眼睜睜看著，銀白色星艦的尾部忽然冒出一點花火，像是能量炮摩擦星艦外殼激起的光輝，也像是點燃爆.炸前一秒的引線。
“五彩斑斕！”毛絨兔子提起一口氣，幾乎就要喊出五彩斑斕被擊中時，眼前的屏幕忽而一暗。
那一點花火消失，同樣憑空消失的，還有偌大的銀白色星艦。
兔子解說：“……？”
所有觀眾：“……？？”
游俠：“……？？？”
“……什……”游俠的兩位觀察手茫然看著精神力視界中消失的五彩斑斕星艦，正要說話時，慕蓮神色驟然一變，瞳孔倏然收縮。
星艦前方的景物變了。
駕駛艙玻璃窗外，映出的不是他們原本面向的廣闊宇宙。
而是一片帶著金屬色澤的銀白。
那是大型星艦的外殼涂色。
這艘銀白色的星艦離的很近，近得填滿了他們的駕駛艙舷窗，近得慕蓮不僅能清晰看到它高聳艦橋上的紅色能量寶石，和外圈的帶狀炮管。
甚至，還能看清對方駕駛艙玻璃內的人影輪廓。
面容英俊的男人神色平靜，視線暗藏鋒銳。而坐在他身邊的青年則歪了下頭，笑著抬起手。
青年的手指并攏，從眉間向外輕輕一揮，瀟灑向他們致意，飛了個送別禮。
下一秒，銀白色的星艦被明亮的白光取代。
“嘟——星艦外殼損壞都百分之一百——救援艙緊急彈出——”
隨著駕駛艙內的警報，慕蓮感覺到座椅向下猛然一陷，救援艙從四周升起閉合。緊接著，他驟然失重，救援艙向外極速彈出，穿越大片的光火。
慕蓮：“……”
他的視野被救援艙的黑色艙壁遮蓋，能量劇烈燃燒的溫度從艙外透入，讓他的身上出了一層薄汗。
這是全然真實的宇宙，他不知道救援星艦有沒有出發，能不能即時將他救回。
但此刻，這些問題全然沒有進入他的腦海。
……發生了什么？
慕蓮的思緒只被一件事情填滿。
五彩斑斕是怎么……從他們的后方消失，又出現在他們星艦正前方的？！
第154章 決賽（八）
自由星域外, 已消失的星線近旁，上次黑潮日人類勝利后贏下的資源星邊。
一艘臨時搭建的空間站正懸浮于星空之中。幾艘大型建造星艦正向下沉降, 進入資源星內環地軌道上, 緩慢落地。
距離星線邊一戰兩個月后，資源星上的殘余黑潮能量已被清理完畢。盡管原本星球上的大部分生物都已經在黑潮中死亡枯萎，星球的星核也受到了侵蝕，使得整顆星球的壽命縮減。
但星球的地層之中埋藏著大量如藍蓮石一般能夠吸取黑潮能量生長的特殊植物礦石, 將它變為了一顆極為特殊的礦藏星球。
面對這樣一顆星球, 中央星域一刻也沒有耽誤, 在黑潮能量被清掃完畢后立即派出建造星艦搭建礦藏開采基地, 要把這些特殊的礦物都收入囊中。
第二軍團長慕薩從星線一戰后就一直停留在這片星海。今天是開采基地建造的第一天, 他乘坐星艦巡視了幾艘建造星艦, 確定一切安排無誤, 而后才命令第二軍團主艦上升, 回到上方的臨時空間站。
只用十五天就建造完工的空間站不算大, 百分之九十的位置都被用于建造星港。此時此刻，第二軍團的五艘大型戰艦就停留在星港的五個啟航位上。
比起中央星域原本的制式戰艦, 這些戰艦的外形和平常戰艦相同。但慕薩知道, 在它們的第一層防護外殼下稀疏不勻、卻又十分有規律地看裝了幾十上百個立方體，而每一個立方體內都放置著能量制造儀。
這些星艦全部是根據明昱的設計圖紙和實驗結果制造出的空間穿梭戰艦。
“這是什么道理。”慕薩進入空間站時, 正聽見在星港做準備的兩位下屬交頭接耳, “星線一戰，打退高級黑潮生物是陛下、明昱還有咱們和自由行域的探索隊打的，資源星也是咱們收回的。戰役過后, 中央星域安全部還不領情, 對明昱出言不遜。”
“現在咱們還得給中央星域干活？幫他們開發資源星？”
“雖然說北星域覆滅后中央星域接收了大量北星域移民，一開始因為這個還造成了一段時間的經濟下行, 但是咱們為了在這里立足也費了不少事，但要不是第二軍團的聲望打起來，有人在高層說話，北星域移民在這兒得到的政策待遇根本就不平等……”
星港之中的待命星艦引擎都處于低速運轉狀態，發出嗡嗡噪音，兩人不自覺加大了音量：“陛下什么時候表明身份、和北星域的執行官交涉啊！”
“你說，陛下都死而復生了，北星域有沒有可能恢復？”
慕薩：“……”
慕薩認出這兩個人是第二軍團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郝茹和安強。
這兩人來自北星域，曾經也是北星域的優秀軍校生。他們顯然在上一次戰役中認出了慕柏行的身份。
對于郝茹和安強，還有慕薩自己來說，雖然他們已經來到中央星域已經五十余年，但仍舊常常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但慕薩無法確定到底有多少人這么想。
因而慕柏行恢復記憶的最初，雖然寫了一份詳盡的調查立項書，以獲得更多有關黑潮生物的研究資料為理由，借助慕薩之手說服中央星域開展了北星域幸存者搜救項目，卻一直沒有提過重新建立北星域。
慕薩知道他在慢慢地觀察、權衡，判斷對于北星域移民來說，維持現狀和重新星域誰好誰壞。
慕柏行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星域的最高掌權人，他更希望原本北星域人的平靜生活不被輕易打破。
兩個月以來，他翻閱了許多文件，最終準備實行的方案是以民間星航者的身份，先在自由行域重新建立秩序。
那里原本就是北星域的領地，現在卻是三不管地帶。
慕柏行在獲救后本來就在外港建立了探索隊，在這里有人脈也有聲望。他準備將那些逃犯追捕拔出，再在星域外修建應對黑潮的防衛空間站。而后自由行域將從危險地帶重新恢復為文明社會，自給自足，經濟復蘇……
等到一切穩固，這里將重回安居樂業之所，再考慮之后北星域是否重新建立問題。
而這次北星域重建，政.體也將徹底變革。
原本的君.主專.制會被改變。星域重建初期的動蕩時期過后，北星域的王將放下象征權力的權杖，甚至不再居于北星域的主星。
……而專心當一支探索隊的隊長。
因為這一連串的麻煩事，在自由行域的秩序重新建立以前，慕柏行原本不打算向中央星域亮明身份。這樣雖然在一些事情上會吃一點虧，但能省去大把的麻煩，規避那些虛與委蛇的上層社交和星域之間勢力的拉扯猜忌。
這是個簡單模式。
然而就在昨天半夜，慕薩收到了慕柏行的消息。
因為中央星域安全部對明昱動了心思，他們陛下怒意極盛，連夜向中央星域理事官發起了緊急對話，把一切攤在了明面。
對于中央星域來說，這個消息像是一個炸雷。
而對于慕柏行來說，局面也變得比原先更加復雜。
但也有好處。
慕薩心道，比如所有的北星域移民你馬上就要知道蘭多陛下已經回歸。
先前討論到恢復北星域時，慕柏行考慮最多的就是北星域移民心中的意向到底如何。但因為無法大規模調查，所有的猜測就只是猜測。
慕薩認為大部分北星域人都想要回家，慕柏行則認為他們已經安居樂業，在中央星域有了新的牽掛。如果北星域重建，他們在中央星域的身份待遇可能出現問題，進退兩難。
“我覺得陛下想太多了。”那次會議后，齊惟悄悄和慕薩說，“不是說他在中央星域找到王后……別人就都能找到啊！五十年，五十我還打著光棍吶。”
慕薩也想勸他別以己度人，不是他打光棍所有人就打光棍的！
慕柏行考慮的問題不是不可能發生。但既然他現在要宣布身份，就一定會為那些想留在中央星域的人爭得平等的身份待遇。
對于想要回到北星域的人來說，也能更早的回家了。
“誰跟你說是幫中央星域開發資源星。”慕薩于是幽幽開口。
星港中雜音很大，郝茹和安強被軍團長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趕緊挺胸收腹、立正站好。
他們向慕薩行了個禮，四只眼睛盯著慕薩，眼里放光，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軍團長？”郝茹率先開口，“您剛剛說的話……什么意思？”
慕薩看了一眼通訊手環上的文件。
“資源星的開發利益五五分。”他沒有多說，只簡潔道。
郝茹和安強神色興奮，剛要再開口問，慕薩已經沉下了臉。
“現在第二軍團還屬于中央星域，你們在任務待命期，還有心思在這兒想東想西？！”
“趕緊登艦！”他厲聲道，“做好任務隨時開始的準備！”
“是！”郝茹和安強答得聲音響亮。
慕薩沒有明說，但暗示得已經足夠。
北星域將不久被恢復！第二軍團也將重組！如果他們愿意，將會成為新建北星域軍部的下屬軍團！
郝茹和安強高興萬分！
“收著點心。”慕薩又看了他們一眼，告誡道，“這是人類第一次大規模執行空間穿梭任務。目的地還是黑潮星海。”
“行動危險，謹慎對待。”
“是！”兩人肅容回答。
慕薩轉過身，乘坐空間站電梯登上指揮臺。
指揮臺內偌大的光屏上顯示著一張過往的北星域星圖，星圖之上的五顆居住行星被標為紅色。
這五顆行星，就是他們這次空間穿梭的目標。
第二軍團選拔而出的五組駕駛員與觀察手駕駛五艘戰艦對目的地進行探索，進行時長六小時的初步探查。
這六個小時中，他們將無法進行互相通訊。如果出現任何突發情況，他們都可以即可進行空間穿梭，回到臨時空間站。
六小時的探索時間不長，但就像他對郝茹和安強說的，這是空間穿梭，目標還是黑潮星海。
慕薩的心情并不輕松。
他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時間，打開了星航大賽的直播。
“空間穿梭！！！！——”
比賽光屏剛剛彈出，他就被一聲喊劈了嗓子的嚎叫魔音貫耳，“是空間穿梭！！！——”
兔子解說聲嘶力竭，那架勢硬生生把慕薩這為軍團長嚇得一哆嗦。
“是在宇宙中進行的空間穿梭！！！大型戰艦！！！！穿梭距離十星里！！！五彩斑斕！！在短短瞬息之間跨越了兩艘星艦間隔的近七
星里的距離……”
“和艾爾賓的空間撕裂性質不同。穿越空間的不是單純的能量炮火，而是一整艘星艦……一整艘大型星艦！”
“五彩斑斕為截擊游俠進行空間穿梭，而它們最后停留的位置就在游俠星艦前方……”
“落點位置精確！五彩斑斕的星艦也完好無損！同時并未引起任何異常能量坍塌！”
“完美……完美的空間穿梭！！！安全、可控、迅捷……”
兔耳青年深吸了口氣。他激動得滿臉通紅，盯著面前的比賽屏幕，胸膛起伏，呼吸急促無比。因為說得太過激動，被自己的口水嗆得一陣狂咳。
這本該是算作一項直播事故，但這時候沒有人還在意這點小事。
更何況，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激動！
不只是兔子解說。
所有關注著星航大賽的人，大賽內的工組人員、組委會成員、大賽總負責人、軍部、星航部、民間探索對……還有千千萬萬觀眾。他們心潮澎湃，大腦近乎一片空白。
唯一還在工作的是正行駛向游俠救援艙的救援星艦。星艦駕駛員因為剛剛可看見的一幕渾身都是汗。他趕到出事地點，依靠著多年的專業訓練，勉強按捺思緒操作著救援機械手埋頭工作，將救援艙拉入星艦接駁口。
卡什空間城的廣場上，在現場觀看的觀眾們直直瞪著光屏。
負責跟蹤直播的攝像儀沒有人類的感情，盡職盡責地鎖定了救援工程進行播報。
而五彩斑斕的銀白色星艦懸浮在救援星艦后方不遠處。它落在鏡頭角落，卻沒有任何人會將它忽視。
像一顆高懸的銀星，又像一場突降的神跡。
偌大的卡什廣場上沒有人說話，只有一片因為激動而急促頻繁的喘息。
而星航大賽直播間評論區內一片空白。評論區中最新的一條評論被發出的時間是三分鐘以前。知名LU黑xkk五彩斑斕即將被擊中時迫不及待地發出了一條嘲諷。
那條評論在五彩斑斕進行空間穿梭后的三分鐘內一直大咧咧地顯示在評論區最新評論的位置上，顯得十分好笑，卻根本沒有人再去注意。
星航部長辦公室內，高斯祺兩手搭著桌子的邊緣。她看著前方的比賽光屏，臉上沒有意外神色，但也沒有驚喜，只有濃重的緊張。
特技設計師蘇秉就坐在她身邊。老人家也緊緊盯著屏幕，緊張得直薅自己的頭發，手里還抓著一把心臟救護藥丸。
“實驗室里的最遠測試距離是五星里，七星里也不算長。”蘇秉喃喃道。
“七星里的距離算不上長。”就在這時，兔子解說深深吸了口氣，終于重新找回了聲音。
他的大腦開始轉動，最初的激動過后，他的理智回歸，但因為腦海中的思緒，整個人卻顯得比剛剛還要更加激動。
“按照現在的星艦航行速度，只需幾分鐘就可以跨越。”解說的身體都開始戰栗，帶著他的耳朵尖微微發抖。
“但我們都知道！走出的第一步才是最艱難的！”
“別說七星里！就是一星里，零點一星里，都象征著人類科技的更大進步！”
“此時此刻，五彩斑斕的一次嘗試，開啟的是人類通往無限未來的大門。”
“今天的七星里空間穿梭，在幾年以后，或許就會變為十七星里，一百七十星里。我們將有能力航行至更遠的遠方！探索宇宙中的更多……”
他的話語忽而截斷。
因為光屏上的銀白色戰艦動了。
救援星艦剛將所有的救援艙帶入接駁軌。這艘銀白色星艦像是完成了某種監工，駕駛艙下方的炮管像是對著屏幕前所有的人打了個招呼一般閃了閃。
下一秒，星艦的影像從屏幕上倏然消失。
那一瞬間，高斯祺和蘇秉都停止了背脊。
毛絨兔子神情茫然。
五彩斑斕的跟隨攝像頭突然失去了目標，星航大賽直播系統以為是攝像頭出了故障，立即自動啟動應急預案。所有參賽隊伍的跟隨攝像頭以及星海中散落的固定位攝像頭在附近區域內三百六十度環繞搜索。
短短半秒后，設置在星海中的一處固定位攝像頭發現了白色星艦的蹤跡。同時一時間，比賽光屏上刷新出一條嶄新的提示。
“已到達終點隊伍數量：一。”
“到達戰隊名稱：五彩斑斕。”
“比賽用時：二十五分三十秒。”
第155章 決賽（九）
兔子解說：“……”
兔子解說揉了揉眼睛, 又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
然后他保持著滿臉空茫的表情, 懷疑自己記憶力一般, 拉出賽場的信息光屏。
“星航大賽決賽第一階段設在卡什空間城外的無人星海，從起點到終點橫跨近三百星里，其間利用星海地形設置障礙。第一道障礙為能量河，距離出發點六十星里, 距離終點二百多星里……”
解說又茫然抬頭看了一眼鏡頭。
“我剛剛說什么了？”他自言自語般小聲道, “我說, 今天是七星里, 幾年后可能就是十七, 一百七十……”
“但是……”
……但是今天就有一百七十了啊？！！！！
毛絨兔子看了看賽場信息, 又看了看五彩斑斕已到達終點的播報提示, 最終看向光屏中的五彩斑斕。
第一階段賽場的終點是一間臨時空間站。五彩斑斕的銀色星艦已經接入空間站星港。按照星航大賽的決賽規則, 他們將獲得巨額積分, 并在星港休息區休息，等待所有戰隊到達后進入決賽的第二階段。
兔子解說：“……”
比賽的終點空間站內也布置了攝像頭。所有人都通過這些攝像頭看見他們走出來星艦, 行向休息區。
五彩斑斕的所有參賽人員都帶著虛擬面具, 但走在最前方的兩人的身份仍舊十分容易被辨認。
慕柏行身高腿長，行走的姿態颯然, 越過攝像頭繼續向前。LUCE走在他身邊, 動作間帶著年輕人的活力。
設計師明顯心情很好。他跟著慕柏行走了兩步路過攝像頭，而后意識到了什么一般忽然回頭，對著攝像頭笑了笑。
青年帶著虛擬面具, 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眼中透出的神色生動又十分富有感染力。
他伸出手指，歪頭比了個耶。
觀眾們：“……”
一大波觀眾因為這個笑容和動作從剛剛看見五彩斑斕空間穿梭帶來的震驚中掙脫出來。
“LU……LUCE給我比耶了！”他們手忙腳亂的開始操作光屏, “錄像，我要把錄像截下來！LUCE這個歪頭的樣子好可愛！”
“耶！耶耶！耶耶耶！——”五彩頭毛幾人有樣學樣，路過攝像頭時紛紛比著明昱的動作向攝像頭外打招呼。他們的心情十分激動，歡呼雀躍，揚聲道，“我就知道LU哥的空間穿梭能行！——”
星航部長辦公室內，高斯祺狠狠地喘了口氣。蘇秉眼眶發紅，激動得直用手背去抹眼淚，一邊還顫著手去按通訊器。
“慕薩軍團長。”蘇秉顫抖道，“宇宙內遠距離穿梭實景實驗……成功！”
“你們的艦隊可以做升空前的最后準備了！”
慕薩也在深深呼吸。
他的目光盯著星航大賽中一行人的背影，似乎能透過這個圖像看見慕柏行和明昱的臉。
空間穿梭是五彩斑斕在星航大賽中的一個撒手锏。
也是整個實驗項目宣布成功前最后的實景測試。
五彩斑斕的這艘星艦是整個人類星域第一架脫離實驗環境、脫離安全防護區域，在真正的宇宙中，在并非完全平穩的能量環境之下進行空間穿梭的星艦。
他們進行的兩場穿梭，第一場雖然距離短，但在戰斗之中，周圍能量波動劇烈。第二場的距離則是無法在實驗室中進行的遠距離穿梭。
這是危險的、也是必須的一場測試。
是整個空間穿梭項目宣布成功，第二軍團進行對北星域幸存者探訪營救行動之前的必經之路。
作為項目設計師的明昱和他們的蘭多陛下親自參加。
慕薩曾對此憂心忡忡。
“我可以先在自由星域進行一次穿梭測試。”慕薩當時向慕柏行提議，“我帶著副官，您和明先生，還有五彩兄弟先等等我們的反饋。時間還來得及，實驗能夠在星航大賽前完成。”
“不用。”慕柏行聲音平淡。
明昱湊在他身后看慕薩，眨了下眼道：“軍團長不相信我的能力？”
當時慕柏行明昱和五彩頭毛幾個人正要登上前往卡什空間城的星艦上。
五彩頭毛幾個人知道他們老大竟然有個王的頭銜在身上后激動迷茫了好幾天，后來漸漸也習慣了。
總之是不是凱爾特王，慕柏行都是他們老大。
“當然不是。”慕薩趕緊否認，“但所有的事情都不是萬無一失。第一個嘗試的風險太高……這和您的能力無關。您已經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星艦設計師之一。”
“我設計的東西，當然是我親自實驗給你們看了。”年輕的星艦設計師在通訊里這樣對慕薩說道。
他又想了想，看了眼日歷，開口道，“要不然我先去自由行域星海，跟你一起做一次實驗，再……”
慕柏行皺了下眉，目光驟冷，轉眼看他，漠然道：“什么？”
明昱：“……”
明昱還沒說話，慕薩已經立即搖頭。
“不用。”他嚴肅道，“我當然也不能讓您以身犯險……”
紅毛幾人都跟在明昱慕柏行身后。他們聽不見對面慕薩的聲音，但聽明昱說的話也大概知道他們在討論什么。
“放心啦，慕薩軍團長。”紅毛作為老大現任下屬，和老大的其他下屬們混得很熟，在后面揚聲道，“LU哥出手肯定沒問題——”
慕薩仍舊神情沉重。
但全息通訊中，他們陛下伸手攬了設計師的腰。
男人不讓剛剛說錯話的青年往旁邊退開，看向光屏的神色淡淡，擺明了沒想采納他的建議。
“等最后一次實驗成功，直接開啟黑潮星海探查。”慕柏行的聲音一貫偏冷。他不作任何實驗失敗的假設，只對慕薩之后的任務吩咐道，“黑潮星海探查行動由你全權負責。”
“如果遇到難以應對的黑潮生物，不要戀戰，立即回撤。”
現在實驗確認成功，慕薩長長地松了口氣，又心潮澎湃。
“所有空間穿梭戰艦，進行最后一次自檢。”他沉聲道，“倒計時兩小時，準備進行空間穿梭任務！”
“我好想看星航大賽那邊的反應。”編號為零一的穿梭戰艦中，郝茹和安強已經進行完最后的檢查確認。兩人坐在座位上，確定一切沒有紕漏后沒什么其他事干，在等待慕薩命令的間隙中再次開啟了閑聊。
“任務回來以后再看。”郝茹理智道，“咱們的探查任務六個小時，但空間穿梭星艦的事公布出來，星網上的輿論鬧起來可不止六個小時。”
“星航部應該要將空間穿梭項目完整公布了吧。”安強說道，“到時候看那些之前嘲諷LUCE的人怎么說！”
“所有星艦自檢完成，空間穿梭任務倒計時三十分鐘。”慕薩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
郝茹和安強停下聊天，神色變得鄭重嚴肅，拉下座位固定扣。
“倒計時十五分鐘。”
高斯祺審閱了一遍公開穿梭型星艦項目的文稿，簽字確認發布。
“倒計時五分鐘。”
星航大賽空間站休息間內，明昱攤在休息沙發上看著窗外的星空，旁邊的比賽光屏仍舊顯示著各個隊伍的信息。
比賽期間，他們的通訊手環都不能接入外部通訊。剛剛的比賽只航行了不到半小時，青年根本不累。他看了一眼時間，側頭看向慕柏行：“第二軍團應該出發了。”
同一時間，慕薩按著通訊器，肅然道：“行動正式開始。”
“零一號戰艦離港完成。”郝茹拉下操作面板上的控制閘，“空間穿梭準備，倒計時三秒，二——一——”
星艦發出一震輕微震顫，周圍景物驟然一變。
濃稠的黑。
“落點無誤。”郝茹看著眼前的星圖光屏，“星艦所在位置，原北星域第十居住星星外軌道。”
“滋滋滋——”
如預料中一般，進入黑潮星海后，所有的通訊頻道都受到了干擾。
星艦外層經過明昱改進的護盾盡心盡力工作，將大量黑潮能量絲向四面排開。
安強擰著眉頭，一邊因為剛剛空間穿梭成功而興奮，一邊又因為這里濃密的黑潮能量值感覺不適。
“暫時沒看見飛蛾。”他忍著不適，看向周圍，“這里也沒多少黑潮蟲……？周圍的能量濃度很高，但也沒有高得異常。”
“怎么回事？”安強奇怪道，“第十居住星已經在原本北星域的最遠端，是現在黑潮星海的深處。我都做好了一進來就打架的準備。難道真是上次星線邊的戰斗對黑潮造成了巨大傷害，連這里都受了很大影響？”
郝茹搖了搖頭。
“先去第十星地下基地看看。”她操作星艦下落，“這里因為臨近邊境，星球內部有一座地下防御基地，和第五星的實驗室情況很像。”
“這邊，左偏一百度。”安強指出方向，“當時通向地下基地的垂直軌道應該就在這附近，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他一邊說著一邊瞇起眼，“這里的黑潮能量太濃了，有點看不清……放慢下降速度，小茹。”
“下面好像有東西。”
“嗞——”
星艦內部的通訊器忽而發出一聲電流的銳響，打斷了他的話語。緊接著，駕駛艙內的燈光驟然熄滅，前方的駕駛操作光屏也同時關閉。
好像有什么特殊能量正在穿過他們的星艦，星艦內部的儀器全部失靈，爆發出刺耳的鳴響。
“能量流超載！警報！能量流超——”
“咔。”
各個警報系統在同一時間啞火。
“……怎么回事？星圖沒了！操作指示也沒了。”郝茹額頭上起了一層冷汗。她握著著星艦操縱桿，喘氣道，“操作桿倒是還能用！精神力鏈接沒有斷裂……”
“可能是能量干擾。”安強語音急促，“我已經看到下方基地垂直梯外的第一停靠平臺了！現在所有的檢測系統已經停轉，我們最好先向下降落確定星艦能夠正常工作！”
他的話因為未落時，一道淺綠色的光芒驟然射.入星艦駕駛艙。
那不是光炮的光輝。
平行網格狀淺綠色光芒穿透星艦外殼，卻并未造成任何損壞。它在星艦艙內打出一片光影，仿佛掃描儀一般滑過郝茹與安強。
緊接著，不待郝茹與安強反應，窗外忽而一片刺目的白亮。
巨大的探射燈在星艦左右亮起，透過舷窗，將星艦駕駛艙內照得亮如白晝。與此同時，周圍忽而刮起了一陣能量風，幾乎把星艦吹得搖搖欲墜。
“搞什么！”安強大叫道，“小茹！調整飛行姿態！拉起來！——”
他被強光刺得閉緊了眼。但突然而至的能量風將黑潮能量吹散，讓他在精神力視界中看到了周圍的景物。
在他們的星艦左右，各有一個體型龐大的圓形下凹的大型宇宙雷達。而雷達的中心還安裝了聚能器。能力風正從聚能器中發出，明亮的燈光則來自于雷達外圈鋪設的大片高功率燈管。
這樣的大型雷達還有很多。
這些巨型的探測裝置從郝茹和安強所在的星艦位置向四面八方蔓延，沿著星球表面，將安強能看到的范圍內全部鋪滿。這些雷達的外觀十分破舊，金屬板上帶著大片被黑潮能量腐蝕的印記和被黑潮生物襲擊后留下的劃痕。
這無疑是人類文明留下的痕跡。
向外平鋪的大型雷達連綿不絕，讓基地附近看起來像是一個巨型的探測點。
“應該是在黎明之戰后建造的！”郝茹一邊努力調整星艦的飛行姿態一邊叫道，“第十星地表都是居住區！怎么可能有這么大片這些東西——”
一面大型光屏忽然從半空中彈出。
“掃描完畢，檢測到人類生物體。系統啟動完畢。”
“您好，我是第三千三百一十一代基地智能防御系統，您可以叫我小防。歡迎來到十號星地下避難所。”
“避難所內剩余存活人數：零。可傳輸研究資料：三千六百一十一GB。預計傳輸時間：三小時五十一分鐘。”
“接收資料請進入基地連接通訊栓。”
“另，緊急提醒。根據系統數據反饋，黑潮核心區能量活性是上次所獲監測數據的兩千八百九十七倍。空間穩定性下降八百九十九倍。”
“檢測到黑潮核心區即將發生能量大爆發，爆發范圍包含第十星至第三星所在范圍的概率為百分之五十。距離爆發時間約十三小時五十九分鐘。”
“能量爆發范圍超過基地防御設施承受范圍。”
“建議人類即刻返航。”
“祝您生活愉快。”
第156章 決賽（十）
隨著周圍的景物徹底清晰, 聚能器吹出的能量風減弱，最終停止。這場大風的出現似乎只是為了吹散基地入口附近的黑潮能量, 像是要吹散一個陳舊儲藏箱表面累積的厚厚灰塵。
隨著能量風停歇, 星艦附近的干擾能量也一并消失。駕駛艙內的照明燈管閃了閃，重新點亮。駕駛光屏與星圖也一齊彈出。同時彈出的，還有一條系統連接對話框。
“已驗證人類身份，第三千三百一十一代基地智能防御系統處于可接入狀態。”
郝茹、安強：“……”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片刻后, 郝茹開口道：“同意接入。”
“滴——”
懸于星艦前方的大型光屏上的文字消失, 光屏徹底熄滅。
郝茹一怔, 差點以為自己剛剛說的不是同一接入而是系統關閉。但緊接著, 她看見星艦內的連接對話光屏卻仍舊亮著。
原本手掌大小的光屏忽而向前凸出拉伸, 變為了一個古舊的立方體機器人模樣。方頭方腦的機器人懸在半空之中, 頭部前方屏幕上閃出像素塊構成的簡略五官。
“你們好, 歡迎連接小防。”顯示器中發出平板的機械音, 在駕駛艙中響起, “再次提醒，黑潮中心將發生能量爆發, 小防建議您即刻返航。”
“問你一個問題, 小防。”郝茹將現在的最新星圖同步給防御系統，詢問道, “黑潮中心的能量爆炸影響范圍有多大？超過這條線之后的區域？”
她的手指點著星線外第二軍團的臨時空間站駐守地點。駐守地的坐標緊接著向上浮出。
懸在虛空中的小機器人腦袋搖了搖頭：“不會。這里不會被黑潮核心區能量爆發波及。”
“核心區能量的影響范圍有概率囊括第十星、第九星、直至第七星。第七星以后的星域確認安全。”
郝茹有些奇怪：“這么小的范圍, 能量爆發有什么用？”
“……那這里呢？”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又伸手點了點，打出自由行域、中央星域邊境線和中央星域邊境中的幾個星球坐標。
機器人臉上全部搖頭, 確認道：“這些位置都不會受到波及。”
郝茹還有些不放心, 又指了東南星域和西南星域靠近黑潮星海的位置，同樣得到了這些位置都十分安全的回答。
因為詢問的位置太多, 機器人臉上還露出了一個簡易的惱怒表情。
“重復，第七星以后的星域確認安全。”它稍微放大了音量，“請人類不要提出重復性問題。”
“可信嗎？”安強看了看小機器人，仍舊有些懷疑，“還有，為什么第十星這里受到影響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這不是和扔硬幣差不多？”
“……”
機器人屏幕上的像素五官從剛剛的惱怒變成了憤怒，眉毛呈六十度角豎起。
“請人類相信小防的計算！”它的音量更大，語音倒是仍舊十分平板，“小防獲得的能量波動數據來自于基地布置的上千大型雷達。小防的創造人是北星域計算機科學所的首席科學家。”
“小防在二十年前觀測到過黑潮核心能量爆發。”
“根據基地中的科學家團隊推算，黑潮核心能量爆發是黑潮生長周期中的一環。它呈周期性出現，影響范圍一般不超過黑潮范圍，對黑潮的意義待定。”
“觀測到上一次核心能量爆發后，第十星基地外環防御層在爆發中受影響損壞。基地隨后受到大規模黑潮生物襲擊。”
“小防被鎖入最底層保護層，用剩余的能源進行了超過三千次自我計算迭代，并持續利用雷達觀測黑潮能量，現在演化出的算法已經十分可靠。”
“另外，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綜合考慮其他不確定因素影響得出的結論，而非扔硬幣隨機生成！”
提及基地受到襲擊，郝茹和安強都安靜了下來。安強撓了撓頭，也顧不上求糾正小防對自己話里扔硬幣與百分之五十概率的錯誤理解。
兩人心中都被一句話填滿。
他們來得太晚了。
“先返航。”沉默片刻后，郝茹盡力摒除心中的情緒，率先開口道，“先把情況報告給慕薩軍團長，通知其進行空間穿梭探索的隊伍。”
“通知完所有隊伍后也還趕得及來拿回資料。”安強在腦海中粗略算了下時間，“所有星艦都攜帶了兩次空間穿梭所需的能源。返回后重新填充能源箱，需要大約三小時的時間。”
“我們充能三小時，而后啟航通知零二號航艦。兩艘星艦同時充能通知三號四號，最后通知五號航艦時，我們返回這里進行資料傳輸。”
“對。”郝茹一邊說著，一邊操作星艦重新升高高度。她轉向旁邊的機器人屏幕，詢問道：“三千六百一十一GB的資料中，包括你的算法嗎？”
駕駛艙中的機器人屏幕閃了閃。
“當然包括。”它驕傲道，“小防的算法也是重要資料之一。”
“檢測到星艦上升高度即將超出防御系統連同距離。”機器人臉上露出笑容，“等待與您的下次相遇。祝您旅途愉快。”
連片的巨型雷達隨著星艦的高度上升縮小。
短短幾分鐘內，新的黑潮能量已經從黑潮星海更深處的方向朝這里蔓延，攀上了雷達的表面，將這里的景象慢慢遮掩。
星艦的空間穿梭裝置正在蓄能啟動。安強將自己的精神力能量絲收回，能量絲要被完全收回的前一秒，他察覺到了一點模糊不清的異樣感。
好像有什么生物正從黑潮星海核心之處向這里窺視，陰森可怖。
安強打了個哆嗦。
下一秒，空間穿梭裝置啟動。大片的黑潮星海被甩在身后，位于星線前的第二軍團臨時空間站出現在視野之中。
“滴——”通訊在第一時間恢復，郝茹按著通訊器快速開口道，“慕薩軍團長，有特殊情況向您匯報。”
*
“對對，因為這實在是特殊情況，所以只能采取這樣的方式。”星航大賽第一階段終點空間站中，一名大賽工作人員正在五彩斑斕的休息室內，征詢他們的意見。
“經過測算，要等能量河自然熄滅需要至少三個月的時間……而這條能量河橫亙在比賽區域之中，按理不能繞行通過。”工作人員抹了把額頭的汗珠，無奈道，“但決賽不可能進行三個月那么久。”
“大賽組委會正在調遣艦隊，在燃燒能量河中開辟新的通路，能夠暫時性地熄滅火焰，讓后續的所有隊伍重新出發，從通路渡過能量河。”
“但大賽會把能量河徹底熄所需的三個月時間全部加到后方隊伍的比賽到達時間中，保證公平。”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因為前方五彩斑斕的隊長慕柏行正注視著他，神色肅冷。
男人并沒有開口打斷他的陳述，但冷淡目光中已經透出了否決意味。
壓迫感極強，看得工作人員心里打鼓。
“比賽按照積分計算星艦所攜帶的能源。”明昱開口道，“如果這么計算，我們的到達時間遙遙領先，可攜帶的能源應該不少。”
“但攜帶過多的資源反而會增加星艦的負重，加劇能源消耗。”
“而且，第二階段的比賽需要的能源有限，攜帶的能源并不都是有效的。”
“是。”工作人員連連點頭，趕緊解釋道，“過多的能源有害無利，因此我們將按照五彩斑斕的滿載能源作為基礎標準……”
“星航大賽絕對保證比賽公平，不會抹殺五彩斑斕的優勢。”
明昱眨了眨眼。
“你們是不是沒仔細算過。”青年拿出電子筆，在光屏上列了一串計算公式。
他快速算出結果，推給對面的工作人員，直白道：“按照我們的最佳能量負載作為標準的話，后方戰艦能夠攜帶的能量少到只有個位數。那這些戰艦應該開進迷宮沒幾分鐘就要擱淺了吧？”
“現在渡過能量河的隊伍中，加上我們，一共有五支。”明昱笑了笑，“如果按照你說的解決方案，那最終的第二階段決賽，就是在我們這五支隊伍中進行爭奪了。”
“這和強迫那些戰隊在這時候退出比賽也沒什么差別，還花什么時間精力在燃燒能量河中開辟航道？”
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一時語塞，無法回答，趕緊把明昱的話向組委會轉告。
星航大賽組委會的幾名成員面面相覷。只有高斯祺老神在在，轉了轉手中的電子筆。
“把這事忘了。”組委會的一名成員拍了拍腦門。從慕柏行和明昱點燃能量河，再到五彩斑斕的星艦成功完成遠距離空間穿梭。他的大腦直到現在都是木的，遠沒有平常靈活。
“那怎么辦。”另一名成員也才想起這件事，“但這是唯一公平的解決辦法……”
“那就不開辟航道，直接把結果告訴那些戰隊，請求他們退賽。”高斯祺說道，“星航大賽舉辦了十屆，吸引了許多有潛力的星航者參加。”
“他們來不只是因為獎勵豐厚，也是因為賽制公平合理。”
“五彩斑斕有能力將后面的戰隊攔住三個月，那就是三個月。不能因為時間久，就模糊削減他們本該有的優勢。”
組委會其他幾名成員都有些猶豫。
“決賽設置第一二階段本意不是淘汰賽。”第一個開口的人苦惱道，“五個隊伍爭奪前三，雖然，也不是不行……”
但就是比賽的后續精彩度和競爭性都差了點意思。
要知道，殺戮者和茄花可都被攔在星線后面呢！
“這樣。”另一邊，明昱又開口道，“我們可以接受其他補償。”
自己點燃的能量河自己心里有數。
在工作人員來之前，他和慕柏行還有五彩頭毛就已經討論過可以接受的解決方案。
“我們可以同意大賽按照大部分星艦都能正常航行一段時間的能源標準計算填充比例。并且我們的星艦只攜帶星艦需要的最佳能源額。”
“但作為補償，如果我們進入前三名，所有獎勵要翻倍給。”青年認真道。
工作人員：“要是沒進入前三名呢？”
明昱笑了笑。
“要是沒進入前三名，就當我們做慈善，一分錢也不要了。”
他說得十分瀟灑。
“……”
星航大賽組委會成員面面相覷。
說是沒有名次不要，但……他們如果要答應這個條件，肯定得按五彩斑斕獲得名次準備。
在場的所有人中，誰都能聽出明昱語氣里的自信。
要是沒有這份自信，五彩斑斕也不可能提出這種條件！
大賽決賽的獎勵份額已經十分豐富。
大量的獎金、能源礦石、稀有星航資源……就算只獲得第三名，這些獎勵物資都能支持一支中型探索隊至少五年日常發展開銷。
第二名的資源數能用十年還有余量，而第一名……五十年。
要是再翻倍……
這不是他們愿不愿意！而是他們不一定能拿得出這么多錢啊！
星航大賽的獎勵物資是由三個人類星域的政.府共同捐贈而得，大賽組委不敢直接答應，趕緊向各自星域高層提出特殊申請。
明昱又誠懇補充道：“可以分期付款。”
眾人：“……”
東南星域和西南星域的星航部、軍部、財政部收到消息，趕緊臨時召開緊急會議。
因為要考慮的數額不小，這兩個星域的最高理事官也被驚動。
兩個星域沒有用太多時間討論，就做出了同樣的回答：“給錢。”
一方面，如果不給錢，自家星域的最強的參賽戰隊就這么下場，心里實在有點憋屈。
另一方面，既然五彩斑斕提出這種要求，不是需要資源就是需要錢。那這正是他們賣好處的時候！
這支隊伍的能力這么強，就算他們不打算選擇自己的星域定居，也不能讓他們對自己產生惡感。
不說別的，就那個空間穿梭技術，他們如果想要，還得和LUCE交涉購買吶！萬一人家生氣不賣給他們可怎么辦？！
更何況，如果五彩斑斕覺得他們大方，真的愿意來他們東南或者西南星域呢？！
中央星域理事官：“……”
不說別的，他就沒做完全留下五彩斑斕的青天白日夢。
他當然也同意了五彩斑斕的檔案，只是簽字時滿臉滄桑。
慕柏行可是要重建北星域的，當然不可能留下。
他現在都怕明昱跟著被拐跑！
更何況這位天才設計師似乎沒在中央星域留下什么好記憶，先是明執朗一家，而后是王喜。
理事官想到王喜干的事就生氣！
他一會怒氣沖沖一會兒憂心忡忡。最終刷刷兩筆，在政令上簽了字。
星航大賽負責處理特殊事態的航艦出動，開始賣力在那條燃燒的能量帶中開辟航道。
這件事并不簡單。
當航道開辟完成、各個隊伍的星艦都在一片混戰之中到達第一階段的終點時，距離五彩斑斕到達終點已經過去了十幾個小時。
五彩斑斕的所有人都已經吃飽喝足，睡了一覺，甚至開始覺得有些無聊。
在航道開辟的六小時中，兔子解說也暫時離開直播臺，在一邊的飛行器里睡了一覺。
盡管他之后又解說了四個多小時，講得嗓子冒煙。但看見所有航艦都已經抵達第一階段終點后，他的精神也為之一振。
“星航大賽決賽的第一階段正式結束！”毛絨兔子清了清嗓子宣布。
“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比賽，就算是我都感覺到有些疲憊，更不要提我們的參賽選手們！”兔子看見光屏中五彩斑斕的銀白色星艦，解說的語音一頓，“至少是大部分參賽選手們……”
盡管從這艘鋼鐵巨獸的影像上看不出什么……但他知道五彩斑斕的參賽選手們肯定是神采奕奕，毫不疲憊！
“因此，第二階段的氣星迷宮賽程，其實不會太長！迷宮中其實存在著不少機關寶箱，可以幫助他們避開死路，到達終點。”他一邊說著，一邊壓低聲音，作出說悄悄話的姿態，“當然，這是我從星航大賽組委會得到的小道消息，我們的參賽隊伍對此還一無所知。”
“讓我們把鏡頭移向比賽地圖——所有隊伍都已經航行到自己隨機分配到的迷宮入口！”
“第二階段，比賽開始！”
五彩斑斕的星艦已經駛入迷宮入口。
整個迷宮建立在以三顆氣星為核心的星海中。
比賽范圍之內星海大半被幾顆氣星周圍的星環覆蓋。星環中塵埃散亂，在遠方恒星的照耀下顯出斑駁顏色。穿行在其中，人的視野變得一片茫茫，什么也看不清晰。
星航大賽還在這片星海中放置了大量的干擾器，因而在精神力的視界中，能見度也低得驚人。
星艦航行的航道是由大賽放置的激光指示儀標明。如果星艦的任何一部分、乃至炮火觸碰到指示儀發出的瑩綠色激光柵，都將被認為星艦超出航道兩側的制式儀范圍，從而被判犯規。
而犯規隊伍在原地停留兩小時，而后再出發行駛。
因為這項規則，各個隊伍都放慢了航行速度，摸著石頭過河一樣向前。
五分鐘后，五彩斑斕小心繞過了一道能量漩渦。
“大賽標記的航道好復雜。”所有的觀測儀器都沒什么太大作用。紅毛努力辨認著儀器光屏上的數據，瞪大眼睛道，“前面好像又是一個分岔路口。但怎么兩個路口的入口，還有咱們這條路的盡頭，都被激光柵攔上了？”
“LU哥，你看這兒還有別的路嗎？是不是我沒看見？”
“沒有別的路。”明昱看著前方，“你說的沒錯，路口都被激光柵攔上了。”
“是死路口？”紅毛撓了撓頭，“前面我們已經走了好幾個岔路口，現在我們應該退回去換一條路？”
明昱搖了搖頭：“路盡頭的激光柵的中央有一個圓形缺口，缺口后面有東西。”
紅毛按照明昱指的方向，對著探測光屏使勁看了看：“好像是有什么東西，但我看不清……”
慕柏行：“是按鈕。”
星艦向前滑行，前方的激光柵進入了他的易感距離。
男人輕輕瞇了下眼，從被能量干擾器攪動的混亂能量流中看見了目標。
星艦下方的炮管蓄能，外圈炮管卻仍舊保持著安靜，只有最中央的部位亮起一條纖細的暗金色直線。
這一炮的力度不大，但靈巧而又準確，穿過激光柵中手指大小的圓環，打碎后方的黑色按鈕。
噗。
按鈕碎裂，后方機關觸發，一面光屏在路盡頭激光柵后方彈出，正中央一行清晰的大字：
“骰子？還是怪獸！:)”
第157章 決賽（十一）
這一行文字中, 骰子使用的是藍色，怪獸使用的是紅色, 最后那個笑臉符號用的是普通的白色。
而在選擇題的下方, 還懸著一個手掌大小的圓靶。
圓靶的大半面積都被前方的瑩綠色激光柵遮擋，只有中間的靶心和光柵中的缺口重合。
藍、紅、白三種顏色在圓靶的一圈圈靶環與靶心上交替出現，快得連成一片，在明昱的視網膜上留下殘影, 看得明昱眼花。
“要靠眼力和反應力。”明昱揉了揉眼睛。
這些顏色混在一處。因為變換得太快, 青年看得眼睛發疼, 干脆閉眼只用精神力視界觀察。
片刻后, 青年轉向慕柏行：“顏色變換的間隔不是完全相等的。是有規律的循環。紅藍白的不同時長一共三組, 第一組紅色出現的時間最長。”
“嗯。”慕柏行應了一聲, 辨認出了青年找到的規律。他的手指覆在開火按鈕上, 平靜道：“紅色怪獸？”
“好。”明昱點頭表示同意, “我也覺得是紅色。”
要想通過迷宮、找到星航大賽的徽章, 所有的戰隊都至少需要兩樣東西。
一個是足夠的能源，支持星艦的航行和戰斗。
另一個就是迷宮終點的方向。
隊伍進入迷宮時, 星航大賽并未提供星圖。但如果真的沒有任何輔助, 要想走到這個迷宮中央拿到象征勝利的徽章，那就只能靠運氣與記憶力。
這樣的隨機性太強了, 不像是星航大賽該有的設置。
而這個骰子和怪獸的選擇, 應該就是為了降低隨機性，給他們提供航行幫助和指導的小關卡。
怪獸這個選項，一看就是要打架作戰的。
既然是打架, 就得消耗能源。
因此怪獸這個選項背后代表的肯定不是能源補給, 而是能夠進行走出迷宮的航行輔助信息。
“除了怪獸以外，另一個骰子的選項應該就代表能源補給。”明昱猜測道, “能夠獲得的補給大概會和骰子的擲出點數相關。”
他們現在完全不缺能源，當然要選擇怪獸這一項。
五彩頭毛幾人整齊劃一的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厲害了LU哥。”紅毛佩服道，“說得好有道理！”
要是讓他選，恐怕得瞎蒙一把過去看看才能看出端倪。
紅毛撓了撓頭，看著前面要把人眼睛閃瞎的圓靶，又好奇道：“那白色笑臉是什么？”
明昱想了想：“大概是……懲罰措施？”
“那么白色，其實就是懲罰措施！”直播臺上，兔子解說也正向觀眾們講解。他的說法和明昱一分不差。
“此時此刻，大部分參賽隊伍都已經來到了骰子怪獸的選擇點！”
“如果要做出選擇，戰隊必須在靶心變換為相應顏色的時候將其擊中！”
“要想做到這一點，觀察手必須足夠敏銳！駕駛員也要有快速的反應能力和準確的射擊技能。”
“另外…他們還需要計算好提前進行射擊的時間！”
“而為了不觸碰激光柵，航艦必須在三星里以外射擊。雖然光炮穿越三星里的時間十分短暫，但是……但是我們都能看到，圓靶的顏色變換得很快！”
毛絨兔子語句急促，在解說臺上渲染著緊張的情緒：“其實我現在根本看不清那些圓盤上的顏色到底是什么！稍有不慎，擊中的顏色就會和原本的選項背道而馳！”
“不論是想要紅色擊中藍色，還是想要藍色擊中白色……哇哦！就像戰隊迅疾現在這樣！”
迅即戰隊是在第一階段徹底放棄攻擊對方陣營的星艦之一。他們一門心思沖向終點，所以搶先渡河，沒有被五彩斑斕攔在身后。
盡管因為沒有空間穿梭技術，這三支戰隊到達終點的時間都比五彩斑斕晚了四五個小時，但如果按照熄滅燃燒能量河的三個月時間計算，他們仍舊與后方隊伍拉下了巨大的時間差。
星航大賽在與五彩斑斕進行比賽補償溝通后，也詢問了包括迅疾在內的三支沒有被五彩斑斕攔截的隊伍對補償方式的看法。
這三支戰隊各自經過商討后，都接受了五彩斑斕的方案。
“能量河燃燒本來就不是我們戰隊出的力。”他們的心態都擺得端正，“能夠撈到在第二階段裝載充足的能量出發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要不是五彩斑斕燒了能量河，我們的積分排名估計還要比現在差很多。”
“雖然如果只有五支戰隊爭前三我們的獲勝概率會大大提升……但勝之不武啊！”
“對啊！”迅疾戰隊的觀察手還是殺戮者和茄花的支持者，一臉理所當然道，“要是我們就這么淘汰了殺戮者和茄花……說實在還有些心虛。”
“藍、紅、藍、白、藍、藍、紅……開火！”這位觀察手此時神情緊張，快速向自己的駕駛員提示圓靶的色彩變幻。駕駛員利落按下開火鍵，但就在光炮將要擊中靶心的那一瞬，顏色驟然由紅色變為了白色。
剎那間，萬箭齊發。
星艦左右兩側的激光指示儀中央的外殼向上掀起，露出額外的發射口。從這里射出的不再是代表邊界的瑩綠色激光柵，而是白色的高強度能量炮。
“在并不寬闊的航道中躲避這么密集的能量炮并不簡單！”兔子解說大叫道，“迅疾前方的舷窗被擊中！出現了裂紋！為了防止星艦的損毀更加嚴重！迅疾選擇撞開航道邊的綠色光柵離開航道！——”
“迅疾被判違規！必須在原地停留兩小時！”
“哦！紅白玫瑰也開火了！他們想要擊中的是代表能源補給的藍色，但同樣誤觸了白色靶心，陷入了和迅疾一樣的境地！”
“茄花擊中了藍色！前往資源補給站！殺戮者……殺戮者不知道是誤觸還是并不想進行能源補給，反而選擇了紅色！”
“而五彩斑斕……五彩斑斕擊中紅色！他們的星艦是停留在圓靶前時間最短的隊伍！讓我們向前回放一分鐘！”
“看這里！銀白色的星艦從見到圓靶到擊中靶心只用了四十秒的時間！而且顯得游刃有余，輕松寫意。五彩斑斕正在駛向右方岔路！”兔子解說鎖定五彩斑斕的跟隨攝像頭，“讓我們看看！星航大賽在岔路中投放的‘怪獸’是……”
“是扁平星怪！”
透明扁平的特殊能量體生物靜靜蟄伏在航道之上，它的體型舒展開時，比星艦還要大上一倍。
星怪的頭部正向著銀白色星艦，正中央是一只巨大的橢圓形眼睛。眼睛中的透明色圓形瞳孔正隨著星艦的靠近慢慢收縮。
它的后半部分身體蜷縮，隨時都要向前彈出，撲向星艦。
這是一種極為善于偽裝的特殊星獸。
它會埋伏在宇宙航道之中襲擊過往的星艦，用腹部的大口將它們咬碎。
在宇宙深處，每年都要有好幾艘探索隊星艦受到扁平星怪的襲擊，葬身星空。
但這種東西顯然騙不了明昱和慕柏行。
在扁平星怪暴起以前，慕柏行已經順著明昱的指引看清了它的方位。
暗金色的能量炮將它點燃，灼燒殆盡。
五彩斑斕的銀色星艦從火焰中穿行而過，在星怪后方不遠處的一處新的岔路中央看到了一面光屏。
“徽章方位，左下三十。”明昱掃了一眼光屏上的提示，“咱們向下走。”
“看來接下里的岔路口也要盡量選擇左邊或者向下的航道。”
銀色星艦按照提示的方向繼續航行，陸續又通過了幾處關卡。
五彩斑斕不缺能源，于是每一次都選擇了紅色所代表的“怪獸”。迷宮中有的星獸確實難纏，但對于明昱和慕柏行來說，這里再難纏的星獸也不用花多少功夫。
他們通過關卡的速度很快，跟著提示前行，途中居然沒有遇到任何其他隊伍。
直播光屏之上，現出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的身形。
“紅藍白三色變化的圓靶拖慢了不少戰隊的前行速度。”兔子解說感慨道，“就算是殺戮者和茄花，都有過幾次誤擊白色靶心，花費時間躲避炮火的經歷。但五彩斑斕的選擇卻一直沒有出現錯誤！”
“慕柏行和LUCE真的是十分優秀的駕駛員與觀察手，也是十分默契的搭檔！”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直播光屏攝像頭切向殺戮者戰隊。
“讓我們看看！”兔子解說唯恐天下不亂一般叫道，“茄花和殺戮者馬上又要在同一個岔路口中相遇了！”
“第二階段比賽中，這樣的狹路相逢不少！因為航道狹窄，戰斗通常以一方碰撞航道邊線，選擇在原地停留兩小時為另一方讓路告終。”
“當然，也有戰隊在這樣的戰斗中被擊落墜毀，直接退出比賽。但無論如何，這樣的混亂與五彩斑斕無關！”
“因為他們通過關卡的速度太快，所以反而避開了這些混戰。盡管五彩斑斕只能看到提示方向卻看不到距離，但其實我能夠知道，他們距離到達迷宮中心，只有三道關卡了！”
“我想，各個星域的財政部應該都在清點自己的賬務，思考怎么給五彩斑斕‘還債’。”毛絨兔子顯然已經在心里押了五彩斑斕奪冠，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
他的心態輕松，調侃道：“畢竟，按照五彩斑斕與大賽組委會的協議，他們要獲得的第一名獎勵可是需要翻倍支付！”
“五彩斑斕又到達了一處關卡！”兔子解說看著茄花和殺戮者還未相遇，于是重新切回原本的攝像頭，關注著五彩斑斕的動向，“毫不意外，他們又選擇了紅色！讓我們看看這一條航道中的‘怪獸’是什……”
他的話語被一道提示音忽然截斷。
“嘟！——”
兔耳青年面前的比賽光屏上閃出不詳的紅色。
“警報！”五彩斑斕銀色星艦前行的畫面被濃重的鮮紅色光芒遮掩，“有戰隊使用緊急求救！”
“有戰隊使用緊急求救？！”他微微一怔，飛快拉出詳細提示，“星航大賽收到緊急求救！求救戰隊是……殺戮者？！”
兔子解說又是一愣。
比賽進行了這么久，所有人都知道殺戮者的風格有多么彪悍。這支隊伍從上到下都是肌肉猛男，最喜歡強攻，更不可能輕易退縮。
而在比賽中進行緊急求救就意味著自動退出決賽，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危及生命的突發事件，殺戮者不可能按下這個按鈕。
兔子解說不知道場中發生了什么，心中卻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連忙將光屏切向殺戮者戰隊的跟隨鏡頭。但他面前的光屏卻在輕輕一閃后倏然熄滅。
毛絨兔子：“……”
“殺戮者和跟隨攝像頭的信號都丟失了！”毛絨兔子語氣緊張，“星航大賽救援隊已經出發。不知道比賽場地中發生了什么！但一分鐘以前，殺戮者才剛剛結束上一次誤觸白色靶心又觸碰到激光柵后的停止航行懲罰……”
“那一段航道附近應該十分安全。或者說，就算是航道中的‘怪物’也不該讓殺戮者選擇緊急……”
“嘟！——”
刺耳的警報提示音再次響起。
“警報！有戰隊使用緊急求救！”
毛絨兔子動作飛快，再次打開詳細信息提示，而后倒吸了一口冷氣。
“游俠進行緊急求救。”他喃喃道，“游俠的通訊信號……也消失了？！”
第158章 決賽（十二）
“你們獲得了黑潮星海核心處能量大爆發的情報？”軍部司令部緊急會議中, 總司令沉著臉詢問。
“是。”慕薩眉頭緊鎖，“信息源自原北星域第十星基地, 那里鋪設了大量的巨型雷達能量探測器, 返回的數據顯示黑潮核心即將進行能量爆發。”
“爆發范圍不會影響中央星域？”
“對，甚至不會超過星線。我們在星線附近的監測站沒有收到任何反饋。”慕薩說道。
“暫時不做任何處理。”總司令思考半晌，最終道，“保持警戒, 隨時待命。如果有任何消息, 立即上報。”
慕薩點了點頭, 掛斷了通訊。
他沉思片刻, 又將相關情況發給了慕柏行。盡管他知道對方正在星航大賽比賽中, 暫時無法收到任何信息。
同一時間, 郝茹和安強已經帶著從第十星接收到的全部資料回到了空間站。
“去第六星和第三星的隊伍都看見了救援基地入口, 但暫時沒有找到進入的方式。”
從第十星帶回來的防御系統則在進行系統病毒檢驗篩查。他們離開星港, 一邊聊天一邊進入休息間。
盡管得到了黑潮核心能量爆發不會影響中央星域的情報, 但以防萬一，第二軍團整體還處于待命狀態。
只不過郝茹和安強兩人剛剛返航, 按照軍團規定, 獲得了三小時的休息時間。
兩人換下作戰服，而后肩并肩坐在休息室長椅上內, 十分有默契地打開了星航大賽的比賽直播。
他本以為會看到五彩斑斕大殺四方的比賽情景, 然而直播間內，毛絨兔子正一臉擔憂地和星航大賽工作人員聯系，而旁邊的比賽畫面光屏上則是一片噪音雪花。
“……怎么回事？”郝茹皺了下眉, 打開直播討論區。
“出了什么事？不會又有事故吧！”討論區內的氛圍十分緊張, 一條條的評論向外快速刷出，“就像中央星域星域賽的最后一場……”
“不至于吧, 再怎么樣也不會這么倒霉……這個星海不是無人星海嗎！而且組委會在布置會場前肯定已經做過了整體的檢查清掃。”
片刻后，毛絨兔子掛斷與工作人員的通訊。
“救援星艦已經到達殺戮者戰隊的位置。”他松了口氣，“后方的特殊通訊艦也已經跟上！現場畫面正在恢復……”
光屏之上閃過幾道亮色波紋，緊接著，由通訊星艦拍攝的畫面隨之出現。
攜帶信號加強裝備的通訊星艦跟隨在救援艦后，距離殺戮者的位置還有一段距離。它的視角左前方是正在急速向前航行的白色救援星艦，而再前方則是屬于殺戮者的大型戰艦。
透過濃密的塵埃星環，郝茹看見屬于殺戮者的黑色龐大戰艦懸浮于宇宙中。
而隨著通訊星艦接近，畫面逐漸更加清晰。
殺戮者戰艦的表面看上去沒有任何損毀或傷痕。它黑洞洞的炮口處于熄滅狀態，周圍沒有彈出的救援艙。一切似乎都十分平靜。
兔子解說的心又放下了一點。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殺戮者的戰艦完整，選手們沒有生命危險。”
“救援星艦正在嘗試與殺戮者對接……難道是殺戮者誤觸了報警按鈕？”
他自己說的也有些懷疑，但醫療星艦正在發出通訊信號和殺戮者溝通的時間，他將鏡頭切向有游俠……
屏幕切換，一艘同樣是黑色的星艦正懸浮于宇宙中，完好無損。
那是游俠的比賽戰艦，同樣沒有任何作戰掙扎的痕跡，也并未有救援艙彈出。
毛絨兔子：“……”
毛絨兔子的心又重新提了起來。
“奇怪。”他喃喃道，“這兩支隊伍遇見了什么……”
他的語音有一瞬間的停頓，而后聲音驟然拔高，“又有緊急求救通知？！這次是茄花？！”
警報音一刻不停地響起，兔子解說額頭冒汗，一個個念道，“還有紅白玫瑰、鴨鴨沖沖……”
參賽隊伍信息列表中，一支有一支戰隊后方掛上鮮紅色的求救標識。
“這是……怎么回事？”
一支接一支的隊伍都在發出緊急求助，就算現場傳回的畫面顯示殺戮者和游俠并未損毀墜落，但這情況絕不正常！
一艘艘救援星艦被派出。但星航大賽并未預想到會出現幾乎所有隊伍同時求援的情況，救援星艦的數目很快不夠。
“沒有足夠的救援星艦被分別派往每一支隊伍的所在地。”毛絨兔子一邊再次與大賽工作人員接通通訊，一邊向觀眾解說，“現在采取通訊星艦就近探路原則。”
“茄花的位置離殺戮者不遠！因此在救援星艦等待殺戮者應答時，通訊艦已經率先變換方向，趕向茄花所在的位置。”
“他們給救援星艦留下了一個跟隨攝像頭，因此我們不會失去殺戮者的畫面……通訊星艦正在全速航行！”
“好！茄花戰隊現在已經出現在了新打開的分屏里，她們看起來……”
兔子解說神情一怔。
而后他懷疑自己剛剛眼花，于是揉了下眼，湊近光屏，在塵埃星環中認真辨認屏幕中的畫面。
他仍舊看見了黑色的星艦。
兔子解說：“……”
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茄花看起來……像是遇到了麻煩！”
“……為啥？”大賽討論區中有人摸不著頭腦，“這艘星艦不是同樣沒有損毀嗎？怎么就說茄花的境況不太好？”
“……可能不只是茄花不太好了。”討論區內安靜片刻后，有人在回復道，“你仔細看看，茄花星艦的顏色。”
“是黑色。”又有人接道，“但茄花星艦的涂裝原本是紫色吧？我記得剛剛兔子切畫面看他們應對白色圓靶處罰時星艦還是紫色涂裝……怎么就過了幾分鐘，就變成了黑色？”
“殺戮者和游俠的星艦涂裝本來就是黑色，所以一時看不出來……”
“是被特殊能量灼燒過嗎？”立即有人猜測道，“這片星海中有特殊能量、或者特殊的星獸？之前大賽設置會場的時候沒有發現，但襲擊了參賽隊伍？”
“不知道。解說能不能再切一下殺戮者或者游俠的戰艦？燒焦的黑色和原本的黑色涂裝是有區別的！但剛剛我沒有仔細注意。”
“殺戮者應答救援星艦的通訊了嗎？”殺戮者的支持者們比別人更焦急，“肯定是有事！白象他們絕對不會平白按下緊急求助按鈕！肯定出了大事！”
“好像是通訊一直沒有接通！你們看左邊兔子新加出來的分割光屏。救援星艦收不到殺戮者的通訊答復，正打算直接開始強行對接。”
白色的救援星艦正調整方向，與殺戮者平行懸浮在宇宙之中。
“殺戮者星艦用的黑色涂裝是啞光面？”救援星艦的觀察手仔細辨認著前方的畫面，隨口說道，“看著和普通的亮漆不太一樣。”
“有沒有異常能量？”駕駛員操作著星艦接近殺戮者，謹慎詢問。
“我現在看不出什么異樣，但這附近的能量干擾器太多了，精神力視界其實看得不清楚。”救援星艦的觀察手皺眉道，“咱們和殺戮者的距離還有三星里，再離近點才能看清。”
“再近有些危險。”駕駛員否決道，“超過星艦救援的安全距離了。如果對方的星艦突然出現異動，我們根本躲不開。”
“先連插入栓吧。”他說道，“和他們強行對接，派救援機器人先上去看看。”
他在說話間按下按鈕，白色救援星艦從腹部側下方彈出特質的插入栓。
金屬插入栓前端呈叉型。
這種插入栓是為處理緊急情況，專門針對A8型大型星艦設計的。它正巧卡入殺戮者星艦下方的接駁艙口，擰開殺戮者接駁艙的卡扣。
在這種插入栓的程序設定下，接駁艙卡扣從外部被擰開的同時，星艦駕駛艙內會彈出提示光屏。
如果被救援星艦的駕駛員懷疑進行強行對接的星艦別有目的，則可以選擇拒絕。叉形插入栓將被強制彈出，卡扣重新鎖定。
然而殺戮者顯然沒有這種懷疑。
“他們沒有沒有拒絕。”救援星艦中，觀察手向星航大賽緊急處理組情況。“這里的信號有些嘈雜……您說什么？喂？”
他轉向自己的駕駛員，不安道：“我有些聽不清那邊在說什么。”
“這段航道的干擾器放得是很多，是迷宮中的低能見度路段。”駕駛員調出星圖看了看，“我的精神力敏銳度比你還弱，要不是你說，我在精神力視界中都看不清殺戮者的接駁艙對接口。”
“救援機器人準備進入殺戮者星艦。”他一邊說著，一邊發布指令。
一切看起來按部就班，暫時毫無危險。在他們無法聽清的通訊中，星航大賽的工作人員卻語氣焦急。
“茄花那邊有情況。她們的星艦外殼顏色發生了變化。暫時不能確定原因，可能是星海中有特殊能量，也可能是特殊星獸！”大賽工作人員按著通訊器，“喂？一號救援星艦！聽到請回答！喂？！你說什么？”
就在他努力想要聽清救援星艦的應答時，一片深深的黑色正順著叉型插入栓從殺戮者，蔓延上救援星艦的白色外殼。
“茄花什么？”救援星艦的觀察手也在努力和工作人員溝通，“需要我們現在就去茄花的位置嗎？喂？”
“嗡——”
而在看似寂靜的宇宙中，特殊的高頻能量波正在向外傳輸。
這一股一樣的能量被干擾器遮蓋，沒有引起星艦中觀察手的注意。
“食物。”它以幾乎無人能聽懂的語言重復道，“好餓……新鮮的食物……”
“救援星艦似乎還沒有獲得最新的情報。”直播臺上，毛絨兔子神色焦急。他切出了更多面光屏，同時直播著三十只戰隊的情況。而在這一片光屏里，有幾支戰隊尚未發出求援信號。他們并沒有意識到大賽中的異狀，仍在繼續著比賽項目。
“希望別再收到更多的求援信號了。”討論區中有人祈禱，“我總覺得事情有些可怕……”
五彩斑斕的銀白色星艦正向著迷宮中心的方向航行。
他們按照獲得的方向提示進入上方的垂直航道。
因為能量干擾器的存在，明昱有些看不清通道盡頭的拐點，星艦上升的速度不快。
“大概四星里后有新的岔路口。”青年仔細辨認前方的情況，“上行的航道在岔路口還有四星里就到了盡頭，需要選擇是左側還是右側。”
他正說著，忽而皺了下眉頭。
在決賽第二階段，所有航道的邊緣和盡頭的封鎖線都是由激光儀完成的。
但這一段垂直航道的盡頭似乎有些不同。
“等等，慕哥。”明昱謹慎道，“停。”
銀白色星艦懸停于航道中央。
“嗡……——”上方，緊緊貼著激光儀的狩獵者將身形隱沒在濃密的懸浮塵埃之后。它的能量波動也隱藏在在混沌的能量流中，但明昱卻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對。
盡管只有瞬息，但他確實感覺到了一種極為熟悉、怪異能量波動。
這一剎那，慕柏行也皺了下眉。
“再上一星里。”他說道，“我用易感。”
星艦上升，明昱忽然想到什么，臉色一變。
那股怪異能量的存在并不明顯，如果不是明昱曾經在黑潮星海中與它交戰，那他一定會錯過這一點微不可察的異樣。
這片能量好像天空中的一團陰云，將要降下濃稠黑色能夠腐蝕萬物的酸雨。
明昱神色驟然一變。
“……慕哥。”他澀聲道，“我覺得……是黑潮能量。”
明昱對自己精神力敏銳度很有自信。
他不可能判斷錯，但……怎么可能？！
他實在難以置信，高級黑潮生物飛蛾的能量波動怎么會出現在星航大賽的比賽現場！
慕柏行眉頭一跳，冷聲道：“飛蛾。”
就在他開口的同時，那一點黑潮能量沒有等到獵物靠近，已經迫不及待地向下急沖而來。
金藍色盾牌在星艦上方豁然展開。能量撞擊帶來的巨大沖擊力讓星艦一陣晃動。
星艦與對方的距離進入三星里。易感區內，他把上方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這是一只翅膀上帶著白色眼狀花紋的飛蛾。
和慕柏行與明昱在黑潮星海中“雇傭”的“車夫”屬于同一品種。
這無疑是真正的高級黑潮生物。
它見一擊不中，立即向上收起羽翅，想要隱回混沌能量流后。
慕柏行當然不可能放跑它。
星艦金盾牌向內收攏，化為一束強悍萬分的炮火，向上直沖而去。
暗金色精神力將飛蛾暈染，燒成一片火焰。
“它怎么會在這兒？是只有這一支還是還有同組？！”明昱語氣急促，“小紫！能不能接通星航大賽組委會！”
慕柏行神色冰冷。
他一擊而中，卻并未就此停手。
星艦艦橋上的帶狀主炮管發出光輝。
這時候他們已經根本顧不上星航大賽的規則。
劇烈燃燒的寬闊炮火向四面橫掃而去，化為清掃障礙的光波，將星航大賽在四面布置的激光儀和能量干擾儀融化，毀了個徹底。
人為劃分出的航道消弭。
在一叢叢于星海中燃燒的金色火焰中，銀白色的星艦驟然轉向，沿著剛剛飛蛾意圖逃回的路徑垂直急升。
駕駛艙下方的主炮管與艦橋上的炮管同時蓄能，光芒大亮。
暗金色精神力爆發而出。
這一炮極為寬廣，勢頭猛烈，仿佛沖天的金色巖漿，穿過星空，像要將天幕頂破。
金色洪流為五彩斑斕的星艦開道，然而駕駛艙內，明昱和慕柏行的神色再次一變。
氣星周圍漂浮的塵埃也已經盡被慕柏行的一炮消解。
而失去那些遮蓋視線的塵埃顆粒、也失去能量干擾儀的星海中，宇宙中的真實情形終于現出。
暗金色精神力炮的末端陷入宇宙的黑色之中，卻并非筆直向前。
它仿佛發生了某種折射，彎折出扭曲的角度，連入一個本不該出現在此處的空間。
明昱看著精神力視界中影像，怔愣了一瞬。
“……又是連同黑潮星海的空間裂縫。”他低聲道，“怎么會……？”
青年心里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
空間裂縫的出現頻率有這么高嗎？！與“艾爾賓”，與“明卓封”，與這些白眼飛蛾……
更何況，這一次的空間裂縫的出現，和前兩次的情況也極為不同。
在星艦前方，慕柏行炮火落入的黑色裂縫極為狹窄。
不同于明昱前兩次所見的、能量爆.炸引發的龐大缺口。這條空間裂縫并不顯眼。它十分狹窄，甚至狹窄得過頭。
就像老房子墻上的裂口……細小、并不引人注意、卻又真真實實的存在著。
成為屋外的昆蟲盡力擠壓著身體、悄無聲息通過、從而進入房間的隧道。
這樣的比喻實在是再貼切不過。
因為此時此刻，就在宇宙中那道縫隙的背后，數只大型飛蛾正在攢動。
它們嘗試性地向外探出觸角，將翅膀收攏，爭先恐后地、要從狹小的縫隙中將身體擠出。
這道裂隙雖然很窄 ，但長度卻很長，一直延伸到還受干擾儀影響到星海遠處。
……甚至有可能，將整個第二階段的比賽地圖都已經囊括。
“大部分航道的周圍的能量干擾器還在工作。”明昱心往下沉，“其他的戰隊可能已經收到了襲擊。小紫，和大賽組委會的通訊接通了嗎？”
“通訊連通了！但它們好像聽不清我的話。”紫毛站在通訊臺前，抓著固定器回頭看明昱，語氣焦急，“我就聽到他們說什么救援星艦……”
明昱：“……”
自己的預感一定已經成真了。
有救援星艦，就證明著其他戰隊也遇到了狀況。而因為能量干擾器的存在，飛蛾極其難被發現。
別說是其他的隊伍……
要不是因為之前誤入黑潮星海，明昱也完全不可能察覺！
他甚至擔心救援艦都發現不了它們的存在。
“只要空間裂縫存在，就會有越來越多的飛蛾進入賽場。”明昱深深吸了口氣，“但就算我們攜帶了能量制造儀，可以通過制造反向波長關閉空間裂縫，但要想做到這一點，必須知道對面黑潮星海的確切位置……”
因為星艦空間穿梭的算法是通過輸入坐標點判斷能量震動波長的。
但他們對這道裂縫的聯通出一無所知！
明昱落入黑潮星海能的精神力看到的是一片黑色。黑潮星海面積廣大，他只能通過黑潮的能量密度判斷裂縫對面的位置一定在黑潮深處，卻不知道到底是哪里！
慕柏行側頭看他。
“共鳴。”男人的語氣簡潔，帶著令人信服的沉靜，與冰冷銳意。
慕柏行：“明昱。再開火。”
男人的目光落在舷窗外的遠處的空間裂縫之上。
他無法強行讓空間裂縫閉合。
但可以和明昱一起，用燃燒的精神力，將這處裂隙完完全全地、徹底填滿。
第159章 決賽（十三）（二合一）
“喂！這里是星航大賽組委會, 請您再重復一次。喂？喂？請您再重復一次……”星航大賽第一階段終點空間站內，大賽工作人員按著通訊耳機, 神情焦急。
“聽不清。”他的語氣急促, 轉向自己的同伴，“五彩斑斕的通訊頻道里噪音太大，我只聽到他們說遇到了什么特殊情況，但后面的聲音完全被噪音遮蓋了……”
“他們沒有發起緊急求救, 卻破壞了比賽航道并和我們通訊。我總覺得他們發現了什么。”
“有可能。”他的同伴神情凝重, “但這個信號太差了, 救援星艦那邊也是, 到現在都是一片沙沙聲……”
“老莊。”工作人員的語音忽然一頓, “你覺不覺得, 救援星艦的情況不太正常？”
兩人湊近顯示著殺戮者救援情況的光屏。
而在他們周圍, 還有數面警報光屏正在閃爍。
這些光屏上大多顯示著戰隊發起緊急求助, 只有一面與眾不同。
那是一面系統提示警告屏, 上面寫著五彩斑斕戰隊已嚴重違規、造成大賽儀器大面積損毀的字樣。
“五彩斑斕戰隊嚴重違規！他們擊毀了四周的激光儀和能量干擾儀！”同樣的警告顯示在毛絨兔子面前。
“按照規定，大賽應該立即取消五彩斑斕的參賽資格。但……今天的情況異常, 我相信五彩斑斕是發現了什么才不得不這么做！”
“果然, 第一階段終點空間站收到了五彩斑斕的通訊！但因為信號問題，工作人員暫時無法辨認對方的語句。”他的語速很快, 一邊向觀眾們傳達場中的信息, 一邊盡力安撫大家的情緒，“我們現在無法知道五彩斑斕的星艦附近又發生了什么特殊情況，但比賽已經暫停。馬上也將有通訊星艦趕往五彩斑斕的所在位置……”
在他身側被分割成三十分的畫面之上, 每一艘發出求援的星艦外殼都呈現出一片近乎要隱匿于宇宙中的黑色。
“是我的錯覺嗎？”卡什空間城廣場上, 有觀眾看著前方的虛擬光屏，側身對自己的同伴道, “你看殺戮者。它旁邊的救援星艦彈出的特殊接駁栓……好像也被染色了？”
“我有些看不清。”他的同伴推了下眼鏡，向前傾身，“救援星艦的接駁栓位置……”
“是被染色了！”就坐在他們右側的觀眾驚叫道，“救援星艦的接駁栓顏色變了！那些黑色……那些黑色好像是活的！它們會動！”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四周原本還不明所以的觀眾們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
在眾人的凝視中，黑色漫上救援星艦的接駁栓的速度越來越快，最終將接駁栓徹底浸染。
“怎么回事？！”廣場上一片嘩然，“救援星艦沒有動作！他們好像完全沒有察覺！”
“是因為周圍的能量流太亂了。他們的觀察手可能感覺不出來。怪不得五彩斑斕要毀掉那些干擾儀……兔子！兔子解說！——”廣場上的觀眾們大聲喊道，“快聯系星航大賽官方！通知救援星艦!”
“我覺得大賽的通訊員肯定看見了！但救援星艦那邊的信號一直不好……”
“怎么視頻信號好，音頻反而沒信息？通訊器真的該更新迭代了！”
直播臺下的觀眾們騷動得越發厲害。兔子解說正按著通訊器，將話筒推到一邊，語氣急促，與工作人員交談。
“像是黑潮生物……”以免引起騷亂，他把聲音壓得很低，“正在吞吃食物的黑潮生物……”
“是，這是我的猜測，我不能確定，但……但請你們重視這種可能性！”
兔耳青年的心跳得飛快。
作為被星航大賽組委會選中的比賽解說，他擁有豐富的星航知識與經驗。
解說原本是人類能量學專業出身，因為有關精神力共鳴的研究一直不被人認可，干脆轉行去了探索隊做一名觀察手。
他在宇宙中飄蕩了幾年，而后因為遇到了心儀對象退出探索隊，跟著對方在中央星域定居。
才剛剛回來不久，他就遇到五年一度的星航大賽公開選拔解說。兔耳青年立即參加，并從中脫穎而出。
盡管他不在軍部或者星航部任職，但民家探索隊的航行規劃更加自由，兔耳青年去過無數無人星海，甚至還去過自由行域，膽子很大地找了星域中最有名氣的愛德琳探索隊。
他跟著愛德琳的探索隊短暫地越過星線、進入黑潮星海外圍。
這些能夠活動的黑色能量激起了他的回憶。
“我們會考慮。”工作人員難以相信，但語氣鄭重，“我正在向組委會總負責人匯報……”
“那是什么！”他身邊的同事忽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叫喊。
這位身材十分壯碩的大漢被光屏上的場景嚇得下意識后退，差點踢翻了椅子。他神色驚慌，高聲對著通訊器內道：“一號救援星艦！請立即斷開連接！一號救援星艦！——”
在他面前的光屏上，從殺戮者蔓延到救援星艦接駁栓上的黑色驟然暴漲。
攝像頭光屏上的干擾雪花開始增加。但盡管如此，其上殺戮者與救援星艦的動向仍舊能夠被輕易辨認。
濃重的黑色能量絲向前急竄，，像是匍匐的狩獵者終于露出獠牙。它們由纖細的接駁栓向兩側拉伸展開，張開翅膀。
巨大黑色飛蛾在宇宙中露出原型。
它的身體將殺戮者星艦緊緊包裹，使飛蛾的尾部呈現出詭異的星艦形狀。
而更為可怖的是它的體型。
與寬廣的翅膀相比，它緊包著大型星艦的身體竟然還十分細長。
而那兩對黑色翅膀正從窄窄一道接駁栓向外膨脹而出，向前甩去。
在劇烈的能量波動中，救援星艦內的觀察手終于察覺出不對。
他還不明白前面出現的東西是什么，但本能覺得大事不妙，大聲叫道，“福哥！！快后退！！開火！——”
星艦下方的插入栓向外拔出，但飛蛾已經貼上了星艦的外層。
“甩不掉！”福哥加速后退，臉色卻越來越差，“那東西已經貼上了星艦！我不可能能對著自己開火……！——哪兒有這么設計的炮管！”
“嘟嘟嘟——”隨著他的叫喊，駕駛艙內響起警報，“星艦外殼被腐蝕程度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
飛蛾的黑色翅膀震顫，撲上駕駛艙的舷，徹底阻隔了星艦前方的視線。
福哥的手指就猛烈敲擊著開火鍵。星艦下方的炮管閃亮，將飛蛾包裹著炮管的部分翅膀轟出一個空洞。然而那個空洞只在一眨眼間就被重新填補。
駕駛艙舷窗前的黑色，好像絕望彌漫的黑夜。
“不行。”福哥重復道，“不行，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是黑潮生物。”
觀察手也盯著前方。
“怪我。”他說道，“我剛剛什么也沒有看清……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有干擾儀在！”福哥打斷他道，“先別自責！快想想之后怎么辦！咱們的星艦還能支撐幾分鐘！”
觀察手深深地吸了口氣。
“沒法自救。”他頹唐道，“而且，我們是救援星艦。星航大賽沒有再配備針救援星艦的救援。”
福哥：“……”
觀察手說得很對。
而且，也許不止他們一艘星艦遇到了這種棘手的情況。
“從距離比賽星海最近的卡什空間城到這里的的航行時間至少有三個小時。”觀察手啞聲道，“就算有星艦從卡什空間站臨時出發，三個小時……也太久了。”
“如果我們被黑潮生物吞吃……”
那將沒有人能夠將他們救出。
也沒有星艦能夠救援那些比賽戰隊。
他說得絕望，但一直沒有斷開通訊儀器。
盡管通訊頻道里已經只下了一片噪音，但他還是寄希望于自己能將此時的情況匯報給星航大賽。
能夠獲得救援也好，能夠提醒其他星艦也好。總要盡人事……
“腐蝕達到百分百時我們就啟動逃生艙。”福哥握緊拳頭，“盡人事，聽天由命……”
這像是窮途末路時的選擇。
然而這一刻并非窮途末路。
就在他的話音未落時，前方緊緊遮蓋著舷窗的黑色羽翅上，忽而出現一道裂紋。
福哥：“？！”
他險些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連忙轉向觀察手，伸手指著那道裂紋道，“你看那兒！……”
就在他說出這四個字時，第二道裂紋出現。
而后是第三道、第四道。
裂紋越來越多，出現的也越來越快。
而從裂開的紋路后現出亮白色的火焰。
觀察手看著前方，瞳孔緊縮。而只在他的一個呼吸之間，亮白色連為一片，倏然蔓延。
“嗡——！”
隨著一陣怪異的能量震顫，黑色的羽翼碎裂融化。
輕易得像是他們剛剛的經只是夜晚的一場噩夢。
然而舷窗上被腐蝕產生的不平凹凸提醒著他們剛剛這一切都是現實。
只是透過快要破裂的金屬玻璃，觀察手看見了宇宙之中的情形。
自己的星艦上方，高懸著一道亮白色的細線。
像是一道蜿蜒的天河，從中落下連綿的火雨。
而這火雨就落在他們的星艦之上。
也不止落在這一艘救援星艦之上。
大片燃燒精神力絲拉出的雨簾從宇宙高空之中向下垂落。
被火焰填滿的亮白色長河是它們的源頭，而隨著火焰落下，這雨簾將整個比賽區域納入其中。
所有的干擾儀和激光儀都被摧毀，氣星海內漂浮的塵埃碎片也蒸騰消逝。觀察手們面前的視線也因此變得明細。
一艘艘比賽戰隊的戰艦、救援星艦和通訊星艦，停泊懸浮在宇宙中。
它們中的大部分都被染成了黑色，又被火雨包裹。
亮白色的火焰灼燒下，原本正在吞食星艦的飛蛾于是不再偽裝。
它們煽動著翅膀垂死掙扎，卻又快速地被火焰燒化。
這一切都在宇宙上空火焰長河的映照之下。
“……是明昱和慕柏行？”游俠戰艦中，慕蓮神色復雜。
他剛剛一直嘗試轟擊飛蛾，只是效果并不理想。
慕蓮忽然意識到，從他第一次在星艦設計史課上遇見明昱，直至今天。
青年的成長速度快得實在驚人。
……雖然凱爾特王的存在更加驚人。
“昱哥他們好酷！”崔曉鐸驚魂未定，下意識跟著慕蓮發出感慨，“但這條火河原本是什么東西？他們燒了什么？！”
透過被火舌吞噬的飛蛾碎片，他們也看見了燃燒長河下方映照著的銀白色星艦。
星艦的主炮管還閃著余暉。
白亮的光鳥在它的周身盤旋，像是星艦的護衛著，也像是它的前哨。
優雅的白鳥昂起頭，遮天蔽日的火焰翅膀掠過上方被慕柏行與明昱的精神力充滿的裂縫。
沒有一絲黑潮能量、也沒有一支飛蛾再從此處向外滲出。
但空間裂縫并未因此閉合。
在黑潮星海的深處，有一點正在不斷長大的龐然大物正挪動著身軀。
由單純能量構成的偌大軀體內發出低沉的能量震動聲響，白色的眼珠望向遠方由空間裂縫向內滲入的亮白火焰。
那道火焰就像黑夜中的燈塔，吸引了它的全部注意。
而大量的黑潮能量正在它的面前匯聚，滋養著它的。
“找到了。”能量的震動構成獨屬于黑潮生物的語言，它的軀體快速向外伸展，“孩子……又是那兩個孩子……”
它開始挪動。
大團的黑色向著光亮處移動，仿佛匍匐于地面以足肢行走、不斷變大的巨蝶。
這只巨蝶的兩只翅膀大小卻并不相同。
它一側的翅膀僅有另一側的三分之一長，仿佛被什么人從中撕裂。新的組織正從裂口上向外長出，然而那黑色之中又不時迸發出亮白色的火星。
像是深嵌于它體內的某種能量正在阻擋著它的復生。
那是星線一戰中，慕柏行與明昱最后一炮留下的創口。
巨蝶在行走間變換著形態。
它的身體上凸出人類的身體又落下。明卓封的頭顱在翅膀中央的白斑上出現，又被艾爾賓的臉取代。
人類的四肢緊跟著長出，又變為不知道是什么部位的凹凸鼓包。
在它行走之時，大片飛蛾混合著大量的黑潮能量被它吸入身體。星海中的蛾群原本都在涌向遠處的那道縫隙，然而此時面對亮白色的火焰，它們又不得不后退。
再被它吞吃殆盡。
它不斷向前，身后則始終拖著一道長長的細帶。
像是嬰兒未剪的臍帶，連向黑潮星海的深處。順著臍帶傳回的還有他吸收的大部分能量。
在臍帶盡頭，最濃的黑暗中，好像還有更加可怖的生物若隱若現。
隨著越來越多的黑潮能量被它快速吞噬，黑潮星海邊緣，駐守在星線附近的第二軍團也發現了端倪。
第二軍團駐守的臨時空間站內，負責監測黑潮星海的士兵發現能量監測儀上的數值正在劇烈變化。
不是在上升，而是在下降。
這像是個好事，卻又太過奇怪。
“……軍團長！”他對此不明所以，連忙接通了慕薩的通訊，“儀器顯示，黑潮能量正在快速大幅度回縮！”
慕薩快速將他發送儀器光屏數值接入。
從能量數值來看，黑潮星海確實正在向中央回縮。
然而按照郝茹和安強帶回來的信息，這應該是黑潮核心即將能量爆發的征兆。
黑潮核心的收縮，是為了等待著一瞬能量的重新釋放。
“……”慕薩眉頭緊皺，忍不住低聲道：“好大的動作。”
他向軍部與慕柏行各自發送了一份緊急報告，而后站指揮室舷窗前，沉默看著窗外的宇宙。
隨著黑潮星海的萎縮，越來越多的北星域空間被露出。
慕薩下意識收緊了手掌。
盡管知道這是黑潮核心爆發前的征兆，但他的內心仍舊忍不住生出一種躁動。
這是一個好機會。
一個清掃黑潮，找回北星域領土的好機會。
然而他無法知道黑潮核心內的動向。如果此時派遣艦隊進入黑潮，實在太過冒險了。
慕薩的表情明暗不定。半晌后，他開口道，“穿梭戰艦搭載探索裝備。”
“由空間城向前行駛五星里，回報黑潮能量變動。”
“如遇異常，隨時使用空間穿梭返航。”
第二軍團的戰艦再次使用黑潮星海。
他們進入的不深，無法看清最核心處的動向。然而明昱的視線卻比他們遠得多。
因為他的精神力透過了空間裂縫，真正深入了黑潮星海之中。
深淺不一的黑色能量在空間中流動，環繞著那只行走的巨蝶。
只是最初的短短一瞥，青年就看見了它長短不一的兩只翅膀。
“像是‘明卓封’……”他的聲音發冷。
“它在吞吃黑潮能量，吞吃黑潮蟲，也在吞吃飛蛾……”
明昱的語音微頓。
“明卓封”在吞吃飛蛾……哪怕它們明明都是它后裔。
而那些飛蛾振翅發出此起彼伏的能量波，拼盡全力想要遠離正在捕食的巨蝶。它們沖向四面八方，也沖向這一道空間裂縫，哪怕空間裂縫里燃著火。
但它們似乎寄希望于能穿過火焰，逃出生天。
“剛剛那些裂縫里往外涌出的飛蛾，都是在逃命。”明昱喃喃道。
利用空間裂縫逃命。
青年神色微緊。
那道空間裂縫顯然不是原本就存在于比賽星圖中的。
……那是那些白眼飛蛾，在逃命時制造了裂縫？！
黑潮生物可以制造空間裂縫？！但如果它們一直擁有這種能力，人類早在黎明之戰中就會潰敗……
這應該是它們新獲得的能力，運用的還不夠熟練，因而甚至還并未用此入侵人類星域。只是在生命被威脅的危急時刻才能將其使出。
明昱：“……”
青年靈光一現。
白眼飛蛾是“明卓封”的后裔，是“艾爾賓”的兄弟，又或者，也是“艾爾賓”的后裔。
而艾爾賓的精神力性質就是空間撕裂。
明昱神色發冷。
他忽然意識到，在離開明家莊園、殺滅艾爾賓時爆炸引發的空間裂縫，和星線一戰中那道空間裂口，也許并不只是因為爆炸的能量波太過劇烈而產生。
也是因為“艾爾賓”和“明卓封”，想要以此逃亡。
如果是這樣，那情形就糟糕了！。
他的神情澀然，下意識看向慕柏行。駕駛員與青年對視，點了下頭，神色卻很冷靜。
“黑潮生物吞吃人類后可能獲得人類的精神力性質。”與黑潮生物早就交手過的凱爾特王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這是十分嚴重的事件，卻因為他說話時平淡的語氣，似乎也變得沒那么可怕起來。
“這不是現在最需要解決的事。”
明昱在他的聲音中重新理順了思緒。
“對。”青年深吸了口氣，“最緊迫的是阻止它們，不要讓它們殺死、吞食更多的人，獲得更多的能力……”
“看‘明卓封’的體型，它的恢復速度遠超我們的預期。”
在星線一戰后，他們本以為黑潮在至少半年之內都不會有任何異動。
但此時那只巨蝶的模樣……讓明昱覺得，就算沒有今天白眼飛蛾為逃命打開空間裂縫，黑潮的下一次進攻也即將來臨。
如果繼續任“明卓封”發展，后果難以設想。
明昱：“那就在它徹底恢復之前，必須把它殺死。”
就在今天。
明昱：“巨蝶的能量級還在增長。”
慕柏行：“移動方向？”
“正在靠近我們，靠近裂縫。”
“再嘗試聯系星航大賽說明情況，要求附近的空間城和星球進入防御戰備狀態。”慕柏行有條不紊道，“詢問還有參賽隊伍還有多久被救援完畢。”
“喂喂，這里是五彩斑斕——”紫毛響應自家老大的命令，努力呼叫著星航大賽的通訊信號。
銀白色星艦向下移動，穿過光雨，靠近側方的通訊星艦。
隨著與通訊星艦的距離縮小，他們的呼叫終于被接通。
“這里是五彩斑斕！——”然而信號并不穩定，小紫仍舊聽不清對面的話語，他只能加大音量自顧自道，“星海上方出現通向黑潮的空間裂縫！請通知附近空間城——請抓緊時間進行救援！有高級黑潮生物將要出現——”
“有高級黑潮生物！請抓緊救援！空間城移動撤離……”
咚。
就在他幾乎吶喊的聲音中，震蕩的能量波以空間裂縫為原點四散向外發出。
紫毛下意識抬起頭，看見上方宇宙中的變化。
那道細窄裂縫正在向兩端伸長。
黑色的裂紋在宇宙中擴散，像是有一把銳利的刀刃正劃開上好的皮革。
它變得越來越長，從幾星里到十幾星里，再到上百星里。
卡什空間城廣場上，所有人都抬起頭。
他們神色驚恐至極，看向上方的宇宙。
今天是星航大賽的決賽日，為讓觀眾們看清星艦離港時的盛況，空間城沒有打開人工天氣系統。
他們面對著星空，透過透明的能量防護罩，看見了由遠方蔓延而至的裂縫。
“滴——！卡什空間城啟動緊急狀態！請所有居民找到地下掩體！——”
然而在公共廣播開啟的剎那，那道裂縫已經被從“人”從內向外伸手扒開。
巨蝶的觸須向下垂落，緊接著是帶著白斑的蝶翅。而整個空間城受到吸引，向上升去。
“開引擎反推！”空間城護衛隊長站在指揮臺上，大聲叫道，“別被吸進去！——”
空間城下方基座外的防護板折疊，露出數十架大型引擎。
這些原本就用于空間城移動助力的引擎以最大功率工作，向下方噴射出無色的高溫火焰。
卡什空間城不再向上升去，但濃郁的黑潮能量卻在降落。
巨蝶的翅膀垂下，擦過空間城防護罩，濺起一陣陣能量火花。
而在這一無意間的能量觸碰下，整個空間城都發出了一震顫抖。
這一點顫抖好像一個開關，讓空間城廣場上被嚇得呆愣的人們回過神來。
“啊！！——”凄厲尖叫此起彼伏響起，人流涌動，慌亂尋找著通向地下掩體的路徑。
但空間城今天的人流量遠超城市最初設計時的承載力。向下的入口通道不夠寬闊，很快被人流堵塞。更多的人被迫滯留在廣場和四面的街道上，崩潰大叫。
“不要推搡！！！”直播臺上，兔耳青年臉色煞白，卻沒有動作，也沒有跳下直播臺試圖加入逃亡的人流。他一只手握著麥克風，站于高出，大聲道，“六號街道附近的觀眾！！請向左轉進入五號街口，向外疏散！——遠處還有掩體入口！時間來得及！！不要推搡！！”
盡管這么說著，但他的手心都是冷汗，不安抬頭看向宇宙。
他也不知道卡什空間城的防護罩能支撐多久。
這里只是宇宙航行中的一處中轉站，而不是軍事堡壘，防御能力不算頂尖。
高空中的巨蝶還在向外挪動。
黑色的羽翅再次擦過空間城上方，然而也就在這一秒，毛絨兔子看見了一道亮白色的火線。
從遠處蜿蜒而來，轟然燃燒著填滿那道正在不斷擴大的裂隙，撞上甬動的巨蝶。
在一片尖叫哭泣聲中，兔耳青年的心臟忽然微微松了松，盡管他自己也無法解釋這種突如其來的輕松。
五彩斑斕只有一艘大型星艦，要對抗這只龐大的巨蝶，仿佛以卵擊石。
但……他卻莫名覺得安心。
畢竟那是五彩斑斕。
能夠點燃星圖，能夠點燃能量河，能夠在星線上一擊打散黑潮襲擊，能夠穿梭上百星里……
能帶來無數奇跡的五彩斑斕。
第160章 終戰（一）（一更）
“報告軍團長, 黑潮星海的能量還在持續回縮。”第二軍團空間穿梭艦正向慕薩回報自己見到的信息。
“黑潮邊緣已經向后退出三百星里，原北星域第三星露出, 已經能觀測到首都行外的空間站運行軌道……”
“我們是否要繼續向前推進？”
慕薩的神色緊繃, 從光屏上看到前方戰艦傳回的圖像。
曾經被黑潮覆蓋的北星域還在持續露出，宇宙中現出已經被腐蝕殆盡的空間站殘骸和劫難過后破敗不堪的星球。
距離他們第一次發覺黑潮萎縮已經過去了十分鐘，但黑潮能量還在后退，似乎并沒有再向外爆發的趨勢。
然而慕薩知道, 彈簧壓得越緊, 被松開時向外彈跳的力度也就越大。
“北星域從未觀察到過這樣的異動。”慕薩自言自語, “……是因為黑潮核心的力量增強了？還是因為當時的監測機構被大皇子把持隱瞞不報……”
慕薩雙手撐著桌面, 沉心思索。
又幾分鐘過去, 他們卻仍舊沒有探測到任何黑潮核心能量爆發的征兆。
……怎么會經歷這么久的萎縮期？
慕薩眉頭緊鎖。
這實在也太過反常了！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時, 指揮室的大門被急促敲響。
“軍團長！”郝茹推門而入。她氣喘吁吁, 像是等不及乘坐電梯, 剛剛從下層的休息室急跑而上, 焦急道，“星航大賽那邊出事了！”
“卡什空間城附近的信號全部中斷！遠一點的斯科特空間城也受到了影響！按照直播斷開前的最后畫面……好像是……黑潮入侵……”
“不, 不能說是入侵。”駕駛員的詞句有些混亂。她深吸了口氣, 穩住心情，重新組織語言道, “是……黑潮星海內部, 也許是……也許是核心區的空間塌陷，落入了星航大賽的比賽區。”
“什么？！”慕薩失聲道，“黑潮空間塌陷？！”
空間塌陷。
那不只是一道裂縫, 甚至不是寬闊的裂口……而是大片的空間壁壘被打破, 黑潮星海與人類的星域被迫融合。
不需要思考，他就知道, 這絕對將是人類歷史上史無前例的發現！
也是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慕薩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空間塌陷，給黑潮核心能量的爆發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出口。
能量爆發不會發生在這里。
而是發生在與黑潮連起通路的星航大賽比賽區！
慕薩渾身發冷。
“所有穿梭戰艦！一分鐘后啟航！”他大聲道，“能量艙加滿！準備空間跳躍！”
“以星航大賽決賽星域中心為坐標點……做好戰斗準備！”
就算幾艘戰艦對抗黑潮核心能量是杯水車薪，但他們也必須前往救援！
緊急事態下，分秒必爭。
而空間塌陷，只需要一剎那的時間。
黑潮能量傾覆而下，卡什空間城周圍的宇宙在剎那間變成為了濃重的黑色。剛剛將救援艙都收入艦體內的救援星艦們堪堪沖入臨時空間站的星港，就聽見了整個空間站發出的最高危險等級的警報。
“警報！空間站周圍黑潮能量超過最高檢測值！空間站防護罩腐蝕程度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四十——”
“……什么就百分之四十！！”剛剛停下來的駕駛員阿福驚叫道，“照這樣下去不是再過十秒防護罩就要破……”
“你猜我們現在在哪兒？！”他的觀察手臉色煞白，精神力末梢看到星港外的景象，“這是人類星域嗎？！這根本就是黑潮星海！而且一定是黑潮星海的內部！外面的能量濃度高得嚇人……啊！——”
“怎么這么搖晃！”阿福叫道，“防護罩還沒碎！空間城要塌了嗎！”
整座空間城都在劇烈的晃動，好像風雨中飄搖的小舟。
黑色能量組成的高密度肉塊在宇宙之中滑動，從空間城之上碾壓而過。
金屬城市下方的推進器已經全數熄滅。它四周的能量罩搖搖欲墜，整座城市像是要被那巨大的、柔軟卻又沉重的黑色生物碾為碎片。
那是所有黑潮生物的母親。
是孕育所有黑潮生物的巢穴。
也是黑潮星海的核心。
它在這一刻突兀降臨。
“嗡——”
龐大的肉塊在抖動，連帶著整個星海承載的所有一切都在震顫。
就連星海中的氣體星球都被它包圍瓦解，氣星最中央的星核被它吞沒。
簡單輕易得好像吃掉了一顆核心嵌著榛子的白巧克力椰蓉球。
空間城防護罩苦苦支撐，隨時都可能碎裂。
卡什空間城的廣場被深重的恐懼籠罩。那些絕望的哭泣與叫喊都在它帶來的濃重壓迫之下無法再發出聲音。
它的形態、它周身的能量波動……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著，這是一只古老的黑潮生物。
兔子解說癱坐在地上，望著天空。
因為它實在太過巨大，因此透過肉眼，他可以清晰看見它肉款上深淺流動的黑色紋理。
像是密布的裘勁血管，又像是多次孕育后留下的妊娠紋路。
它存在的時間也許比人類來到這片星域定居的時間還要久。
只是那時，它也許尚未如此龐大，而那時的黑潮星海邊緣距離人類星域，也還十分遙遠。
但它一次次的進化、一年又一年的成長，在自己的體型與能力不斷增加時，也推動著黑潮的擴張。
直到今天。
……為什么是今天？兔子解說想不明白。但世間萬物的發展，本就存在于人類難以預料的巧合之中。
“嗡——”
黑潮中的母親在愜意舒展著身體。
它如過往一樣，從沉睡中短暫地醒來。
原本只想短暫的進食，卻意外看見了富有潛力、能夠讓黑潮得以壯大發展的“后代”。
它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他們的能量攝入，再將他們同化，于星空之中分娩，再看著自己的孩子生長成熟。
和上一次一樣，和上上次一樣……
而后黑潮將繼續擴張，而它也將擁有更多的、更大的能量。
而后在亙古的歲月中，一年又一年的存活。
這一切歷程遵從著它們這一種族從誕生以來至今的繁衍生存軌跡。
它存在的年歲長久，輾轉過不少星海，并不覺得這一次將有什么不同。
雖然它原本想要自己的孩子將新的后代帶到它的面前，卻遭到了反抗。
因而它必須親自動手。
但怎么會有人能抵抗的了它呢。
它存活了千萬億年。
它存活的時間太久。
久到它已經難以想起自己曾經弱小的記憶。
只知道當自己降臨之時，必將無往不利。
于是所有的光芒都熄滅了，除了遠處遙遙的一點。
亮白色的光盾在銀色星艦四面展開，明明滅滅，仿佛永無止境黑夜中將熄未熄的燭火。
駕駛艙內部，明昱一口又一口的深深呼吸。他的身體在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力氣與精神力都要用到極限。
他盡力維持著思緒的清明，顫抖的手指碰到一點冰涼。
是慕柏行。
男人握住明昱的手掌，從駕駛座上向側傾身，推開頭盔，在明昱的唇角印了一個淺淺的吻。
“解除共鳴？”他低聲問道。
明昱：“……”
明昱立即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慕柏行要開火。
然而面臨這樣可怕的生物……面臨比黎明之戰時都還要強大的對手。
這只能是賭上生命的一擊。
慕柏行的精神域必將嚴重過載。而明昱如果和他保持精神力共鳴，當然也不可能獨善其身。
“別說胡話。”青年疲憊不堪，沒力氣和他發火，“早就和你說過無論遇到什么，不要只想著一個人扛……”
“你也許會和我一起死亡。”慕柏行說道。
“別這么明白的說出來啊慕哥。”明昱勾了下他的手指，有氣無力道，“容易打擊自己人的士氣。”
“而且，耍帥逞英雄這種事……也別缺了我啊。”
慕柏行輕輕勾了下唇角。
“這只黑潮生物的能量等級遠超‘明卓封’。”他說道，“如果我沒有想錯，它來自黑潮星海的最中央處。”
而他們將要開出的一炮，將是人類的精神力，第一次落入黑潮星海的核心。
直擊這人類最大的黑色威脅……的心臟。
星艦外的精神力盾牌明明滅滅，當盾牌熄滅時，他們的星艦就將毀于一瞬。
而他們此時的面對是這駭人的生物，是這威脅著人類的、可能帶來千萬人死亡的一場空間塌陷。
也是一個絕無僅有的機會。
“慕哥。”明昱忍耐著劇烈的疼痛，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這一次，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
“在人類星航史上，我們兩個的名字肯定要一直一直……永遠連在一起了。”
慕柏行應了一聲。
他用空出的手掌重新拉下駕駛員頭盔，帶著笑意道：“我的榮幸。”
男人的聲音沉靜，又有無法被忽視的銳意。
“解除機械心臟所有能量抑制。”
“解除機械心臟所有能量抑制。”明昱長長地出了口氣，同時堅定開口。
于是在龐大星艦深處，一抹明銳光輝從機械心臟上流過。
纏于機械心臟命匣上的金屬鏈條應聲斷裂。
以防在星航大賽中造成太大破壞而被安裝在星艦機械心臟上的禁錮裝置解除。
鋼鐵巨獸的心跳聲砰然，像是由遠古傳至今時的戰鼓。
真正屬于慕柏行……也屬于明昱的星艦徹底蘇醒。
這是人類智慧的杰作。
是一代代星艦設計師潛心研究實驗后，于人類手下誕生出的兇器。
它的存在曾在歷史中被暫時的埋沒，而后又被明昱挖掘而出。
隨著高自主型星艦心臟愈發迅疾有力的搏動，明昱感覺到他所有的精神力都仿佛被那心匣吸引著，一齊向復雜的管線中流去。
被慕柏行爆發后遠超3S等級的精神力引領著、推動著，匯于燃燒的精神力洪流……一刻不停的向前。
奔涌不息。
慕柏行的精神力等級太高了。
認識對方這么久，直到此時此刻，明昱才真正發出這一聲感嘆。
也許是因為在第一面以后，男人在他面前總是稍微收斂著氣勢。
也許是因為他從未真的站在過慕柏行的對立面，作為對手審視這個人的存在。
……也許是因為愛情濾鏡，讓他看慕柏行怎么看怎么都能看出一點溫暖溫柔。
所以直到此時此刻，當他的精神域已經開始劇烈的疼痛，卻仍舊無法停止的、隨著慕柏行的精神力強度飆升而提升著精神力輸出時，明昱才終于有了這一真實的感覺。
哪怕對方的精神力如此溫暖。
仍舊溫柔。
但他為了配合慕柏行的輸出，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突破自己的極限，承受著常人難以承受的痛苦。
疼痛在精神域內一次又一次炸裂，一次比又一次更加劇烈。
明昱想要發出哀嚎，卻疼得根本沒法發出聲息。
他幾乎要失去意識，昏迷過去。
然而指尖的一點冰冷始終存在，提醒著他不能陷入渾噩。
而是要與慕柏行一起，向著龐大古老的黑潮生物，發出最后一擊。
為了自己、為了慕柏行……也為了所有的人類。
為了能夠繼續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青年晃動的視線重新變得清晰。
他稍微回過神來，緊了緊握著慕柏行的手。
凱爾特王的手掌一片冰冷。然而在精神力被裹挾的洪流中，男人的精神力卻仍舊是滾燙。
他裹挾著明昱，帶著無可抵抗的力道。
卻也溫柔地將他包緊。
“別睡。”在精神力的視界中，明昱讀到了慕柏行的思緒。
“記得精神力等級晉升的感覺嗎。”熱流中，男人的思維仍舊平靜沉著。
“擊中目標后，把它的殘余能量吞噬吸收。”
“它是黑潮星海核心處的生物，蘊含的能量足夠充沛。”
明昱急促喘息，下意識開玩笑道：“是嗎？……也許我就能靠它晉級成3S？”
精神力晉級，精神域就不會過載。
那反而是因禍得福。
“對。”慕柏行應了一聲。
“我無法保證這樣能夠成功。”他說道，“但你要盡全力去試。”
這樣哪怕自己死亡。
青年也可以活下來。
“看到它的能量核心了嗎。”他沒有把話說完，不等明昱反應過來話語背后的深意，已經轉換了話題。
“上方九十度，兩點五星里之外。”
“知道……看見了。”明昱感覺道忍耐精神域疼痛的每一秒都那么的難熬。他盡全力故作輕松，勉強笑道，“我是觀察手啊慕哥，我當然看得見。”
他扣住慕柏行的手掌，在力竭以前，向慕柏行確認道：“……開火？”
“開火。”
于是艦橋之上的主炮口光芒迸發。
在強力精神力洪流的沖擊之下，炮口中央的增強能量晶也應聲碎裂。
共鳴之中白亮的精神力火焰再次從炮口中奔涌而出，化為展翼的大鳥。
卻又不止于此。
亮色沿著光鳥的身軀拉伸，形成一根帶著鳥翼裝飾的銳利羽箭。
光色再向上下伸長，露出搭載著這支羽箭的長弓。
而拉弓的巨大人形在星艦前方升起。
粒子流噴薄，在它周身滑過道道星環般的刺目光輝。仿佛眾星拱月，襯托著它昂然而立。
這一幕是如此的雄偉而綺麗。
它□□而生，如神祗降臨。
它將無往不利，以火焰點燃黑暗，把所有的污穢燃燒殆盡。
一如多年以前黎明之戰時的的一擊。發出燦爛如旭日的光芒。
又遠勝于當時在宇宙中升起的光輝。
因為這一次，還有明昱和慕柏行站在一起。
“看清了。”銀色星艦都被巨人的光亮身軀裹挾。
星艦的所有系統都幾乎要在過熱的能量流中短路損壞。輸送著精神力的管線，冒出陣陣灰煙，馬上即將短路自燃。
而明昱對這一切充耳不聞。
“它的核心就在那兒。”青年重復道。
將宇宙填滿的挪動肉塊中央，一點凝實的、寶石一般的黑色。
那一點黑色在它層層肉塊的遮掩之下，本該極難被發覺。
但在精神力的共鳴之中，明昱的精神力隨著慕柏行自燃一般的能量爆發一同提升。
于是一切都變得分毫畢現。
青年的精神力敏銳度已經提升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高度。
他看清了那正在大肆破壞星海、意圖將他們的星艦碾碎的龐然大物層層肉塊最深層的致命之處。
也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從近到遠，綿延上百星里。
看清近處空間站即將垮塌的防護罩，看清遠處卡什空間城護衛艦隊負隅頑抗、自尋死路一般離港、想要將空間城附近的黑潮能量清楚、保護城內的居民。
看清了躍遷而來的第二軍團戰艦。
也看見了遠方的居住星球也升起了艦隊，打出緊急求援的標識。
他還看見了更遠處、被黑潮能量覆蓋的外圍。
數顆居住星的護衛隊出港，向著他們急速駛來。
因為通訊截斷，這些人也許尚未完全明白發生了什么，但已經做好了隨時開戰……獻出生命的準備。
空間交錯，時間在這一瞬間被拉長。
萬千畫面只在短暫的剎那被明昱收入眼底，下一個毫秒，巨人射出了手中的利箭。
于是所有的火焰都匯在這一射之中。
當神祇親臨時。
宇宙中升起新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