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沈應棠·舊事終章【正文完】
原來她們在這個時候就想殺自己了, 許相宜想。
她看著自己被封鎖于牢內,七個方向均有埋伏,憑著上帝視角, 她能夠迅速捕捉到那七人——
方禾、林枝倪、杜秋羽、岑笙、解以沅、蘇沁以及沈應棠。
熟悉的面孔扎進她心底, 許相宜有些呼吸不暢。
雖早知她們想取自己性命,但親眼看見如此團結的場景時——每個人眼中都透著恨,咬緊牙關,有的拉開弓箭, 有的手心凝聚靈力, 一副寧愿同歸于盡的模樣。
她輕笑后長嘆一聲,可悲、可笑。
利箭如疾風,靈力如急湍, 張牙舞爪朝陣法處襲來。
自己不會真要死了吧?
正想著,一鬼魅身影而來, 紅衣揚起能遮半邊天。莊寫意腳尖輕觸地面, 輕輕抬手, 陣法破碎,許相宜看到來人還未有反應, 腰肢便多了一雙手,她被順著帶起, 飛到半空中去。
說起能力,其實二人勢均力敵, 但這一陣法是專門對著許相宜來的,設下的每句咒, 都牢牢扯著許相宜的靈脈。
莊寫意面上嚴肅, 似乎很沉重,許相宜看著自己皺眉, 仰頭后吐出一大灘血來。
戰場上正打得激烈,凡人是瞧不見其他三界的,因此地面上的所有人都不知半空中正飄著一鬼一仙,附近還有許多妖魔。
血從天降,各位都愣了愣。
漠北頭子摸了滿頭血,“呸”一聲:“哪個不長眼的吐老子頭上!?”隨即發了狂,打得更猛。
“許相宜!”莊寫意看著懷中人臉色愈發慘淡,后一秒,耳邊呼嘯起利箭的穿梭聲,她反手扯出一長鞭,先打得那幾人措手不及。
鞭長,能夠萬物,她靈力又頂尖,于是那幾人見狀想逃,卻被綁在一塊無法動彈。
太陽穴突突跳,許相宜視線忽然一黑,腦海里卻響起自己的尖銳喊叫——
“我為神女,理應心系蒼生。既然接了任務,無論下場多慘烈,我都不會逃!你我本不為一道,兩界相隔,你,還是別靠近我了”
最后一個畫面,她看著自己毫無血色躺在床上,還依稀能感受到當時的內臟腐蝕之痛。然后是莊寫意跪在自己的墳前,崩潰痛哭
思緒回籠,許相宜于長榻上醒來,就見自己被一堆人圍著。
林仙子見她醒來道:“許上神,身子還難受嗎?醫仙說你是勞累過度,昏倒了。”
許相宜視線停留在她身旁的沈應棠身上,對方嫣然一笑,似人畜無害:“上神,還好嗎?”
還未開口,便沖進來一位女子。解以沅急吼吼地半蹲于榻邊,神情很擔憂:“相宜,感覺如何?都怪我來遲了。”
眾人:“”
你來能有什么用?
許相宜懶得搭理,轉身往里頭睡:“無事,都散了吧。”
然后沉思一會,轉頭叫住解以沅:“你留下。”
其余人:“?”
解以沅本人:“!”
讓珠兒將門關上后,里邊寂靜。解以沅見她起身想伸手去扶,許相宜抬手一擋,自己坐了正。她看著人欣喜的目光,試探道:“你在這天庭多久了?”
“啊?多久?記不清了,反正你上來之后我就上來了。”她樂呵呵。
許相宜看她這副模樣,疑惑——
要真是演的,那這演技堪比莊寫意。
莊寫意啊
想她。
她想到這,垂了眉眼,解以沅以為自己哪說錯話了,又或是人身體依舊不舒服,擔心:“先躺下吧,你放心,我不會走的,一直陪著你。”
許相宜:“”
“罷了,你還是走吧。”
她神色復雜地看解以沅一眼,心里嘆氣——
算了,每個世界基本上都要套話,愛怎么樣怎么樣吧,她累了
待她走后,許相宜靜靜躺在床上,開始琢磨文神所說的那番話。
“殺了另一個造物者,獲得足夠的靈力”
殺了解以沅。
但這世界的解以沅,非常古怪,通俗點來說,像還沒黑化的。
下一秒,她忽然靈光乍現,猜測著——
難道方才那個解以沅只存在于這一世界中,就像個npc,而真正的解以沅,早不知去向了。
門外珠兒喊著:“上神,出大事了,天后似乎有危險!”
許相宜下了榻,打開門,就見外邊浩浩蕩蕩又圍著許多人,這次比方才更甚。
“紫玄珠震動,其余二位上神都壓制不住它,受了重傷,這才來尋您,不知您身子可否扛得住?”
又是那文神道:“紫玄珠乃天下第一神物,置于天庭最高處,平日里各位仙神可借此與天后隨時溝通。今日這般模樣,那必然是天后遇險了。”
天后遇險?
那得去瞧瞧。
許相宜穿過人群,抬手:“和我走。”
出了殿門,許相宜有點尷尬,話放得太過霸道,以至于忘記了自己壓根不怎么識路,好在憑著直覺,她很快找到了紫玄珠所在之地。
她朝上看,那是一顆巨大、晶瑩剔透的玉珠,下方托盤已碎裂,堪堪能撐住,不過看樣子馬上要倒下了。
紫色玉珠此刻正強烈抖動著,不愧是天下第一神物,這靈力波動讓許相宜都感嘆不已。她看著不遠處的神殿后,有兩人聽到動靜正顫顫巍巍探出頭來。
正是解以沅與沈應棠。
前者見人來忙讓她后退,后者則保持面無表情,捂著自己的小腹,應該是受了重傷,只是偽裝極好罷了。
“這不單單是天后一人的力量了。”有人提出,“像是有一層更加兇猛的靈力籠罩著,大概沒多久,紫玄珠就該碎裂了。”
“碎裂?那不意味著”
饒是許相宜對這方面并沒有多加了解,此刻也能知,紫玄珠碎裂,便意味著天后死亡。
忽然間,她凝聚靈力的手一頓,隨即緩緩抬眸。
她再次嗅見了莊寫意的味道。
那一抹花香在此刻極具侵略性。
再一眨眼,紫玄珠內驟然飛出一個影子,眾人定睛后大驚,那不就是天后嗎!女人紫袍沾染上泥濘,臉上滿是血水,胳膊斷掉一只,正表情扭曲。
她癱在地上,嘴里喃喃:“你個瘋子莊寫意瘋子!”
眾人驚呼中,莊寫意正不緊不慢從紫玄珠內走出來,她輕笑,最先看向了許相宜。
好像在對她說,抱歉,讓你久等了。
沈應棠此刻躲在后邊,將氣撒在旁邊那個假解以沅身上,咬牙切齒:“解以沅你個廢物!那狗皮膏藥都快魂飛魄散了,你還斗不過她?”
“怪不得你永遠追不到許相宜!呸!”
身旁那個假解以沅也是有自我意識的,她只聽了后半句,怒吼:“你亂道些什么!?”
眾人看著天后這副狼狽樣,想上前協助,瞧了一眼莊寫意的模樣,最終還是頓在原地,無一人上前。
天后冷笑:“一群白眼狼。”
“白眼狼?我殿上的月俸還沒給呢。”
“我屋里那套茶具用了三百年,爛了想換套新的,結果仙務殿不僅不給,還冷嘲熱諷。”
“就是,就連我在自個殿內種片芍藥,你那侍女見了都要挖走說是天后喜歡。”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壓根停不下來。
“胡說八道什么?幾百年來天后為你們付出了多少心血?有難時倒見死不救了,有你們這么做神仙的嗎?”
沈應棠踹了那假解以沅一腳,順著飛至天后身旁,明明自己也身負重傷,卻還是攙了天后的胳膊。
眾人嗤,有人道:“她給你了你多少好處?”
竟是連“天后”也不喊了。
“閻王老子都管不了我,你也別掙扎了。”莊寫意全身浮著紅色光芒,眾人感受到其強大靈力,不禁后退幾步,只有許相宜停在原地沒動。
“上神,您先到后邊來吧。”珠兒跌跌撞撞來了,她怕來人傷到自家主子。畢竟這倆人之間的感情很是特殊。
許相宜沒應,只將珠兒推到那群護衛身后,而后一步步慢慢上前。
反正這群人都是npc,這世界又是虛構的,她直接對著莊寫意道:“等這一切結束,你就娶我。”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莊寫意笑著搖頭,這樣危險的情景,許相宜居然說了這么一句話。
看著她身上穿著的白色長袍,就如當年那般,莊寫意看著,內心那道一碰就疼的傷口,似乎痊愈很多。
她抽出許久不用的長鞭,往地上“嘩嘩”甩了幾道,試了試手感,很是滿意。隨后對準天后與沈應棠。
“你們七個作惡那么多年,殺生靈奪人命,今日我就碎了你二人的魄,讓你們永遠不得輪回!”莊寫意一身紅袍張揚,她捏著長鞭,
“啪——”
只一下,整座天庭便猛烈震動,眾人站不穩,紛紛飛至空中,誰也都不敢多出一點聲音。只有許相宜穩當地站著,她如受了庇佑的小孩般,臉上毫無懼色。
聽到莊寫意那番話,許相宜也明白了——
這天后,才是真正的解以沅。
紫玄珠徹底四分五裂。凡間,有人指著天上忽然出現的紫紅交映大喊:
“快看!奇觀!”
伴隨著無盡痛苦尖叫,天庭一片混亂。吵嚷間,許相宜被環了手腕轉了個身,再眨眼,自己卻與天花板面面相覷。
房間內,許相宜喘著氣,情緒還未平復。
待她掃了眼房間后,終于是沉下心。
這是莊寫意的民宿。
她迅速下床,打開屋門,一樓卻空空如也。她邊下樓邊急著喊:“莊寫意!”
“滾出來!”
依舊沒人。
怎么回事?
慌張間,她甚至要打開民宿的大門,往外找。輕柔女聲猝不及防響起,帶著點戲謔:“才分開多久,就這么想我?”
許相宜還未轉身,莊寫意早已貼上來,將她困在門前。
“還想跑?”
“跑個屁。”
女人摟上她的腰,話里帶著愉悅:“那么多個世界,好不好玩?”
“有什么好玩的,穿來穿去。”
關鍵是莊寫意那么大個人還穿不見了。
“說好的將所有都告訴你,但我老婆這么聰明,應該都猜到了吧。”她又將腦袋埋到許相宜頸間。
她喜歡這么做,嗅著懷中人身上的味道,總覺得會多出幾分安全感。
“差不多吧。”
“等等,誰是你老婆?”
莊寫意直接略過這個話題:“那天你說,你總對這幾個世界有些熟悉,其實是對的。”
“因為,這七個世界,都曾經是你的原世界。沒有什么原主,你自己就是原主本人。”
“至于我為什么要創造出這些世界,是因為那時候”她將人抱得更緊,聲音悶悶,像是提及了一段不愿回首的往事——
“我沒能保護好你。我看著你,一次次死去死在我的面前。”
“怎么死的?還是被那七個殺的?”
莊寫意沒說話,許相宜就明白了。她笑,側身摸著身后人的腦袋。
“我想,也許又是我一意孤行才導致悲劇的吧,不怪你。”她想起自己當神女時那自負模樣,腦袋搖了搖。
“那她們還會不會遁入輪回?下輩子,是不是又要重新來一遍?”想到這,許相宜忽覺疲勞。
“不會了,我保證。魂飛魄散之物,沒有任何辦法復原,也不會輪回。”莊寫意盯著她的唇,過了幾秒,她輕聲:
“我可以親你嗎。”
說得倒是很有禮貌,結果不等許相宜開口,她便先一步低頭,捏著懷里人的后脖頸,雙唇相觸。
直到許相宜雙腿軟得都站不住,下巴抬得快僵硬,她嗚咽:“不行了”
可莊寫意卻不聽,撬開她的齒,進入得更深。
不知過了多久,莊寫意終于肯稍稍松開她,許相宜眸中含淚,眼眶有點兒紅,止不住罵女人:“你沒親過嘴?親那么久,還一點感覺都沒有。”
說到后半句她有點心虛,但為了自己的面子,許相宜還是說出來了。嗯,只是臉分外紅。
莊寫意被氣笑,她威脅般再次貼近她,尾音沉沉:“剛剛是誰說不行了?親一下就腿軟。”
“那到時候該怎么辦?抱著你弄嗎?”
“誰說一定得你弄我?我不能弄你?”許相宜嘴唇有點麻,卻還是著急忙慌開口。
“不能。”
“???”
下個瞬間,許相宜雙腿離地,她整個人被對方輕而易舉抱起來,往樓上走去。
這天過后,她全身是酸軟的、嗓子是啞的,連罵人都沒力氣。只能惡狠狠指著莊寫意,讓她別靠近自己,最好滾出去!
敲門聲再度響起,想好好休息一會的許相宜皺眉,剛想發飆,女人進來,懷里抱了一束桔梗花。
窗簾“咻——”一聲自動拉開,許相宜懶懶抬眼,往窗外看了看,瞬間定住。
沙漠中生了大片玫瑰,枝干生著刺,卻顯得柔和。百花之中鋪著紅色地毯,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忽然,一隊伍高調來了,莊寫意及時解釋:“那些是我手下。”
每個人都或抱或抬著箱子,而箱子半掩著,能夠看到里邊裝的無數奇珍異寶、金銀首飾、甚至還有定制禮服。
隊伍末尾,一小孩高高興興喊著:“還有古董字畫!很值錢呢!”
這下許相宜更震驚了:“她也是你手下?”
莊寫意瞧了一眼:“啊,不是,她自己非得跟來的,說是——”
“司儀。”
許相宜全身沒多少力氣,但還是撐著爬起來,看著外邊這樣熱鬧,她挑眉:“你要求婚?”
那小孩在外邊吼:“快下來啦!該結婚啦!”
許相宜和莊寫意:“”
莊寫意“嘖”一聲,打了個響指,外邊人瞬間消失,只留下一大箱又一大箱的金銀珠寶。
同一時間,被關在地下室的幾個手下對著小孩訓斥:“都怪你!叫你別大喊大叫,這下好了,熱鬧都看不成了!”
“怎么還趕人?”
“太吵。”
窗簾重新拉上,沒有一點光照進屋內。
莊寫意再度將人推倒在床,鎖著對方手腕,嘴唇磨著她的耳垂:“許上神,愿意嫁給我嗎?”
“你先起來”嘴唇被含住,明明不是夜晚,卻勝似夜晚。
“上神,不行了嗎?”
“上神,不能求饒哦。”
“上神”
“滾,閉嘴!”許相宜難耐中從齒縫間擠出三個字。
“上神。嫁給我好嗎?”
“嗯”
“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