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雙重人格？
維維安伸展雙手, 撐了個懶腰。
從枕頭旁撈起手機，點開一看，還是他昨晚熄滅屏幕時的頁面。
但他一刷新, 頁面就變成404了。
維維安眼睛微微睜大，不可置信。
一個晚上過去，怎么網站就被查封了。
是他昨晚搞得黨爭大戰過于高調了嗎？
維維安差點沒拿穩手機砸在臉上, 他翻了個身，側躺著，不信邪地換了一個瀏覽器重新打開網址。
一連試了好幾次，才終于認命了。
可惜站子里那么多同人太太產的糧了。
維維安遺憾嘆息, 還有好多有趣的文他都還沒來得及看呢。
劃過好友列表，維維安的指尖在杰森的賬號上停留。
維維安：[呃……網站被封了, 你知道怎么回事嗎？]
比杰森的回復先來的是敲門聲。
維維安本能地查看時間, 才發現已經是下午一點五十了。
悚然一驚，猛地翻身下床，去打開門。
好在門外不是板著臉的阿福, 也不是滿眼不贊同的老爹, 而是杰森。
維維安松了口氣，大概是他臉上的表情轉換過于明顯，杰森不懷好意地提醒他, “阿福給你準備了一個超大號的牛奶杯，他說你該多補充一些營養。”
維維安的臉頓時垮了, 苦巴巴地, 一言難盡地看著杰森，“你就是來提醒我這個？”
“不然你以為呢？”杰森笑, “不良網站嗎？”
維維安不忿地指責：“罪魁禍首！”
余光瞥見從拐角處出現的身影，維維安止住了話頭。
“阿福讓我來提醒你去餐廳, 雖然已經過了午餐時間，但你至少應該填填肚子。”迪克把他們的目光引過去，輕聲說。
維維安的神色多了幾抹疏離，他淡淡地回應：“謝謝。”
轉身回房間換衣洗漱。
杰森挑了挑眉，對上迪克眼中的無奈。
迪克：“你說我要不要在下次重傷的時候，讓維維安來照顧我？”
“這樣能拉近我們的關系嗎？”
對此，杰森的眼神一言難盡。
他繞過迪克，徑直離開了。
和杰森不大相同，迪克來到韋恩家的時候，正是維維安最任性的年紀。
幼稚園的年齡，家里的獨生子，被富豪爸爸和管家爺爺捧在手心里，就快養成無法無天的模樣了。
在這個時候，迪克來到了韋恩家。
剛剛目睹父母意外慘死的少年被從前可望不可及的大人物牽在手中，來到了一座精致古典，承載著厚重歷史的莊園。
他見到了被莊園管家抱在懷里的幼崽，圓圓的臉蛋紅撲撲，水靈靈的藍眼睛里裝著閃爍的星子，濃密纖細的金色眼睫忽閃忽閃。
奶糖般的胳膊伸出，牽著迪克的大人物布魯斯·韋恩先生放開他的手，溫柔疼愛地接過小小一團的幼崽。
布魯斯向迪克介紹，他懷中的孩子，以后就是他的弟弟了。
維維安·韋恩，乍一聽有些像女孩子的名字。
只有三四歲的維維安外表看起來也很像一個精致漂亮的小姑娘，迪克第一眼的時候還真把弟弟給當做妹妹了。
幸好布魯斯的介紹足夠及時。
然后布魯斯又反過來為維維安介紹迪克，聲音輕柔地告訴小孩，以后他就有了一個能夠陪著他，保護他的哥哥。
他們會是最親密的存在。
小維維安看起來懵懵懂懂的，韋恩莊園一直都只有他一個孩子，他還不能理解兄弟的含義。
只是因為最心愛的Daddy開口了，所以他才跟著點點頭，乖乖地喊了一聲哥哥。
小奶音甜滋滋的，比韋恩先生安慰迪克時遞出的那顆糖還要讓迪克感到甜蜜。
他在那時下定決心，從今以后一定會做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如果……如果不是那件事……
迪克望著緊閉的門，悠悠地嘆了口氣。
維維安出來時，詫異地看了一眼仍舊站在門口的迪克，沒說什么，想要繞過他離開。
迪克叫停了他，“Vivi，謝謝你幫我訂的餐。”
他之前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間和維維安談這件事。
提到自己干的這件蠢事，維維安背影有些僵直，他沒回頭，聲音淡淡地，“我只是不想阿福感到苦惱。”
迪克輕笑：“但還是要謝謝你，愿意動用自己的零花錢。”
“呃……我本來覺得我不應該花費弟弟的錢，畢竟時間一長，也是——”
迪克的話被維維安冷聲打斷，“可以，你只需要給餐館的負責人打個電話，讓他們不要再每天費心思送餐就好了，這事還需要跟我說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迪克慌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說，你零花錢還夠嗎？正好我最近漲工資了，作為兄長給弟弟拿零花錢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迪克的眼里閃著“我真聰明”的光，笑嘻嘻地看著維維安。
如果不是不允許，他甚至想伸手揉一揉弟弟軟乎乎的金毛。
維維安沒想到迪克會這么說，再說不出什么冷言冷語，只能不尷不尬地抿著唇。
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得了吧，你的工資不一定有我的零花錢多。”
迪克不服氣：“欸，你別瞧不起你哥！”
維維安不想再和迪克多聊，他餓得前胸貼后背了，況且這場面——哥哥和弟弟拌嘴，怎么看都不應該出現在他和迪克的身上。
他無視迪克還想繼續說話的神色，小跑著轉過拐角，下樓去了。
徒留迪克在后面又是笑又是嘆氣。
維維安填飽肚子，靠在椅子上發呆。
他今天起得晚，因此沒有午后的困意。
原本計劃今天外出，畢竟在醫院里長了兩個月蘑菇，快悶死了。
誰知道計劃不如變化，他一看表上的時間，再看看外面炙烤的烈陽，那點兒想要出去浪的心思瞬間歇了。
還是家里蹲最好。
他順便撿起兩個月沒碰的劇本，修修改改，把劇情往下繼續寫。
就快到哥譚大學開學的時間了，他的專業相當符合他這個富N代的身份——金融學專業。
他不是對金融感興趣，也沒有繼承家族企業的念頭，只是因為這個專業……說真的，對于他這樣的富家子弟來說真的沒有什么含金量，跟玩似的。
申請哥譚大學的時候，維維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歡什么專業，干脆就選了金融學。
他大概會在大學開學以后加入戲劇社，閑暇的時候他會編寫一些劇本，但他覺得這并不意味著這是他的喜好。
不過是用來打發時間的，所以沒必要去戲文專業卷生卷死。
剛剛拿起筆翻看了幾頁之前寫的大綱，手機響起，是好友艾琳娜的來電，邀他出去放放風。
維維安略一思考，同意了。
他掛斷電話進衣帽間換了套外出的衣服，短袖襯衫和短褲。
目光掠過右腿膝蓋上一個月牙狀的粉色傷痕時，維維安想了想，還是換了條長褲。
他在樓下碰見了布魯斯，也不知道他爹是不是現在才醒。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維維安莫名覺得布魯斯有些雙標。
大家都熬夜，怎么就他要被批評呢？
維維安：“Dad，昨天晚上你怎么知道我還沒睡？”
又嘟囔了一句：“你不是也總熬夜嗎？”
布魯斯不好為自己開脫，只能避而不談，只說昨天很晚了還聽見他房間里有聲音，所以才敲門提醒他該睡覺了。
維維安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昨天晚上因為過于震撼和激動，所以才會不小心發出聲音。
然后他就想起了自己昨天為什么會那么震撼和激動。
接受了他爹和蝙蝠俠的事情后，維維安難免會想偏，昨天晚上他爹也那么晚沒睡，蝙蝠俠又恰好來過韋恩莊園。
臉上浮出一抹怪異的色彩，維維安皺著眉說：“可你那么晚也沒睡，你在干嘛？又約會嗎？”
布魯斯：“……”
他不想知道他兒子現在腦子里都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布魯斯肯定杰森他們搞出來的那個網站還有備份網址，一會兒他要把這些備份也全都封了。
他尷尬地轉移了話題：“要出去玩？注意安全。”
考慮到好朋友還在等自己，維維安放棄了現在和布魯斯爭辯的機會，打算晚上回家的時候再問個清楚。
他和艾琳娜約在哥譚大學附近，兩人也算是提前來熟悉之后的校園周邊環境。
還在暑假期間，學校附近較為冷清，只看見稀稀拉拉幾個研究生。
維維安在下車前猶豫了幾秒，還是發揮了一個富N代應有的揮霍感，他包場了一家甜品店，他爹付款。
他來的早了些，把甜品店的定位發給艾琳娜后，順手從店里的書架上拿了本書，坐著慢慢看起來。
手機一直沒有收到回復，大概五分鐘后，艾琳娜才氣喘吁吁地跑進店里，開口就是一句抱歉。
艾琳娜：“維維安，我很抱歉，剛剛、爸爸給我打電話，說我母親她又……”
剩下的話不需要她再繼續說下去維維安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艾琳娜的母親患有雙相，有時候會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在這個時候她需要家人的耐心陪伴。
維維安眉頭緊蹙，一邊扯著她朝外走，一邊說：“那接到電話就應該趕緊回去，沒必要還跑來告訴我。”
“我約你出來玩，結果半途放了你的鴿子。”艾琳娜盡量克制著神色中的焦急，“怎么都覺得不太好。”
“我又不在意，人類發明手機是用來干嘛的？”維維安抬手招來司機，不容拒絕地說，“讓我的司機送你回去，別浪費時間。”
艾琳娜只能連聲應好，坐進車內時，還是看著維維安，又露出了歉意的神色。
維維安不等她說話，車門一關，沖司機點點頭，汽車便揚長而去，把艾琳娜的歉意都堵回了嘴里。
他回頭看著空蕩蕩的甜品店，想到這錢都已經花出去了，司機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又返回店里，繼續坐著看書。
秘魯作家略薩的長篇小說《酒吧長談》，精彩與深奧交織，勾勒出一個晦澀、腐敗的獨裁社會。
可惜維維安看了幾章，就忍不住聯想到哥譚，什么貧富差距、什么種族歧視、什么政府腐敗，一想到這些，心情就郁悶起來。
合上書頁，他開始坐著發呆。
桌子上的舒芙蕾已經冷凝了，維維安又覺得自己的情緒莫名其妙。
他一個富N代想這些做什么，“啪”翻開書頁繼續看下去，故事看到一半不知道結局才讓人抓心撓肝。
看到正精彩處，玻璃店門被推開發出響動。
維維安頭也不抬：“抱歉，我包場了。”
來人輕笑一聲，一個令維維安咬牙切齒的熟悉聲音響起，“店主也不可以來嗎？”
維維安抬頭看去，小胡子男人蜜色的眼里閃著惡劣的光，他愉悅地說：“就在剛剛，我買下了這家店。”
維維安：……有病啊！
唇瓣抿緊，他合上書，起身就往外走。
卻在走到門口時，因托尼的一句話頓在了原地。
托尼：“丘比來找你了？”
“你怎么知道丘比？”維維安冷然的目光盯著托尼，驚愕又警惕，“你也能看見它？你對它了解多少？”
一連幾個問句沖著托尼而去，他卻只是搖了搖頭，“維維安，你為什么會認為我能看見丘比？”
“比起了解這東西，我更了解的是——魔女，魔法少女。”
“魔女是什么？魔法少女又是什么？”維維安有些疑惑。
他看起來真的一無所知，像是把關于這一切的記憶忘的干干凈凈了。
托尼臉上似有似無的笑消失，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顯露的鋒芒帶來更銳利的壓迫感，他直直地盯著維維安，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究竟為這個世界做了什么？”
“什么？”維維安沒聽清。
同時一股怪異的、酸澀的，還夾雜著決然的情感在心頭涌現。
那是種令維維安感到陌生的情感。
他側過頭，不愿再看見這樣的托尼。
“我無法理解你的話，你可以去找蝙蝠俠。”維維安悶聲說，“看樣子你來哥譚就是為了告訴蝙蝠俠這件事。”
“你們同為超級英雄，我不信你沒有聯絡他的方式，麻煩不要再來找我。”
“我哪有能力和你們這些英雄比？”
推開門，他走到街邊。
司機已經把艾琳娜安全送回了家，現在正在返回，馬上就要到甜品店了。
維維安告訴他自己打算回家了。
“哈，你以為那只蝙蝠能解決丘比嗎？”托尼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沒有辦法，他也沒有。”
“只有——”
聲音戛然而止，維維安回頭接到了這個驟然倒下來的小胡子男人。
他驚呆了：……碰瓷嗎？！！！
司機在這時趕回來，車子停在路邊，他顯然也認識托尼·斯塔克這張大名鼎鼎的臉。
于是猶豫地上前道：“維維安少爺，這……？”
維維安身上壓著一個精壯的成年男人，他憋的臉都紅了，趕緊喘了口氣，說：“送醫院啊！他自己暈的，跟我可沒關系！”
不止要送醫院，還要聯系布魯斯。
托尼暈倒時，他們正好在街邊。
雖然街區冷清，但不代表沒有人，還都是網上沖浪一把好手的學生。
很快視頻新聞就在網絡上開始發酵了。
就算維維安不聯系布魯斯，布魯斯也會從韋恩集團的公關部得知這件事。
維維安從天才離開醫院，今天又再次回到醫院。
聞著熟悉的消毒水，看著在病床上躺尸的托尼·斯塔克，他人都麻了。
醫生告訴他托尼什么事也沒有，身體很健康，看著是昏迷了，其實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維維安搓了把臉，疲憊地一屁股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
他就不該出門，誰知道會碰上這樣的事？
布魯斯還沒到，就在他默默平緩心跳和呼吸時，醫生告訴他，斯塔克已經醒了，但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本著負責任的態度，外加上托尼的身份實在特殊，富豪和超級英雄的集結體，不知道多少人關注他呢。
維維安嘆了口氣，只能認命地進入病房。
托尼已經徹底清醒了，他沒有躺在病床上，而是拉了把陪護的椅子坐在上面。
看向維維安的眼神帶著幾分警惕和生疏，“維維安·韋恩？這是哥譚的醫院，我為什么會在這兒？”
維維安面無表情，語氣多少有些沖：“你在哥譚的街邊暈倒，難道我還要特意把你送回紐約的醫院嗎？”
他忍住了煩躁的情緒，莫名覺得面前的斯塔克看起來的確像醫生說的那樣不太對勁。
斯塔克給他的感覺……似乎回到他們在宴會上初見時的狀態。
是他的錯覺嗎？
維維安的大腦現在亂糟糟的。
托尼眼中的警惕越發明顯，他的聲線拉高了許多，“所以是你恰好碰見了暈倒的我，所以把我送來了醫院。”
維維安神色狐疑：“不是恰好，是你碰瓷我，碰瓷知道嗎？”
托尼臉色一變，不可置信地反駁：“我碰瓷？我？斯塔克？不可能！”
維維安不耐煩的情緒終于攀升到了頂峰，含著怒氣的嗓音有些尖銳，“你來騷擾我，說了一大堆奇怪的話，在街邊的時候又突然不管不顧地暈過去倒在我身上。”
“要不是顧及你的身份，你以為我會把你送來醫院嗎？我就該什么都不管，把你扔在街邊讓人圍觀！”
托尼從他怒氣沖沖的話中精準提煉到了重點，他擺了擺手，似乎對這個詞難以相信，“騷擾？我騷擾你？”
維維安：“不然呢？你忘了你在我父親面前說的話了嗎？忘了你昨天干的事了嗎？這不是騷擾是什么？”
托尼難以相信，也難以接受。
他的確意識到了自己的記憶出現了斷層。
他的記憶分明還停留在答應參加復仇者聯盟第一次非正式會議的時候，然后他在實驗室又改進了自己的機甲，在星期五的委婉催促下，選擇入睡。
怎么一醒來他就跟穿了似的？
時間竟然跳到了五天后，這五天發生的事他竟然一件也不記得。
托尼向星期五求證。
而星期五打碎了他最后一絲僥幸。
AI管家最先察覺到他的異常，他開始記錄托尼的一舉一動，而這個異常的托尼·斯塔克似乎也完全沒有采取阻止的行為。
于是托尼輕而易舉地獲悉了自己記憶斷層的這五天做了些什么。
高速有效的大腦在極快的時間里瀏覽完了所有記錄，然后托尼像一尊石塑一樣，緩緩碎掉了。
維維安也發現了托尼此刻的異樣，斯塔克看起來像是完全不記得自己這幾天干的事了。
一個念頭從他腦中升起。
騷擾他的托尼·斯塔克，宴會上和現在的托尼·斯塔克，兩個性格迥異的斯塔克會讓人聯想到什么？
人格分裂……？！
第22章 咯噔【精修】
“我想追求維維安——”
……無論他有多不想承認, 這熟悉的聲音只會來自一個人。
天才，富豪，花花公子, 超級英雄，都是他，本世紀最杰出的科學家之一托尼·斯塔克。
此刻他正面臨一個窘迫的場面, 有關他的一段并不被他本人所記憶的錄音被播放著。
聽眾除他以外，還有一大一小——蝙蝠俠和他的羅賓。
他倆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錄音中的主人公維維安·韋恩的父親和弟弟。
驕傲自信的托尼·斯塔克在今天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滑鐵盧，他的里子面子都在死對頭面前丟完了。
甚至由于其中涉及到的部分信息, 他不得不與披著蝙蝠皮的布魯斯·韋恩合作。
托尼如鯁在喉，一口氣憋在胸口。
迫于面子, 他還得在老蝙蝠和他的羅賓面前強裝無所謂。
在這暗沉沉、陰惻惻的蝙蝠洞里, 他也不肯摘下墨鏡。
環抱著雙臂站在老蝙蝠和他的羅賓身后，墨鏡下的眼睛死死盯著布魯斯不斷拖動鼠標重復播放錄音的手。
……數不清這是第多少遍了。
托尼終于忍無可忍，“老蝙蝠, 你是人到中年已經提前步入癡呆了嗎？幾句話還用得著翻來覆去地聽嗎？”
他的耳根發紅, 是氣的。
布魯斯給予他的回應是又把錄音時間拖回到那一天——托尼在醫院的那番羞恥發言，包括但不限于……后面的都被托尼打斷了，重點在于他說的最后幾句話。
——他要去收拾什么爛攤子？
以及他對杰森所說的幸運兒究竟指代什么？
錄音從這個節點往后, 有將近五個小時的空白。
在這段空白的、沒有記錄的時間里，“托尼·斯塔克”去做了什么？
布魯斯結合他所說的爛攤子, 猜測到一件事。
他去尋找圣殿守護者的事已經被神盾局局長尼克·弗瑞所知。
這家伙一直想要拉近與正義聯盟的關系, 又分外警惕正聯這個非政府組織。
圣殿法師斯特蘭奇是尼克·弗瑞一直想要拉攏的人物，尤其在如今復仇者聯盟已經成功建立的情況下。
布魯斯的舉動很有可能被他誤解。
按照弗瑞以往的性格, 他不可能不派出神盾局特工前來試探。
但到目前為止，弗瑞沒有采取任何舉動。
“斯塔克”處理的爛攤子是否指代這件事？
布魯斯并不在意尼克·弗瑞的試探, 他雖然厭煩警惕，卻也清楚弗瑞和其他政府官員不同，一些理念甚至與他不謀而合。
他更在意的是，“斯塔克”和圣殿法師斯特蘭奇的談話。
布魯斯篤定，拒絕見他的斯特蘭奇一定會見“斯塔克”，因為“斯塔克”并不屬于這個時間。
托尼：“意思就是說，我還得去找那什么法師，弄清楚我跟、不是，那家伙跟他談了些什么？”
他打死都不相信自己有人格分裂。
當然，斯塔克的驕傲也不允許他對占據自己身體的家伙有什么好臉色，哪怕那家伙可能是未來的他自己。
布魯斯點頭：“我需要知道丘比究竟是什么？”
“以及，什么是魔女？或者說什么是魔法少女？”
“在他又出現之前，你需要盡快弄清楚這件事。”
敏銳的直覺告訴布魯斯，魔女和魔法少女很可能本質上同源。
他不會天真地以為這代表著什么好事。
托尼雖然不滿布魯斯身上那股勁兒和語氣中的命令意味，但他知道此刻爭辯沒有任何意義。
他等待了片刻，蝙蝠洞內過分安靜。
“沒了？還有呢？”托尼皺眉。
布魯斯平靜的眼眸看向托尼，無聲的催促他離開。
托尼：……
忍了，他丟臉，他理虧。
托尼踏著重重的步子要離開。
布魯斯在這時突兀地補充：“離維維安遠點。”
托尼憋屈到極點了，忍不住冷笑一聲，辯駁道：“呵，老蝙蝠，你多關心自己該怎么和唯一被隱瞞的兒子解釋蝙蝠俠身份這件事吧。”
“這一切都不可避免的和他產生關聯，你還能瞞他多久？”
……
斯塔克離開了。
唯有他留下的話仿佛還在回響。
達米安觀察著布魯斯的神情，猶豫著說：“父親，你會把身份告訴維維安嗎？”
換作之前，達米安不在意布魯斯是否把蝙蝠俠的秘密告訴維維安。
在他看來，維維安知不知道這個家族秘密，都不會影響他對維維安的判斷——孱弱、無能，或許還有些愚蠢。
但如今發生的一連串事都在改變他的看法，他隱約意識到維維安的身上藏著一個驚人的秘密，這家伙似乎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達米安在逐漸傾向阿福他們的觀點，即希望布魯斯將身份告訴維維安。
布魯斯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達米安的問題。
他半闔著眼，在沉思，一直到杰森回到蝙蝠洞。
雖然提姆的反應和韋恩集團的公關部處理的足夠及時，杰森還是看到了托尼·斯塔克在哥譚街邊暈倒的視頻。
他知道托尼·斯塔克可能知道一些關于丘比和維維安的事情，同時又很在意這家伙對他說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
杰森昨晚再次夢到了七年前的那件事。
模糊的人影在他的夢中若隱若現，他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孔，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靠近人影。
夢境碎開，模糊的人影也像潭中月影一觸即散。
如果不是這個人，他或許已經死在小丑的陰謀之下。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確是斯塔克口中的幸運兒。
杰森幸運地活了下來，并在絕望中等到了養父的及時救援。
而小丑至今失蹤，生死未明。
他是這場陰謀中的勝利者。
兩個托尼·斯塔克的存在，斯塔克對維維安說的話，以及今天發生的一切，布魯斯都沒有隱瞞杰森。
杰森沉默地聽完錄音。
片刻，他挑明了布魯斯如今在思考的問題。
“所以救我的人是未來的維維安？他……殺了小丑？”
布魯斯沒有說給出明確回答，他只是提醒道：“不忘記丘比的存在，我們至今沒有發現小丑的任何痕跡，哪怕是尸體。”
“在那個倉庫里，我也沒有發現過除你和小丑外任何其他人的蹤跡。”
在事實明了前，誰能確定杰森從小丑的陰謀中活下來，不是另一個新的陰謀呢？
蝙蝠俠總是善于將事情往更壞的方向思考。
杰森不認同，卻也不欲在這個時候和他爭吵，他知道布魯斯的話并非沒有道理。
想了想，他倒是問出了和達米安一樣的問題，“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維維安？”
他指的是蝙蝠俠的身份，包括如今以維維安為中心帶來的眾多謎團。
布魯斯抿著唇，沉默寡言。
他一貫以這副模樣來表達無聲的拒絕。
杰森一看就懂他的意思，眉頭狠狠一跳，語氣多少有些暴躁：“你還要繼續瞞著他？現在還瞞著他有什么意義？”
“丘比、另一個斯塔克、七年前的神秘人，每一個都和他息息相關。”
“但你，身為他的父親卻還要堅持自己的固執，向他隱瞞家里最大的秘密？！”
布魯斯一如既往地獨斷、固執、難以理解。
杰森雖然心里已經有了準備，卻還是被布魯斯這明目張膽地油鹽不進氣得……Fuck Batman！
壓著怒氣，他冷聲問：“理由？”
布魯斯罕見地及時給出了回應：“他什么都不記得了。”
也許這一切都和維維安有關，但如今除了丘比，他什么都不知道。
布魯斯是蝙蝠俠，也是父親。
可以認為他的做法令人難以理解，但他對維維安的愛護不會弱于任何人。
維維安是特殊的，是他一手養大這個孩子，從咿咿呀呀的小嬰兒到如今即將成年。
他比迪克、比杰森都要了解維維安，如果可以，他希望改變不應發生的事，或是已經發生的事。
譬如那套熟練的槍法，他希望不必出現在維維安的身上。
布魯斯難以想象維維安要經過怎樣的訓練，才會擁有本能般的好槍法。
盡管他曾為了成為蝙蝠俠，接受過更多更艱苦的訓練。
但維維安不一樣，布魯斯只有一個期盼，他希望這個孩子僅僅只是作為一個普通人平安健康的生活下去。
如果維維安已經遺忘了一切，布魯斯想，至少在一切無法避免之前，他希望他的孩子不必回想起這段記憶。
——一個父親只是希望他的孩子能夠擁有觸手可及的快樂。
布魯斯想到明天歌劇院會有一場精彩的《魔笛》出演，他似乎很久沒有抽時間陪維維安一起去劇院欣賞歌唱劇了。
或許明天是個好時間-
維維安被托尼·斯塔克的秘密震撼到了，他甚至猜測，會不會花花公子斯塔克和超級英雄斯塔克就是他的兩個不同人格？
這口瓜吃得有點撐，以至于維維安不僅微妙地原諒了托尼那些冒犯的舉動，也忘了向他爹求證他和蝙蝠俠的事情。
不過維維安倒是沒忘了將魔女和魔法少女的事情告知蝙蝠俠。
蝙蝠俠來得很快，維維安也不再疑心他會不會驚動阿福。
他看起來實在熟門熟路，跟回到自己家似的。
要是哪天告訴他傳說中的蝙蝠洞就在他們家地底下，估計維維安也不會有什么震驚了。
他想起布魯斯小時候害怕蝙蝠的事情，不禁有些感概。
怪不得他爹和蝙蝠俠走的是這種路子，嘴硬心軟，抗拒又無法抑制地相吸。
嘖，有點好磕！
因為心里戳破了布魯斯和蝙蝠俠的關系，搞得維維安今天看見蝙蝠俠時，眼神都自帶一種難言的隱秘情緒。
順帶把他原本已經打消的懷疑又重新提起來了，維維安忐忑道：“你千萬別告訴我父親啊。”
他之前還一口一個敬稱，現在對蝙蝠俠說話的口吻就要親近多了。
蝙蝠俠啞然。
沙啞的嗓音耐心回復：“不會。”
維維安半信半疑，又不大好意思在蝙蝠俠面前挑明這件事。
很明顯怎么看這段關系蝙蝠俠都是吃虧，暗夜的英雄一邊要對抗哥譚的黑暗和罪惡，一邊還要默默承擔所愛之人的一切緋聞。
維維安光是這么一想，都覺得自己有點憐愛蝙蝠俠了。
想再提醒蝙蝠俠幾句，可又顧及著蝙蝠俠的顏面，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出來，只能目送著蝙蝠俠離開。
唉，以前沒覺得，可能是因為那些封面女郎的目的過于明確了。
現在維維安才恍惚感覺他爹好渣哦！
以至于他在第二天又刷到關于布魯斯的緋聞時，忍不住用譴責的目光瞪著正安安靜靜吃早餐的布魯斯。
過分，實在太過過分了！
蝙蝠俠不好嗎？那可是蝙蝠俠欸。
以維維安面對他爹伴侶的挑剔目光來看，蝙蝠俠除了身份過于危險以外，簡直樣樣都好。
當然，他的老父親各方面都是最優秀的，除了廚藝。
如果蝙蝠俠能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廚藝那就再好不過了，堪稱完美。
就在維維安亂七八糟地想東想西時，布魯斯輕輕放下刀叉，突然對他說：“Vivi，我訂了歌劇院的票，今天有《魔笛》上演，我們可以一起去。”
“啊？好啊！”維維安的聲音帶著些許興奮，但他又想到什么，“呃……他們呢？”
迪克已經回布魯德海文了，提姆應該在辛勤工作，最關鍵的是達米安。
達米安會不會和他們一起去？
布魯斯給了他肯定的回答：“只有我們。達米安的同學約他去做一個有趣的實驗。”
維維安差點控制不住嘴角揚起的笑，藍眼睛藏不住地熠熠生輝，他天生就是個樂觀開朗的少年哦。
距離他上一次和布魯斯父子倆單獨出去看歌劇，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這讓他聽見這個消息怎么能不高興呢？
“好哦。那你等等我，我馬上。”維維安加快了進食的速度。
那點原本對布魯斯的渣男不滿全都拋之腦后了，滿心滿眼都是和父親一起去看歌劇的興奮。
布魯斯輕聲說：“不著急，離開場還有兩個小時。”
但維維安的興奮勁降不下來了。
離開場還有一個半小時他們就已經出發在路上了。
他不止興奮，還拍了照上傳，配文直白：和親愛的Daddy一起看歌劇《魔笛》。
杰森很快發來消息：[不帶我？]
維維安：[NO！]
他發完，又想了想杰森這兩個月來的辛苦，于是補充一句：[你要是喜歡，抽空我可以陪你再來看。]
杰森：[可以，選你愛看的。]
維維安稍稍有些詫異，他本以為杰森會用太忙的借口拒絕，沒想到竟然答應得這么干脆利落。
而且透過回復，他似乎覺得杰森今天有點不太對勁，好像……溫柔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迪克和提姆也給他發了消息。
他瞟了一眼，裝作沒看見。
半小時后，經過最后一個街道，他們到達歌劇院。
維維安拉開車門迫不及待地下車，布魯斯稍慢他一步。
在即將跟著維維安進入歌劇院的最后一刻，他收到了一條信息。
達米安：[父親，你為什么不帶上我？！！！]
布魯斯的心咯噔一下，開始想措辭。
第23章 兩看相厭【精修】
提姆臉上掛著黑眼圈, 膝蓋上放著筆記本電腦，幽魂似的模樣。
看似在專注地處理公司業務，實則在偷摸看熱鬧。
——兩個父控的無聲戰斗。
達米安冷笑, 不時用含著刀子似的眼神掃過維維安。
維維安視而不見，相比達米安，他的表情可實在好看太多。
神色松散, 抱著手機玩游戲，被隊友坑了也沒見他唇角弧度有所松懈，看樣子心思根本不在游戲上。
提姆想也知道，維維安怎么可能錯過這個在達米安面前炫耀的好機會？
至于引起兩個父控崽子無聲爭斗的中心人物布魯斯, 他坐在沙發上，被夾在兩個兒子的中間。
寬大的報紙被攤開, 足夠將他英俊的面孔都遮擋在報紙下, 也將他的無奈藏在無聲的硝煙中。
這個時候，他這位中心人物，無論說什么、做什么都可能像落進油鍋里的一滴水, 掀起噼里啪啦的迸濺。
桌前的咖啡已經涼了, 這意味著從回到家，他們維持這個狀態已經快一個小時。
至少達米安和維維安沒有真的吵起來，布魯斯此時保持沉默, 選擇中立也未嘗不是一個好的做法。
嗯……確實沒什么不好，只是這副刻意用報紙擋臉的舉動, 讓提姆暗笑吐槽。
這份熱鬧可是他犧牲難得的休息時間, 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到客廳裝作處理公司業務才換來的。
可惜迪克和杰森不在，他只好獨享這份快樂了。
窗外幾只蜂鳥掠過, 吱吱的清脆叫聲不太像鳥類的聲音，倒更像蟲鳴。
聽見這聲音, 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竄出來的阿爾弗雷德貓嗖的一下，飛一般沖出去，像一只黑箭射出，片刻后靈巧的身姿在花園里上躥下跳。
維維安望著外面炙烤的烈陽，皺了皺眉說：“它別把那幾只鳥給禍害了，以后都沒鳥來家里的花園了。”
達米安頓時炸了，他本就心里憋著火，此刻更見不得別人污蔑他的貓，立刻氣哼哼地反駁：“我的貓才不會禍害鳥，你別想污蔑它！”
維維安懶得理這個小炮仗，掏出一根逗貓棒晃的丁零當啷響。
阿爾弗雷德貓抓不住鳥，幾個騰躍下來又熱又累，貓都開始哈氣吐舌頭了。
隱隱約約聽見鈴鐺的聲音，又竄回了屋里。
粉嫩的肉墊沾了泥土，好在白爪子看起來還算干凈。
阿爾弗雷德貓沖著維維安握著逗貓棒的手直撲來，磨得圓潤的爪子收入肉墊，雙爪環抱牢牢地吊在了他的手上。
維維安眼神微微閃爍，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晃了兩下，想把貓趕下去。
但阿爾弗雷德貓不肯跳下去，偏要黏黏糊糊地吊在他的手上。
達米安怒極了，“阿爾弗雷德，你是我的貓，過來！”
阿爾弗雷德貓充耳不聞，它只是一只可可愛愛的小貓咪，它能懂什么呢？
貓就要貼在維維安的身上。
達米安氣得開了盒罐頭試圖引誘阿爾弗雷德貓，貓猶豫了一秒，還是選擇緊緊扒著維維安。
雖然這只兩腳獸總是對它冷冷淡淡的，但貓就是喜歡他。
達米安氣急敗壞：“那家伙剛剛還在污蔑你！”
維維安不樂意了，什么叫污蔑，他分明說的是事實，貓就是愛抓小鳥。
他看著狂怒的達米安，索性伸手把阿爾弗雷德貓抱進了懷里。
貓咪很有靈性，還會小心地避開他裸露的胳膊，爪子和尖牙都好好藏著，有時候它比提圖斯這只狗狗還要有分寸。
維維安雖然不喜歡貓，但對阿爾弗雷德貓的貼心很受用。
他從小就很招各類動物的喜愛，就算他不去刻意親近家里的貓狗，它們也會主動貼貼上來。
通常來說，維維安不會主動撫摸它們，除非有特殊情況。
比如現在，他就很高興看見達米安無能狂怒的樣子。
畢竟他抱著的貓其實是達米安養的貓。
維維安摸摸貓頭，有些克制不住今天的好心情了，“小動物是單純的，喜愛都很純粹，它們能分清誰才是對他們好的人。”
達米安：“你——”
阿爾弗雷德貓被塞進了他的懷里，還綿長悠揚的咪嗚了一聲，達米安剩下的話被維維安似笑非笑的目光堵回去了。
維維安：“可惜我不喜歡貓這種生物，所以管好你的貓！”
達米安目光一滯，有些啞然。
布魯斯眉頭狠狠一跳，在此刻放下報紙，一手摸著一個孩子毛茸茸的腦袋，對兩個孩子笑著說：“好了，別吵架。我去替你們看看阿福的下午茶準備好沒？”
他和維維安看完歌劇后在外面的餐廳吃過午飯，考慮到家里還有個氣鼓鼓又難搞的孩子，為了和諧的家庭關系，布魯斯只能帶著維維安早早回來。
然后就是這漫長的、令人窒息的無聲戰斗。
不過現在看來，基本戰斗基本已經消弭了，大概是因為維維安今天心情確實不錯。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靠著柔軟的沙發背，又重新開了一把游戲，這一把他要當監管者。
布魯斯放心去了廚房，在阿福揶揄的目光中，淡定地幫他將把烤箱中的點心放進不同的盤子。
各種雕花銀制餐具也放在餐盤邊緣，遒勁有力的臂膀輕松地單手端起餐盤，另一手還能拿著一瓶橙汁。
但等布魯斯幫阿福端著下午茶出來時，維維安卻不在沙發上坐著了。
他看向提姆用眼神詢問。
達米安是不用問的，正抱著阿爾弗雷德貓低聲教育呢。
提姆不緊不慢地灌了一口咖啡，“回房間了。”
布魯斯想了想，端著一盤小甜餅和香橙撻去維維安的房間。
阿福做點心的水平又提升了，維維安握著雕花銀制小叉慢吞吞吃著香橙撻，吃了幾口抬眼盯著布魯斯，疑惑他怎么還不走。
布魯斯拉了張凳子坐著，也不說話，先嘆了口氣。
維維安不明所以，就把小甜餅遞給了布魯斯，“不要告訴阿福哦。”
布魯斯也沒拒絕，一邊吃著香香酥酥的小甜餅，一邊又嘆了口氣。
他這接二連三的嘆氣把維維安實在整的一臉懵逼，香橙撻也不吃了，銀制小叉放在盤子邊，神色狐疑地盯著老父親，“你干嘛呀？集團大危機？”
否則他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讓布魯斯在他面前唉聲嘆氣。
布魯斯微微一梗，搖搖頭。
維維安：“那你為什么嘆氣？”
他差點憋不住問布魯斯是不是和蝙蝠俠吵架了，忍了忍，看在今天心情不錯的份上沒有說出口，給他爹留點面子。
布魯斯見鋪墊到位，這才緩緩解釋起來，“明天歌劇院還會有一場《波西米亞人》，或許我們可以再去一次，今天的《魔笛》水準很高。”
“呃……可以。”維維安聽到他的話，神色卻不像早晨那樣當即興奮起來，反而語氣遲緩，“Dad，你最近沒約嗎？”
他問的直白，當然還是因為布魯斯前科累累，要不他怎么會因為有機會和父親單獨出去看歌劇而開心？
布魯斯臉色赧然，他只好說：“我覺得自己應該多抽些時間陪伴你們。”
這句話讓維維安想起了他們在醫院時有過的一次爭辯，于是沉默了片刻，神色了然許多。
維維安：“挺好的啊，那你有什么好嘆氣的呢？”
布魯斯的面色開始顯出幾分猶豫，“達米安……明天也在家。”
“……哦。”維維安神色淡淡地，不算意外，“我知道了。”
布魯斯：“那——”
維維安重新拿起小叉，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剩下的香橙撻，“明天記得按時叫我起床，我最近睡眠很長。”
布魯斯笑了笑：“好。”
維維安看起來挺平靜，平靜地看著布魯斯離開，平靜地放下叉子，平靜地撲在床上，用薄被把自己裹了起來。
維持不到一天的好心情消失殆盡。
嫉妒心和占有欲在作祟，他討厭自己的兄弟們，不想和他們分享父親的愛有錯嗎？
維維安悶在被子里，稀薄的空氣讓他有些頭腦發暈。
他盡量克制著不去想達米安，但他的大腦大概是不講道理的那種，偏要帶他回憶過往。
達米安在兩年前回到韋恩莊園，在他到家之前，阿福就已經提前告訴了他們，家里會迎來一個新的兄弟。
維維安將有一個弟弟了，且不同于布魯斯從前帶回來的孩子，達米安與維維安是同父異母的血緣兄弟。
維維安已經不太想的起來當時聽見這個消息時，他是什么反應了。
總之不是震驚，也不是喜悅，他不喜歡父親收養來的兄弟，更不可能會喜歡一個與他擁有血緣關系的兄弟。
他記憶最深刻的一件事，竟然和達米安的母親有關。
阿福告訴他達米安從小和母親生活在一起，因一些教育理念的問題，此后布魯斯會將達米安帶回韋恩家教養。
維維安聽完這句話后，別的話就再也聽不進去了。
他忍不住會去想達米安的母親和布魯斯曾是什么樣的關系？他們現在還在聯系嗎？甚至會一起探討孩子的教育的問題？
維維安惡意的想，就算布魯斯和達米安的母親曾經有過一段，那又怎么樣？
甚至他們現在還有聯系，那也改不了達米安和他一樣，不也是私生子嗎？
總之，他不會相信布魯斯還會和達米安的母親復合，或者說他不愿意相信。
在達米安回到韋恩家前，維維安都幾乎無法克制自己去思考這個問題。
關于自己母親的記憶，維維安只有一段短短的監控錄像。
錄像中他甚至無法看清母親的面孔，因為她用綠色的寬大長袍和兜帽將面孔遮住了大半。
她把還是一個襁褓嬰兒的維維安放在了韋恩莊園門口，然后什么也沒索取，也沒有任何不舍地離開了。
維維安不是她的孩子，只是她拋下的一個累贅。
其實和達米安相比，他才是那個真正的私生子。
維維安只能放任自己對達米安的惡意生長，才能壓過對母親的怨恨和渴求。
他在阿福和布魯斯的教育下，并沒有長成一個光明磊落的孩子，他的忌妒與怨恨堆積在心間。
所以達米安到來的那一天，早熟的小孩一眼就看出了站在樓梯上，那個父親口中他名義上的血緣哥哥，目光中的厭惡、排斥和嫉妒有多明顯。
當然達米安也不喜歡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他一只手就能輕易捏死的哥哥，比他訓練時斬碎的雜草還要脆弱，這樣的廢物怎配當他的哥哥？
維維安和達米安是不可能相互理解、相親相愛的兄弟。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僅僅只有一個父親而已。
在維維安心中，達米安是暴躁的、魯莽的、不講道理的野小子。
而在達米安的心中，維維安是弱小的、不值得一提的，卻平白占據著他的兄長位置的廢物哥哥。
他們兩看相厭。
……
……
幕布拉開。
《波西米亞人》在舞臺上開始上演。
但維維安完全沒了昨天欣賞《魔笛》的喜悅和全身心的投入。
他的身旁坐著布魯斯，布魯斯的另一側是達米安。
就像昨天午后沙發上的座位一般。
他和達米安只不過是在為了布魯斯妥協。
維維安看著熱鬧的舞臺，卻不斷走神，最終選擇了打開手機。
他翻看著好友列表，看到了亞爾維斯的頭像，隱于密林的花圃。
亞爾維斯好幾天沒有和他聯絡過了，就好像完全忘記他這個男朋友的存在一樣。
即便維維安心大，體諒亞爾維斯課業的繁忙，他也不會覺得剛剛確認戀愛關系不久的情侶應該好幾天都不聯絡。
于是他主動給亞爾維斯發送了問好的消息，順便提到了自己現在正在做什么。
讓他意外的是，亞爾維斯幾乎是瞬間回復：[你也在歌劇院啊。]
維維安有些奇怪他的回復，他也在嗎？
猜測念頭剛出現在腦海里，亞爾維斯的下一條消息便彈出：[Vivi，我在歌劇院，來找我！]
維維安抬頭環顧四周，人影憧憧，他沒有發現亞爾維斯的身影。
正要詢問亞爾維斯在哪個座位時，新的消息又發來了：[我在劇場門外等你。]
維維安略一思索，拿著手機在布魯斯的眼下晃了晃，湊到他耳邊悄聲說：“亞爾維斯也在這里，我去找他了。”
不等布魯斯有所回復，維維安弓著背從座位離開，他不知道布魯斯緊緊盯著他離開背影的目光有多擔憂。
蝙蝠俠從沒放棄過對亞爾維斯這個人的調查和警惕。
維維安很快走過階梯來到劇場外，幽暗的封閉走廊里只有零星幾個工作人員經過。
在他們走過后，這里空空蕩蕩，哪有亞爾維斯的身影？
他低頭打算和亞爾維斯聯絡，手機屏幕熒熒白光照在他的臉上，沉悶的腳步聲在這時響起。
他看見亞爾維斯從陰暗的角落里走出，手里還捧著一束紅玫瑰。
嗯……？
維維安疑惑，亞爾維斯早知道他在歌劇院嗎？
亞爾維斯的棕色眼眸深邃晦暗，他的目光陰冷粘膩，如同蛇盯上獵物一樣，緊緊黏在維維安的身上，那一束紅玫瑰也紅得近乎糜爛。
維維安腳步遲疑：“亞爾維斯……？”
第六感在瘋狂預警，眼前的亞爾維斯實在看起來不像一個好……人？
溫文爾雅的假面褪去，露出內里糜爛腥臭的血肉。
維維安幾乎沒有逃離的時間，濃郁到令人近乎發嘔的玫瑰花香飄進他的鼻腔，他踉蹌著后退，身后是冰涼粗糙的墻面。
意識開始模糊，他努力睜大眼睛，憤怒又或是震驚，他也分不清了。
想要控制著逐漸失去力氣的身體逃跑，想要用手機預警——
但亞爾維斯只輕輕一抽，他的手機就滑落在地面發出沉悶的響聲，雙腿也支撐不住順著墻面軟滑，他甚至沒有力氣去觸碰腕上的手表。
“你……”
亞爾維斯冰涼的手覆在他的眼上，聲音輕柔，“睡吧，我親愛的Vivi，你將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維維安不能理解，為什么亞爾維斯會在這里動手？
更不能理解他選男友的眼光，這TM還不如變態版本的斯塔克呢！
“滾開，渣滓！”
熟悉的聲音驟然傳來，變聲期的少年暴怒，亞爾維斯覆在他眼上的手驟然離開。
維維安得見光明，他看見達米安滿臉戾氣的踹開亞爾維斯。
緊繃的一口氣驟然松懈下來，硬撐的意識終于徹底沉入黑暗。
達米安的身手他再清楚不過了，十二三歲的孩子出手暴戾又狠辣，維維安以前老說他是個粗魯又野蠻的家伙。
但他此刻不必擔心了，亞爾維斯不可能是達米安的對手。
何況達米安知道了，也就意味著布魯斯也會知道。
只是……在意識徹底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為什么他好像聽到了劇烈的爆炸聲？
哪里發生了爆炸？
似乎有碎石掉落在他的身上，是歌劇院嗎？-
毋庸置疑，達米安是所有兄弟中，最令維維安討厭的那一個。
當子彈射入他的太陽穴時，維維安咬著牙想，這種蠢事他只會做一次！
這是他第一次、最后一次，也會是唯一一次救達米安。
僅為了布魯斯，為了他的父親不必抱著兒子的尸體，不必再歷經喪子之痛。
第24章 回溯【精修】
現在是6月3號的凌晨。
房間里的空調吹著呼呼冷風, 涼意撲在他沁出冷汗的脖頸，激起冷顫。
他呆呆地握著手機，屏幕亮著, 冰冷的外殼被他手心中濕汗捂熱。
不會有人知道，幾分鐘前，他的意識感受著房間里的暖氣, 干燥的熱氣包裹著他，讓他不必被窗外哥譚十二月刺骨凜冽的寒冷侵襲。
冰冷與干熱，6月與12月，時間交迭的巨大反差像密不透風的濃霧, 令他感到難以言說的窒息。
維維安癱軟在床邊，急速起伏的胸腔里是一顆鮮活的心臟。
心臟在健康地跳動, 不受酒精和安眠藥的影響。
而手機屏幕上的數字正刺激著維維安的大腦, 強烈的眩暈感和不真實感如同電流一般麻痹著他。
丘比站在窗邊，玻璃珠似的血粉色透亮眼瞳安靜地注視著維維安。
它說：“維維安，你已經回到過去了。”
于是維維安又撐著麻痹到沒有太多知覺的雙腿, 踉踉蹌蹌地撲到窗邊。
玻璃窗大開, 燥熱的夏風纏纏綿綿地裹在他的手上。
黯淡的月色下，院子里的花繁茂繽紛，他的[圣誕樹]冷杉高大挺拔, 葉片青翠欲滴，在夜色中無聲佇立。
“Dad……還活著……”
丘比跳上維維安的肩頭, 聲線中似乎帶著一絲雀躍, “是的，維維安。不必懷疑這一切。”
夏夜。
蟲鳴聲在花圃中交織, 躁動的熱風并不只是輕輕掠過。
它會停留，把這個炎熱季節的干熱空氣帶進人的肺里。
維維安深吸一口氣, 熱氣涌入，他恍惚的神色逐漸堅定。
如果要驗證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實，他只需要做一件事。
熟悉的流程操作，他來到大鐘下。
在他的記憶中，這座古老的鎏金鐘表是陪伴他一起長大的存在。
丘比將這座鐘的秘密告訴他之前，大鐘對他的意義或許就是提醒他布魯斯在什么時間回家。
維維安轉動鐘表指針：10點48分——
通往蝙蝠洞的秘密入口打開，他循著熟悉的方向路徑一點點接近這座莊園最大的秘密，和他最后的希望。
丘比沒有跟上，它停在入口處，漂亮的紅粉色瞳孔目送著維維安離去的背影，貓唇即使不笑，也像是往上揚著一個彎彎的弧度。
它似乎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
……
今晚的夜巡很順利。
阿卡姆的罪犯安安分分，各大幫派龜縮一角，收拾幾個流氓小混混對于蝙蝠俠和羅賓來說輕而易舉。
布魯斯得以提早結束夜巡。
達米安今天的表現還算不錯，出手時分寸把握的比之前要好得多，他能明顯感受到父親目光中的贊賞。
即便克制，尾巴也快翹上天了。
平安無事的一晚，連提姆今天也不需要在結束夜巡后，繼續加班處理韋恩集團的事務。
甚至阿福也因為自家老爺和少爺們沒有帶著受傷的身軀回到蝙蝠洞，同樣身心愉悅。
這本該是早早收尾的一個夜晚。
他們在整理完今晚的部分資料后，應該會獲得一個近兩個月來最早躺下入睡的夜晚。
如果布魯斯沒有在監控中看到走入蝙蝠洞通道的維維安……
布魯斯及時關閉了通道內的所有防御設備，然后——有些呆滯地、不可置信地坐在蝙蝠電腦前。
提姆驚聲：“維維安？他怎么會？”
阿福神色驚愕，又不免擔憂地看著自家老爺，他的確希望維維安知道布魯斯的身份，但他絕不希望這個秘密由維維安自行發現。
那帶來的或許不會是他們理想中的結果。
阿福：“老爺，要不我去……”
布魯斯眼眸半斂，緩緩嘆了口氣，“讓他進來吧。”
他摘下了還覆在臉上的面具，屬于花花公子布魯斯·韋恩的英俊容貌顯露。
然而黑色的披風和堅硬的戰甲卻昭示著他的另一層身份——蝙蝠俠，哥譚暗夜的守護者。
這條幽暗向下的通道對于維維安已經不算陌生了，他的腳步不快不慢，一步一個腳印，隨著心臟跳動的速度，仿佛他正走向接受審判的刑場，終于他抵達了秘密所在之處。
維維安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蝙蝠電腦前的身影，黑色披風垂落地面，寬闊的肩背令他熟悉又陌生。
蝙蝠俠的冷肅與布魯斯的溫和交織，父親和英雄的身份重疊。
他轉過身來，鋼藍色的眼眸里承載著厚重的復雜情緒，卻仍舊保留了幾分溫情落在維維安的身上。
審判場上落下的不是尖刀，是誕生希望的雛菊，一朵一朵在維維安充滿水光的眼中蕩漾。
“Dad……布魯斯……蝙蝠俠……”哽咽的嗓音像蝙蝠洞內嘀嗒的水聲。
布魯斯低聲，無奈的嘆息蔓延，“是我，Vivi，我很抱歉。”
他知道自己的隱瞞會給維維安帶來傷害。
布魯斯甚至已經做好了維維安沖他發泄怒火的準備。
即便長久以來刻意隱瞞，布魯斯也從未忽略過意外的發生。
他曾經設想過維維安得知這一切時，會是怎樣的態度，蝙蝠俠從不忽略一切可能。
憤怒？失望？還是爭吵？
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向他奔來的是如潮水般洶涌而來的悲慟，不夾雜絲毫的憤怒與失望，唯有……痛哭與慶幸。
維維安腳步踉蹌地撲向布魯斯，如同幼時那樣依賴親密地抱住父親。
冰冷的戰衣與潮濕的臉頰相貼，壓抑不住的嘶聲哭泣，苦澀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不止浸濕了布魯斯肩上的披風，也落在他的心上。
布魯斯幾乎無措地環抱著兒子，他詫異于維維安的悲慟，似乎有什么東西脫離了他的掌控。
“Vivi？”布魯斯輕輕拍著維維安清瘦的背脊，想要緩和安慰兒子的悲戚，“不哭了，都是我的錯……”
阿福也來到他們身邊，他拿出手帕幫維維安擦拭臉上源源不斷的淚水，輕聲心疼地說：“少爺，不哭了，這都是我和老爺的錯。”
可維維安的哭泣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他要宣泄的東西太多。
失去的痛苦與復得的喜悅——
唯有真實看見父親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的一切委屈和悲慟才終于有了停歇的地方。
倦鳥歸巢。
他始終是那個需要被父親呵護的孩子。
哭聲綿延，布魯斯難得又想起了十多年前帶孩子的緊張和無措，他實在拿維維安的哭泣沒辦法。
一如過去，嬰兒小維維安只要哭聲震天，任他穿上戰衣在外是個多么果決鋒銳的蝙蝠俠，也只能抱著孩子急得團團轉。
布魯斯焦急地看著阿福，手還輕輕拍著維維安的背，他怕這孩子哭到喘不上氣。
可惜這次阿福也沒辦法了，只能一聲嘆氣接著一聲。
倒是把蝙蝠洞里的另外兩個看愣了，提姆和達米安的神色都有些凝滯。
他們想過維維安出現時會怎樣和布魯斯大吵大鬧，想過維維安會爆發出怎樣強烈的憤怒，他們都已經做好看熱鬧的準備了，唯獨沒想過眼下這種走向——維維安泣不成聲。
一場綿延的悲傷，從嘶聲痛哭到抽抽噎噎說不出話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維維安哭的眼皮都紅腫了，才終于緩慢地停歇。
阿福給他端了杯溫水補充流逝掉的水分，他接過杯子緩慢地喝著水。
布魯斯仍舊輕輕地揉著兒子的金毛腦袋，幫他拍著背順氣。
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場秘密風波將要隨著維維安的哭泣結束，也隨之結束時，少年沙啞的嗓音卻驟然響起，“Dad，你還活著，真好！”
布魯斯手一頓，下頜緊繃，眼神也瞬間冷銳起來。
他不會認為維維安的這句話無緣無故，只是一句對他英雄生涯的感慨。
布魯斯略帶思索的眼睛淡淡垂著，維維安抬眼看著父親，那雙藍眼睛波光粼粼，他的悲戚在這一刻似乎找到了源頭。
“Dad，你知道達克賽德嗎？”
……
“所以……B因為達克賽德降臨事件犧牲了？”提姆提取著維維安話中零碎的信息，緩慢總結著，“而你逆轉了時間？”
維維安臉上的眼淚已經盡數擦去，只有臉上的紅痕和紅腫的眼皮能看出他之前大哭過一場。
他還帶著一絲恍惚，遲鈍地點了點頭。
“哈，這怎么可能？”達米安最先提出質疑，他的表情憤怒又不可置信，“父親怎么可能——！”
布魯斯冷聲打斷了他的質疑：“達米安！”
達米安緊抿著雙唇，眼中充斥著憤慨，卻也只能在父親的凝視下，不情不愿地把剩下的話全部憋回去。
“我也希望不可能，我也希望一切都沒有發生……”維維安濕潤的藍眸注視著達米安，他不在意達米安對他的質疑。
回溯時間后，只有他一個人感受過那種失去的痛苦，也只有他一個人親歷過那場無聲的葬禮，悲傷蔓延地極其平靜。
達米安狠狠咬著牙，臉頰肌肉緊繃顫動，他側過頭不再與維維安對視。
他不是沒有感受到維維安的悲傷，也不是沒有不信任維維安的話，他只是……只是難以接受。
蝙蝠洞內，氣氛霎時沉寂下來。
維維安低垂著頭，不愿再多說什么。
淺淺的嘆息聲響起，布魯斯輕聲問：“Vivi，你只需告訴我，我們成功了嗎？”
——達克賽德是否成功降臨地球？
維維安看著父親，眼中又積起水光，他悶悶地嗯了一聲。
“那就足夠了。”布魯斯說。
從他成為蝙蝠俠的那天起，他便接受了這種命運。
只是——
布魯斯的聲音沉了幾分：“那么現在來告訴我另一件事，你是怎么回溯時間的？你付出了什么代價？”
“我……”
維維安仰頭，有些詫異地看著布魯斯。
蝙蝠俠的戰衣還在他的身上，冷靜的語氣和晦暗的藍眸都令他看起來遙遠又陌生，不再是維維安所熟悉的那個溫和的父親。
他眨著眼，顫動的睫毛昭示著他的緊張，復雜的思緒在腦中掠過。
獻出靈魂、獻出生命……
無論哪一個都讓他無法啟齒。
維維安不愿意將回溯時間的方式告訴布魯斯，更不愿意告訴他自己付出了靈魂的代價。
他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編造這段經歷。
他擅長沉默，卻不擅長撒謊。
他的謊言總是拙劣，輕易便能看穿。
而他如今面對的人，不僅僅是他的父親，更是一位智慧的英雄。
猶豫沉默時，丘比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它停在蝙蝠洞通道外，這段距離還沒有超出心靈感應的范圍。
它說：[維維安，請不要將我的存在告訴你的父親。]
維維安支支吾吾：[啊，可我、我不知道該怎么隱瞞他，他可是蝙蝠俠欸。]
哪個哥譚人不知道蝙蝠俠的厲害？何況蝙蝠俠現在還成了他的父親。
丘比似乎嘆了口氣：[除了被我選中的人，人類還無法用任何手段觀測到我。你告訴你的父親，難道不是為他帶來多余的麻煩嗎？]
[或者說，你愿意將靈魂的代價告訴你的父親嗎？]
維維安越發猶豫了：[我、我不知道。]
丘比：[唉，沒關系啦，我只希望少些麻煩。事實上，這并不會過多影響到我。]
維維安糾結的表情不斷變換，布魯斯將他的神情轉變和猶豫都盡收眼底，心中猜測已經確定了大半。
但他始終沉默著，等待著維維安給他一個回答。
維維安心一橫，望著老父親，模糊掉丘比的存在，只說：“我簽訂了一個契約，獲得了時間的能力。”
那把黑金色的長刀驟然出現在兩人眼前，維維安伸手握住刀柄，緩緩抽動拔出。
蝙蝠洞的時間在這一刻靜止，四周呈灰白色，唯有他們還是鮮活的。
維維安：“時間暫停和時間回溯，這就是我的能力。”
時停失效，時間再次流動起來。
布魯斯的眼緩緩沉了，他接著問，語氣強硬：“什么契約？和誰簽訂的契約？如何啟動時間回溯？”
維維安：……
扛不住了，他要怎么在蝙蝠俠的面前撒謊啊，這比在警察面前說謊還要難繃吧！
誰都知道，你可以不聽哥譚警察的話，但絕不能不聽蝙蝠俠的話，他的手段和智慧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
第25章 英雄與父親
無法言說的事實。
于是只能以沉默代替。
當他看見父親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時, 他知道，自己做了生命中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漫長的沉默隨時間綿延，如同深水裹挾著所有人帶來溺水的窒息感。
維維安湛藍的眼睛緊緊盯著地面, 他不敢抬頭去看父親的神色，怕自己眼中的忐忑泄露。
可他的沉默本就是一種無聲的表達。
一聲嘆息輕飄飄地響起。
布魯斯的手掌寬厚有力，掌心有著些許粗糙的繭子。
他把手放在維維安的頭頂, 輕輕揉搓，試圖給予自己的孩子一份可以清晰感受到的依靠，他的嗓音中有著微不可查的悲傷。
“我能想到和契約相關的是靈魂。”
“你付出了什么？靈魂？生命？所以才猶豫不敢將事實告訴我，對嗎？”
維維安渾身一震。
他有點意外, 卻又并沒有過分意外。
他的沉默不過是拖延緩和的借口，蝙蝠俠怎么可能會猜不出他做了什么？
霧蒙蒙的眼睛望著父親, 他的臉龐隱在光影中晦暗不明, 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
來自父親沉重的悲傷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半晌，維維安扯出一個僵硬的笑, 他極力讓自己表情看起來輕松自然, 可梗塞沙啞的嗓音暴露了他的不安。
“付出了什么重要嗎？”維維安仰頭望著父親，眼中的孺慕與幼時一致，“我挽回了一切, 不是嗎？”
細碎的希冀慢慢從他的眼中浮現，維維安的思緒也逐漸明晰。
唇邊的笑意多了幾分真切, 他輕聲細語地寬慰父親, “我帶著有關達克賽德的資料回溯時間，不止救了你, 還會救下更多無辜者，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而我僅僅只是付出了一點……一點微不足道的東西。”
“那不重要。”他搖搖頭, “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好事。”
“Dad，你不是一直為我的病擔憂嗎？現在好了，我不會再被疾病困擾了。”
“我付出的東西，遠比我得到的少。”
維維安一口氣說完。
最后一句話他的眼中帶著悲戚，語調輕緩到幾不可聞：
“何況，這是我唯一能夠拯救你的辦法。”
當他的話音收尾，蝙蝠洞寂靜到有些可怕了。
維維安卻不再避開父親沉重的目光，他試圖向布魯斯傳遞自己的堅持。
“跟我來。”也許是維維安的話有了作用，布魯斯沉沉的目光移開，他朝蝙蝠洞內的實驗區域走去。
關于維維安的能力、身體、靈魂，他都需要做一個全面的檢測。
無論這未知的契約究竟是什么，無論哄騙他的孩子簽訂契約家伙是誰——他都會找到它，解決它！
銀白色的金屬床冰冰涼涼，布魯斯鋪了一張軟墊在上面。
維維安坐上去，任由父親給他做各種檢測。
布魯斯：“把剛剛那把刀拿出來。”
“哦哦。”維維安把收回去的黑金色長刀又取出來，他握在手中遞給布魯斯。
布魯斯握著刀柄提起，增大氣力。
長刀紋絲不動——
維維安面露疑惑：“Dad？”
布魯斯靜默了幾秒，他喊道：“提姆，你來試試。”
提姆依言走過來，同樣伸手握住刀柄用力拿起，長刀依舊平穩地躺在維維安的手中。
兩人的失敗刺激到了一旁的達米安，他上前伸手想要拿過長刀，“我看看這刀有什么問題！”
維維安及時避開，他握著刀輕松地上下揮動，長刀在眾人眼前晃來晃去。
他驚訝道：“你們拿不動嗎？不重啊！”
布魯斯和提姆對視一眼，不再執著于要拿起這把長刀，倒是達米安在一旁有些虎視眈眈。
接下來和這把長刀相關的檢測都得維維安全程陪同了，否則離了他，沒人能拿的動長刀。
檢測的流程漫長冗雜，布魯斯對著長刀研究的叮叮當當響。
提姆則陪在維維安的身邊，他的眼神有些復雜。
“如果是我，應該也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提姆那雙瓦藍色的眼睛與維維安湛藍的眼眸對視，“維維安，我認可你的做法。”
維維安抿著唇，他看著提姆的眼神不再帶著從前似有若無的疏離，輕輕點頭柔聲說：“謝謝你。”
他應該感謝自己的兄弟們，他們都是羅賓，而哥譚人都知道羅賓對蝙蝠俠的重要性。
“謝謝你做的一切。”維維安真誠地說。
提姆有些訝異，他略帶躊躇地問了一個本應該避免提及的問題，可他實在對此感到好奇。
“維維安，那之后……我、我們，迪克還有達米安，我們在做什么？”提姆小心翼翼地問。
維維安沉默著，就在提姆想著自己要不要道歉收回這個問題時，他開口了，“哥譚變得很糟糕，你們在努力承擔起蝙蝠俠留下的責任，不只是哥譚，包括我。”
他又說了一次：“提摩西，謝謝你。”
提姆神色一怔，瓦藍的眼眸像暈開了溫柔的水。
他抬起的手猶豫幾秒，最終還是落到了維維安的頭頂，輕輕揉了揉，說：“你可以叫我提姆。責任不是蝙蝠俠留下的，而是我們本就有的。”
維維安沒有抗拒他的親密動作，他眨巴著眼，低低地嗯了一聲。
很輕，但逃不過提姆的耳朵，唇角揚起弧度，無聲地笑了笑。
細致又漫長的檢查從維維安的長刀到他本人，持續時間將近天亮。
長刀的制作材料以蝙蝠洞的科技也暫時無法解析，他們只得到了維維安與長刀的聯系。
這把刀就像是寄于維維安靈魂的造物，是專屬于他的武器。
唯有他一人能拿起這把長刀，又或者說唯有他被這把長刀所認可。
特殊的使用方式讓布魯斯想到了另一把同樣需要被認可才能拿起的武器——雷神之錘。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維維安的長刀與他的聯系更為緊密，他可以將長刀收入自己靈魂中。
長刀拔出，時間暫停。
通過反復實驗，布魯斯可以確定時停的能力并非長刀所有，而是維維安的能力借由長刀作為媒介，發揮出更大的能量。
他在維維安轉變形態時，檢測到了大量的魔法能量存在。
以維維安目前所擁有的能量來看，他最多可以在可見范圍不超過一百平米暫停時間一分鐘。
全身檢查中，布魯斯在維維安藍色的瞳孔發現了一個顏色極淡的五芒星。
如果不是他檢查的足夠仔細，不放過任何一絲線索，極有可能忽略掉這個五芒星。
放下探測儀器，布魯斯繃著臉將五芒星的存在告訴了維維安，他說著自己的猜測，“這或許就是你和那家伙的契約印記。”
“啊……！”維維安愣怔著，反應過來回應道，“應、應該吧。”
他坐在金屬床上，往上抬眼偷看著他爹的神色，冷冰冰的。
維維安唇角拉平，手也忐忑地捏了捏金屬床上的軟墊，“Dad，我不覺得這個契約印記有什么不好。是我主動向它許愿的，你不必那么警惕它。”
布魯斯神色淡淡，沒有回應什么。
他默然地從維維安的話中提取到兩個關鍵點——許愿，和“它”？
維維安沒有得到回應，嘆了口氣便不再多說什么。
他直覺布魯斯對丘比的存在相當介意，為了避免給丘比帶去麻煩，他選擇了隱瞞丘比的存在。
蝙蝠洞外的天色蒙蒙亮，到最后的凝血檢查結束，維維安困得眼皮都睜不開了。
頭一歪就趴在金屬床上睡得不知天昏地暗。
布魯斯凝視著一張相當正常健康的凝血檢查報告，攥著薄薄紙頁的手指緊緊收縮了幾分，紙頁的邊緣有了褶皺。
冷硬的下頜和緊繃的臉部線條都表明他并不喜悅，雖然他得知了一個應該為之高興的事實——維維安，他的孩子確實不再受疾病困擾了，他的身體前所未有的健康。
布魯斯花費了近十八年的時間，投資了大量的醫學研究所都沒能徹底解決的疾病。
“老爺，也算一件好事。”阿福雖然表情同樣沉重，但他還試圖安慰布魯斯。
提姆把睡著的維維安抱回了臥室，重新返回蝙蝠洞。
他探頭看著報告，嘆了口氣說：“迪克應該快回來了。”
這么大的事他們不可能不通知迪克，接下來的日子他們還有的忙。
達克賽德就是一把懸在他們頭頂的利劍，一切都因他而起。
布魯斯將所有關于維維安的資料鎖入了一個特別的加密文件中，必要的時候，這份文檔會傳送到另一個地方。
他沒有去休息，他需要制定應對達克賽德的計劃，與正義聯盟聯絡商討計劃的可行性。
以及等待康斯坦丁的到來，與魔法相關的東西他了解的還是太少了。
在維維安睡著的這段時間，他不知道，他爹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康斯坦丁到來后，首先幫助布魯斯確認了一件事。
“你從哪兒得到的這把刀？”康斯坦丁隨意地坐著，手中夾著一支香煙緩慢燃燒，眼中興味盎然，“你知道嗎？它的刀柄是世界樹的枝干做成。”
“不過我還無法確定它的刀身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但我敢肯定這不是普通的金屬材料，里面蘊含的能量龐大到人類難以想象。”
布魯斯對康斯坦丁的好奇不予回答，他心中慢慢有了一個猜測。
康斯坦丁聳了聳肩，顯然知道這只蝙蝠不可能告訴他這把長刀的來歷了。
不過他沒想到幾分鐘后他就知道了長刀源于何處。
布魯斯在帶著康斯坦丁進入維維安的房間前，他低聲警告：“安靜。”
康斯坦丁臉上帶著不著調的笑，聲音好歹還是放輕了幾分，“你先告訴我帶我進你兒子的房間干嘛？”
下一秒康斯坦丁全然明白了，怪不得這只老蝙蝠要找他幫忙。
他一進入到維維安·韋恩的房間就感受到濃郁的魔法能量，其濃厚程度和蘊藏的巨大能量都與蝙蝠洞內的那把長刀相似。
并且他還從中感受到了……
康斯坦丁挑眉，看向一臉冷肅的布魯斯，他的好奇心現在是真被激起來了，他問：“這孩子的母親是誰你知道嗎？我懷疑你可能睡了一個不得了的家伙。”
不出康斯坦丁所料，布魯斯的臉色又沉了幾分，他極有眼色的轉移話題，“所以你找我來想讓我做什么？提前說好，我可沒本事幫你兒子抑制身體內的能量。”
半晌寂靜，布魯斯沙啞的嗓音低沉，“你沒發現他靈魂上有什么東西？”
“靈魂……？”康斯坦丁訝異，“這可不是小事情。”
涉及到靈魂相關的東西沒一樣是簡單的，他意識到事情有些大條了。
布魯斯言簡意賅地將事情拼湊起來告訴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眉頭狠狠一跳，他直言：“我沒有發現附著在他靈魂上的契約，他的靈魂相當強大，我難以想象還有什么東西能夠和他的靈魂綁定。”
“如果有，我只能告訴你，那東西可不是那么好解決的。”
他已經弄明白了，蝙蝠俠想解決掉他兒子身上那見鬼的契約，可惜現在看來，有東西超出了他們的認知和掌控。
康斯坦丁提議：“你可以試著找找他的母親，直覺告訴我那不是一般的女人，否則無法解釋你的兒子為什么擁有堪比神明的強大靈魂，她或許會有解決的辦法。”
回到蝙蝠洞，布魯斯調出了多年前的監控錄像。
關于維維安的母親，他所擁有的資料僅有這段錄像了。
這些年來他從沒放棄過尋找她，但始終一無所獲。
布魯斯此刻恍然意識到，他甚至無法再回憶起她的面孔。
他看著屏幕上的綠袍女人，腦中思緒紛亂。
神明……？！
她誕生維維安是否有什么目的？
……
……
維維安醒來的時候，已經又是新的一天的清晨。
他的精神太疲憊了，于是一天一夜都被他睡了過去。
中途房間里進過哪些人，他睡得太沉，一概不知道。
當他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趴在他枕頭邊假寐的丘比。
維維安微微笑了笑，壞心眼地伸出手戳了戳丘比的腹部。
丘比睜開粉紅的眼珠，瞳孔澄澈干凈，倒映著維維安的面孔。
維維安在腦中對它說：[忘記給你拿個貓窩了，不過現在看來，你睡在我枕頭邊也可以。否則就算拿了貓窩也會阿爾弗雷德占據的。]
丘比：[沒關系，維維安。接下來我可能不會一直待在你身邊了。]
維維安猛地起身，抱起丘比，眼中驚愕：[為什么？]
丘比解釋：[維維安，這個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需求，擁有愿望的很人多。]
維維安：[所以……你要去幫助他們嗎？]
丘比點點頭：[是的，我會去幫助她們。]
維維安神色怏怏：[那你還會回來嗎？]
丘比聲音輕快：[當然。]
維維安整理情緒，緩了緩，他看著丘比眼神真誠地說：[那就好，我相信不會有哪個孩子的家里會有韋恩家一樣好吃的小甜餅了。]
[丘比，謝謝你。你是我的朋友，我的枕頭邊會為你留一片被子。]
丘比晃動著白色的尾巴，血粉色的瞳孔始終映著維維安微笑的面孔。
隨著維維安的話音落下，它的身形漸漸淡去。
[哥譚是個很好的地方，我還暫時不會離開這里。]-
圣殿。
莫度驚異地看著斯特蘭奇胡子拉碴、黑發亂糟，形象狼狽地走出來。
他踉踉蹌蹌，身后還追著想要攙扶他的紅斗篷。
傷痕累累的雙手在空中顫抖著胡亂擺動，胸前綠熒熒的阿戈摩托之眼不停晃動。
他看起來神色疲憊又沉重，還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的恍惚。
眼看著他就要從樓梯上摔下去，莫度不得不上前和紅斗篷一樣幫助攙扶著他，并不解地問：“你這副模樣……是多瑪姆的力量又增強了？”
斯特蘭奇只是不斷地搖著頭，雙手顫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亂了，全亂了……”
莫度眉頭緊皺問：“什么亂了？”
斯特蘭奇沉重地嘆息：“時間。時間紊亂了。”
——他看不見未來了。
第26章 知更鳥（Mockingbird）【精修】
收到家里緊急通訊的迪克連夜匆匆忙忙趕回家, 提姆傳來的簡短訊息讓他生出一絲詭異的不安。
突兀升起的不安感在胸腔中野蠻生長，疾馳掠過的熱風悶得他心口發慌。
當他回到家中，看到布魯斯前所未有的嚴肅面孔時, 他知道自己忐忑的猜測被證實了。
什么達克賽德、時間回溯、靈魂契約就那么兜頭噼里啪啦地砸在他臉上，每一個信息都重磅到他需要單獨提出來細細分析。
現在全數砸下來，砸得他倆眼發昏, 尤其是帶來這一切信息的，是一個他想都不敢想的人——維維安。
迪克還有點恍惚，滿臉不可置信，干澀的嗓音結結巴巴自語：“維……維維安？他、他怎么會——？”
然而當尖銳的震驚過渡, 迪克神色中的驚愕緩緩褪去，他頹然說道：“這是他會做的事, 在那樣絕望的境地, 他也只能做出這個選擇……”
捫心自問，換作他自己，或是其他的兄弟, 他們不會動搖嗎？
哥譚需要蝙蝠俠, 韋恩莊園也需要父親。
他們當然無法接受失去布魯斯。
“Bat，接下來的計劃是什么？”迪克收起情緒，悶聲問。
布魯斯靜等著他接受突如其來的變故, 此刻見他已恢復肅然，才慢慢開口：“正義聯盟會阻止達克賽德的陰謀……”
即便他們有了維維安帶回來的先知, 想要應對達克賽德依舊是一場難打的戰斗。
為了避免戰爭在地球爆發, 正義聯盟需要將戰場轉移到外太空。
短時間內他恐怕都無法回到哥譚，這也是他提前讓迪克回到哥譚的原因。
至于其他的……就算是蝙蝠俠, 現在只能暫時不動聲色地觀察。
布魯斯：“迪克，這段時間你負責訓練他。”
迪克一時沒反應過來：“誰？哦, 維維安。”
他開始頭疼了，雖然現在看來，訓練維維安是必要的。
但——
布魯斯看出他的顧慮，難得解釋道：“Vivi應該對你的態度會有所轉變。”
“別懷疑。”提姆從旁插話，抬手拍了拍迪克的肩膀，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迪克一怔，像收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
丘比離開后，維維安翻身起床。
他下意識看了看時間，確定時間顯示為6月4號才微微放松下來。
進盥洗室內洗漱，水珠迸濺到面前的鏡子上，維維安順手擦去，望著鏡子里的自己，他慢慢變換了形態。
燦金的長發披在肩頭，發尾有些濕漉漉的，深海般濃郁的深邃藍眼睛，變換的形態讓他微微有些不適應。
他仔細觀察，的確從鏡子中看見了藏在右眼瞳孔中的一個淡色五芒星。
維維安伸手觸碰著自己的眼睛，顫動的眼睫掃動指腹，那種無所適從的茫然又涌了上來，仿佛眼下的一切都并非真實。
飛濺的泥土，白色的葬花，漆黑的棺木……冰冷的墓碑不斷閃回。
維維安喉頭緊縮，空蕩蕩的胃部卻忽然像在打鼓一樣，溺水般的窒息感令他大腦開始眩暈，手腳傳來過電一般的麻痹感。
他踉踉蹌蹌地跑出浴室，又跌跌撞撞地沖到門口，擰開門把手時顫抖到幾次失敗，粗重的呼吸聲隨著一次次失敗越發急促。
終于他在極度的惶恐中打開了房門，邁向走廊時狠狠摔倒在地。
巨大的聲響驚動了布魯斯和迪克，他們趕到樓上時，看到的就是摔倒在地，掙扎著爬起來的維維安。
“Dad——！”
維維安的狀態看起來很糟糕，他眼中的驚惶尚未褪去，過度呼吸使他難以喘氣。
布魯斯快步上前想要將他抱起來，卻被維維安死死抓著胳膊，“Dad……Dad……”
他的聲音干澀顫抖，嗓音中帶著難以忽視的恐慌。
布魯斯沉著臉，他意識到了什么，只能環抱著維維安，依靠親密擁抱來慢慢安撫維維安的情緒。
將自己安好的事實傳遞給維維安，直到他的呼吸頻率逐漸正常，恐慌不安的情緒逐漸穩定。
“……Dad，我不知道我怎么了。”維維安松開緊抓著布魯斯胳膊不放的手，神色赧然，眼中還存著一絲尚未散去的水光。
布魯斯扶著他站起來，輕聲說：“沒什么，這很正常。”
等待維維安情緒平緩的過程中，迪克拿了醫藥箱過來。
在布魯斯為維維安檢查摔倒是否造成身體損傷時，迪克立在一旁默默觀察。
——維維安身上特殊的白金色制服，還有他摔傷后僅僅和普通人摔傷一樣程度的劃痕，這一刻迪克終于對維維安的改變有了真切的認識。
面對維維安的摔傷，布魯斯不再需要大動干戈地去請醫療團隊。
他從醫藥箱里拿出一瓶藥用消毒噴霧，在維維安略有擦傷的關節處噴了噴，這些紅痕甚至不會保留到今天午餐時分。
“好像不疼。”維維安伸展著手臂和腿，為此臉上帶著幾分雀躍。
布魯斯收起醫藥箱，看著維維安身上的白金色制服低聲提醒：“你已經一天一夜沒進食了，阿福做好了豐盛的早餐。”
維維安眨眨眼反應過來，他耍酷似的打了一個響指，身上的制服瞬間重新轉變為常服。
迪克配合地說了一聲：“酷！”
維維安靦腆地笑笑，他其實也是想緩和一下緊繃的氛圍。
早餐結束，填飽肚子后，維維安接到了一個意料之中的命令——接下來他需要接受迪克和提姆的訓練。
也許是心態轉變了，維維安再次進入蝙蝠洞時，沒有了前幾次的緊張，他終于被蝙蝠洞巧奪天工的設計震撼到了。
巨大的洞穴里有著超乎想象的各種高科技設計，閃爍的蝙蝠電腦屏幕上正呈現著哥譚眾多街道小巷的高清圖像，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絡，發生在哥譚的一切罪惡都無處遁形。
炫酷的蝙蝠車和蝙蝠機無聲震撼，高大的戰衣櫥柜里面不止存放著蝙蝠俠、夜翼、紅羅賓和羅賓如今的制服，還有著夜翼和紅羅賓過去的制服，這一切都在沖擊他的視覺。
甚至這里還擺著一架巨大的霸王龍模型，維維安站在霸王龍的腳邊，仰望著，嚴肅地問：“為什么要在這兒擺一個霸王龍模型？”
達米安冷冷地回答：“它可以吃掉入侵者。”
維維安：“……”
以前怎么沒發現達米安還會說冷笑話呢。
等維維安認真把蝙蝠洞重新參觀瀏覽一遍后，他們現在要來商討一個嚴肅的問題了，這關乎維維安之后在蝙蝠洞的定位。
“訓練之后我也可以做Dad的助手。”維維安眼神亮亮的，“那不就是羅賓嗎？看樣子我們家的羅賓職位是一個傳承。”
達米安瞬間暴怒：“我才是父親的羅賓！”
維維安晃了晃頭，據理力爭：“要不是你們瞞著我，我才應該是Dad的第四任羅賓吧。”
“呃……”迪克有心勸說，他可太清楚達米安對羅賓的執著了，目前來看維維安肯定還無法勝任羅賓的職能。
達米安在迪克說話前，已經搶先譏諷道：“就算父親告訴你，你難道有能力勝任羅賓的職位？”
維維安臉色沉了沉。
果然，就算達米安是羅賓、是被人崇拜的超級英雄也改不了他是個暴躁的野蠻小子的本質，令人討厭，他氣哼哼地想。
“達米安，你不能對你的兄弟說這樣的話。”布魯斯見狀出言，他警告了達米安。
又直白地打消了維維安的妄想：“達米安現在已經是羅賓了，你可以另起一個代號。代號只是為了方便我們在戰斗中隱藏身份。”
布魯斯開了口，維維安面子上雖然過不去，但還是別別扭扭地答應了。
他低著頭緩緩想了想，一個稱呼從心間躍然而起，“知更鳥（Mockingbird），我的代號就叫知更鳥。是Robin，也是Mockingbird。”
布魯斯頷首：“可以，知更鳥（Mockingbird）。”
他的聲音冷肅了幾分：“在我評估你有足夠的能力和我一起夜巡前，你都需要接受迪克和提姆的訓練，訓練的基本內容是由我制定的，他們執行。”
“你需要嚴格遵守蝙蝠洞的規定，一旦違反，需要接受懲罰，比如……剝奪之后的夜巡資格。”
這樣的警告他對每一任羅賓都說過。
維維安愣怔地聽完布魯斯的叮囑，哦，不，應該說是訓導，一大堆規定章程，有些嚴苛到甚至讓人難以理解。
他聽得暈乎乎的，不敢相信這些規定都出自布魯斯的口中。
這完全不是他記憶中父親的模樣。
蝙蝠俠的嚴格、不容置疑、獨斷第一次淋漓盡致地展現在維維安面前。
他終于意識到蝙蝠俠和布魯斯的割裂，難怪他十多年來都沒能發現布魯斯的另一層身份。
在維維安眼中，蝙蝠俠是神秘的，是父親討厭的存在，他不反感也不會過多關注。
而布魯斯，則是幽默風趣、寬和智慧的一位好父親，他或許有缺點，但維維安依舊認為他是最好的父親，開明又溫和。
然而當蝙蝠俠與布魯斯重疊在一起，英雄和父親的身份交疊。
維維安撕開了一層假面，他才終于發現——花花公子是偽裝，溫和開明也是偽裝。
于是那撲面而來陌生感有了落腳的地方——
蝙蝠俠，他的父親，其實固執又專橫。
維維安跟著迪克進入蝙蝠家專屬的訓練室，他神色中的恍然和低落太過明顯，迪克伸手攬住他的肩膀，語氣帶著一絲感同身受，“是不是覺得Bat不太一樣了？”
維維安低聲：“沒有。我知道他這么做有自己的道理，他的規定也都是正確的。”
迪克挑眉：“是。他總是有道理的，也總是對的，但這不代表我們不可以對他不滿，不可以發泄自己的情緒。”
他看著維維安的眼睛，微微低頭認真說：“雖然我不否認我愛他，因為他是我的導師，也是父親，但某些時候，我還是想說……真的Fuck Batman！”
“你不知道，他的固執和獨斷……有時候真的很讓人討厭。”
維維安：……
愣愣地，然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迪克也跟著笑得輕松，“多笑笑。他有他的固執，但我們也可以有我們的叛逆。”
“小鳥總是不甘心被繩索栓住的，它有自己的天空。”
“當然，在那之前，你要先學會如何飛翔。”
維維安抿著唇，點了點頭。
等到訓練開始，維維安才意識到最可怕的不是記憶布魯斯給他制定的一大堆規則，最可怕的應該是訓練本身。
基于他自身的能力，迪克和提姆在訓練他時，會考慮并訓練他在戰斗中對時停能力的靈活運用。
比如現在——
提姆揮拳攻擊。
維維安暫停時間，來自敵方的攻擊凝滯在半空，他則握緊拳向提姆反擊。
軟綿綿毫無力道的一拳打在提姆的腹部，時停失效，提姆能夠精準把握時機迅速格擋并掃腿攻擊。
維維安不能及時有效的拿出應對方法，于是第3次被提姆擊倒。
他躺在訓練室冷冰冰的地板上，挫敗地嘆了口氣。
渾身的骨頭酸疼的不像話，每一塊肌肉都像是被木棍狠狠擊打過一樣。
汗水滲進眼睛里蟄得生疼，他卻連抬起手臂擦一擦的力氣都沒有。
別提前面那些不及格的熱身訓練了，是他主動提出的對戰，然而僅僅一個簡單的開胃菜，他就已經累到身體又酸又疼，動彈不得。
在和提姆對戰之前，他還洋洋得意，自以為擁有時停大殺器的自己絕對能憑借開掛勝過提姆。
誰知道……被撂倒的后背還在隱隱發疼。
迪克全程旁觀記錄和指點，此刻三個回合下來，他也只能嘆口氣，上前把維維安從地上扶起來。
“我、我起不來了……”維維安累的已經意識模糊了，視線隱隱約約間看見他爹進了訓練室，低低的嘆息聲在他耳邊響起，他再撐不住昏睡過去。
丘比的契約的確改善了他的體質，但也僅僅只是消除了疾病，改變不了他低弱的身體素質，更無法提升他的智商。
維維安在第一天的訓練后，第二天早晨直接癱了，完全爬不起來。
他像是被釘在了床上，然而不管床鋪多么柔軟，也無法緩解他酸疼難耐的身體。
維維安躺在床上嗚嗚嚶嚶，看見布魯斯進入房間，還以為是讓他起床繼續訓練，只能啞著嗓子可憐巴巴地看著老父親，“Daddy，我起不來了……！”
老父親無奈嘆息一聲，任勞任怨地幫兒子按摩緩解過度訓練后身體留下的疲憊。
當然，按摩緩解的酸疼還不至于讓維維安能夠爬起來繼續訓練。
但他不想浪費時間，油然而生的緊迫感催促著他，讓他無法躺平。
于是他扒拉出計劃表里的文化課部分，要求繼續訓練。
迪克從辯識衛星遙感地圖講起。
一個小時后，維維安徹底蔫巴巴地趴在床上，像一只曬干巴的咸魚。
他被各種亂七八糟的知識灌的頭昏腦脹，徹底失去了活力。
這……沒說當超級英雄還得是學霸啊？
可仔細想想，他們家從他爹到幾個兄弟，的確全都是學霸，只有他一個學渣誤入其中。
提姆在旁建議道：“要不今天就到這里吧。”
主要是他也看出維維安壓根沒學進去多少，情報偵探、物證分析、跟蹤監視、通訊網絡……這些東西對于維維安來說實在太難了。
提姆記得維維安在學校并不擅長理科，呃……好像也不太擅長文科。
總之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學渣，為了通過哥譚大學的申請，他才奮起向上突擊了好幾個月的SAT。
維維安合上自己的小本本，雙眼無神的向后仰躺著，有氣無力地應道：“好——”
待提姆離開后，他的緊迫感又涌上來了，不想在父親和家里的兄弟們面前跌份，他抓起枕頭邊的手機，決定求助好友。
維維安：[艾琳娜，我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想向你求助。十萬火急！]
[你能和我分享一下怎么成為一個學霸的經驗嗎？我需要一些靠譜的學習方法。]
維維安握著手機忐忑地等待，但艾琳娜過了很久才匆匆發來幾次單詞。
艾琳娜：[抱歉，我、]
沒能打完的單詞就匆匆發送過來。
以維維安對好友的了解，他立刻意識到，艾琳娜的母親又發病了-
深夜。
窄小的客廳里雜亂無章，紙片碎屑落了一地。
花瓶傾倒，好在里面沒有花草和水，瓷瓶也沒有落在地面碎裂，避免了一地的糟糕。
天花板上昏黃的燈光搖搖晃晃，艾琳娜借著這點光將客廳打掃干凈。
因為多年來的經驗，她現在只需要打掃一些碎屑，而不是被砸毀的餐具、電器等物品。
終于將客廳打掃干凈后，艾琳娜撐起腰，臉上的疲憊神情難以遮掩。
父親從主臥走出，輕聲說：“她睡著了，你也去休息吧。”
艾琳娜沒說什么，麻木地點點頭。
她向來是活潑開朗的個性，但通常這個時候，她都很難再提起情緒說話。
她回到自己狹小的臥房。
黑暗中，倒在一張窄窄小床上的她終于顯出了幾分脆弱。
痛苦與悲傷從女孩綠松石般的眼睛里流淌而出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一切讓媽媽的病康復。”
“什么都可以，只要她能康復……”
她的嗓音中夾雜著難以抑制的哭泣聲。
“那些話是真心的嗎？”
窗臺上，黯淡慘白的月光透過狹窄的窗戶侵入，一只白色的“貓”緩緩顯出身形。
它的瞳孔血粉透亮，尾巴在身后搖擺著，長長的耳朵垂在兩側，貓唇輕輕上揚。
丘比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艾琳娜的腦中。
第27章 兄長【精修】
維維安躺在床上, 肌肉的酸疼經過一天的修復還不至于讓他難以入睡，真正讓他失眠的原因和好友艾琳娜有關。
艾琳娜的母親常年患有雙相，大概從她懂事起, 為了安撫母親，她的童年便早早結束了。
等待到深夜，維維安才收到艾琳娜發來的信息。
艾琳娜：[不用擔心, 我現在很好。]
維維安知道她只是不愿意輕易把脆弱的一面展露出來，于是他只能裝作無事發生。
艾琳娜：[你怎么突然想學習了？不是已經通過哥譚大學的申請了嗎？]
維維安不能說實話，只好瞎編：[我就是覺得自己不能再無所事事下去了，大學是一個新的起點, 也是一個適合改變的起點。]
艾琳娜接受了他的說法：[不錯的選擇。放心，我一定會給你整理一份相當詳細的學習方法, 還會每天督促你, 免費的哦，不用謝。]
維維安失笑：[那就謝謝艾琳娜老師了。]
屏幕上的時間跳到十二點整，徹底的深夜了。
維維安打了個哈欠, 眼角溢出點點濕潤。
他揉了揉眼睛, 導致失眠的困擾勉強算是解決了，正準備和艾琳娜說一聲晚安就熄屏睡覺。
艾琳娜卻再次發來了消息：[維維安，我、發生了一件很……總之超出我想象的事情, 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
維維安看著短短的幾句話，卻聯想到了自己, 在他身上又何嘗不是發生了超出他想象的事呢？
到現在他還偶爾會覺得恍惚和荒謬呢。
他相信, 每一個被告知蝙蝠俠就是布魯斯·韋恩的哥譚人都會震撼到難以相信，這實在太像一個Joker笑話了。
在他兀自出神時, 艾琳娜又撤回了這條消息，她說：[算了, 這實在太荒誕了，我還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你，我完全沒有準備。]
維維安耷拉著眉眼回復她：[沒關系，我、我其實也有一件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你的事。唉，這樣吧，等我們都準備好了，就一起說出來，好嗎？]
他沒有太多朋友，或者說嚴格意義上，他只有艾琳娜一個要好的朋友。
在維維安心里，艾琳娜是很重要的存在，他不介意向她傾訴一些自己的心事。
艾琳娜：[好啊，沒問題！]
維維安松了口氣，他把手機扔到枕頭邊，仰望著昏黑的天花板。
睡意朦朦朧朧，他想到布魯斯和迪克他們，不知道他們的夜巡有沒有結束。
以往他們也會夜巡到這么晚嗎？怪不得提摩、提姆總是掛著黑眼圈，一副精神不濟，只能靠咖啡續命的模樣。
也不怪迪克總是忙起來只能靠燕麥片填肚子，不管是義警的工作，還是有正式編制的警察工作好像都太過于占據個人時間了，何況兩份工作疊加起來呢。
維維安翻了個身，酸疼的胳膊和腿又讓他躺平回去。
他睡不著。
閉上眼就會聯想到穿梭在高樓間，像黑色飛鳥一樣的蝙蝠俠和羅賓，又或者是夜翼和紅羅賓，身姿矯健，隱秘靈巧。
維維安怦怦跳動的心臟像打鼓一樣，心潮澎湃，熱血沸騰的勁涌上來。
想到自己以后也會這樣穿梭在哥譚深夜的高樓大廈間，他就忍不住精神振奮。
從前不關注超級英雄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除了贊揚他們，別的什么也做不了，他不可能去模仿超英們的行為來改變哥譚。
但是現在不一樣，他也擁有了足以推動哥譚進行改變的能力。
維維安撐著酸軟的身體來到蝙蝠洞，如他所料，他的父親和兄弟們都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的哥譚是不是又有哪個棘手的反派跑了出來。
阿福對他的出現并不詫異，“少爺，要來看看老爺他們平日里怎么工作的嗎？”
維維安點點頭，接過阿福遞給他的通訊器，他戴在耳邊，配合光屏上的畫面，終于知道今晚發生了什么。
不算很棘手的反派，至少不是小丑、雙面人、稻草人之類蝙蝠俠老對手，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調料王，呃……一個讓蝙蝠俠都很難評價的反派。
迪克無奈吐槽：“說真的，我寧愿去應付毒藤女的那些小寶貝們。”
“你們知道，接下來三個禮拜都必須穿一件有著芥末味或者是番茄味的制服，是什么體驗嗎？”
維維安很好奇：“什么體驗？是芥末味的話會不會把敵人也熏倒？”
提姆很鎮定，他一早就知道維維安接入了他們的通訊頻道，“不錯的想法，可以考慮。”
迪克正躲閃著調料王的攻擊，跳躍時差點凝滯在半空被擊中。
幸好經驗豐富的他反應足夠靈敏，千鈞一發之際躲開了番茄醬攻擊。
“嘿，V、知更鳥，不要提出這種可怕的想法。”迪克甩出的鉤索終于成功將調料王絆倒在地，他卸下這家伙身上的裝備，把人嚴嚴實實的捆綁起來。
迪克自得地匯報：“完美的操作。看來你們的想法只能落空了，沒有奇怪的芥末味、也沒有番茄味、胡椒味。”
他想等一句來自弟弟的夸贊，卻只等到了一句：“好酷！紅羅賓！”
迪克：“……我不酷嗎？”
提姆：“承認吧，就算是抓小毛賊也比抓調料王來的好。”
維維安：“雖然我不太懂，但我覺得紅羅賓說的有道理。”
達米安：“嘻嘻！”
阿福：“我很慶幸蝙蝠洞接下來幾周不會處在糟糕的調料氣味中。”
布魯斯：“……夜翼，解決完調料王就過來幫忙，把新型除草劑帶來。”
夜巡結束，蝙蝠家族返回蝙蝠洞。
又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雖然有毒藤女和調料王搗亂，但這樣的夜晚他們已經經歷過無數次，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
唯一的不同在于，當他們返回蝙蝠洞，迎接他們的不只是辛勤的管家阿爾弗雷德，還有一雙帶著崇拜的星星眼。
維維安等不及布魯斯從蝙蝠車上下來，他扒拉著車門，激動地說：“Dad，這真的太……我說不出，真的太棒了！”
布魯斯推開車門，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滿眼崇拜的兒子。
“你該睡覺了。”語氣有點不近人情。
維維安像被潑了一盆冷水，躁動的情緒頓時冷了。
他愣愣地：“哦。”
凌晨兩點五十三分，的確是他平日里應該睡覺的時間了。
維維安怏怏地離開蝙蝠洞，回到房間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小蠶蛹。
蝙蝠洞內，迪克朝布魯斯投去譴責的目光，“他哪里做的不好嗎？或者說違反了你的規定？”
布魯斯面無表情：“他不應該對這一切產生崇拜和向往。”
迪克差點氣笑了。
但他沒有和布魯斯爭吵，他知道布魯斯在警惕什么，他只是……對布魯斯的態度很不滿。
“你就仗著他是家里最聽話的孩子。”迪克冷哼一聲。
他沉著臉離開了蝙蝠洞。
蝙蝠洞內沒有人贊成布魯斯的做法，就連達米安也皺了眉。
“父親，我們都很崇拜你。”
布魯斯看著他，對他解釋：“這種崇拜并不好，我一直以來也并不認可這種行為。而對維維安來說，這種崇拜和向往更是糟糕的。”
達米安若有所思，“你是在警惕他，不對，是警惕那個與他簽訂契約的家伙。”
布魯斯肯定：“是。”
他還無法確定維維安的能力究竟是源自他本身，還是那個與他簽訂契約的家伙。
但他終究會想辦法解決掉維維安身上的契約，在那之后才是確定維維安是否要加入這份義警生活的時候。
如今他讓迪克和提姆負責訓練維維安，也只是以防萬一，維維安需要自保的能力。
……
迪克離開蝙蝠洞后，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腳步就停留在了維維安的房間外。
雖然經過這兩天的訓練，他勉強算是拉近了一點和維維安的距離。
這其中很大一部分，還要歸功于一條不會再存在的時間線上的他。
也不知道那個他在布魯斯死去后做了什么，有沒有承擔起哥譚和韋恩家的責任？
迪克有時候會產生一種維維安看著他時，并不是在看現在的他的錯覺。
很微妙……！
總之，扯遠了，他和維維安的關系還沒有達到他能輕易來敲弟弟的房門，然后進去安慰他的境地。
但迪克還是敲響了門，他清了清嗓子，關切地問：“維維安，我可以進來嗎？”
片刻沉默，里面傳來悶悶的回應：“我要睡了。”
迪克：“……好吧。”
維維安裹著薄被，探出腦袋望著門口，等到門外的響動徹底消失，他才又躺回去，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出神，以至于他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丘比回來。
丘比熟門熟路地跳上床，來到維維安的枕頭邊趴下，“維維安。”
“丘比？”維維安驚喜地側頭看著枕頭邊盤成一團的“白貓”，“你回來了！”
他把枕頭往丘比的方向移了移，讓它好把枕頭當做軟墊。
自己也趴著，腦袋擱在臂膀間，一眨不眨地看著丘比，“你沒找到需要幫助的人嗎？”
丘比圓圓的瞳孔眨了眨，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好在維維安也不太在意，他單純為丘比的回來感到高興。
丘比：“我說過，我暫時不會離開哥譚。這是座很特別的城市。”
有著濃烈的情感，極端又豐富，是它選中的溫床。
維維安低聲邀請：“那你留在哥譚的這些日子就待在我家，好嗎？”
丘比翹起尾巴晃了晃，圓圓粉粉的瞳孔玻璃珠似的剔透，都映著維維安的面容，它聲音輕快地回答：“當然。”
這算一個好消息，維維安卻慢慢斂了眉，眼里那點尚未散去的憂愁又擠開了驚喜的神色。
有些情緒他不能向家里的兄弟傾訴，甚至也不能向艾琳娜傾訴。
畢竟他的好朋友本身就已經承擔著來自母親的心理負擔，他不應該給艾琳娜帶去更多負面情緒。
現在，他只能向丘比傾訴。
也幸好，他還可以向丘比傾訴。
維維安聲音低低啞啞地：“……唉，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以前根本不了解我的父親。”
“他的花花公子身份都是為了更好的偽裝另一個身份，蝙蝠俠看起來才是他的真實狀態……”
“那么，他為了向我隱瞞身份，是不是即使在我面前，也需要時刻保持著偽裝呢？”
維維安為這個事實感到難過。
然而他對丘比的傾訴也注定得不到安慰。
丘比無法理解人類的情感，更何況是如此細膩敏感的情緒。
它只是安靜地做一個聽眾，偶爾甩甩尾巴就當作是給維維安的回應了。
維維安慢慢地，聲音逐漸輕緩，他在這模糊不清、失去理性棱角的情緒中漸漸睡去，睡夢中也不安地皺著眉-
布魯斯要和正義聯盟到外太空執行針對達克賽德的計劃，他沒有把這件事瞞著維維安。
他甚至將整個計劃的脈絡盡數告訴了維維安。
布魯斯嗓音低沉：“Vivi，我希望最壞的結果不要發生。”
“不會的。”維維安勉強笑了笑，“Dad，我相信你。”
他的手心已經出了一把冷汗，臉色蒼白，手腳都是麻木的，呼吸也開始凝滯，但仍然強撐著。
維維安知道自己除了一點先知，壓根無法給布魯斯帶來其他任何有用的幫助。
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自我安慰，幸好他獲得的能力是時間——沒關系，他總會找到一個最好的未來。
離開前，布魯斯給了維維安一個溫暖的擁抱，他輕聲說：“Vivi，謝謝你。我一直為你感到驕傲。”
“雖然我是個不太稱職的父親，但我很慶幸擁有了一群最好的孩子們。”
維維安回抱著父親，嗓音顫抖：“不，你是最好的父親。”
……
布魯斯離開了，歸期未定。
維維安的訓練計劃依舊持續進行，也持續打擊著他的信心。
在又一次空靶后，維維安垂頭喪氣的扔掉了裝著空包彈的手槍，自顧自地找了個角落蹲蘑菇。
蝙蝠家雖然不用槍，但他們需要了解各類槍械，還需要訓練一些準頭。
至少在扔鉤索、蝙蝠鏢和使用麻醉槍的時候，他們總得找對方向吧。
而維維安的準頭……那真是阿福看了都夸不出來，提圖斯看了都搖頭。
迪克用別的科目來安慰他也做不到，因為維維安沒有哪一項科目可以做到合格。
“Dad說得對，我就不應該崇拜和向往義警生活。”維維安蹲著蘑菇碎碎念，“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到……”
他之前訓練扔鉤索的時候，分明是兩個毫不相干的方向，但他卻盯著目標，把鉤索爪頭扔進了反方向處提姆的咖啡杯里。
達米安對他的訓練成果已經從一開始的嘲諷到現在的無語凝噎，他可能也疑惑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笨的人吧。
“我終于理解父親為什么要對你隱瞞蝙蝠俠事業了。”達米安抱著雙臂，淡淡地說。
迪克喝止了他：“達米安！”
眼看著維維安備受打擊，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迪克心中升起。
反正……他現在才是當家做主的蝙蝠俠，不是嗎？
迪克不忍心看維維安萎靡不振，他也知道這段時間來，維維安的精神狀態很差，過多的變故讓這個一直以來都被布魯斯和阿福呵護著長大的孩子應接不暇。
于是膽子大的迪克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一個肯定能讓維維安振作起來的好主意。
他拍了拍還在蹲蘑菇碎碎念的維維安，大掌在那頭柔軟的金毛上狠狠揉搓了一番，“維維安，想不想和我們出去體驗真正的夜巡？”
“也許你的能力應該發揮在實戰上，而不是假定的各項訓練中。畢竟唯有親身體驗，你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做好。”
維維安仰頭看著他，猶豫又心動，“可是……”
迪克挑了挑眉，“還記得我說的嗎？小鳥有自己的天空。”
“你對時間的掌控真的很奇妙。”
維維安就這樣忐忑地應下了迪克提出的大膽想法。
阿福、提姆和達米安他們都知道迪克做了一件絕對會讓布魯斯大發雷霆的事，但他們默契地沒有阻攔。
迪克精心挑選了合適的對象和一個風平浪靜的夜晚。
蝙蝠車停在小巷外，維維安降下車窗，坐在車內，等待迪克將巷子內的歹徒追趕出來。
窮兇極惡的歹徒逃到巷子口，自以為能夠逃出蝙蝠俠的追捕時——
時間暫停，歹徒灰白的臉定格在看見蝙蝠車時驚恐的一瞬。
身后不受時停影響的迪克一腳將他踹倒在地，動作利落地把人捆了個結結實實。
穿著蝙蝠俠制服的他崩掉了蝙蝠俠的人設，沖著蝙蝠車里的維維安吹了個口哨。
“你看，就是這樣！”迪克語氣鼓勵，“我真不敢想象以后我們有了你的加入，會方便多少！”
維維安笑得眉眼彎彎。
夜巡還沒有結束……
這一晚他們的配合相當順利，維維安也逐漸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他看起來信心十足，萎靡的情緒一掃而空，變得相當昂揚。
只在最后抓捕一個逃犯時出了點岔子，維維安還是經驗太少，因為不熟悉路況，一時不察被路邊的垃圾桶絆倒。
好在他及時暫停時間，沒有讓逃犯溜走。
迪克追趕上來輕松抓住了被定格在原地的逃犯。
“你怎么樣？”迪克把逃犯交給后來的達米安，立刻查看維維安的狀態。
維維安搖了搖，起身時才發現自己腳踝處傳來一絲針扎般的疼痛。
“呃、應該是腳扭了。還好，沒有很疼。”
他說謊的，疼得眉頭緊皺，臉色都難看了。
迪克唇角沒了弧度，直直的一條線。
他半彎下腰把維維安背起來，維維安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安靜地趴在迪克的背上。
和父親寬闊堅實的背部不同，兄長的背部多了一絲年輕人特有的勁瘦。
相同的是，一樣的沉穩，像為維維安托起了一座山。
蝙蝠車停在另一條街道，幾百米的距離，迪克就背著他慢慢走過去。
路旁的街燈白光暗淡，將兩人重疊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他們就像兩個普通的兄弟的，哥哥背著弟弟，慢慢悠悠地走向家的方向。
直到他們抵達蝙蝠車的位置，迪克把維維安放在后座。
維維安的視線掃到前排的操作屏，他突然問：“蝙蝠車不是可以遠程自動操作嗎？”
那干嘛不讓蝙蝠車移動到他們剛才的位置，反而要走過來？
迪克眨了眨眼，他看起來心情不錯，嗓音輕快：“我忘了！”
維維安垂著眼，低聲：“哦。”
第28章 壞小孩【精修】
維維安在刻意躲避迪克。
提姆觀察了兩天, 期間與達米安爭辯數次，最終兩人達成共識。
迪克本人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垮著臉，眉毛下撇, 幽怨的氣息濃郁到比布魯斯的黑暗料理還要可怕。
“我做錯什么了嗎？”迪克看起來要碎掉了，“為什么維維安又開始躲著我了？”
幾聲嘲笑聲響起，提姆灌了口咖啡提神, 目光悠悠地看向迪克，神情坦然自若。
就在迪克以為提姆知道什么內情時，他慢慢開口：“這誰知道呢？他躲你不是很正常嗎？”
維維安以前就這樣，每當他們想要做些什么拉攏和他的兄弟關系, 他就會豎起冷漠的高墻，然后躲得遠遠的, 對他們一切親近的舉動都避之不及。
提姆碰過很多次壁, 從他來到韋恩家后，維維安恨不得每一根頭發絲兒都寫上“我不待見你”這句話。
誰能想到，其實在此之前, 他們的關系還稱得上不錯, 兩個同樣出身富貴的小少爺，湊在一起當然會產生有趣的共同話題。
破碎的思緒一閃而過，咖啡杯放到桌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提姆重新把視線放到電腦上。
他對現狀還算滿意，至少維維安現在愿意重新叫回提姆這個稱呼, 別的……他插手不了。
迪克就那么趴在沙發上, 雙眼無神地盯著虛空。
翹起胡安和吉姆讓路過的達米安好幾次生出蠢蠢欲動的惡作劇小心思。
直到一盤香噴噴的小甜餅和蘋果派放到他的面前，韋恩家最靠譜的老管家阿福上線。
阿福：“迪克少爺, 或許你可以去和維維安少爺談談心，我想他會愿意的。”
一只手穿過重重包圍, 搶走迪克的小甜餅，達米安瞇起眼睛咀嚼著，語氣略帶譏諷：“潘尼沃斯，你確定這是一個好主意？”
韋恩家誰不知道維維安有多難搞？
談心搞不好要變成傷心！
阿福微笑：“當然。現在不一樣了，不是嗎？你們還有什么秘密瞞著維維安少爺嗎？”
阿福這句話一語中的，過去他們面對維維安時，最大的難點在于他們無法向他坦白一切。
維維安并非無法察覺到家里的異常，父親總是背著他和家里兄弟們做些需要瞞著他的事，但他把這一切都當做了父親被搶走的原因。
如今秘密已然揭曉，迪克瞬間恍然大悟，從沙發上一躍而起，“阿福，我懂了，現在就去。”
“迪克少爺，談心的話你應該帶著甜點過去。”阿福伸出手，達米安只能不情不愿地交出一整盤小甜餅。
帶著這份韋恩家最大利器，迪克在花園里的[圣誕樹]下找到了維維安。
“我給你帶了小甜餅來。”他頓了頓，端著盤子的手朝維維安晃晃，“還有驅蚊噴霧。”
高大的冷杉樹枝葉繁茂，頭頂明晃晃燦爛的陽光被切成星星點點的碎片，光影斑駁。
維維安坐在樹下吊著的橡木秋千上，手里還捧著一本厚厚的筆記，里面一筆一筆記錄的都是他這些天的學習成果。
他聽見迪克的聲音，抬起頭來看去，眼神不自覺地就有點閃躲，腳尖在地面點了點，像是要起身離開的動作。
但或許是現在離開的話，他躲避的姿態就過于明顯了，思緒一轉，只能選擇忍耐著。
短短的距離，迪克兩三步走了過來。
他把小甜餅放在一旁的石桌上，驅蚊噴霧在手上一轉，“介意我幫你噴嗎？”
“我自己來吧。”維維安接過噴霧。
迪克在給他介紹噴霧的來歷，“用了點氪星小科技，效果絕對比一般的噴霧要好得多。”
“氪星……超人？”維維安彎腰在腿部噴了些，他對蝙蝠洞里的一些高科技產品還是無法做到見怪不怪。
迪克：“我猜你不知道超人是誰？”
維維安放下噴霧，輕聲說：“克拉克·肯特，那位經常采訪Dad的大都會星球日報記者，對嗎？”
“你知道了。”迪克眨眨眼。
維維安：“知道你們的秘密身份后，再去推導正義聯盟成員的身份不算太難，超人是最容易的一個。”
迪克語氣夸獎：“非常棒，維維安。”
“所以……”維維安主動盯著迪克的眼睛，眼中平靜無波，“你找我是想談什么事嗎？很重要？”
迪克唇角上揚，努力讓自己的狀態看起來輕松自然，他擺了擺手，表情好似不在意，眼神卻是無比認真的，“不算大事，但是的確很重要，關乎我們的家庭和諧。”
“維維安，我們可以認真談談嗎？我感覺這幾天你好像在躲著我。”
維維安干脆利落地回答：“是的。”
迪克有些詫異，很意外地，這次維維安沒有逃避。
當迪克說出“家庭和諧”時，他知道逃避已經失去了作用。
迪克愣愣地看著神色平靜的弟弟，“啊……為什么？”
隨著他問出這句話，維維安的神色慢慢從掩飾的平靜轉變到了猶豫不決，又或許還夾雜著一點痛苦和糾結。
他想選擇沉默。
但迪克沒有如從前一樣退縮，他選擇繼續向維維安展現他的情感。
“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嗎？”迪克的眼中有些許不被理解的悲傷，“我以為我在很努力的做好一個哥哥應該做的事了。”
“維維安，我真的希望——”
“不——！”維維安打斷他的話，他低垂著頭，遮掩自己的情緒，可單薄顫動的肩膀和抖動的嗓音還是暴露了他的不安，“不，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是我有錯！”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拋卻了所有顧慮，要孤注一擲地剝開自己掩埋在記憶中最卑劣的回憶。
——那是鮮血淋漓，生生撕開皮肉，壓抑了多年，摻雜著悔恨與厭棄的不堪過往。
“你是一個好哥哥，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好弟弟。”
“你明明知道我對你做過什么？”
維維安抬起頭望著他，濕淋淋的目光如同一只把自己逼迫到絕境的小獸。
“我曾經想用非常卑劣的手段將你趕出韋恩莊園。”
“我想讓父親拋棄你，想讓你無家可歸，我憎恨你搶走了我的父親……”
“為此——”
維維安用最卑劣的手段妄圖去誣陷一位無辜的少年，而那時他才不過五歲。
隨著時間流逝，迪克的到來終于讓年幼的維維安意識到，他的父親被分享了。
小孩子的占有欲像春日的野草一般瘋狂生長，他對這個半路來到韋恩家的小少年產生了惡意，他厭惡這個分走了父親愛意和時間的少年。
在惡意和沖動的支配下，小維維安抓住了一個好時機。
他大概從來沒有反應如此迅速過，當他因為不聽迪克的勸導，刻意和迪克作對導致自己摔倒時，他說了人生中第一個謊言。
花枝戳破他膝蓋的嫩肉，鮮血涓涓流出，刺目的鮮血把幼童和少年的衣裳染成紅艷艷的。
迪克焦急地呼喊大人們到來，他抱著受傷的弟弟怎么也不敢動彈，那時他也不過只是一個孩子。
然后他聽到了來自弟弟的稚嫩嗓音說出一句謊言，顫抖卻足夠尖銳。
“是……是理查德故意把我推倒的——！”
……后來的事很簡單。
拙劣的謊言輕易就被戳穿，何況那位被爭搶的父親的身份，事實上是最善于偵查的蝙蝠俠。
維維安被嚴厲地訓斥、懲罰，他的行為讓布魯斯和阿福實在過于震驚。
他們不敢相信自己寵愛呵護著長大的孩子，竟然會用這樣卑劣的謊言，去誣陷另一個孩子，而那個孩子還是他名義上的哥哥。
小維維安沒有得償所愿，他沒有將討厭的兄長趕出韋恩莊園，他只收獲了來自依戀的父親和管家爺爺最嚴厲的訓斥。
最終他在布魯斯和阿福的要求下向迪克道歉，他需要為自己的錯誤取得迪克的原諒。
迪克相當平靜，他沒有憤恨、怨懟，他在維維安說出第一個單詞的時候就開口選擇原諒和包容。
似乎一切都恢復了平靜，但自此以后維維安不愿意再接近迪克，也不愿意承認迪克是他的兄長。
布魯斯和阿福可以讓他接受迪克成為韋恩家的一員，但不能讓他接受迪克成為他心中的兄弟。
……
舊事重提，迪克沒想到維維安會把這件事記的如此清楚，清晰到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讓他感到恍惚。
維維安：“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我不是一個值得你用心付出的弟弟。
“明白了。”迪克有一雙漂亮的藍眼睛，與布魯斯的不同，也與維維安的不大相同，他的藍眼睛總是帶著幾分朝氣，尤其在面對家人時，他會毫無保留地讓真誠從這雙漂亮的藍眼睛流淌出。
“你是想回憶往昔嗎？維維安。”
迪克的命運是不幸的，尚在童年就親眼目睹了父母的死亡。
可迪克又常常覺得自己是幸運的，他曾擁有過來自父母最溫暖的愛，也在失去父母后，得到布魯斯的眷顧。
他得到過溫暖和包容，于是也理所當然地成長為這樣的人。
維維安是他的弟弟，他更愿意記得那些好的回憶，記得維維安曾為他做過的事。
“我還記得你第一次和別人打架，你把一大杯橙汁從那熊孩子的頭上倒下去，結結實實地給他來了一個橙汁浴，簡直太棒了！”
維維安濕潤的眼中升起一絲不解，“你、你提這個干什么？”
迪克自顧自地說下去，“你還記得你為什么會那么沖動嗎？”
“那個熊孩子說了什么讓你生氣的話？他說我是個沒人養的野小子，對嗎？”
“你都還記的五歲時的事，那不應該把六歲時的事給忘記了吧。”
維維安：“你……”
頭頂傳來溫柔的撫摸，迪克輕輕拍著維維安蓬松的柔軟金發，他半蹲下，溫柔地注視著不安惶恐的少年。
“維維安，謝謝你幫我出氣。你不知道我警局的那些同事們，他們都只有幫調皮搗蛋的弟弟處理麻煩的份，只有我，能收到來自弟弟的愛護。”語氣中的驕傲和自豪都快溢出來了。
維維安愣愣地，表情有些凝滯，或者說是不知所措，支支吾吾：“我、不是、我……”
迪克給了他一個擁抱，他第一次袒露心扉：“我很高興擁有你這樣的弟弟，你不知道，我第一眼見到你時候，就承諾過會做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現在看來，我做的還不夠，離這個目標要遠的多，要不你怎么會這么沒有安全感？”
維維安徹底愣了。
大腦宕機，臉頰緋紅……
他知道自己別扭、敏感又矯情，總是對迪克和提姆的示好視而不見。
因為他總覺得他們搶走了自己的父親，在這個家里，他們是一伙的，就連剛回家的達米安都能立刻加入他們。
唯有他是獨一個的。
他雖然無法窺見他們的秘密，卻敏感地察覺到了自己與父親和兄弟們的不同。
直到他知曉一切，知曉父親和兄弟們都為這個城市做過什么，他又怎么能夠再去責備身為英雄的他們？
于是他再也無法忽視來自迪克的示好，卻又本能地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而迪克的真誠終于撬開了他的心扉。
維維安回以擁抱。
“呃……理、不，迪克，你做的很好。”他放開手，皺著眉盯著迪克的英俊的臉打量了半天，“我想問這個問題很久，誰給你定下的昵稱？迪克……天吶，總讓我聯系到一些少兒不宜的東西。”
迪克眼神木了木。
尷尬中，兩人同時噗嗤一聲笑出來。
……
解開了誤會，敞開了心扉，迪克這段日子走路都在發飄，更別提夜巡的時候，情緒飽滿高漲到路過的流浪狗都要懷疑“蝙蝠俠”最近是不是忘記發泄過多的精力了。
達米安對此相當不屑，“有什么好高興的？”
迪克笑瞇瞇：“別生氣，大米，身為大哥，我對每一個弟弟都是一視同仁的。”
達米安側過頭嘔了一聲。
但這段好日子在真正的AKA蝙蝠俠返回地球的那天咣當結束。
正義聯盟和達克賽德的戰斗全面獲勝，他們成功阻止了達克賽德妄想降臨地球的陰謀。
地球上的居民，不會知道英雄們為他們、為地球做了些什么。
一場災難消弭在到來之前。
從外太空回到地球的那一天，布魯斯結束正義聯盟的會議后，返回哥譚，正值夜晚。
他的舉動悄無聲息，回到哥譚時，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期間他誰也沒通知。
事實證明蝙蝠俠總是高明的，他把帶著知更鳥·維維安夜巡的冒牌蝙蝠俠·夜翼抓了個正著。
眼見為實，證據確鑿，無可辯駁。
迪克那時正帶著維維安追查一個特別的線索，哥譚似乎出現了新的超級英雄，從他們偵查到的線索來看，似乎……是個女孩。
追查的線索剛剛中斷，迪克背后一緊，敏銳的直覺帶著維維安反身撤退。
黑漆漆的天幕里，一只大黑耗子就這么撲面朝他們襲來——
維維安被老爹抓住了命運的后脖頸。
他被布魯斯拎在身旁，活生生地看了一出蝙蝠俠和“蝙蝠俠”爭吵的戲碼。
他想上去勸阻，還被迪克悄悄地比手勢阻攔。
維維安第一次知道，原來他的好爸爸布魯斯也會打孩子，下手還不輕。
最后在返回蝙蝠洞的路上，面對維維安的擔憂，迪克無所謂地說：“這算什么，你不知道我當初離家出走的時候，和Bat吵的更兇，這都是小打小鬧了。”
“真沒問題？”維維安還是感到不安，記憶中，他從沒有見過布魯斯的這一面。
無論是迪克，還是去世的杰森，他們當初和布魯斯產生矛盾、大肆爭吵時都有意避開了維維安。
迪克擺擺手，笑得一臉輕松，“真沒問題。”
回到蝙蝠洞后，維維安就被老爹冷聲趕回房間睡覺，并且明令剝奪了他接下來進入蝙蝠洞的權利。
維維安：“……”
他和布魯斯冷冰冰的眼神對上，慢慢地退縮了。
擅自跟隨迪克夜巡的確違反了布魯斯當初給他制定的規矩，他只能妥協。
在他離開后，布魯斯冷臉看向迪克，厲聲質問：“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
蝙蝠俠的絕對服從在被夜翼挑釁。
迪克：“我知道。”
他看起來既不憤怒也不心虛，似乎沒有就這個問題要和布魯斯爭辯的樣子。
迪克話鋒一轉，反而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Bat，我一直想說，你有注意到他的自卑嗎？”
“他的自我厭棄，他的自責……”
“我從前以為他不了解我們，可現在我發現，我們似乎也不了解他。”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你了解維維安的內心世界嗎？”
第29章 魔女【精修】
那天夜里, 布魯斯和迪克談了什么，維維安一概不知。
他只知道，第二天布魯斯解除了他不能進入蝙蝠洞的禁令。
但仍然要求他遵守規定, 并且，之后他的訓練將由布魯斯直接負責。
維維安終于直觀地感受到了什么是蝙蝠俠，什么是超級英雄。
在他第數不清多少次被布魯斯摔倒在訓練室時, 他才知道迪克和提姆對他放了多少水，或者用放海來形容會更準確些。
不管他利用時停掌握了多少先機，都能在時停結束后，被老父親抓住破綻一舉撂倒。
科學、有分寸的訓練方法不至于讓他的身體受損, 但來自心靈上的打擊猛烈到如無情拍打灘涂的海浪。
維維安有氣無力地躺倒在訓練室的地板上，手臂貼著地板汲取那一點冰冷, 很快又被粘膩的汗水取而代之。
那雙藍眼睛帶著幽怨和控訴, 看著剛剛才毫不留情將他抱摔在地的狠心老父親。
布魯斯站著不動，無奈地俯視著躺在地上不動彈的兒子，他知道維維安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于是不再強硬要求他繼續站起來。
他拿了些淡鹽水過來, 提醒道：“你最好坐起來喝，避免水嗆入氣管。”
維維安坐起身，隨手拿了塊帕子擦去額間粘膩膩的熱汗, 接過老父親遞來的淡鹽水咕嚕嚕喝下去大半。
如果說這些天高強度的訓練對他而言有什么長進的話，大概就是他以后在面對強大的敵人時, 更能抗揍了吧。
不過, 想到這些天布魯斯的所作所為……
“Dad，你是不是沒有打算讓我加入你們？”他突然發問, 眼睛淡淡垂著，避免看見布魯斯的神情。
布魯斯卻并不驚訝, 他早知道維維安會問出這個問題。
“我不確定。”布魯斯誠懇地回答兒子的問題，他不總是那么固執到無法溝通的，偶爾他也會向孩子們表達自己的想法。
維維安的聲音太過沉悶，“我不懂。是因為我讓你為難了嗎？”
“除了意外獲得的能力，無論我怎么訓練也無法追趕上迪克他們的進度，你說不確定，是因為不知道該怎么拒絕我嗎？”
“不！”布魯斯搖頭，“Vivi，你不需要和你的兄弟們比較，我猶豫不定的原因也不在于此。”
他嘆了口氣，坐下來，高大的身軀和維維安并排，袒露心扉，輕聲解釋：“Vivi，這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道路，它不代表正確，也不代表希望。蝙蝠俠并非是英雄，甚至也并非是正義。”
“我不希望你因為我、因為崇拜而走上這條道路。”
維維安質問：“蝙蝠俠不是英雄還能是什么？”
“迪克他們，蝙蝠俠的每一任羅賓又是因為什么走上這條道路的？”
布魯斯：“他應該是恐懼的化身，是……一個罪犯。”
“羅賓……”
對這個問題他有些難以回答，每一任羅賓出現在他身邊的原因都有所差別。
如果一定要回答，羅賓的出現不是蝙蝠俠訓導了他們、約束了他們。
而是因為蝙蝠俠需要他們，需要一條不讓自己滑向深淵的繩索。
“可是——”維維安向前一探，他沒有逼迫父親一定要回答羅賓的問題。
他湊到老父親深沉的面容前，一雙眼亮晶晶的，“在大多數人心中，蝙蝠俠是正義的超級英雄。或許他有時行為過于極端，但對于哥譚的普通人來說，看見蝙蝠俠就意味希望降臨。”
“而對于我來說，蝙蝠俠不僅僅是守護城市的英雄了。”
“更重要的是，他是我的父親。”
“這條道路的意義就不再只是單純的為了哥譚這座城市，還為了繼承父親的愿望。”
“是不是崇拜能代表什么呢？至少無論如何，我的出發點是好的，對嗎？”
“我已經擁有了這份能力，又怎么可能甘于平凡呢？”
“Dad，我不害怕的，我只怕我不能做的很好，我愿意接受你的約束和教導，但你應該給我看得見的希望。”
“……”布魯斯的眼中似乎有些哀傷，于是他只能說，“Vivi，重要的是，我在警惕。”
維維安拉開距離，神色不解：“警惕……什么？”
布魯斯嘆了口氣，沒有說自己是否認可他的請求，他只是面色嚴肅地說：“不管你是否有一天能夠達到羅賓的水平，我只希望你能記住一點，警惕那個讓你簽訂契約的家伙。”
“它——”維維安在布魯斯冷肅的眼中，咽下了辯駁，緩緩點頭，“好，我會的。”
“那之后我能不能……”他又問。
布魯斯把兒子本就亂糟糟的金發揉搓得更糟糕，“在你……至少在你能到達一項科目合格之前，不可以再參與夜巡。”
維維安嘟囔著：“哦。”
……
今晚夜巡，布魯斯的情緒看起來并沒有好轉。
提姆和達米安都已經習慣面對布魯斯的低氣壓了，他倆可以輕松地選擇無視。
但他們沒想到，今晚發生的事會讓布魯斯的情緒變得更糟糕。
在布魯斯回來之前，迪克就已經在追查這條線索——哥譚新出現的超能力者，看起來她的行為像是一個超英模仿者。
女孩的武器是一把翠綠色的弓箭，老實說讓迪克幻視綠箭俠了，但她的箭是魔法形成。
她出現的頻率不算高，行動間看起來相當的謹慎，每次救人都會有意躲避周圍的監控。
可惜她不知道哥譚的監控遠不止她明面上看見的那些。
迪克追查到了她的蹤跡，令他意外的是，女孩警惕心的確相當強，又或者是他太不了解魔法了。
即便沒有布魯斯的突然返回打斷，他也不可能再找到女孩的下落。
后來的幾天，也許是女孩沒有再出現，也許是她掩飾自己的能力更優秀了。
蝙蝠家一直沒有放棄搜查這位來歷不明的魔法師女孩。
直到今晚，布魯斯在一處高臺將女孩逮個正著，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女孩竟然是一個蝙蝠家都熟悉的人——艾琳娜·薩利，維維安的好朋友。
但最讓他們感到疑惑的，還是艾琳娜·薩利的魔法能力從何而來，她的父母直系血脈往上數三代都并非魔法血脈。
布魯斯進一步排查，也確認沒有不知名的魔法師隱藏在哥譚接觸過艾琳娜·薩利。
他聯系自己的魔法師伙伴們，又得到了一個糟糕的消息，這孩子的魔法并非他們了解的任何一種魔法能力。
那么她究竟從何處得到這份詭異的魔法能力？
布魯斯放大屏幕，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最終他在艾琳娜的那套翠綠色裙裝后背頸處，正中央的位置發現一枚碧綠色、散著幽光的寶石。
“你懷疑這是她的能力來源？”迪克也皺眉盯著屏幕上的寶石，還順便吐槽了一句，“為什么要把制服做成裙子？是我不太懂女孩子的心思嗎？”
視頻連線的扎坦娜微微笑了笑，“或許你可以問問芭芭拉，她應該最了解你是否懂女孩子的心思。”
迪克頓時垮了臉，眼神求饒。
扎坦娜看著屏幕上被放大的綠色寶石，用了一個回溯咒，說道：“嗯……可能性很大，我也覺得這枚寶石有些奇怪，如果能直接接觸，我應該能確定這東西是什么。”
布魯斯面無表情的垂著頭沉思，他暫時放過了艾琳娜，僅僅只是對她進行嚴密的監控，因為一個還沒有根據的猜想。
扎坦娜還有一場表演，她對布魯斯說：“這場表演結束后，我會回到哥譚幫助你。”
布魯斯點頭：“好。”
這個時候他的確需要好友的幫助。
連線結束，一直在沉默思考的提姆說：“祈愿。通過祈愿簽訂契約，獲得魔法能力。你們忘了維維安是怎么得到‘時間’能力的嗎？”
他顯然也和布魯斯一樣，聯想到了原本沒有依據的兩件事。
提姆一句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他調出了一份雙相鑒定報告，鑒定人是艾琳娜常年患有雙相的母親。
他們都清楚地看見了報告上所顯示的正常，正常到她的母親像是從未患病過一樣。
一位雙相病人的完全康復，應當是一件震動整個醫學界的大新聞。
誰能做到這樣的事？
是奇跡還是魔法？-
丘比：“維維安，我需要你的時候到了。”
入睡前，維維安猝不及防聽到丘比的這句請求。
“怎么了？”維維安翻起身看著枕頭邊的丘比，“需要我干什么？”
丘比擺了擺尾巴，先說：“這件事只有和我簽訂契約的人可以做到，唔……按照人類的說法，這就是你們的使命吧。”
維維安有點懵，這說的好像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一樣。
丘比不再賣關子，直接告訴他，“魔女出現了。”
“魔女？”維維安表情疑惑，“什么是魔女？”
“你先告訴我，你愿意去解決魔女嗎？”丘比沒有正面回答。
維維安皺起眉，“這個東西很危險？那我應該去告訴Dad，他會知道該怎么處理。”
丘比淡定地搖搖頭：“不，維維安。你的父親只是普通人，他無法解決魔女，你的選擇只會害死他。”
它說的太過嚴重，以至于維維安猛地坐起身來。
“你之前為什么不告訴我這什么魔女？”維維安冷著臉問。
丘比：“因為魔女現在才出現。”
“維維安，你不去嗎？”血粉色的瞳孔映著維維安昏暗的面容，“那我只能通知別的魔法少女去了，現在只有她一個人還是太勉強。”
“她？誰？”看著丘比即將消失的身形，維維安緊緊抿著唇，深吸了一口氣，“我要去。”
在路上，丘比向維維安告知了魔女出現的危險性。
魔女會散布絕望，因而出現大型事故的現場，或者是便于自殺的場所都很有可能是魔女在作祟。
通常情況下，她們會躲在結界中，普通人無法觀測到她們的存在。
一旦被拖入魔女的結界中，等待他們的多半只有死亡的結局。
魔法少女就是對應魔女而生。
和丘比簽訂契約的少女會獲得特殊的能力，當她們實現愿望的同時，也意味著一份新的責任落在了她們的肩頭。
維維安跑得氣喘吁吁，他不敢驚動布魯斯他們，只能悄悄溜出莊園，他還沒學過任何交通工具，只能徒步趕往丘比指示的方向。
路上悄悄扒了別人的后車廂，身手不夠利索還差點摔下來。
丘比就坐在他的肩膀處，給他科普魔女，末了它說：“其實你和魔法少女們并不一樣，你可以選擇不去對付魔女的。”
“你在說什么傻話？因為我不是少女嗎？”維維安喘著粗氣，氣得差點罵臟話，“這種情況我能不去？你不都說了消滅魔女是和你簽訂契約附帶的責任嗎？何況你要是不想讓我去，還干嘛把魔女的存在告訴我？”
丘比長長的耳朵甩了甩，它很嚴謹地說：“責任？你可以這么認為。”
維維安差點翻個白眼：“這不就是責任？”
……
“丘比，我想把你的存在，還有魔女的事，都告訴我父親。”
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即將抵達前，維維安想到布魯斯的警告和今晚突如其來的魔女，他思索了一路，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丘比似乎沒什么情緒，它只是淡淡地說：“普通人無法觀測到我的存在，他們也無法消除魔女。”
維維安點頭：“我知道。”
如果魔女真像丘比所說的那么危險，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再隱瞞布魯斯。
他相信蝙蝠俠總有解決的辦法。
丘比沉默。
維維安：“抱歉……”
丘比從他的肩頭躍下，向前跑了幾步，“到了。”
空曠的街道邊，由詭異符文組成的光圈形成了一道門，橢圓形的門漂浮在半空中。
維維安伸出手，輕輕觸碰著門的邊緣，“進入這里，就是魔女的結界世界了？”
丘比點點頭。
下一秒，熟悉的心音在維維安的腦中響起：[丘比，你到了嗎？]
這里已經到了丘比的心靈感應范圍。
維維安僵在了原地，他對這道聲音實在太熟悉了：[艾、艾琳娜——？！]
艾琳娜顯然也很驚訝：[維維安！丘比說的援助是你？！]
身體本能快過思維，維維安猛地朝前躍進一大步，整個人頓時被魔女的結界所吞噬。
一個光怪陸離的詭異世界驟然呈現在維維安的眼前。
布滿猩紅眼珠的天空取代了哥譚濃墨一樣的黑夜。
一條筆直向上的階梯通向空中最大的一只眼瞳。
它有著彎彎的弧度，像月亮。
從碩大的血色瞳孔中流出長長的、濃綠到發黑的膠質液體，像瀑布垂落。
仔細凝視，黑綠的黏稠液體中裹著一具具張大嘴、表情驚恐的黑色干尸。
腳下踩踏的地面生出一朵朵有著粗長莖干的花。
莖干像一條條蠕動的黑色蛆蟲，上面開出的花卻是嬌嫩艷紅的。
兩片飽滿的花瓣像唇部合攏在一起，偶爾張裂開，從中飛出一只只血肉團子。
維維安被眼前近乎扭曲的世界嚇得夠嗆，趔趄著后退差點摔倒。
幾只血肉團子就這么飛到他的眼前。
拳頭大小，湊近看才知道這些血肉團子竟然長著一雙血肉模糊的眼睛，胸前折疊著他們纖細的手腳，尖銳的咕噥怪音嗡嗡響起。
維維安頭皮發麻，本能變換形態想要拔刀砍去。
艾琳娜焦急的聲音響起：[維維安，你怎么樣了？]
維維安反應過來：[艾琳娜，你在哪兒？]
他揮刀拍飛了這幾只發出怪音的血肉團子。
丘比跳躍著跑向前方階梯，“跟我來，維維安。”
穿過詭怪的肉墻，血腸似的棧道，還有浸滿了不明乳白色液體的矮洞，維維安終于看見了艾琳娜的身影。
她背對著，翠綠色的裙裝隨著她的跳躍飄動，后頸處的一枚碧綠色寶石散著熒熒綠光。
她手握著一把翠綠色的弓箭，拉動弓弦，一支支附著魔力的利箭就朝中心處的敵人射去。
維維安終于看清了敵人的模樣。
那是一個只有著巨大下半身的女體，粉嘟嘟的紅腸絞纏在一起從半身中垂落，每隔一段腸子上就睜開一只鮮血淋漓的眼瞳。
敵人抬起腿朝他們走來，帶動起密密麻麻的血肉團子朝他們鋪天蓋地的飛來。
凄厲的女人哭泣聲綿綿不絕。
尖銳古怪的童音刺入腦髓。
她的絕望是可以被視覺捕捉的。
維維安來到艾琳娜身旁。
彼此的堅定和信任在對視的目光中獲悉。
維維安拔出了長刀。
時停——
與此同時，結界外。
漆黑的蝙蝠影子落在慘白的路燈下，蝙蝠俠蹲在細燈桿上，深邃冷凝的目光注視著維維安驟然消失的地方。
通訊器里，提姆的聲音傳來：“維維安的定位信號也在這里突然消失。”
第30章 杰森登場【精修】
維維安和艾琳娜氣勢洶洶地舉著武器朝魔女沖去。
然后生動演繹了一番, 什么叫做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結果……魔女跑了！
四周籠罩著他們的結界散去，頭頂的天空黑黢黢的, 一輪圓月白慘慘的。
維維安和艾琳娜四目相對，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知所措。
“跑、跑了……？”
兩人面面相覷。
“追嗎？”
“怎么追？”
第一次面對魔女這種對手，對兩個幾乎沒有多少實戰經驗的少年來說, 實在過于勉強了。
打到一半，還沒感覺到給魔女造成了什么傷害，就眼睜睜看著魔女逃脫。
莫名給兩人帶來一股挫敗感。
丘比不知道從哪里跳出來，躍到艾琳娜的肩膀上, 提醒道：“靈魂寶石會幫助你追尋魔女的蹤跡。”
“靈魂寶石？”維維安驚愕地問。
艾琳娜身上發著光的翠綠色裙裝恢復到尋常的模樣，她手中捧著一個鴿子蛋大小的橢圓形寶石, 碧綠通透, 流光溢彩。
如果不是散發著幽幽微光，好似有魔力在其中涌動，維維安或許會以為這只是一塊上好的綠寶石工藝品。
艾琳娜對他的驚愕感到不解, “怎么了？你也有啊。”
維維安恍惚地搖頭：“不, 我沒有這個東西，我甚至沒有聽說過什么靈魂寶石。”
“你不是向丘比許愿簽訂契約，獲得魔法能力了嗎？怎么會……”兩人同時看向了眼前的丘比, “怎么會沒有靈魂寶石呢？”
維維安沉著臉，冷冷的目光盯著渾然不覺這件事有多奇怪的丘比。
“關于靈魂寶石, 丘比, 你能和我解釋一下嗎？”
從丘比的貓臉上看不出什么神態，它的貓唇一如既往地微微上揚, 長長的耳朵和尾巴飄逸靈動，很容易讓人將它誤認為一只可愛的小動物。
“因為你是特殊的。”丘比輕輕一跳, 又來到維維安的肩頭，無視少年的冷漠，“你的魔力不需要靈魂寶石來儲存，你和其他魔法少女們都不一樣。維維安，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特殊的存在。唔……或許你擁有成為神明的資質。”
維維安面色凝重，伸手把蹲在肩頭的丘比薅下來，抱在手里，神色淡淡。
他緊盯著丘比粉紅的眼瞳，試圖從中窺見什么答案，“我不在意什么成不成神，我只想知道為什么我是特殊的，我記得你已經強調過很多次了。”
“還有，到底什么是魔女？就是剛才結界里那種惡心的東西嗎？為什么這種東西會突然出現在哥譚？此前你根本沒將這一切告訴我。”
他看起來似乎有些失落，“丘比，我不想懷疑你，因為你的確給我帶來了希望，我把你當做朋友，但是……現在發生的一切讓我很難不懷疑你。”
對峙的氣氛隱隱在維維安和丘比間升起，艾琳娜急忙勸道：“這……你們別著急啊，慢慢說。”
“丘比，我是相信你的，但現在……看起來你也的確應該給維維安一個解釋。”
“用‘特殊’來概括也太籠統了。”
比起魔女這件事，艾琳娜更在意丘比為什么會說維維安是特殊的。
“特殊”在她眼中可不代表著什么好事。
丘比粉紅色的眼瞳緩緩眨動了一下，它沒有因為被兩人質問而難堪或心虛，它們這個種族不會擁有人類尋常的感情。
不過眼下，它的確需要先穩住兩人，這個宇宙的地球便于收集能量，可惜這里的桎梏也比它想象的要多。
維維安的契約愿望是一個麻煩，卻也是一個好機會。
丘比似乎隱隱嘆了口氣，它說：“維維安，關于你的‘特殊’我的確不知道原因，我只是恰好能看見你強大的靈魂資質，我們的契約幫你解開了你靈魂上的枷鎖。”
“我聽說，這是一個擁有神明的地球，介于你的父親只是一個普通人類，我建議如果你要將自己的‘特殊’追尋到底，可以去尋找你的母親。”
“至于魔女……你們會放任她們在城市里繼續孵化嗎？”對于魔女的問題，它選擇了避重就輕，轉而引導將他們的思緒引向魔女的危險性上。
維維安被帶入它的語言邏輯中，沉浸在對自己身世和母親的思考上，下意識回答：“當然不會！”
他和艾琳娜已經充分見識到了魔女的可怕，當然不可能放任如此危險的存在在哥譚繼續存在。
丘比的貓唇上揚了一個弧度，“那你們現在應該盡快去追蹤逃脫的魔女，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魔女會散布絕望，這座城市恰好是孵化她們最好的溫床。”
“那、那……”艾琳娜握著手中的靈魂寶石，神情躊躇起來，猶豫地看著維維安。
她是個心懷正義的女孩，當丘比告訴她魔女的存在時，她想都沒想就偷偷跑出來深入魔女結界，哪怕她知道自己還處在蝙蝠俠的警告監視中。
從小到大甚至沒和任何打架動過手的女孩，在面對外表惡心可怕的魔女時，竟然有勇氣和這東西殊死搏斗。
她知道魔女的危險性，此刻丘比提到逃脫的魔女時，不免就動搖了。
艾琳娜擔心被他們放走的魔女會傷害無辜的人，哥譚是座遍地絕望的城市，每天都有人掙扎失敗，于是放棄生命。
維維安知曉輕重緩急，當下點點頭，示意艾琳娜此刻最重要的，還是追蹤逃脫的魔女。
指尖擦過手腕上的報警器，維維安猶豫了幾秒，還是選擇放棄此刻將魔女的事通知父親。
按照丘比所說，與他剛才所見，僅僅是普通人的蝙蝠家族，沒有人擁有解決魔女的辦法，哪怕是他那看上去無所不能的蝙蝠俠父親。
他想到，他的家人們甚至看不見丘比的存在。
于是他按耐下心中的那一點不安，決定將逃脫的魔女解決掉后，再將魔女之事告訴父親他們。
他可以由此多收集一些關于魔女的線索，便于蝙蝠俠他們之后研究如何消除魔女。
艾琳娜用靈魂寶石感應魔女的氣息，維維安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旁。
丘比指點他：“維維安，我們之間是有契約的，你也可以感受到魔女的氣息。”
維維安閉上眼，集中精神去感知丘比所說的魔女氣息。
半晌，他睜開眼睛，直直地看向一個方向。
艾琳娜點點頭，往前走，“沒錯，是這個方向。”
他們一路追蹤著魔女殘留的氣息，直到來到哥譚的東區地界。
哥譚東區，或者換個名稱，哥譚的貧民窟。
貧窮、饑餓、毒品、槍火、腐敗……這一切組成東區的混亂。
這里的孩子一出生，命運基本一眼便能望到底。
要么早亡，要么淪為各式各樣的底層人，街頭罪犯或是被欺壓致死的可憐人。
這是一個充斥著絕望的地方，一個看不到良知和希望的地方。
維維安的一個兄弟就是從這里收養來的——是已經死去的杰森·陶德。
他站在遍布污水垃圾、散發著濃濃惡臭的破敗小巷口外，心情有些復雜。
似乎隨著杰森·陶德的死去，即便他裝作滿不在乎，東區也在他心中烙下了特殊的痕跡，又何況他得知了杰森真正的死因。
維維安憋著氣，跟在艾琳娜的身后走近小巷。
腳下踩著污水，即便他們的腳步再輕緩，也避免不了發出濕淋淋的水聲。
偶爾還會踩踏到一些軟綿綿的不明污垢，又或者是碎石雜物。
艾琳娜的靈魂寶石勉強算是這個黑黢黢巷子里，他們唯一的光照來源。
她捂著口鼻，小心翼翼地輕聲說：“我們不會碰見蝙蝠俠吧，聽說他總在這樣的小巷里出沒，尤其是我們現在還在東區。”
這里的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是蝙蝠俠夜巡的固定區域。
她的精神極度緊繃，一面是警惕蝙蝠俠的出現，一面是距離魔女越來越近產生的忐忑和恐懼。
因而敏感的她沒發現維維安聲音里的僵硬，聲調都拔高了幾分，“蝙蝠俠？不會吧。說不定他已經收工了呢，畢竟這么晚了，他總該回家睡覺吧。”
艾琳娜還是緊張：“我怕他再出現。你不知道我成為魔法少女的事已經被他發現了，這幾天他和羅賓每晚都會來我家附近一趟，雖然從沒和我說過一句話，但我知道我已經暴露了，蝙蝠俠在用他的方式警告我。”
“啊？”維維安的聲音猛地拔高，嚇得艾琳娜趕緊轉身捂住他的嘴。
“小聲點，萬一把蝙蝠俠招來怎么辦？我今晚都是迫不得已悄悄溜出來的。”
說完，她又擔憂地看著維維安問：“你呢？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沒有被蝙蝠俠抓住過。”
“你是什么時候和丘比簽訂契約的？”
“啊，這個……”
維維安緊緊抿著唇，牙關咬緊，面對艾琳娜的關心，他有些說不出話。
他在腹誹，什么叫抓住啊，他的老底一早全都告訴蝙蝠俠了。
維維安隱隱覺得自己的行動已經暴露了，可他爹到現在都還沒出現，又讓他覺得自己可能還沒暴露。
在偷溜出來時，他沒忘記抹消掉自己的痕跡，他的反追蹤課程雖然學的很一般，但多少懂得點東西了。
維維安自我寬慰，還是免不了心跳加速，后背發麻，出了一身冷汗。
“我們還是快走吧，趕緊把這什么魔女給解決掉。”他還是心虛的，怕真碰上一只大黑耗子從天而降。
艾琳娜沒得到回答，到不太在意，她只是隨口一問，現在也緊張嚴肅地點點頭。
比起蝙蝠俠，還是魔女更重要。
嚴格來說，他們也是在為哥譚市做貢獻，消除危險因素，和蝙蝠俠出于同樣的目的。
兩人加快腳步朝巷子里走去。
小巷兩邊都是低矮的老舊磚樓，年代久遠，破敗的樓體死氣沉沉，在荒涼的黑夜里更顯陰氣森森。
維維安和艾琳娜在一處掛了把生銹壞鎖的鐵門前站定。
艾琳娜手中，碧綠色的靈魂寶石光芒旺盛，意味著魔女就在眼前了。
這是一棟僅有五六層的樓房，樓體老舊，外墻的涂層早已在雨水和歲月的沖刷下簌簌剝落。
鐵門里，漆黑的樓梯向上，護欄零零碎碎，一側的墻壁上墻皮掉落，角落灰暗發霉，濕漉漉的墻角處還長了腥臭的青苔。
維維安和艾琳娜喉頭滾動，下頜緊繃，臉色雖然忐忑緊張，眉眼卻銳利決絕的像兩頭要去搏命的小豹子。
“走吧！”
兩人小心謹慎地進入樓房，仔細追蹤著魔女的氣息，直到他們來到一間落滿灰塵的房門前。
破破爛爛的房門不知為何還留出一條縫隙，里面團著濃郁的黑，看不清任何東西，仿佛一道引誘他們進入的深淵。
兩人推門而入。
狹小逼仄的房間里照樣落滿灰塵，沒有家具，空空蕩蕩，看得出這里常年無人居住。
然而意外發生了意外，有一個黑發男人站在室內，兩人駭然驚定，好險差點驚叫出聲。
男人背對著維維安和艾琳娜，身材高大健碩，穿著一件棕色皮夾克，黑褲緊緊包裹住他精壯的大腿，腳下是一雙硬梆梆的黑靴。
維維安和艾琳娜的心臟緊縮，快速跳動起來，神色警惕，不止在于這個意外出現的男人，還在于男人雙手分別握著一把手槍。
僅僅一個背影，冷血、肅殺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哥譚最不缺這種心狠手辣的亡命徒。
他微微垂著頭，像是沒有發現維維安和艾琳娜進入時發出的輕響。
緊張的氣氛像一根繃緊的弦，維維安和艾琳娜已經拿出了手中的武器對著陌生男人。
丘比這時提醒兩人：[他的脖子上有魔女的唇印。]
男人也在此刻轉過身，于是維維安和艾琳娜清晰地看見了他的臉。
——黑發，面容冷峻，一雙幽綠的如同來自地獄般的眼睛，里面似乎燃燒著絕望的憤怒火焰。
“杰、杰……杰森·陶德——？！”維維安驚恐地喊出這個名字。
哪怕男人的眼瞳不再是藍色，哪怕他的臉龐鋒利看起來成熟了太多，哪怕他的身形已經完全褪去了當年的少年體型，維維安還是一眼辨認出了這張臉的主人——他已逝的兄長，杰森·陶德。
身后，一道黑影驟然破空闖入。
艾琳娜驚聲喊道：“蝙蝠俠——！”
逼仄的老舊房間此刻竟然闖入了四個人，緊張氛圍與狹小空間帶來窒息感。
在維維安和艾琳娜尚且驚惶恐懼時，四周灰暗的墻體開始變幻，猩紅的血肉逐漸取而代之。
他們再次被魔女的結界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