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這次學術會議的都是大佬，寧野一眼就認出了宋辭。
事情變得更有趣了。
寧野笑容不變，假裝沒發現宋辭，繼續對著路聞竹道。
“我原先還以為你們只是師兄弟。”
21點47分，許柚在烤冷面小推車前被確診為椰子——腦袋里只有水。
救命...這是什么前有狼后有虎的修羅場？！
他只是想吃一碗烤冷面而已。
許柚cpu重啟，如果一定要在被寧野識破嘲笑和在老板面前公開出柜間二選一......
根本不用選。
許柚覺得他還可以搶救一下。
“不是的，他不...”
“他是我師弟，我是他男朋友。”路聞竹神色自若，“各論各的，不沖突。”
許柚：“...”
懸著的心，這下徹底死了。
許柚自暴自棄，在寧野投來探究目光時，沉重又配合地點了點頭。
——救不了了，統統死刑！
寧野身邊還是昨天在健身房的那個師弟，他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我沒有別的意思啊，我就是好奇，同師門之間談戀愛不會感覺像亂//倫嗎？”
路聞竹掀眸看了他一眼，后者的笑容頓時訕訕地僵在臉上。
“師弟，過分了。”寧野低聲訓斥，“道歉。”
男生不情不愿地低下頭：“對不起...”
許柚咬下唇。
這人好沒禮貌。
“你看過偽骨科嗎？知道什么叫背德感嗎？”
許柚一臉認真，仿佛在和他討論什么高深的學術問題。
“很刺激的，偽骨科的受眾很多的，你不懂就不要亂說。”
寧野師弟：“...”
路聞竹意味深長地垂下眼。
“你很喜歡偽骨科？”
許柚視線飄忽，心虛小聲答。
“沒有沒有，研究現當代文學是我的業余愛好。”
除此之外，還有《小媽文學》《嫂子文學》《abo文學》......
這一幕被寧野盡收眼底，他笑容稍減。
當著他的面，許柚都能和路聞竹如此自然地“打情罵俏”，更何況，他們的導師宋辭就在不遠處聽著，寧野心中最后一絲懷疑也被徹底抹去，看來許柚并沒有騙他。
他還當著路聞竹的面撩人家男朋友，現在想想，路聞竹只是在健身房虐了他一把，沒和他動手已經很不錯了。
寧野望著路聞竹的眼神有些復雜，酸澀中摻雜著少許后怕，他隨便聊了兩句，然后找了個借口，就和師弟一起走了。
許柚來不及松口氣，背后涼涼的，還有終極boss在等著他。
宋辭從震驚中醒來，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筷子，終于回過神，勉強說服自己接受了眼前的現實。
路聞竹和許柚？
宋辭好奇他們談戀愛都聊些什么，路聞竹說的東西，許柚真的能聽懂嗎？
宋辭盯著許柚和路聞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雖然什么都沒說，卻好像又什么都說完了。
“你們倆，談多久了？”宋辭終于想出開場白。
許柚喉結吞咽了一下，緊張到結巴。
“剛、剛好上。”
許柚滿臉寫著“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隨時可以分手！”。
可惜宋辭并沒有看到，他低頭咂摸了一下許柚這句話背后的含義。
那就是熱戀了。
宋辭也曾年少輕狂過，他現在的老婆就是高中談的初戀女友，當時倆人偷偷談戀愛被教導主任抓住，最后鬧到請雙方家長。
他們反而更堅定了要一起考大學。
這個時候如果他非要出面拆散，一定會激起倆人強烈的逆反心理！
就算許柚和路聞竹表面上聽話地分手了，也很有可能會轉成地下戀。
更可怕的是，萬一他們分手鬧得不好看，后面只會更麻煩。
宋辭教了幾十年書，這也不是第一次有同門的學生談戀愛。
第一對，分手時撕得很難看，分手后二人再也沒有同時在實驗室出現過，簡直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其中一個還因此退出了課題組，臨時轉去另一個課題組，差點來不及畢業，直到一方畢業離校才終于消停了一點。這么多年過去了，師門聚會還是只能來一個。
第二對，是其中一個為了前途出國讀博提分手，剩下那個要死要活，差點抑郁到休學，最后延畢了兩年才畢業。
每當師門有人內部戀愛的那幾年，宋辭頭發都掉得特別多。
宋辭心有余悸地摸摸他剛植完毛囊的發際線。
他冷靜下來。
路聞竹是他教過最聰明的學生，最喜歡的白菜居然被一顆柚子給拱了......宋辭雖然一時無法接受，但一想到路聞竹被分手后為情所困耽誤科研的后果，哪怕只有0.01%的可能性，宋辭也絕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宋辭硬生生擠出一絲笑容。
許柚害怕地往路聞竹身后躲了躲。
核藹可氫。
宋辭自以為和善地問。
“你們倆感情還好吧？”
還穩定吧？不吵架吧？不影響工作吧？
“這么晚了，你們這是剛從哪兒回來？去約會了？”
“挺好的。”路聞竹淡聲答，他拎著許柚買的玩偶，“嗯，去了迪士尼。”
小老頭瞬間睜大眼睛。
“什么，迪士尼？！”
路聞竹就算了。
“許柚，我讓你寫論文，你的idea想好了？既然想出來了，那明天一早交給我。還有，誰允許你們倆個脫離團隊擅自行動去迪士尼的？是我把你們帶出來的，萬一你們倆路上出了什么事，誰能負的了這個責任？一人寫八百字檢討，明天交。”宋辭一臉嚴肅地說。
許柚低著腦袋，乖乖挨訓。
“是。對不起老板，我們知道錯了，”
路聞竹掏出手機，“咔嚓”，對著宋辭拍了張照。
他打開微信，低頭翻看通訊錄聯系人。
“我記得您上次體檢查出三高，烤冷面這樣的東西應該是不能吃的，不過，也可能是我記錯了，我幫您問問師母。”
路聞竹剛滑到【y】這一欄，宋辭一把摁住他的手。
“年輕人，犯錯很正常。”
宋辭一臉正色道。
“誰沒有年少輕狂過？談戀愛去個迪士尼怎么了？也就是我年輕的時候還沒有迪士尼，不然我肯定也帶你師母去了！老師也是人，是人就會犯錯。犯錯又怎么樣了呢？知錯就改，就是好樣的。檢討不用寫了。許柚的idea也不用急著交，回學校再說，你們倆繼續談著，我先回去睡覺了。”
宋辭一轉身就把烤冷面碗扔進垃圾桶，毀尸滅跡。
宋辭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去而復返。
“你們倆個打算在師門公開嗎？”
許柚用力搖搖頭。
戀愛都是假的，只有他、路聞竹和老板知道已經夠心驚膽戰的了，許柚都不敢想象，如果在師門公開會怎樣。
宋辭又望向路聞竹。
“我們暫時沒有公開的打算。希望您也能幫我們保密。”路聞竹不緊不慢地說。
正中宋辭下懷。
師門里有一對“偽骨科”，就已經夠讓宋辭心煩夜不能寐了，他都不敢想象如果路聞竹和許柚公開的話，萬一在師門內部掀起了一股“模仿”的浪潮……宋辭不禁想起了被上一對和上上一對“偽骨科”支配的恐懼。
宋辭的發際線瑟瑟發抖。
三人心思各異，卻不約而同地在“不公開”這件事上達成共識。
許柚望著宋辭遠去的背影，捂心口。
心臟還在撲通撲通跳。
原來這就是劫后余生的感覺。
他的idea根本還沒開始寫！
剛才如果不是師兄，他就死定了。
不過...
“師兄，你剛才為什么要答應寧野啊？”許柚想不通，“如果不答應他的話，我們還可以跟老板解釋的。”
路聞竹漫不經心垂下眼。
“是嗎？你打算怎么解釋我們兩個人單獨去了迪士尼？還是說你想供出林周舟他們？”
許柚用力搖搖頭，一臉堅定。
“當然不！”他才不會做“叛徒”。
許柚認真琢磨了一下路聞竹的話。
對哦。
如果不供出師姐他們，就說明只有他和路聞竹去了迪士尼，如果他們不是去約會的話，兩個男生單獨去迪士尼......他都覺得他們有點曖昧了。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道送命題。
許柚心有余悸。
他眼巴巴抬頭，感動得吸吸鼻子。
“師兄...”
許柚剛鋪墊了一下氣氛，準備說點煽情感謝的話，師兄你怎么這么聰明啊，如果沒有師兄的話他就死定了之類的，烤冷面老板突然喊了一嗓子，嘹亮到街對面都能聽見。
“——肉松香腸辣條不要香菜的烤冷面好了！”
氣氛被破壞得一干二凈。
“我的！謝謝老板。”
許柚終于拿到烤冷面。
路聞竹微不可見扯扯唇角，故意問。
“你還吃得下？”
許柚低頭看著手心的“萬惡之源”，如果不是這碗烤冷面，他們就不會遇到寧野，也不會被老板抓個正著，后面一系列的修羅場也就都不會發生了。
許柚嗷嗚咬了一大口烤冷面。
“是朕！執意要吃烤冷面的（嚼嚼嚼）要索命就索我的命（嚼嚼嚼）烤冷面是無辜的（嚼嚼嚼）。”
面好人壞——結案！
或許是上天為了懲罰許柚，第二天早上醒來，許柚發現自己居然過敏了。
許柚有輕微的海鮮過敏，許柚回想了一下他昨天吃過的食物，最可能的過敏源就是烤冷面里的蟹柳。
十五塊的烤冷面，居然還搞真海鮮？！
老板你...
許柚癢并感動著。
許柚一過敏，脖子上就會起紅疹。
許柚嫌癢，會議上一直忍不住去撓，會議結束，他回房間對著鏡子一看，皮膚竟然被他撓破了。
鎖骨處紅紅的一片。
正好在領口上面一些，衣服也遮不住，非常顯眼。
下午，眾人在酒店大堂集合、準備退房，宋辭他們先到了。
宋辭清點人數，還差兩個，剛好是許柚和路聞竹。
電梯門緩緩打開。
宋辭戴上老花鏡，使勁瞇了瞇眼睛往那兒瞅。
他隨機抓住身邊最近的學生，問。
“許柚和路聞竹為什么會坐同一趟電梯下來？許柚他不是抽中大床房了嗎？”
陳競愣了愣，反應過來，替許柚解釋道：“啊，是這樣，許柚說他一個人住大床房害怕，就跟我換了房間。”
宋辭沉默地閉了閉眼睛。
為了“同房共枕”，居然連這么拙劣的謊話也說得出來？！
還是年輕啊，一點都藏不住事。
放任他們繼續這樣下去，宋辭非常懷疑，師門內部遲早有一天會發現”端倪”。
回程和來時一樣，他們恰好又和南雍大學的團隊一起坐大巴去機場。
“柚咂，你怎么了？”排隊上車的時候，林周舟發現許柚不對勁，關心地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許柚平常話很多，有他在永遠不會擔心冷場，但他今天垂頭喪氣，沒精打采的像株雨季的小植物，安安靜靜的，也不怎么說話了。
許柚正在往大巴車上走，他回過頭回答林周舟的話，在入口那里停頓了一下。
“嗯，過敏了。”
許柚眼尾自然微垂，可憐兮兮的，邊說邊撓脖子。
寧野和宋辭正好坐在大巴車左右兩邊的第一排，許柚走上車時，他們都看見了許柚鎖骨處的紅痕。
二人的眼神不約而同地變了變。
路聞竹登上大巴車，左右兩邊同時傳來一道復雜的目光。
宋辭：你小子...
寧野：你小子吃這么好？
一小時后，大巴車終于停在機場門口，眾人去值機處兌機票。
拿到機票，許柚探頭：“師兄，我們這次的座位又在一起，好巧哦。”
宋辭聞言瞇了瞇眼睛。
到達登機口，檢完票，排隊進飛機，許柚拿著飛機票，找到對應座位的那一排，他低頭，怔住了。
“老師。”許柚聲音小小的，“這里好像是我的位置。”
“是嗎？”
宋辭皺下眉，假裝疑惑地掏出飛機票看了看。
“還真是，可我安全帶都系了...你說說，反正都一樣，我的位置就在前面一排，你去坐吧。”
“哦，好的。”
許柚乖乖跟老板換了位置。
今天早上會議開始得挺早，眾人昨天睡得晚，其中還有幾個跑去迪士尼暴走，飛機起飛后，都在閉著眼睛補覺。
以往這種時候，路聞竹一般都戴著耳機看文獻。
這次居然連他也不例外。
宋辭操心不已，暗中觀察了很久。
只有許柚依舊還是滿格電，一會兒打游戲，一會兒追劇，一會兒逗鄰座的小孩玩。
宋辭一臉肅容。
果然啊。
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
宋辭坐立難安了一路，最后還是沒有忍住。
他掏出手機，低頭打字。
飛機即將落地北城機場，手機終于有了信號。
微信彈出兩則消息。
路聞竹點開。
宋辭語重心長，每個字都發自肺腑。
宋辭sci：作為科研人，我們一定要牢牢記住，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宋辭sci：“為祖國健康工作五十年。”
宋辭sci：年輕人，克制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