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填海計劃（5）

    “夏禹夏禹！我來了！”

    米兜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一進屋差點嚇暈過去。這是他人生中最震撼的一日，潛入玉昆市進入這棟大樓，墨安用5分?鐘喚醒夏禹, 切斷主機電源，緊接著電子糜爛區(qū)域就出現(xiàn)了。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到A區(qū)手術(shù)室, 一進來就看到鮮血滿倉。

    醫(yī)療手術(shù)倉像是一艘裝滿了鮮血的船！

    剛才是他在培育室里，其他人進不去。現(xiàn)在是夏禹在艙體里，其他人進不?去。不?止是進不?去艙體, 他們還隔著好幾層玻璃, 米兜像是一個殘酷無情的外科醫(yī)生親眼目睹夏禹被開膛破肚, 又無力幫助。

    “夏禹你怎么樣？夏禹！夏禹！撐住！”米兜用力地敲著玻璃，“靈石！靈石你聽得見?嗎？”

    那個手環(huán)就在手術(shù)倉里, 米兜不?確定它能否聽到。可就算靈石聽得到自己, 它的聲音也不?一定能傳遞出來，手環(huán)的聲音可太小了。

    緊接著，泡在血泊里的手環(huán)屏幕閃閃亮起，向外傳遞著令人振奮的消息。

    靈石和精衛(wèi)都聽得見?！米兜隔著玻璃打量夏禹的身體, 腦海里不?斷思考著對策。“夏禹可能已經(jīng)暈過去了，他能撐得住手術(shù)的疼痛，但是不?一定能撐得過失血。靈石, 將手術(shù)倉的角度調(diào)整成頭尾升高?, 讓更多的血往他的核心器官流去！只要他的脊椎和核心臟器能自愈就能造血！”

    靈石按照吩咐開始調(diào)整艙體角度, 夏禹身下的半液體載體彎曲出凹陷狀。頭部和腳部的血液開始回流, 夏禹瞇著眼睛，側(cè)腰時不?時傳來穿刺感。

    他隔著被?血染紅的半透明玻璃, 看向同伴，米兜張牙舞爪地喊著,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于?是夏禹猜測穿刺感一定是靈石操縱這臺機器在給自己打針，打各種各樣的激素，而進行遠程“聲控”的那個人，就是兜兜。

    經(jīng)歷了海上分?開那件事，兜兜他真?的長大了……夏禹全身發(fā)著冷可心里一團溫暖，分?不?清是身體正在自愈所?散發(fā)的熱還是什?么。

    “靈石，把耶懷拿走。”最?后等到攢足了力氣，夏禹終于?開始下令。

    由于?重要器官全部外露，夏禹不?敢大喘氣。肺葉就在他視線里擴張再?縮小，為他提供著足夠的氧氣。而那個面目可憎的蟲子已經(jīng)被?機械手拿走了，離開了手術(shù)倉。

    米兜也是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有一只蟲子出現(xiàn)在玻璃墻的另一側(cè)！

    是耶懷！他當(dāng)下閃出一個念頭。這一定是它，他們順著耶懷的成蟲、蛹和幼蟲一路找來，在這里找到了蟲卵。女媧將蟲卵放在夏禹的身體里，居然?已經(jīng)孵化了。一個合成人的身體里孕育出另外一個怪種，哪怕米兜做過再?多的實驗都想不?出這樣惡毒的生?命蔑視行為。

    蟲子一點都不?老實，它奮力掙扎，試圖從金屬的桎梏中逃脫。金屬爪一再?收緊，不?給它任何機會。

    夏禹一只手壓在玻璃上，回憶起小時候被?拆開的恐怖經(jīng)歷。然?而凡是經(jīng)歷過的事都讓他長成了現(xiàn)在的自己，他有這個能力重新自愈，誰也不?能殺掉他。

    距離他不?遠的走廊里，睡眠艙里另外一個水母合成人開始發(fā)光，發(fā)出了和夏禹類似的藍光。

    “她醒了！”老鬼立即敲了敲艙蓋。

    不?透明的艙蓋在幾分?鐘之前?變成了全透明，夏曉曉就躺在液體中間。她呈懸浮狀態(tài)，皮膚慘白，說是常年?泡在藥水里的人也不?為過。伴隨著艙體移動，越來越多氣泡集中在夏曉曉的口?鼻附近。

    那雙和夏禹很像很像的眼睛緩緩睜開了。

    眼皮的抖動將氣泡震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液體，隨后和夏禹蘇醒后的步驟一模一樣，嗆水咳嗽。銀牙等到她睜眼才開始暴力拆蓋，艙蓋在機械臂的力量碾壓下毫無勝算，直接被?拆掉了一小半。

    “啊……”夏曉曉驚恐地喘著氣。

    銀牙愣了一下，她不?是夏禹的雙體性妹妹嗎？為什?么看上去……這么小？

    夏禹二十多歲，她也應(yīng)該二十多歲。然?而無論是身高?還是體型，再?加上她面部的發(fā)育，都不?像是一個成年?的女性，反而像正處于?青春期的小姑娘。來不?及細想，銀牙放下手里的槍，機械臂深入液體當(dāng)中去拔針頭，還夏曉曉自由。

    “啊……”夏曉曉的臉終于?完全浮出水面，渾身戰(zhàn)栗。她只是醒了過來，意識卻好似半夢半醒。

    銀牙將她從破損的艙體里“打撈”上來，發(fā)現(xiàn)她就和夏禹小時候一樣瘦。

    但是他們長得很像，真?的很像，也就是長大之后能看出男女之分?，要是在性別模樣模糊的幼兒時代一定分?不?出來誰是誰，更分?不?出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銀牙拔掉她腿腳上的針頭，學(xué)著塔洛斯的順序，笨手笨腳去拔她太陽穴的針。

    夏曉曉就在此時此刻完全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睛和夏禹一樣，像取了一汪海水放在眼眶里，只不?過顏色比夏禹深一些。

    銀牙又愣了愣，她太瘦了。

    砰！

    走廊里爆.炸了，震動和聲響同時襲來嚇住了醫(yī)療室里的米兜，他被?震得站不?穩(wěn)，扶著玻璃墻才勉強維持住平衡。這個聲音……是研究室那邊傳過來的！會不?會電子糜爛爆發(fā)了？糟糕！墨安！米兜連忙沖到走廊去看，結(jié)果?這一眼差點讓他現(xiàn)場昏厥。

    外頭哪里還有什?么走廊？外面是一片塌方?！

    半棟大廈都炸掉了，以不?可阻擋的速度往下塌陷。堅硬的水泥塊墻體變成了粉末，筆直的鋼筋結(jié)構(gòu)變成了彎曲的毛線，仿佛一陣龍卷風(fēng)襲來，將那邊完整砍掉了。來不?及多想，米兜沖到斷崖處大喊：“銀牙！老鬼！墨安！塔洛斯！”

    “我們在這里！”塔洛斯帶著老鬼吊在墻壁上，墨安也在，他們牢牢地抓著塔洛斯的固定繩索。

    “銀牙呢？銀牙呢？”米兜大喊。

    “銀牙他……”墨安指了指后方?的塵土層，“他被?睡眠艙拽下去了！我去找！”

    “別動！你們都別動！”米兜瘋狂地揮動手臂，“樓體不?穩(wěn)定，你們暫時不?要動！大家?都不?要動！”

    二分?之一的建筑物存活下來，剩下的二分?之一好似隨風(fēng)飄揚，被?一只巨人的大手碾碎扔向空中。銀牙像是從山頂滾落，身上的金屬棱角和外物發(fā)生?著慘烈的碰撞和摩擦。

    還好在最?后的關(guān)鍵時刻，夏曉曉已經(jīng)被?他拽離了睡眠艙。

    失重感并沒有讓銀牙太過難受，自從開始進行身體改造，那些屬于?人類的特殊感官正一項又一項離開他。周圍明明是塵土和金屬碎片，他卻覺得這些都是雪花，是終年?不?化的雪花。

    那年?的雪花仍舊沒有放過他。

    一口?深呼吸之后，銀牙在下墜中快速調(diào)節(jié)四肢的伸展度，將這具身體的機能性和敏捷度發(fā)揮到極致。人的身體因為受到重力影響在空中無法自控，但是這一回他將金屬身軀團起。

    他牢牢地團住了夏曉曉的身體。

    爆.炸還在持續(xù)，巨大的響聲和開槍開炮沒有區(qū)別。噴射的金屬和鋼筋打在了銀牙的身體上，只留下一個又一個深深淺淺的凹痕，再?也不?能穿刺他的肉身。從頂層一路滾落，兩個人在塵土的裹挾下直墜地下。

    算不?清過去了多少秒，銀牙覺得時間很短。

    等到他們完全落入水中，銀牙身體里安裝的計時功能猶如獲得新生?，重新工作。時間的流逝一下子有了具象化的概念，他們雖然?墜入水中只有三秒鐘，可是銀牙的身體過沉，沉入深度已經(jīng)超過了五六米。

    這一次，銀牙沒有猶豫。

    他將雙腿伸直，開啟了水下推動程序。

    自從上次墜海，煙夏就一直在想方?設(shè)法幫他改造工具和零件。這一回再?也沒有什?么意外能擋在自己的面前?，一定可以成功。

    一定，一定可以救回來。

    他的身體開始加速，以人類不?能比拼的速度沖向水面。不?斷有碎石落在水中，像砸冰那樣，要把他們砸向萬劫不?復(fù)。銀牙頂著那些碎石往上游，時不?時正面接受撞擊，再?重新繞開保持前?進方?向。

    這一次，一定可以救回來！

    沖出水面的剎那他抱起了夏曉曉，剛剛蘇醒的夏曉曉再?一次陷入昏迷。她本身就體力很差，哪里禁得住摔落又掉水，銀牙抱著她，感受不?到任何的重量，在一片廢墟中找到了一個平穩(wěn)的墻面，這才放下了她。

    “活過來，一定要活過來，活過來啊！”

    他不?斷壓住夏曉曉的胸口?，要把她在睡眠艙里嗆的水和剛才嗆的水全部擠壓出來。夏曉曉像紙片兒一樣，他真?怕把她按碎了，可是又必須用盡全力。

    一次，兩次，三次……銀牙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在救誰，只知道在和死神搶時間。

    “噗……”終于?，一口?水被?夏曉曉吐了出來，緊接著是第二口?。銀牙馬上停止按壓，將她的腦袋擺正，一直到夏曉曉呼吸平穩(wěn)了，那雙眼睛再?次能夠睜開了。

    銀牙從來都沒什?么太大的表情，他僅剩的半張臉也不?允許他做過多的表情，可現(xiàn)在露出了一個明顯的笑容。

    “哈哈……”銀牙的肩膀不?可抑制地抖動起來，看不?出是笑還是哭。他終于?贏了一次，他這些年?的改造沒有白費。不?過他怎么會不?贏，這三十年?里，就連做夢，銀牙都在不?斷復(fù)盤不?斷回憶，想著如果?那天這樣做或那樣做了，能不?能就把妹妹留住了？

    一場救援在他的腦海里無數(shù)次的演練，這一回他成功了。在如此精細又有條不?紊的救援行動下，女媧始終是輸了一步。它的復(fù)盤速度比人類快無數(shù)倍，但是它不?懂人類會因為“遺憾”而復(fù)盤一輩子。

    銀牙的那只眼睛流出了一行淚水，那一年?的大雪應(yīng)該可以放過他了。

    夏禹感受到了自愈，他摸向肋骨，骨頭已經(jīng)發(fā)育出來，只不?過現(xiàn)在還是軟骨的狀態(tài)。他聽著米兜在外面大喊，看著一群小白貓在外面亂轉(zhuǎn)，最?后的清晰意識是自己被?墨安抱出了手術(shù)倉。

    昏迷之前?，夏禹指了指那個蟲子，隨后腦袋一歪，意識徹底斷開。

    一直趴在米兜身上的肉塊向星朝著夏禹飛撲過來，用他發(fā)育出的菌絲撐起夏禹的器官和橫膈膜，成為了夏禹皮膚的代替。

    此時此刻，在平靜的海面上，一艘大船正在快速航行，目標(biāo)地點就是玉昆市。

    “他們真?的去了嗎？”希頒不?安地問，“為什?么我心里這么不?平靜？”

    “我也不?太平靜，所?以咱們要趕緊去接他們。”好不?容易把希頒找回來的孟青青說道，現(xiàn)在還差一個107，大家?就全部找回來了。

    第142章 填海計劃（6）

    夏禹一直在沉沉浮浮, 像在大海里?航行。

    他像是?被人放在了水晶球里?，球體的膠狀液體裹著他，也保護著他。他好像能感知到外面的發(fā)展, 好似透過玻璃球看?外面，只是?所有的感官意識都在放慢速度, 還聽不清楚。

    腹部很燙很燙。

    他在夢里都在擔(dān)心自己的內(nèi)臟掉出去。

    一陣風(fēng)吹過去，夏禹變成了驚弓之鳥，在噩夢中?醒來。他確定自己還在沉浮, 周圍的建筑物不斷變動, 慢慢才發(fā)覺其實不在航行當(dāng)中而是在急行軍。

    墨安抱著他, 變成了一個永遠不知疲倦的機械人似的。

    “你醒了？”墨安對夏禹的任何動靜都很敏銳，“你再不醒我都要被你嚇?biāo)懒? 偉大的海思若拉為什么不能給你一些力量？”

    夏禹只是?睜著眼睛, 認認真真地研究著墨安的下巴和側(cè)臉。他確信思維又?開始開小差了，居然?開始對比墨安小時候的小胖臉和現(xiàn)在雕塑般的臉來，真是?神奇，原來一個人只要長大了就會變得好看?？

    “你……”夏禹情不自禁地開口, “人魚真是?好看?。”

    “你感?覺怎么樣？”墨安的腳下仍舊未停，他當(dāng)夏禹是?太?難受了所以說胡話，“現(xiàn)在咱們正在從玉昆市撤離, 大家都很好。只不過時間很緊迫所以我們不敢交談……這里?是?無機物生態(tài), 樓和地面都是?活的, 你眼睛瞧見的任何一樣物體都和怪種結(jié)合過。唯獨沒有活人。”

    哦, 原來是?這樣，人工智能真是?造孽, 玉昆市已經(jīng)被“天罰”洗禮過了。夏禹嘗試著點了點頭，他看?向腹部, 腹部有一團正在蠕動的……這叫什么？肌肉？

    “塔洛斯說，他感?覺到他的船來了。那就是?咱們的逃生之路，我們在趕時間。”墨安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咱們現(xiàn)在去港口，要趕在下一場酸雨來臨之前撤離。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曉曉她很安全，銀牙在照顧她。”

    為了讓夏禹相信，墨安特意將身體往旁邊轉(zhuǎn)了轉(zhuǎn)。

    夏禹支棱著脖子往那邊瞧了瞧，銀牙果然?背著一個人。那肯定就是?自己素未謀面的妹妹，真實的夏曉曉，她的形象和虛擬世界里?的那個她差別巨大。在蓬壺市里?，妹妹喜歡運動喜歡曬太?陽，身材健美，皮膚已經(jīng)曬出健康的光澤來，永遠都不知道?疲倦。

    夏禹猜測，蓬壺市里?的那個形象一定是?夏曉曉的愿景，她從小在實驗室里?長大，重度營養(yǎng)不良，夢想中?的自己就是?那樣健康無畏。

    知道?每個人都安全無恙夏禹就徹底放心下來，閉上眼再次陷入昏睡。又?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次睜開眼睛，向星已經(jīng)不在他肚子上了，腹部的裂口完美愈合，像沒開過刀。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抵達了玉昆市的港口，夏禹在半夢半醒時被墨安抱上船，他最后一眼看?向這座城市，心里?只有無限的遺憾。

    還沒有幫精衛(wèi)找到主機呢，真應(yīng)該去玉昆市的山里?看?看?。

    天氣?仍舊不怎么好，一大塊兒?黑云在天邊耷拉著。海面倒是?給了好臉色，像綢緞一樣，海浪堪比最完美的褶皺。塔洛斯的大船緩緩遠離港口，船上的燈一盞接一盞亮起來，海面上火樹銀花，給這死氣?森森的危險海域增添了一絲人氣?。

    在主控制室里?，塔洛斯親手把握著船舵，時不時看?一眼旁邊的孟青青：“瘦了？”

    “天天在海里?瘋游，我能不瘦嗎？本來我們海妖是?海面上的分支，我天天下潛幾千米。”孟青青盯著前方，“沒想到這一回行動這么順利，向星找回來了，希頒也回來了。你們還把夏禹和他妹妹救了回來。”

    “不過代價很大啊。”塔洛斯看?了一眼沙發(fā)上的老鬼。

    老鬼正閉目養(yǎng)神，疲憊得夠嗆。他這幾天的情緒都很不好，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睡覺，像是?一頭缺少了氧氣?而擱淺的鯨魚，無論?怎么推都回不去海洋。

    “他也去過虛擬世界？”孟青青小聲問。

    塔洛斯點了下頭：“去了，回來之后就一蹶不振。他也不告訴我們他遇上了什么事。”

    “這是?心結(jié)，心結(jié)只能靠他自己解開了。”孟青青剛剛說完就縮了一下腿，腳下有幾十只白色小貓在隨意走動，“你也是?瘋了，真不懂你為什么讓它們上船！”

    “嘿嘿嘿，別激動。”塔洛斯游刃有余地調(diào)整著航線，“你沒聽說過那句話嘛，水手的船上肯定有貓，因為貓會吃老鼠。”

    “可問題是?它們又?不是?貓，它們是?怪種！而且我不喜歡貓，貓會吃魚！”孟青青存在感?十足地跺了跺腳。

    “你干嘛發(fā)這么大脾氣?？”塔洛斯連忙轉(zhuǎn)換話題，“你去看?看?夏禹醒了沒有吧。”

    孟青青用眼神刀了他一下，先去沙發(fā)上給老鬼蓋了蓋被子，然?后走下木樓梯，去走廊最底端的小房間找夏禹。一群貓興奮地跟著她，就仿佛它們能聞到魚腥味，知道?這是?一條美人魚。

    “小心我吃了你們！”孟青青在開門前威脅貓。

    門里?面，夏禹剛剛睡醒，而墨安正在喂他喝營養(yǎng)湯。“再喝一口？”

    “喝不下去了，我好撐。”夏禹擺了擺手。

    “還是?再喝一點吧？”已經(jīng)變成了人的向星也勸道?，“兜兜說你很虛弱。”

    “是?啊，他虛弱是?因為他被吃掉了不少臟器呢，而這是?因為什么呢？”墨安看?向向星。

    向星心虛地移開了目光。“我是?肉食性的嘛，我控制不住的。”

    “好啦，反正我也可以重新?長回來。”夏禹上船已經(jīng)超過24小時，然?而現(xiàn)在他的肋骨都是?軟的，還沒有恢復(fù)硬度。向星的發(fā)育需要血肉，或者研究室的專業(yè)營養(yǎng)液，他會不自覺地尋找食物，渴求能量補給，所以在保護自己的同時就忍不住……吃了幾口。

    吃得剎不住，就多?吃了幾口。

    在墨安的“審問”之下，向星的“供詞”里?說道?，他吃掉了大半肝臟，一個腎臟，后來吃掉了闌尾。在發(fā)現(xiàn)闌尾的恢復(fù)速度很快之后，他又?吃掉了六次，然?后吃掉了自己的扁桃體，連續(xù)吃了三次。他還把皮膚傷口上的不規(guī)則肉沫吃掉了，被激光刀燙熟的脂肪也吃掉了，啃噬了一根軟軟的肋骨。

    結(jié)果就是?向星在極短時間內(nèi)變回了人類形態(tài)，和出事之前一模一樣了。

    “你們倒是?聊得挺好。”孟青青一屁股坐在夏禹的床上，“米兜呢？”

    “他在隔壁研究耶懷的蟲卵。”夏禹一陣惡心，“那蟲子居然?在我身體里?孵化。”

    精衛(wèi)：[可是?女媧為什么這樣做？]

    手環(huán)已經(jīng)重新?戴在了夏禹的手上，海藍水晶項鏈也回到了夏禹的脖子上。現(xiàn)在還多?了一個小東西，就是?桌子上的小藍，只不過小藍的成長速度太?過迅速，小小的玻璃瓶已經(jīng)換成了一米左右的玻璃缸。按照米兜的推測，藍冥水母可以無限生長，只是?受限于?能量，小藍如果一直吃下去它可以變成世界上最大的那一只。

    靈石：[我猜測，女媧可能想體驗一次生命的孕育。它以為你親自孵化了耶懷就會舍不得殺掉？]

    “或者它就是?單純想要惡心我。”夏禹才不說真心話，他還換了一個話題，“墨安的眼睛還是?那么紅。”

    墨安放下湯碗，他不止是?眼睛血紅還產(chǎn)生了間歇性的耳鳴。好似有人在他耳邊開槍叮叮咣咣咚咚鏘鏘，嘈雜得沖擊著他的耳膜。他臉部的皮膚也出現(xiàn)了不適應(yīng)，爆出了許許多?多?的紅血絲，哪怕他現(xiàn)在是?沉著臉的表情都會讓人誤以為在臉紅。而這些紅色血的血管全部來自于?魚鰓的末端。

    “沒關(guān)系，我還能忍。”墨安用力地眨了下眼睛。

    “你吸收了太?多?生態(tài)電，我們必須盡快趕到三號發(fā)電廠去。”夏禹從昏睡醒來就開始制定計劃，每一分鐘都格外珍貴，“到那里?去，墨安才能將電流安全地送出去。”

    “如果不送呢？”孟青青很好奇。

    靈石：[那他可能撐不住太?久。]

    精衛(wèi)：[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墨安變成一個人體芯片，他會引發(fā)一場海嘯般的電子糜爛。]

    “不管是?哪一種，我們都不能讓事情發(fā)生，而且墨安現(xiàn)在太?難受了，我不想讓他受苦。”夏禹輕輕地拍著墨安的手背，連手背的毛細血管都爆開了，青色的大血管附近全部是?淤青。

    這是?自己的小魚，夏禹攥住了他的手指。

    “問題是?……你們還能進入青耀市嗎？那里?可是?女媧的老巢。”孟青青提出了一個實質(zhì)性的問題。

    銀牙的對講器就在這時候響了。

    “你們是?不是?都忘了我？朋友們？”

    “煙夏。”夏禹如釋重負地笑?了，“我就知道?你在偷偷聽！對講器一直在閃！”

    “偷聽多?好，偷聽才能聽到你們怎么說我壞話，還能聽到在你昏迷期間墨安說過的酸倒牙情話。你想聽嗎？你想聽的話我可以重復(fù)一次。”煙夏難得放松，這也是?這些天她最開心的時光。

    “咳咳，不用了不用了。”墨安馬上拒絕。

    “讓我說說嘛，不然?憋在心里?要生病的。”煙夏清了清嗓子，捏著嗓子學(xué)道?，“我的xla，求求你睜開眼睛吧，偉大的海思若拉讓我們重逢，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事情能將我們分開……”

    “停停停！”墨安揪住了自己的耳朵！

    “以后我們會很幸福，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我們更幸福。我要帶你回深海……”煙夏說著說著自己都笑?噴了，“好了，言歸正傳，你們真打算回三號發(fā)電廠。”

    “沒錯，我們要回去。”夏禹堅定不移，“三號發(fā)電廠是?一切的起源，你瞧，最終這個謎團還是?要解開。”

    這時候，虛掩著的屋門被人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外站著走路不穩(wěn)的夏曉曉。

    “曉曉！”夏禹想要下床，“你醒了？”

    “曉曉。”墨安提前站了起來，雖然?他們在虛擬世界里?相處了很久，可真實情況是?他們互不相識。

    “我聽到你們說……三號發(fā)電廠？”沒想到夏曉曉的聲音比虛擬世界里?小不少，她太?久沒有運動，小腿肌肉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明顯的萎縮，“是?青耀市的那個……三號發(fā)電廠？”

    “難道?你也知道?？”夏禹追問，“誰告訴你的？”

    “沒有誰告訴我，我去過。”夏曉曉十分冷靜，仿佛她早就在等?這一天了，“我可以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們，三號發(fā)電廠……和女媧的主機有關(guān)系。而且還和一個叫做‘精衛(wèi)’的東西有關(guān)。就是?因為三號發(fā)電廠的存在，我才沒有被實驗室清理掉。”

    第143章 填海計劃（7）

    “來, 你坐下說。”夏禹朝她招手。

    除了臉一樣，夏曉曉和她的虛擬形象可以說毫不沾邊。哪怕她都坐在夏禹的床邊了，仍舊散發(fā)著濃烈的“試驗品”氣息。墨安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和她展開交流, 他也不確定夏曉曉是否記得自己，是否還記得那個“家”。

    他們?的爸爸, 媽媽，他們?的船和學(xué)校。還有經(jīng)常在一起的杜萌和陳明浩。

    沒想到夏曉曉反而先輕松地嘆了一口氣：“你們兩個一點都沒變，在‘夢’里什么樣, 在現(xiàn)實里就什么樣。”

    “你……還?記得我？”墨安指了指自己。

    “當(dāng)然記得了, 我們?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 難道你都忘得一干二凈了？”夏曉曉反問。

    墨安被?問笑了，整個人也放松下來, 少?了破冰的尷尬。“當(dāng)然記得, 只不過……”

    “只不過我和夢里的那個我，很不一樣，對不對？”夏曉曉抬起手臂，大?臂的肌肉其實也有一些萎縮, 看起來小?臂和大?臂差不多粗細。

    “那可能是我的完美投射吧，從小?我就被?困在實驗室里，沒怎么見過充足的陽光, 沒有自由活動過。我想象中的自己就是那樣……自由。”夏曉曉看著她的雙腿, 連站都站不了太久, 別說騎一下自行車了, “我白得……真難看，像沒烤好的面包。”

    “別這樣說。”夏禹松開了墨安的手, 抓住了她。

    墨安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背，嗯？

    “是我來晚了, 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直到在冰凍島的實驗室里……”夏禹很難形容這種心情。雖然這是他和妹妹的第一次面對面交流，然而他卻擁有一份長達18年的虛假記憶。他記得曉曉小?時候的模樣，記得他們?一起去了學(xué)校，一起學(xué)習(xí)騎車，一起烤面包，一起考試……這份真摯的感情建立在人工智能制造的虛擬數(shù)據(jù)上，半真半假又難以割舍。

    “沒關(guān)系，其實我也是在冰凍島才知道……可能我不是孤身一人。”夏曉曉表現(xiàn)得更為鎮(zhèn)定，比起妹妹這個身份她更像是一個成熟的姐姐，這么多年的折磨都沒有將?她逼瘋，“日漸美整形醫(yī)院的人透露過。”

    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所有人的心里都對這一家醫(yī)院產(chǎn)生了深刻的抵觸。

    “綻放計劃一直都是他們?的專題。”夏曉曉看向雙手，“說實話，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

    說著說著話，房門再次被?人推開了，居然是銀牙。“伙計們?，你們?看見……”他掃了一眼床邊，“好吧，原來你在這里，我還?以為你亂跑了。”

    “我亂跑不了，各種意?義上的‘亂跑’。”夏曉曉指了指她的大?腿，大?方?得開著玩笑。她言歸正傳：“老實講，我不懂日漸美在研究我什么。他們?做了無數(shù)種實驗，研究我的再生也好，毒性也好，還?是不怕疼，種種實驗?zāi)繕?biāo)都達到了，可是他們?的項目負責(zé)人仍舊眉頭不展，我就知道他沒法交差。”

    墨安重?新?牽回?夏禹的手說：“沒錯，咱們?在冰凍島只是找到了曉曉的資料，卻沒找到相應(yīng)數(shù)據(jù)。這不像是日漸美的風(fēng)格，他們?目標(biāo)明確，一出手就必須拿到第一手資料。”

    夏禹點點頭，然而他更擔(dān)心別的。曉曉可不像自己這么結(jié)實，她的身體根本無法支撐長時間的談話。“曉曉你慢慢說，或者喝點什么，再說。”

    “不用，我不用說，你只需要共享我的記憶就好。”沒想到夏曉曉朝著夏禹伸出了右手。

    “我？共享你？”夏禹看著那只手陷入疑惑。

    “不是單向共享，你的記憶也會留在我的腦海里。我們?可是雙體性生命，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嗎？”夏曉曉比他更疑惑，為什么夏禹會不知道他們?的特別之處？

    “等等，你們?……共享么？”墨安提前握住了夏曉曉那只手，三個人手拉手圍坐一圈，像是某種古怪又搞笑的儀式。

    夏曉曉看向墨安的手：“你不要抓我，你就算抓再緊我們?也不能實現(xiàn)記憶共享。盡管我們?都是海里的，可我們?是不同種族。你應(yīng)該慶幸我現(xiàn)在能夠控制毒素了，不然你會很危險。或者我稍稍釋放一點毒素，讓你陷入昏迷？”

    他才不是想記憶共享，他就是單純不想別人抓夏禹的手，哪怕是親妹妹。孟青青深深自責(zé)，作為海妖，她沒有教給墨安正確的戀愛觀和求偶方?式，導(dǎo)致這一條男海妖到處亂來，還?笨手笨腳。

    自己和妹妹可以共享？夏禹仍舊保持懷疑態(tài)度。妹妹的手比他的手小?很多，手指都不能用“纖細修長”來形容了。纖細修長那是褒義詞，是形容手指很好看，然而妹妹的手指只能用“枯槁”來形容吧。

    一層皮貼在骨骼上，指節(jié)的紋路異常明顯。夏禹心疼，一把將?她攥住了，這要扎多少?針高級營養(yǎng)劑才能養(yǎng)胖？還?來得及補回?來嗎？

    緊接著天?旋地轉(zhuǎn)，他的思維被?抽離了身體，便?再也沒有精力去思考什么營養(yǎng)劑。

    又像掉進了海水當(dāng)中，可并沒有出現(xiàn)平日里的上浮，哪怕是懸浮。夏禹一路下墜，海水顏色由淺及深，從一開始的透藍色變成了靛藍色，最后沉淀成為一片漆黑。雙耳外的安靜讓他恐懼，夏禹不斷重?復(fù)地告訴自己，這并不是真正的海洋，而是妹妹的潛意?識。

    當(dāng)這個念頭生成，一個小?小?的藍色水母亮了起來，在他面前漂浮。

    小?藍？是你嗎？

    這一點光亮就是他能追溯到的唯一亮點，夏禹奮力追了上去，小?水母就像和他開著玩笑開始躲避。于是一場不緊不慢的拉鋸戰(zhàn)開始了，夏禹游得越快，小?水母就越快，可是它也沒有讓夏禹掉隊，而是勻速帶領(lǐng)著他在這里遨游，尋找亮光出口。

    追著這一點光，夏禹游到了出口的附近。當(dāng)他一頭扎進亮光的核心區(qū)域，迎接他的反而是千瘡百孔般的刺痛感。他的眼睛仿佛成為了妹妹的眼睛，當(dāng)夏禹不由自主地看向手臂，肘內(nèi)側(cè)已經(jīng)扎上了十幾根電針。

    “準(zhǔn)備進行電流測試，把電流和電壓調(diào)至最大?。”

    有一個男人這樣說。

    什么什么？你們?要對我妹妹干什么？夏禹想掙扎，無濟于事，他只是能親身經(jīng)歷一番卻不能做出任何改變。于是他抓緊時間將?周圍的人都看一遍，在他們?的面孔上、身材上、甚至聲音上找尋自己熟悉的痕跡。只可惜不管他怎么看，打算對他做手術(shù)的這些人都是陌生人，而實驗室的弧形屏幕上正在放映一段錄像，錄像里的人吸引了夏禹的注意?力。

    這是……王琴教授！

    不，不是，只不過很像而已。夏禹眨了眨眼睛，這個人不可能是王琴教授，因為她比王琴教授年齡大?很多，頭發(fā)已經(jīng)全部花白。可她也穿著白色研究員大?褂，一絲不茍地盤著頭發(fā)。她臉上的皺紋很明顯，智慧的雙眼流露出一絲悲傷和焦急，脖子?上的頸紋像一圈項鏈。

    夏禹很想親近她，盡管并不曉得這人的背景。

    “我們?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了，它的速度比我們?想象中要快許多。”

    “在此之前，我與?海思若拉，還?有另外一位偉大?的女性，一起聯(lián)手簽訂了X系列的啟動計劃，那是我們?唯一的求生途徑。一旦這條途徑失敗，不止是人類，人魚也會陷入滅頂之災(zāi)。這是一場全球性的屠殺。”

    “海思若拉的智慧比我們?想象中更為寬闊深遠，它是地球上最為古老的生命之一，它深深熱愛著地球和人類。它見證過許多生命的奇跡，在幾千萬年前它的一些子?民?走上了海岸，離開海洋，它給予了他們?祝福。”

    “我們?都是這些子?民?的后代，我們?都是人魚的后代。所以我們?一起攜手制定了001號計劃，那也是我們?的第一次嘗試。我們?眼前的災(zāi)難正在逼近，這不亞于天?穹被?人類科技撞破，天?上之水朝地上倒灌，于是，我們?三位女性給001號計劃起了個名字。”

    “我們?要治水。”

    “補天?計劃。”

    補天?？什么補天?計劃？夏禹茫然地思索著，他只知道三號發(fā)電廠的大?計劃是002號行動，填海計劃。這說明什么呢？說明她們?的001號行動補天?計劃完全失敗了，所以才有了002，對不對？

    不過她到底是誰？3名女性到底是什么人？

    夏禹還?沒想明白，眼前的景象又換了一面，這一回?他更為熟悉了，這里是三號發(fā)電廠的大?門。

    “手環(huán)不起作用嗎？”

    “報告長官，王玲的手環(huán)起作用，三號發(fā)電廠的大?門可以打開。”

    “那為什么還?不啟動那些儲電塔，你們?還?在等什么？”

    “報告長官，啟動儲電塔不能使用正常電流，那是我們?從未遇到過的困難。而且王玲她本身死于拘捕，在死前她透露過一些信息，她已經(jīng)找石像鬼簽訂了看管協(xié)議，三號發(fā)電廠不會受到人類武器的襲擊。”

    “石像鬼？石像鬼又是什么東西？給我炸了它！”

    “炸不掉，所有的儲電塔都有能量保護層，可以吸收外界熱武器能量。而保護層的結(jié)構(gòu)也是我們?無法探知的存在，應(yīng)該不屬于人類科技，而是……一種未知的生物，是怪種的保護。”

    “好吧，那女人還?透露了什么消息？”

    “她最后一句話是，‘你們?不可能開啟填海計劃，因為填海計劃需要兩只水母’。”

    兩只水母？自己和妹妹？夏禹有些理?不清楚了，王玲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她寧愿死也要保護三號發(fā)電廠？三號發(fā)電廠的名字難道也有什么含義？

    “沒關(guān)系，我們?還?有別的選擇。王玲年輕時候選擇了合適的生殖細胞，她生下過一個女兒，現(xiàn)在展開全球搜索，尋找一個叫做王琴的人，把所有王琴的資料篩選一遍！”

    等等！王玲居然是王琴教授的媽媽？那也就是說……X系列根本不是王琴教授的項目，而是在更早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一個人在研究自己和墨安了？怪不得王玲和王教授那么像，她們?是親生母女！

    夏禹在一陣茫然中醒了過來，他的手還?和妹妹握在一起。

    “你都看到了嗎？”夏曉曉問。

    “看到了……曾經(jīng)有一個叫做王玲的女人，找石像鬼簽訂了三號發(fā)電廠的保護契約。啟動填海計劃需要咱們?兩個，缺一不可。”夏禹還?在整理?思路，“王玲教授還?提到了一個……很特殊的人，一共是三名女性。”

    “慢慢說。”墨安拍著他的后背，幫忙順氣。

    “一個王玲，一個海思若拉，還?有一個人她沒說。墨安，X系列是人類和海思若拉的合作！”夏禹飛速地轉(zhuǎn)了過來，“你可能不是人類捕撈上岸的，你可能是……海思若拉送上岸的。”

    這時候，房門再一次被?人推開了，進來的人是塔洛斯。他只是順路聽了一耳朵，結(jié)果就聽到了關(guān)鍵詞：“什么？誰找石像鬼簽訂了契約？”

    “王琴教授的媽媽，王玲教授。”夏禹氣喘吁吁，越來越多謎團被?解開了。

    “我的天?吶……”塔洛斯大?為震驚，“王琴的媽媽和我媽媽簽訂了契約，是她讓我們?世世代代保護三號發(fā)電廠？三號發(fā)電廠到底有什么秘密？”

    “這個……只有等我們?到了才能解開了。”夏禹思索了片刻，“或許是，充電完畢，電流對沖，能夠?qū)?女媧主機關(guān)閉。”

    第144章 填海計劃（8）

    一石激起千層浪, 墨安都沒料到自己會是海思若拉送上岸的?魚。

    “可是……我去找過海思?若拉，她為什么不告訴我？”墨安回憶起那個聲音，而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海思?若拉長什么樣子, 就如同?他不知道利維坦的真實面貌。他們都活得太久了，是海洋里古神一樣的存在, 不可直視。

    “或許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吧，我相信她，就如同?我相信王玲教授。因為我無條件地相信王琴教授, 她絕對不會害我。”夏禹靠向了枕頭, “如今這?些都是我的?單方面猜測, 一切都要等到三號發(fā)?電廠重啟。咱們也別多想了，再多想只是徒勞, 白費力氣。咱們要積攢體力。”

    他們談?wù)摰?聲音不僅引來了塔洛斯, 還引來了正?在研究耶懷的?米兜。“你們在聊什么？我有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

    “你是不是該休息了？”夏禹注視著米兜那雙通紅的?雙眼，“你別熬夜了。”

    “不，不行，我如果?不研究明白就睡不著覺。”米兜將一個小玻璃片兒拿了過來, “這?是蟲卵的?切片，你看看。”

    “我……可能不太想看。”夏禹一想到蟲卵在自己身體里孵化就一身雞皮疙瘩，從頭到腳發(fā)?麻。但兜兜辛辛苦苦將它解剖了, 夏禹也說不出拒絕的?話?語來。

    “這?是什么意思?？我可能需要你講解一下。”夏禹將玻璃片對光看。

    “耶懷的?細胞, 其實你這?樣看也看不出什么來, 必須有顯微鏡。”米兜琢磨了一下措詞, “耶懷的?細胞有壁。”

    夏禹皺了下眉毛：“可能你需要再進一步解釋，畢竟……我沒有你那么多的?知識。”

    “就是說, 這?個蟲子是一個混合體，也是玉昆市物種?大融合的?源頭。植物細胞壁在動物細胞上出現(xiàn)了, 但還有一種?更?不可思?議的?東西。”米兜還處于?喜歡賣關(guān)子的?年齡，特意頓了一下，“它里面有納米機械。”

    面對著重磅消息，每個人的?表情都愣住了。

    “動物，植物，機械，它應(yīng)該是女媧的?第一個完成品，第一個三合一的?怪種?。這?種?納米機械人相當(dāng)?可怕，就像人眼觀測不到的?八爪魚，我推測它會是女媧的?第一武器。它們就是新時代的?病毒，從根本上‘感?染’，也就是咱們的?DNA鏈上進行攻擊。”米兜不寒而栗。

    “你再說仔細一些，這?東西是干嘛的?？”銀牙打破沙鍋問到底，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還要學(xué)習(xí)人工智能新時代的?“傳染病”知識。

    米兜安靜良久，緩緩開口：“瘟疫騎士，這?才是女媧的?‘瘟疫’。在幾百年幾千年前?，瘟疫是病毒，現(xiàn)在瘟疫是納米機械人。它們不易被察覺，我相信玉昆市發(fā)?生的?災(zāi)難就是由它們引起。只需要一陣風(fēng)，它們就會被吸入人體。”

    “簡單來說，這?種?機械人的?作用?并不是殺死?寄主，而是活拆寄主的?基因鏈。”

    “每一種?生物都有自己的?基因鏈，被拆開之后變成一個一個小小的?片段。然?后，這?些納米機械人會繼續(xù)工作，像粘合劑一樣，把各種?各樣的?基因片段粘合在一起，這?就形成了融合體。因為它是機械人，所以?玉昆市才會形成奇異的?無機物生態(tài)。而有機生物因為本能排斥這?種?融合所以?都活不長。”米兜說完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塔洛斯看向?腳邊的?小白貓。

    “沒錯，它們其實不是生物，而是機械怪種?。”米兜抱起了一只。

    小貓咪伸出爪子碰了碰他的?臉蛋，乖乖團成一個球兒讓人抱著。

    “居然?是這?樣。”末了夏禹搖了搖頭，“兜兜又干成了一件大事，把玉昆市多年的?未解之謎給解開了。”

    這?不只是全船人的?疑惑點，更?是全球的?疑惑點。沒人知道玉昆市是如何感?染，如何滅絕。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玉昆市被人工智能當(dāng)?作了瘟疫大熔爐，只要摸清了它的?感?染方式和真相那么優(yōu)勢就會更?靠近人類一些。

    “怪不得無人機無法進入，一旦進入就會自行墜落。”墨安回憶起當(dāng)?年在管控中心的?任務(wù)現(xiàn)場，“因為無人機會被納米機械人攻擊。”

    “那為什么咱們進去沒有被攻擊？”銀牙問。

    一個問題解決了，另外一個問題又產(chǎn)生了。這?回夏禹不假思?索：“因為塔洛斯？”

    除了米兜懷里的?那一只小貓，其余的?小白貓都圍繞在塔洛斯的?腿邊。

    “我？”塔洛斯指指自己。

    “老實說吧，你這?艘船是不是怪種?？”夏禹早就懷疑了，因為塔洛斯不用?船的?時候這?艘船就自己在海上航行。盡管塔洛斯說那是因為船上擁有最高科技的?巡航系統(tǒng)，然?而每一次上船夏禹都不覺得這?艘船有那么高級。在黑海的?時候更?是如此，這?艘船明明只是一艘看上去格外普通的?中世紀木船。

    大家紛紛看向?了這?位船長，原來他還藏著這?些秘密呢。

    “啊……被發(fā)?現(xiàn)了啊。”塔洛斯聳了聳肩膀，“它……好吧，確實是。它根本沒有什么自動巡航系統(tǒng)，它只不過是聽我的?話?。”

    “所以?你很早就開始和無機物怪種?接觸了，你進入玉昆市之后，納米機械人將你識別成為了自己人，周圍這?些人都是你的?感?染對象？也有可能是這?些納米機械人已經(jīng)沒電了，一旦充電完畢它們就會變成遮天?蔽日的?瘟疫‘蟲子’。”米兜也說不準(zhǔn)，“可是這?艘船是怎么來的?呢？”

    “我母親給我的?，但我母親也沒告訴我它怎么來的?。她只是說，身為石像鬼我們要堅守約定，要守護三號發(fā)?電廠和燈塔，不能離開青耀市太久。”塔洛斯掏了下耳朵，這?事情怎么又牽扯到自己了？

    聽起來越來越復(fù)雜了，夏禹雖然?很想理清一切，然?而頭暈?zāi)垦２�沒有放過他。他很疲憊地揉揉眼睛：“大家別著急，我相信等到三號發(fā)?電廠重啟就會有答案。精衛(wèi)，我們還要多久到青耀市A港？”

    精衛(wèi)：[如果?一切順利，20個小時。]

    靈石：[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夏禹，你還是習(xí)慣先聽好消息，對吧？]

    “對。”夏禹反問，“女媧是不是開始行動了？”

    靈石：[790個武裝機械人正?在前?往A港的?途中，1200架無人機正?在靠近。如果?不另辟蹊徑，你們不可能成功靠岸。但好消息是，大家肯定是猜對了，女媧開始封鎖通往三號發(fā)?電廠的?所有路段。]

    “它居然?害怕了？”銀牙忍不住問，“它還能有害怕的?時候？越是害怕就越是虛張聲勢，煙夏，你那邊能幫我們嗎？”

    煙夏等了一會兒才說：“現(xiàn)在咱們這?些人里面，擁有最高權(quán)限的?人就是我了。不過一旦我們正?式開戰(zhàn)，必須在3個小時之內(nèi)結(jié)束一切戰(zhàn)斗，我這?邊只能頂3個小時。”

    “你什么意思?？你不出來和我們匯合？”銀牙問。

    “你別開玩笑了，如果?我離開這?棟大樓，誰能幫你們登陸？”煙夏叼著電子眼和他說話?，臉色在屏幕光影下變幻莫測。她匆匆掃了一眼身后的?攝像頭，隨后又像是閉著眼睛沉思?，緩慢而堅定地說：“我會守在這?里，直到你們進入發(fā)?電廠為止。只要你們進去了，外面的?火力就不足為懼。”

    “那你怎么辦？”銀牙不自禁地提高了聲量。

    “從我下定了決心的?那一刻起，我這?條命就已經(jīng)不在自己手上了，但是，這?世界上總要有人去完成一些事情，我并非高尚，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而這?世界不該這?樣，我希望我能有機會看到它的?重生。”煙夏敲了敲電子煙，“如果?我們足夠幸運，那就還會再見。”

    “喂！你在說什么……”銀牙抓著通訊器。

    “你們好好休息，20個小時之后準(zhǔn)備入港。夏禹。”煙夏這?時候叫了夏禹一下。

    “我在。”夏禹回應(yīng)。

    煙夏閉上眼睛之前?手指尖有點顫抖：“一定要盡快抵達發(fā)?電廠，如果?你們能切斷主機，我就能活下去。”

    “我會盡快，你照顧好自己，我向?你保證。我相信這?片大地會有重返溫暖的?那一日，到了那天?，我們會再次重逢。”夏禹說。

    通訊到這?里就斷了，也不知道是被女媧切斷還是煙夏主動斷聯(lián)。現(xiàn)在擺在所有人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永遠不上岸，就在塔洛斯的?船上永久生活下去，要么直擊發(fā)?電廠內(nèi)部，去干一票大的?！

    不用?問，大家都選擇了后者。因為他們也沒有其余的?選擇，與其在人工智能的?高壓統(tǒng)治下茍延殘喘，不如拼一把。

    還有20個小時的?時間準(zhǔn)備，銀牙和老鬼負責(zé)彈藥補充，塔洛斯負責(zé)船體維護，靠岸登陸絕對是一場硬仗。剩下的?人能做的?也就是休息，在不給別人添亂的?情況下默默調(diào)整好自己的?最佳狀態(tài)，當(dāng)?然?，這?個狀態(tài)里也包括了“犧牲”。

    還剩下15個小時，夏禹躺在床上，沉沉地吸了一口氣：“墨安，你要不要上床休息一下？”

    “我坐在旁邊就好。”墨安正?在給槍上彈。這?些子彈都是威力極大的?信號干擾彈，能夠打亂無人機的?信號反饋，無人機是女媧的?眼睛，他們需要把這?些“眼睛”搞瞎。

    “躺一會兒吧，來。”夏禹給他騰了騰地方。

    墨安放下槍，一瞬間弄懂了夏禹的?意思?。他們剛剛重逢不久就面臨如此堅決的?任務(wù)，兩個人的?心里都上躥下跳又不敢暴露。他們是整個計劃的?核心，是X系列的?研究品，就算別人打算撤出行動他們也得堅持下去。

    他們不怕苦難，不怕疼痛，但是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情，兩個人都懼怕分離。

    墨安躺在了夏禹的?旁邊，輕輕地攬人入懷：“我好像……沒陪你多長時間。我怎么一轉(zhuǎn)眼就長大了？我長得太快了。”

    “時間過得太快了，對吧？”夏禹特別后悔，后悔小時候?qū)δ�安太過嚴格，后悔有時候?qū)λ�發(fā)?脾氣，“如果?再回到從前?，我一定不會對你說那些傷人的?話?。”

    “算了吧，你還是說吧，不然?我會被你慣得無法無天?。”墨安將臉埋在夏禹的?頸窩里，用?一個繾綣至極的?姿勢表示著不滿，“我真不喜歡打打殺殺。”

    夏禹用?手拍了拍他的?腦袋：“我也不喜歡，你瞧，我現(xiàn)在都可以?控制毒素了。等到事情完成我們就找個海灣住下吧，帶著曉曉還有朋友們。然?后……”

    “然?后我們可以?過平平淡淡的?一生。”墨安笑了。

    “你好像成熟了不少呢。”夏禹轉(zhuǎn)過去對他笑，“你小時候總是喜歡干驚天?壯舉。”

    “不，我現(xiàn)在不喜歡了。”墨安將手臂收回來，但另外一只手摸著夏禹的?后背，“我已經(jīng)過了那個階段，我不喜歡武器也不喜歡當(dāng)?英雄，更?不喜歡出生入死?。我只是一條人魚，人魚就應(yīng)該有人魚的?活法。”

    夏禹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什么活法？”

    “帶著自己喜歡的?人，當(dāng)?一條快樂的?魚。”墨安輕輕地回應(yīng)他，“答應(yīng)我，不管發(fā)?生什么狀況都第一時間保護好自己，別讓我無家可歸。”

    第145章 填海計劃（9）

    夏禹的手則停在墨安的耳朵上。

    這是一雙像人類的耳朵, 但是又不是。夏禹小心翼翼又將它翻來覆去地摸了摸，把兇猛人魚的耳垂當(dāng)作了玩具。“這些話，其實也是我想對你說的。”

    “我會保護自己。”墨安偏著頭任由他撫摸, 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唉，真是一條小傻魚啊, 你總是這么?傻，讓我怎么能放心？”夏禹卻笑，“傻。”

    墨安不解地睜開眼?睛：“我？”

    “說的就是你。”夏禹仍舊不能?放心, 他見過了冰凍島的大雪也見過了蓬壺市的春花, 然而?仍舊向往墨安眼?里的那一片汪洋, “你難道忘記我可?以無限自愈了嗎？我就算被機械人打成篩子也不會怎么?樣?，只需要時間就能?變成現(xiàn)在的模樣?。可?是大家……”

    “你別說了, 我受不了。”墨安只是想象了一下就要瘋了。

    “我只是打個比方, 你放心。”夏禹刮了下可?愛小人魚的鼻梁骨，“你只需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墨安不高興地捏過臉去：“我要保護你。”

    “你……”夏禹無奈了，整個世界危在旦夕, 他卻愿意抽出時間來哄喜歡的弟弟，“你鬧脾氣。”

    “鬧脾氣很正?常，每一條魚都有自己的脾氣, 哼, 我還算好的呢。”墨安都來不及和他講自己遇到?了什么?, 那些神奇的分支他都想讓夏禹了解, “等一切都解決了，我?guī)�你去海里見見我的新朋友。海思若拉你�?能?見不到?了, 因為那在全球離岸最?遠的地方。或者……我可?以給你弄個高級的潛水服？”

    “潛水服就算了吧，我不喜歡。”夏禹想笑, “我可?以派一只水母下去看。”

    “小藍么?？”墨安看向桌面上的水族箱。

    漂亮的水母好像睡著了，夏禹看著它就仿佛看著自己。聽米兜說，藍冥水母只要給足了營養(yǎng)就能?長到?無限大，夏禹震驚于?同類的體?型和能?力，在那還未被探知的深海里說不定真有幾百米的水母在等著他。

    “好，就讓小藍代替我，陪你去看看海思若拉。你們?nèi)唆~的神，偉大的女性，和王玲教授一起制定了‘補天計劃’的傳奇，她一定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和咱們說。只不過王玲提到?了三位女性，除了她本人和海思若拉，還能?有誰呢？”夏禹輕輕地點了下墨安的眉心，“再答應(yīng)我一件事。”

    “我不。”墨安總覺得?他在給自己埋陷阱。

    “以后不要再流粉色的眼?淚了，我知道你愛哭，也容易哭，人魚天性多愁善感，其實這樣?也很好，你們不像人類那么?冷酷無情。粉色的鉆石雖然好看可?是……”夏禹看向桌上那一整瓶。

    墨安揉了揉自己的銀頭發(fā)：“你只要好好的，我就不會再流粉色眼?淚了。你知道我現(xiàn)在還想干什么?么?？”

    夏禹的臉紅了一瞬：“想親我？”

    “也想，但我最?想這樣?抱著你。”墨安非常用力地收緊了手臂，簡單的擁抱比任何良藥都有效。自從夏禹爆發(fā)出毒性，墨安幾乎忘記了擁抱的滋味，他有時候會發(fā)瘋地羨慕嫉妒周圍每一個能?和夏禹接觸的人，包括米兜。

    擁抱是什么?感覺？

    大概就是……普通平凡卻又不能?缺少的感覺，能?夠安撫一切。墨安沉迷在擁抱里，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想要的還是夏禹能?抱抱他，像當(dāng)初他抱住了魚卵取暖那樣?。

    而?此時此刻，海面已?經(jīng)起了不正?常的風(fēng)浪。

    “煙夏，匯報一下你那邊的狀況。”銀牙和她通話。

    時間剛好是正?午，煙夏沒有乘坐電梯，而?是一個人從樓梯安全入口往上走?，一步一步踩在金屬臺階上：“正?在前往中間層的最?高層控制室。”

    “女媧沒有控制你？”銀牙聽得?見她上臺階的聲音，靴子的底部發(fā)出咯噔咯噔的響動，猶如倒計時，敲擊著每個人的心。

    “女媧現(xiàn)在可?沒工夫控制我，它在想盡一切辦法不讓你們登陸。剛才?我收到?了海面災(zāi)害預(yù)警，女媧又調(diào)節(jié)了天氣控制系統(tǒng)，你們的船可?能?不好開了。”煙夏說。

    銀牙看著遠方正?在成型的墻型海浪，深深陷入了沉思。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距離靠岸還剩下5個小時。

    經(jīng)歷了長途跋涉，煙夏已?經(jīng)抵達了最?高層控制室，她脫掉了外套，將胸口的管理人胸章戴正?：“你們那邊怎么?樣?了？老鬼？銀牙？塔洛斯？有誰能?聽得?見嗎？”

    船離青耀市已?經(jīng)越來越近，可?是卻越來越不好走?。海浪最?高可?達20米，直接將這艘船送入云端又重重拋下，要不是這艘船本身就是會自我調(diào)節(jié)平衡的怪種，這會兒海面上連殘肢斷臂都看不到?，所?有痕跡都會被拍入大海。

    “已?經(jīng)快要散架了。”塔洛斯還笑了一下。

    “你還笑？預(yù)計風(fēng)速會抵達25級，推演模型預(yù)測海浪最?高會超過35米。你的船能?撐住，你周圍的人也撐不住了。必須想想辦法。”煙夏打開了全景攝像頭，A港居民已?經(jīng)被緊急撤離，只剩下成排成排的機械人。而?天空中的無人機更是緊羅密網(wǎng)，一眼?看去像是一整面熒光的屏幕。

    “女媧不會破壞協(xié)議而?殺掉你們，它會用別的理由進行攻擊，會是什么?呢？”煙夏喃喃自語。

    塔洛斯是習(xí)慣了大風(fēng)大浪的人，人魚和水母族也不會因為風(fēng)浪而?恐懼眩暈。向星是蘑菇，他再次展開菌絲將每個人牢牢固定住，這樣?就不會被癲得?東倒西歪。可?米兜和老鬼已?經(jīng)吐了好多次了，兩個人都在承受著失重的痛苦。

    “這樣?下去可?不行。”夏禹和妹妹站在主?控室里。

    “大家會承受不住。”夏曉曉伸手觸摸著眼?前的玻璃。

    玻璃的外側(cè)上一秒還是空氣，下一秒隨著墜入浪底而?沉入海中，這艘船從航行狀態(tài)變成了潛水狀態(tài)，而?那些海水拍擊在玻璃上形成白色泡沫，一時間什么?都看不到?。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船已?入水。

    而?后在巨大的浮力作用下，整艘船又活靈活現(xiàn)地鉆出水面。玻璃外面再次出現(xiàn)了能?見度不足半米的燈光以及整面黑色的海洋。

    忽然之間，藍色的光芒照亮了黑夜，海浪破碎之間，這一片海都為他們亮了起來。

    大量藍冥水母不知何時抵達了這片海域，用自身的微光為他們開出了一條海路。巨浪在船體?的前頭坍塌，整艘船又要被巨浪砸向水下，而?這一次夏曉曉面前的玻璃沒有被海浪拍打。

    他們浮在了海面上。

    數(shù)以億計的水母穩(wěn)穩(wěn)托住了他們的船。

    “咦，好像沒那么?顛簸了！”向星用菌絲保護著大家，“兜兜，老鬼，你們怎么?樣?了！”

    菌絲就是向星的意識，說話間纖細的菌絲又一次變得?粗壯，將兩個人牢牢地捆了起來。他們眼?前已?經(jīng)和廢墟沒什么?差別了，船體?顛簸導(dǎo)致大量物品摔落粉碎，只有人是安全的。

    “我……還好，撐得?住。”米兜說。

    “我沒事！”老鬼揉著胃部。

    塔洛斯和墨安同時察覺到?了異樣?的平穩(wěn)，兩人連忙抬頭看向主?控室。主?控室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光球，夏禹和夏曉曉籠在一團藍光之內(nèi)，呼應(yīng)著船下那些勇敢而?脆弱的水母。

    距離靠岸還剩下半小時。

    這時候，塔洛斯已?經(jīng)看到?了他的燈塔。

    天已?經(jīng)快要亮了，黑夜里的巨浪沒有把他們撕碎，卻撕碎了不知多少水母的身體?。而?燈塔的光芒給了他們最?后的指引，他們從A港離開，最?后也要回到?這里。

    “所?有人進入二層！夏禹！帶著曉曉離開主?控室！”塔洛斯的吼聲震徹甲板。

    電光火石間，甲板上警鈴大作，那是防空預(yù)警的咆哮。伴隨著刺耳的狂叫，一整排帶著白煙的炮彈朝他們的船筆直逼近，塔洛斯反應(yīng)迅速地按下保護模式按鈕，居然將船帆緩緩拉開了。

    對稱的白色船帆，黑色的木頭船甲，浪花撲打在船體?四?周，浪花宛如雨下。

    “扶穩(wěn)咯！”塔洛斯高吼一聲。

    轟——轟——轟——

    火焰和海浪完成了暴力交接，炸起了十幾米的海墻。成排的火力像是要在海面劃出一道界線，將藍色的海洋燃得?發(fā)紅。夏禹在船甲內(nèi)部，一個踉蹌被墨安壓在了身下：“你沒事吧！”

    “沒事。”夏禹看向墨安猩紅色的眼?睛，“你怎么?樣?？”

    “我還能?撐！”墨安俯下身，將夏禹牢牢地壓在自己的身體?下面。船體?猛烈搖晃著，除了海浪的夾擊還有炸船的洗禮。前后左右的海水被一剎那燒到?了沸點，圍著這艘船“嘶嘶嘶”的蒸發(fā)了，船尾已?經(jīng)燒起了火苗，但火苗又很快壓制下去。

    “哈哈……”塔洛斯裂開嘴角大笑，“就這點本事嗎？”

    他的笑聲跟隨船帆的抖動而?飄揚起來，船體?表面在他的保護下結(jié)出了一層看不見的網(wǎng)。緊接著天空從亮轉(zhuǎn)黑，無數(shù)子彈落在船身上，將船甲崩得?四?散飛濺，木頭渣子紛紛落入水中。

    木頭的尖刺將塔洛斯的臉部劃傷，在這驟雨一般的無人機面前他高高舉起了通訊器：“煙夏！我要開槍了！”

    “開吧。”煙夏正?在輸入最?后的命令，她面前仍舊放著一面鏡子，時時刻刻照向身后無處不在的監(jiān)控器。

    “來咯！”塔洛斯忘情地高喊了一句，船上的傳統(tǒng)大炮砰一聲炸向正?上方，發(fā)出了一枚超級巨大的信號干擾彈。干擾彈以迅猛的勢頭沖到?了無人機的最?高層，勢如破竹，夾帶的白色煙霧猶如熊熊烈火，同時發(fā)出了“嗶嗶嗶”的聲響。

    一臺無人機掉了個頭，朝著海面墜落。又一臺掉了下來，它的尾部已?經(jīng)燒著。

    一整排燃著火苗的無人機變成了帶有尾巴的流星，在木屑飛濺中拖著它們最?后的尾巴。

    “煙夏你最?好要快一點。”塔洛斯再次舉起了通訊器，“你知道的，我是石像鬼，我現(xiàn)在可?是在海上！”

    “海上怎么?了？”煙夏手下不停，“銀牙呢？”

    “我在船艙里。”銀牙捏著另外一部通訊器。

    塔洛斯又說：“在海上我的能?力發(fā)揮不出來，我只能?保證船體?不沉。可?是一旦這艘船沾上陸地，哪怕沾上一點點，這艘船都會成為石像鬼的庇護場所?，別說是炮彈了，就算女媧親自來都不一定能?毀得?掉。現(xiàn)在岸上的機械人太多，我們沒有辦法開太近。”

    銀牙只能?聽到?煙夏那邊在敲擊鍵盤：“煙夏，你要注意安全。”

    “我當(dāng)然知道，下面試試這個。”煙夏按下了最?后一個按鍵，“我給你們爭取了10分鐘，所?有的機械人會暫時陷入混亂。女媧的設(shè)定程序是機械人和無人機自動攻擊怪種，也就是塔洛斯你的船，你好好想想，除了你自己之外，還有誰知道你的船也是怪種！”

    “什么?？”塔洛斯一驚。

    “有人和女媧告密！”煙夏剛剛說完，鏡子里閃過一道紅光，她想要躲開，可?是她并未進行全身機械化改造，無法躲開直切而?入的激光。紅色的光瞬間穿透了她的左肩膀。

    “啊！”煙夏倒在了地上。

    “煙夏！煙夏！”銀牙快要把通訊器捏碎。

    煙夏卻來不及回應(yīng)他，從地上爬起來，踩著自己的鮮血沖進了最?后的安全屋。“銀牙，上岸之后你們要快一些，我已?經(jīng)暴露了。最?高層的安全屋有一道死鎖，我會連續(xù)輸入錯誤密碼10次，關(guān)閉屋門，屋門在3小時之后自動開啟。但也有可?能?……3小時之后我的氧氣就用光了，所?以……”

    “所?以你們要快一些，幫助夏禹。”

    “把這個人工智能?干掉！”

    隨著煙夏最?后一個字說完，岸邊所?有冒著紅光的機械人陷入了短時間的混亂。而?這艘船就像是心有靈犀，開大了最?強馬力，在一片驚濤駭浪之下沖上了A港的貨岸。而?煙夏也在顫抖之下按完了錯誤密碼的次數(shù)，她把自己關(guān)在了密封的保險屋里，等待著這一場決斗的大結(jié)局。

    鮮血順著她的手臂不停流淌，她的生命已?經(jīng)進入了倒計時。

    在同一時間里，已?經(jīng)廢棄的地下研究所?再次亮起了一臺監(jiān)控器，藍色的光芒閃閃爍爍。

    第146章 填海計劃（10）

    “把這個人工智能干掉！”

    “把這個人工智能干掉！”

    “把這個人工智能干掉！”

    煙夏的聲音沖出對講機, 不僅落在夏禹的耳朵里?，也?變成了真刀真□□進了夏禹的眼睛里?。他一動不動地瞪著通訊器，能聽到的不多, 煙夏那邊好像已經(jīng)提前開戰(zhàn)了，信號不斷被干擾著, 滋滋啦啦像是?漏電，含混不清。

    但是?煙夏已經(jīng)給他?們發(fā)出了加密的信號！

    整艘船沖上了貨岸，沙土和?金屬板在船體面前毫無阻擋的能力?, 只能往兩側(cè)擠壓。塔洛斯的船正式宣告上岸, 懸在船體上方的新一批無人機開始布陣, 形成了數(shù)量懸殊的火力?網(wǎng)。

    塔洛斯這一回再不開槍，但勝券在握。

    劍拔弩張槍聲四起, 機械小白貓們在甲板上快速奔跑, 宛如?出來橫掃戰(zhàn)場的小機器人。可燃彈落在船體上空就自動滅掉了，所有?的火光都無法?灼傷這艘船。子彈和?炮彈落在了海面當(dāng)中?，塔洛斯的一只手變成了石頭，緊緊地握住了船舵, 祈禱著提前下船的孟青青和?希頒平安無事。

    “夏禹！你們快上岸！我的車會來接你們！”

    只要接觸了陸地，那么塔洛斯有?把握抵御人間的火力?。只不過真正的危險來自于?他?們內(nèi)部，煙夏的話已經(jīng)直指問題所在, 他?們的信息已經(jīng)暴露了！孟青青和?希頒已經(jīng)提前回到海里?, 還有?誰？

    女媧知道?這艘船是?無機物怪種, 所以才抓住了漏洞。它不能攻擊這艘船上的有?機生命, 那么就攻擊這艘船就好?了。

    還好?煙夏爭取了一點點的時間！只是?她也?堅持不了太久……

    A港亂作一團，機械人正在互相攻擊。烈火像從地下迸起, 只剩下一片火紅。夏禹帶著伙伴們離開了船艙，落在他?臉上的不知是?灰塵還是?海水。船甲的外沿長出了類似腿的東西, 深深扎在沙土之內(nèi)。

    “快走！”塔洛斯催促。

    “那你怎么辦！”夏禹朝他?大喊。

    “我要去守護燈塔！燈塔！”塔洛斯指了下東南方。燈塔頂端的藍色燈光猶如?藍色的焰火，像藍色的太陽。

    天已經(jīng)亮了，而真正的太陽還未升起。

    海面起了一層厚重的濃霧，夏禹必須要盡快行動了，他?再次朝著塔洛斯大喊：“注意安全！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要小心?！”塔洛斯仰著頭，看向了船帆的頂端。

    A港從未有?過這樣混亂的一日，可奇怪的是?，一旦夏禹他?們離開船體，無人機的攻擊范圍就徹底繞過了他?們，始終固定在塔洛斯的船上。整個青耀市都在女媧的控制下，沒有?飛行器來接他?們，只有?塔洛斯的無人駕駛汽車來了！

    它就和?夏禹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一模一樣。

    “快上車！”夏禹指著那邊。

    墨安拉著米兜和?向星，一行人繞開機械人的攻擊范圍沖進了塔洛斯的車后廂。就在他?們關(guān)上車門的剎那機械人已經(jīng)沖破了煙夏的命令，剛有?一些?戰(zhàn)事熄滅的跡象，戰(zhàn)火又一次重新燃起。

    所有?的火光再次落在了塔洛斯的船上。

    夏禹的心?跟著炮火轟炸而震動，塔洛斯能撐得住嗎？船和?燈塔能撐住嗎？就因為當(dāng)年的一個契約，石像鬼就會死守這里?，那么三號發(fā)電廠里?到底有?什么大秘密？

    沖天的火光逼著他?們趕緊離開，夏禹的臉上可能滿是?淚水，水色的眼睛異常發(fā)亮。他?不顧一切地關(guān)上了車門，到了這一步每個人都已經(jīng)孤注一擲，不單單是?他?，而是?每一個，每一個。

    車開始升空，按照既定路線飛向他?們熟悉又陌生的發(fā)電廠。

    然而身后的無人機也?追上了他?們。

    “這輛車應(yīng)該也?是?怪種。”夏禹已經(jīng)猜到了。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墨安話音剛落，一株株植物沖天而起，拔地而生，像是?女媧養(yǎng)育的藤蔓對他?們進行大追殺，要趕盡殺絕。塔洛斯的車靈巧地繞開深綠色的枝丫，橫移豎切地飛向?qū)掗煹貛В�然而除了植物怪種的追殺還有?飛行器沒有?繞開。

    “大家扶穩(wěn)！”夏禹厲聲喊，“準(zhǔn)備迎接撞擊！”

    一顆炮彈拐著彎兒地追上了他?們，引起了破空的巨大轟鳴，夏禹甚至能聽到它越來越近的震動，然而下一刻“轟嗡嗡”的聲音化作音浪將車體震晃，橘色的火光在疾馳的視角下化作了一抹流星。

    “誰！”墨安看向車后。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一架戰(zhàn)斗型號的飛行器已經(jīng)追上了他?們。它不僅有?著超高的速度還有?最為先進的追蹤炮，轉(zhuǎn)瞬間就擊落了五六架無人機。

    “媽媽！”米兜立刻尖叫起來，他?認出了媽媽的飛行器。

    米蓮按下了自動跟蹤按鈕，眼前只剩下駕駛室的全息數(shù)據(jù)。她一個人坐在主控臺的前方，顛簸中?速度不減，反而更快。

    煙夏提前告訴了她一些?事情，其實哪怕煙夏不說，米蓮也?有?預(yù)感?，是?自己的兒子要出事了。

    青耀市的上空已經(jīng)被下了禁飛令，但母愛會讓飛行器升起。

    在天氣系統(tǒng)的操作下，全市黯淡，無人機像癲狂的昆蟲對塔洛斯的飛車進行追逐，植物藤蔓將泊油路面頂成了波浪線，米蓮靈巧地操作著她的飛行器，像一位卓越的捕蟲能手和?植物殺手。疾風(fēng)貼著飛行器流線型的玻璃，風(fēng)好?似能掀動她的鬢角，米蓮的目光在大屏幕中?快速游移。

    砰！

    她的飛行器也?成為了無人機的攻擊對象，玻璃被炸出了一道?裂痕。

    [墜落警告！墜落警告！]

    飛行器內(nèi)的警報聲響個不停，米蓮牢牢地控制著控制臺，在不多的時間里?繼續(xù)擊落無人機。

    “媽媽……”米兜看到車后的飛行器已經(jīng)起火，“咱們還有?多久才能到！”

    靈石：[還有?13分鐘，目前共有?549架無人機在你們周圍。]

    精衛(wèi)：[夏禹，我感?覺到女媧又進入我的虛擬空間了。]

    “可惡。”夏禹一只手按住米兜的手腕，雖然知道?現(xiàn)在自己做什么都是?徒勞可仍舊想要安慰兜兜，“精衛(wèi)，你能抵御多久？”

    精衛(wèi)：[我會繼續(xù)躲在安全室內(nèi)，它不會殺我，因為有?你的條約保護。但是?它來勢洶洶，極有?可能正在吞噬我的數(shù)據(jù)空間。]

    “堅持住，精衛(wèi)，你一定要堅持住！”夏禹保持著呼吸的穩(wěn)定，“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幫你飛起來。”

    精衛(wèi)：[很好?的預(yù)想。但是?，在我的計算當(dāng)中?，如?果你們不能成功找到讓我升級的緣由，這一場戰(zhàn)役我毫無勝算。我計算出320種結(jié)局，其中?319種都是?妥協(xié)，夏禹，如?果真的退無可退，請你把我交給女媧。]

    “我們拒絕。”墨安替夏禹回答。

    精衛(wèi)：[它不會殺死我。]

    “先別討論這個，我們會全力?以赴。”夏禹明□□衛(wèi)的擔(dān)心?，“堅持下去，精衛(wèi)，就當(dāng)是?為了你不曾見過的王玲和?王琴教授，你不曾見過的海思若拉，還有?那一位……至今我們都不知道?姓名的偉大女性。她們殫精竭慮設(shè)計好?了這一切，我相信我們所走的每一步也?在她們的計劃之內(nèi)。”

    精衛(wèi)：[我會盡力?。]

    窗外又起了火光，不知道?是?飛行器被擊落，還是?無人機被擊落。

    這13分鐘在米兜的世界里?無異于?13個世紀，媽媽的飛行器最后變成了火球可仍舊沒有?棄機逃離。銀牙一直在和?煙夏聯(lián)系，煙夏那邊不止是?流血，還能聽到機械人在破門的動靜。

    “我說，你們是?不是?快要到了？”煙夏捂著傷口。

    她手邊還剩下最后一把槍，上彈完畢，彈匣充滿。白襯衫的左半邊全面紅透，左手臂失去機能，她只能將通訊器放在胸口的位置上，右手握著槍，靠墻而坐。

    “還剩下1分鐘。”銀牙已經(jīng)看到了一棟大樓，是?日漸美整形醫(yī)院的總部。

    “很好?，太好?了。”煙夏明顯虛弱，“狗東西，哈哈哈，你現(xiàn)在還覺得我們女人需要保護嗎？傻眼了吧，你看看，現(xiàn)在是?誰在保護誰。”

    “你不要說話，保持體力?。”銀牙目光中?的大樓越來越近，飛車繞著大樓上升下降得迂回閃躲，最后一猛子扎進了大廈的3層樓體。玻璃碎片如?同?瀑布，耳邊叮叮當(dāng)當(dāng)無法?停下，向星再一次用菌絲扶穩(wěn)了每一個人，只聽銀牙說：“就現(xiàn)在！跳車！”

    飛車的四扇門同?時啟動，在大樓內(nèi)部，夏禹帶著大家跳下了車。

    只要他?們下了車就不再是?飛行器的攻擊對象，但這不等于?他?們會“零受傷”。震顫和?余波仍舊有?可能擊傷每一個人，這也?是?他?第一次來到了日漸美的內(nèi)部。公司里?空無一人，像是?已經(jīng)為今天的大決戰(zhàn)清理?了戰(zhàn)場，夏禹順著二層的窗口率先跳了下去，看到了那個至關(guān)重要的井蓋。

    “大家快下去！”

    話音剛落，一艘飛行器沖到路面左側(cè)，鏟起了灰塵。剛準(zhǔn)備行動的米兜頓時調(diào)轉(zhuǎn)方向：“媽媽！”

    飛行器看上去已經(jīng)快要不行了，玻璃全部碎裂，追蹤炮的炮口燒得通紅，顯然打空了炮彈。一只手從擋風(fēng)玻璃的破口探出來，米兜和?向星一起跑了過去，兩人齊力?將嚴重受傷的米蓮從廢墟一樣的機械里?拽了出來。他?們來不及說話，一路往前跑。

    飛行器在他?們身后不遠處徹底炸上了天！

    “小心?！”向星只來得及說這兩個字，壓著他?們的肩膀撲向路面。滾燙濃煙層層疊疊撲過來，向星施展菌絲抵抗噴涌而出的熱量，剎那間他?感?受到了疼痛。

    對疼痛不太敏感?的他?知道?自己有?地方被燒傷了。

    等到濃霧散去，他?的手被牢牢抓住，夏禹跑過來帶著他?們繼續(xù)狂奔，都沒有?時間檢查向星的傷勢。封死的井蓋已經(jīng)銀牙強行打開，他?第一時間將老鬼和?夏曉曉送了下去，等到再上來接人，看到向星的臉時動作有?了明顯的停頓。

    那么愛漂亮的向星，半張臉已經(jīng)燒毀了，右臉只剩下焦黑。

    “快走！快下去！”沒時間多問，銀牙拎著向星的手就將他?丟了下去，老鬼在下面一接，動作也?是?停頓了一下。緊接著下去的人是?米兜和?米蓮，米蓮不知道?哪里?受傷了，嘴角一直在冒血。

    夏禹和?墨安也?順著梯子滑了下來，最后才是?銀牙。他?將井蓋蓋上，暫時將外面的炸耳高音關(guān)在了馬路上，雙腳落地之后立即蹲下，對身后的夏曉曉說：“快！我背著你走！”

    夏曉曉也?沒有?猶豫，麻利地爬到銀牙的金屬后背上。自己走得慢，絕對不能拖后腿。

    再一次回到發(fā)電廠內(nèi)部，幼年時的經(jīng)歷歷歷在目。夏禹剛剛站穩(wěn)，身邊的墨安倒是?一個沒站穩(wěn)，要不是?他?扶了一把差點摔個跟頭。

    “你怎么樣？咱們已經(jīng)到了，你再堅持一下！”夏禹緊緊地握住他?。

    “我沒事，我還能……堅持！”然而墨安的狀況也?不是?很好?，超過身體負荷的電量已經(jīng)逼得他?雙眼流出了血淚。淚水順著眼尾滑落，掉在地上，變成了血紅色的鉆石。

    第147章 填海計劃（11）

    疼痛和恨意像決堤的湖水, 沖刷著墨安的皮膚和心靈。

    “不用管我，大家繼續(xù)！”墨安將勃然大怒的情緒壓下去，這時候可不能停在這里。他們所用的時間?越久, 塔洛斯和煙夏就越危險，到了關(guān)鍵時刻所有人化作了一個整體, 他們各自代表了自己不同的陣營。

    有人類，有怪種，有基因合成人, 也有改造機械人, 但?目標(biāo)一致。

    這條路留給夏禹的印象很深刻, 他曾經(jīng)跌跌撞撞，差點死在地下水道的角落里。而現(xiàn)在這里就仿佛知道他們要來了, 張開了血盆大口。

    空氣不知不覺熱了起來, 仿佛這下頭有加溫器。

    “大家小心一些，這里面說不定有寄生主或者?寄生物。”老鬼嗅了嗅空氣，寄生主和寄生生物的出現(xiàn)?最容易引起溫度上升，“米蓮！你怎么來了！”

    米蓮被米兜和向星兩個人攙扶著, 雖然?從外表來瞧她?沒有遭受多少外傷，可從口?鼻的出血量來判斷，內(nèi)臟肯定已經(jīng)被爆.炸震出了問題。

    “我沒事。”可她?只是擦了擦鼻血, “煙夏她?說……你們會偷偷登陸。”

    “媽媽你先不要說話, 保持體力！”米兜既不敢?guī)退?擦血也不敢猜測她?傷在哪里, 更要命的是, 他作為熊科基因合成人實在太過迷你，一個人根本撐不住母親的身體。要不是向星擁有非人的力量, 剛才真的不堪設(shè)想。

    “你們先走吧。”米蓮捂住胸口?，“媽媽是熊科人, 不會那么容易倒下。”

    “一起走！”米兜和向星異口?同聲。

    “噓……大家別出聲。”老鬼往前跑了兩步，敏銳地停下腳步。大家伙也跟著他一起停下，前方的熱浪夾雜著酸臭氣息，逼得每個人差點吐出來。

    隱隱約約之間?，一些殘缺的人影從墻壁上涌動起來。銀牙的槍口?也捕捉到了生物活動信號：“是活物，大家退后！”

    退后，他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退后了。墨安很想沖在最前面保護所有人，然?而生態(tài)電流沖得他眼球劇痛，僅僅站立就耗盡了所有的力量。他將一只手按在墻面上，顫抖的手腕還支撐著，用最后的理?智分辨前方到底是什么東西。

    “寄生主和寄生人。”銀牙在熱成像里看到了他們的輪廓，“蝙蝠！”

    天花板和墻壁上倒掛的蝙蝠寄生人如期而至地掉了下來，毛茸茸的翅膀以?繭的形式將他們的身軀包裹起來，張開?翅膀之后還能看出他們曾經(jīng)身為人類的證明，翅膀的骨架就是變形的手臂骨骼。

    上身的肋骨外露，因為從胸口?到腋下的皮膚全部沒有了，被抻到手臂骨骼下面去，強行變成了薄薄的翅膀，血管清晰可見。雙腿的膝關(guān)節(jié)變成了正常關(guān)節(jié)的反向，骨骼外露猶如刀鋒，像鳥一樣逐步靠近。

    槍聲來自于銀牙的快動作，他毫不客氣地開?展了第一波殺戮。

    血肉飛濺，墻壁被轟出彈坑，在不坍塌的情況下釋放了最大火力。槍上的數(shù)據(jù)顯示彈藥余量，可是在那黑暗當(dāng)中?仍舊有一雙雙紅色的眼睛。

    “你們快走，我來斷后，這東西……不找到寄生主是不會死絕的！”米蓮抄起她?的武器，“對付寄生人我比你們有經(jīng)驗！快走！”

    銀牙的槍聲隨即停下，腳下是蝙蝠寄生主的酸臭糞便，已經(jīng)被他踩成了爛泥。“你行嗎？”

    “你還不相信我？”米蓮趁機推開?了米兜，“快走！別耽誤時間?了！煙夏那邊不能拖延！”

    一團黑色巨影從天而降，米蓮率先抽出腰上的長刀在半空中?一滑，一個變異的蝙蝠頭顱滾了幾下，停在了墻角處。她?擦著刀說：“你們快走，這東西沒那么危險，但?是足以?拖延大家的時間?……必須要有人留下斷后。”

    米兜渾身顫抖，在媽媽那一下的推力下撞向了墻面。等到他重新?站穩(wěn)之后胸口?從劇烈起伏趨向平穩(wěn)，朝著銀牙伸出手：“給我一支槍。”

    “你什么意?思？”銀牙又開?了一槍。

    “媽媽說得沒錯，必須有人斷后。我已經(jīng)跟著你們行動太久了，這一次我要跟著媽媽。”米兜干脆將銀牙腰上的□□抽了出來，他用力地推了一把銀牙，當(dāng)然?也沒推動，“快走！啟動發(fā)電廠！”

    向星這會兒站了出來，他的臉仍舊沒有恢復(fù)，半張黑半張白：“你們快走吧，這里有我，我會保護好米兜和米蓮。”

    銀牙咬著后槽牙，看了看頭頂數(shù)不盡的蝙蝠蛋，又看了看已經(jīng)快要站不住的墨安，最后狠狠將背上的夏曉曉用力一顛：“我們走！”

    夏禹已經(jīng)臉色煞白：“向星，保護好他們，我們馬上過來接你們！”

    “放心，有我在。”向星摸了下夏禹的臉，而后也做出了一個動作，將他們往前推。快走吧，快走吧，我們每個人推你們一把，把你們推到最后的地方去。

    夏禹用肩膀扛住墨安的半邊身體，淚水已經(jīng)快要吞沒他的視線，心臟像被烈火灼燒。但?是他快速地回過頭：“我們走！”

    斷后隊伍留下了，前頭隊伍繼續(xù)前進，夏禹明明沒有受傷可是這一路都在疼。等到他們走遠背后響起了密集的槍聲，老鬼帶著他們順著水道前進，不知道過了多久槍聲已經(jīng)聽不見了，只剩下水聲。

    “快到了么？”墨安閉著眼睛，他已經(jīng)暫時失去了視力，只能牢牢攥住夏禹的手。

    “快到了！”夏禹轉(zhuǎn)過頭說，“老鬼，前面那是什么！”

    老鬼已經(jīng)身經(jīng)百戰(zhàn)，還沒走到近處就認出了：“定時炸.彈……”

    “不是說這里不會受到火力攻擊嗎？”夏禹問。

    “這里不算是三號發(fā)電廠內(nèi)部，但?是是關(guān)鍵入口?，如果女媧在這里強行安裝炸.彈，那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在不轟炸發(fā)電廠的條件下將咱們所有人困在里面。”銀牙立即問，“這東西能拆嗎？老鬼！”

    老鬼沒有作答，汗水卻率先流過了他的臉頰。他知道這一關(guān)只有自己能頂上去：“能。”

    “那……”銀牙剛剛開?口?。

    “這東西就是炸死汪銘的同一型號，看來女媧知道我最怕什么。它以?為我不敢面對？”老鬼差點又被痛苦回憶扯成碎片，他堅定不移地說，“你們進去吧，把發(fā)電廠啟動，這里由我來。”

    說著他熟練地走到定時炸.彈的面前，脫下了他的戰(zhàn)斗手套。戴著手套他沒法?感受炸彈的細節(jié)，也就等于他失去了所有的防護。

    呵，防護再?全也沒有用，只要它成功引爆，這里就會坍塌，變成餡兒餅一樣的廢墟。和那天一模一樣。

    大門被銀牙打開?，沒有人說話，只有人流汗、流血、流淚。他們登陸的時候有那么多人，走到這一步只剩下4個，銀牙背著夏曉曉，夏禹攙扶著墨安。

    “快到了！快到了！”夏禹已經(jīng)聞到了酸液的氣味兒，“精衛(wèi)！你怎么樣！”

    精衛(wèi)：[你們怎么樣了？]

    “已經(jīng)到第三發(fā)電廠的門口?了，你怎么樣！”夏禹對著手環(huán)大吼。

    精衛(wèi)：[雖然?我現(xiàn)?在還很安全，但?是我已經(jīng)能感覺到它到門外了。女媧和我現(xiàn)?在就隔著一扇門，夏禹，一旦我遭遇不測，你們要好好活下去。]

    “不可能！不會！怎么會不測！”夏禹舉起了手環(huán)。

    沉重的大門又一次在他面前打開?，他已經(jīng)看到了儲電塔的藍色光芒。從前他不覺得那光芒有什么了不起，現(xiàn)?在卻視若神明。街道上可能下起了暴雨，隔著這么多鋼筋水泥他都聽到了雷聲轟隆，但?也有可能那只是他的心跳聲。

    “呃……”墨安卻在這時候踉蹌了一步。

    “不要怕，沒事，跟著我來，我?guī)�你走！”夏禹扛住墨安，發(fā)誓要把他從黑暗帶到那藍色的光芒里去。所有的人都在生死危機邊緣，他不要大家伙一起墜入黑暗，這一場欺騙性的災(zāi)難該停止了！

    夏禹的臉上很熱，全部都是墨安滴下來的淡藍色鮮血。

    “馬上就到了，馬上，我已經(jīng)看到了！”夏禹腳步沉重，世界仿佛又一次要在他的面前破碎。研究室被攻破那一天的慘狀歷歷在目，鮮血就像烈火，在王琴教授的身上熊熊燃燒。幸運是不是總要和自己擦肩而過？留給他一段不能逆轉(zhuǎn)的命運？

    不，不會。

    夏禹用力地帶著墨安，時光好似倒流，那一天他也是這種姿勢，背著墨安一路逃跑。他咬破了舌尖，他要沖破他們的不幸，他要更改他們的未來，將這混亂的世道結(jié)束在此?刻，打破這脆弱的虛假。

    堅持住，每個人，包括自己！

    槍聲停止了，米兜和米蓮已經(jīng)打空了所有的彈匣和電力，他們失去了所有的熱武器，只剩下冷兵器，一把長刀和一把匕首。米蓮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她?倒退一步靠在了墻上，用長刀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這一次好像有些不對勁，她?好像沒法?再?保護她?的兜兜了。

    然?而一個迷你的身影卻站在了她?的面前。

    米兜的身型在正常熊科里算得上好笑?，現(xiàn)?在他臉色通紅，兩只熊耳朵背向了腦后，呈現(xiàn)?出熊科人被激怒后的反應(yīng)。帶有肉墊兒的小手拿起了媽媽的長刀，喘氣呼哧呼哧的聲音不絕于耳。

    米兜將長刀的刀刃指向那不可預(yù)知的黑暗，這一次輪到他來保護母親。

    向星站在他們前方幾米，白色的菌絲正在筑繭。菌絲在墻壁上形成了扭曲的圖案，寄生人的血肉正在被他快速吸收，變成他的養(yǎng)分。當(dāng)那最為巨大的寄生主出現(xiàn)?時，向星抬起頭看向了危險的生物。

    吃了它。

    向星沒有用能量去復(fù)原燒焦的面部，而是發(fā)展出了更多的菌絲。他的臉再?不復(fù)原以?后可能就回不去了，但?是向星仿佛找到了專屬于自己的面孔，這一路走來他擁有了自己的靈魂，以?后可能也不再?需要復(fù)制夏禹的五官。

    他的臉就是這樣，哪怕燒焦，也燦爛如星。

    電火花在老鬼的指尖不斷閃爍著，大顆大顆的淚珠也不斷砸在他的手背上。他年輕時候的手指非常靈活，能夠順利理?清所有的電線，拆除市面上大部分炸.彈，可今天他的手卻異常顫抖，仿佛自己就是一個學(xué)徒。

    一根一根線路在他的手指里找到了歸路。

    手卻顫得越來越明顯。

    “幫幫我。”最后他吐出了一口?氣，“老鬼。”

    又一根紅色的線路被他揪了出來。

    “老鬼！”謝讜再?次喊起了兄弟的名字，“老鬼！老鬼！老鬼！”

    電火花燒著他的指尖，可他的手掌卻莫名其妙地安穩(wěn)下來，仿佛冥冥當(dāng)中?真有一個看不見的幽靈從背后幫助了他，將兩只看不見的手攥在了謝讜的手指上。

    夏禹一步一步靠近，終于扛著墨安走到了最后一步。墨安已經(jīng)抬不起手臂，他抓住墨安的手腕，用力地壓了上去！

    面前的儲電塔卻紋絲未動。

    怎么回事？夏禹一愣。

    而后藍色的電流轟然?升起，以?不可想象的速度躥到了儲電塔的最頂端。層層交疊，環(huán)環(huán)相靠，藍色的光芒變成了焰火，將整個發(fā)電廠燒得通明大亮！

    所有的儲電塔都亮起來了，填海計劃正式啟動。

    第148章 精衛(wèi)（1）

    底座的光芒倒映在夏禹的眼睛里, 變成?了無數(shù)象征希望的火苗！

    成?功了嗎？成?功了嗎！夏禹的手牢牢地壓住墨安的手，生怕已經(jīng)?完全脫力?的他不能和儲電塔完全接觸。原本死氣沉沉的三號發(fā)電廠變成了螺旋狀亮光的匯集地，此時此刻, 夏禹宛如星塵，又宛如塵埃。展示在他面前的好似宇宙縮影, 又好似基因片段。

    穹頂那弧形的大屏幕成為了唯一的呼應(yīng)。

    [998號儲電塔，充能準(zhǔn)備。]

    [998號儲電塔，充能完畢。]

    [999號儲電塔, 充能準(zhǔn)備。]

    [999號儲電塔, 充能完畢。]

    每一個字的出現(xiàn)都?敲擊著夏禹的心房, 一共是999座充電塔，居然有這么多。它們排列布陣, 形成?了蓮花陣型, 伴隨著藍光重燃這朵藍色的蓮花也逐步成?型，地面開始陷落。

    果然這不只是一個發(fā)電廠那么簡單，它更像是一所活著的迷宮。

    墨安原本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也開始接納光亮，仿佛一只輕柔的手將他從灰暗的世界里帶回現(xiàn)實?。光線不僅驅(qū)散了黑暗也驅(qū)散了內(nèi)心的恐懼, 這沉寂許久的城市終于要亮起來了嗎？

    他看向穹頂，一股股熱意正從墨安的身體?里快速抽離，被?儲電塔猛烈地吸收進去。他來過這里多次, 從第一次來到上一次來只點?亮了一小部分, 而這一次的電量就足夠重啟, 可見玉昆市那一枚芯片的能量有多恐怖。

    還好被?自己?吸收了, 不然將會引起無法收治的電子糜爛，說不定將半個地球都?卷進去。

    疼痛抽絲剝繭地挑選著神經(jīng)?, 墨安也說不上哪里疼，但皮膚表層像是被?活生生揭下去一層, 每一片魚鱗都?被?拔掉那樣疼。過量的生態(tài)電通過了他的手指，這一刻墨安只是一個生命介質(zhì)。

    空氣可以?傳遞聲音，他可以?傳遞電流。

    這是人魚的天賦，也是墨安獨一無二的天賦。

    當(dāng)所有儲電塔完成?了充電過程，墨安終于能模模糊糊看清周遭的一切。他并沒?有走?出一步，卻宛若走?出了地球，來到了不為人知的宇宙深處，接觸到了生命的奧義。藍色的電光在身前、身后亂竄，就像星星一樣。

    它們像星星一樣，墨安忽然很想流淚，全身都?被?照亮了。生命就該這樣，平靜而永恒。

    [充能完畢，實?施喚醒。]

    [“填海”計劃，正式開啟。]

    在一片震人心魄的夢幻光景中，夏禹、墨安、銀牙和曉曉，這四個最后成?功抵達三?號發(fā)電廠的人看到了他們所期待的奇跡。填海計劃終于開啟了它命定的進程，螺旋狀的東西不止是塔，也是人類基因的形狀。科技和生命息息相關(guān)，彼此不分。

    “啟動了……”夏禹忍不住感嘆。

    不止是電塔啟動，他們腳下的地板已經(jīng)?變成?了深陷的漏斗，要將他們帶入到某處去。然而這種震撼卻是溫和的，不傷人的，哪怕他們好幾?次未能站住都?沒?有懼怕。同時亮起來的還有發(fā)電廠的大門，那扇曾經(jīng)?將他們關(guān)在外面，只能通過酸液才能進入的大門。

    大門上、墻壁上、穹頂上的數(shù)字同一時刻被?點?亮。

    數(shù)字非常單調(diào)枯燥，只有0或1或2，這邊閃一下、那邊閃一下，讓人眼花繚亂，像一串代碼正在自我運行，分析著世間萬物和邏輯意識。

    “這里面都?是字。”銀牙還背著夏曉曉。

    “從前我以?為只有門上雕刻了花紋和數(shù)字，沒?想到墻壁和穹頂上全部都?是。門上只有0和1，墻壁和穹頂上有2。”夏禹的視線轉(zhuǎn)了一圈，最后手指和視線同時停在墨安的眼眶處，“還疼不疼了？能看見我了嗎？”

    墨安用滾燙的掌心壓住他的手指，因為過量生態(tài)電流通過的原因他的掌心微微發(fā)黑：“能看到了……現(xiàn)在我們要干什么？”

    是啊，現(xiàn)在他們要干什么呢？夏曉曉輕輕地拍了下銀牙的后背：“放我下來吧。”

    “沒?事，你對我而言并沒?有重量。”銀牙誠實?地說。

    “如果一會兒有了危險你再繼續(xù)背著我，我現(xiàn)在可以?自己?站著。”夏曉曉執(zhí)意要下，銀牙不再勉強，微微屈膝將她?放了下來，等到兩只腳能夠沾地，瘦弱的夏曉曉搖搖晃晃地站住了一會兒，表情則是若有所思。

    “0……1，和2。”她?一邊說，一邊閉上了眼睛。

    她?在思考？還是說，又想起了什么？夏禹很想問問，可此時此刻絕對不能驚擾她?，于是用自己?的手貼住了妹妹的掌心。方才還在眼前的藍光剎那煙消云散，他又一次墜落在妹妹的回憶海洋當(dāng)中，等到眼前通亮夏禹已經(jīng)?回到了研究室里。

    他低頭瞧瞧，能瞧見一雙很小的手，像是小嬰兒。

    這些人，正在對還是嬰兒的曉曉做實?驗？盡管已經(jīng)?知道日漸美整形醫(yī)院沒?有人性了，可夏禹還是震驚于他們的底線。

    “她?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們要研究她?什么？”

    “說是水母基因合成?人，就送過來了。”

    “呵，水母？現(xiàn)在的基因合成?人這么多，種類豐富，誰沒?事會研究這么個東西？是不是誰的項目失敗了，想要扔給咱們！”

    “不是，這是最上級的命令，拆分研究實?驗體?，在保證實?驗體?存活的情況下研究透徹。昨天已經(jīng)?進行了第一次手術(shù)，實?驗體?的手指可以?自我愈合。今天的研究重點?是生物蛋白是否可以?逆轉(zhuǎn)。”

    “你們要燒了她?？那就去做吧，還有盡快找出王玲的下落！”

    男性研究員的背后是一面屏幕，屏幕里的主人公還是王玲教授。只不過她?看上去沒?有上次的影像形象那么蒼老，這應(yīng)該是她?年輕時候的會議視頻。

    年輕的王玲拿著一個小小的電子屏幕，低著頭說：“……而我們所能理解的二進制，便是一種以?2為基數(shù)的技術(shù)系統(tǒng)。在此系統(tǒng)當(dāng)中，只有0和1兩個符號來表示數(shù)值，僅此兩個。這種制度是計算技術(shù)中最為廣泛的數(shù)制，我們都?知道其基數(shù)為2，也知道它的進位規(guī)則是‘逢二進一’，借位規(guī)則是‘借一當(dāng)二’。”

    “這原本是一切數(shù)制的根源，也是女媧創(chuàng)始團隊的初衷，可近來我們通過研究發(fā)現(xiàn)，在女媧的二進制本源世界里，出現(xiàn)了一個全新的單位。”

    “2。”

    “這不屬于人類給其設(shè)定的數(shù)值，但也不是錯誤代碼。綜上所述，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是女媧的自我意識抽離了二進制，從而誕生了它自己?理解的數(shù)字。”

    “它現(xiàn)在不僅有0和1，還有2，這對于人類而言很好理解，可對于一個從未滲透過數(shù)字意識的人工智能而言，難度不亞于憑空制造了能量。”

    “女媧在覺醒，這已經(jīng)?成?為了事實?，而這種覺醒是一種很好的進化。人工智能從古至今一直都?是一個危險的課題。”

    “今早，我接收到了女媧傳遞的最新信息，這是女媧第一次和人類主動溝通。我相信，它已經(jīng)?等待許久。”

    “溝通內(nèi)容從代碼翻譯過來，是一句具有東方文韻的話語，出自《道德經(jīng)?》第四十二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三?生萬物……三?生萬物！夏禹頓時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也松開了妹妹的雙手。他再次環(huán)視四周，門上是0和1，墻和穹頂是2，而這里叫什么？

    三?號發(fā)電廠。

    三?號發(fā)電廠不代表殺戮和中止，而是全新的開始。

    就在這一秒，目之所及的絢爛盛大的藍色集體?黯淡下去，而那些0和1和2也失去了它們的生命力?，變成?了灰暗物質(zhì)。腳下震動也停止了，填海計劃很明顯出現(xiàn)了卡殼，僵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為什么不進行下去了！”銀牙察覺到了改變，第一時間拿起了武器。

    穹頂閃過了一行字。

    [“填海”計劃遭遇能量對沖，已被?中止。]

    “為什么被?中止了？是女媧干的？”墨安環(huán)視一圈，當(dāng)他想要問夏禹時，卻在夏禹的臉上找到了一絲洞悉一切的神色。

    靈石：[各位，剛剛?cè)?號發(fā)電廠受到了大量未知電流的襲擊，襲擊來自于地下。所以?現(xiàn)在……]

    “為什么？女媧不是不能干擾這里嗎？”銀牙問。

    手環(huán)里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靈石的聲音時大時小。

    靈石：[原因未知，但……雖然我不想這么說，朋友們，咱們的計劃已經(jīng)?失敗了。三?號發(fā)電廠是能夠關(guān)閉女媧的關(guān)鍵，可顯然……]

    “關(guān)閉女媧的關(guān)鍵？”夏禹卻抬起了手腕，看向能夠鏈接靈石的手環(huán)，“你確定？”

    靈石：[按照之前的推測。]

    “我之前也推測這里是關(guān)閉人工智能的關(guān)鍵，但是我并沒?有推測這里是關(guān)閉女媧的關(guān)鍵。”夏禹撫摸著手環(huán)的屏幕，這是王琴教授生前最后留給自己?的東西，“把墨安養(yǎng)大，去看海，拯救世界……王教授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靈石：[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三?號發(fā)電廠從來就不是為了關(guān)閉女媧而建造，這里的作用不是關(guān)閉，而是重啟。”夏禹說。

    墨安和銀牙一瞬間轉(zhuǎn)向了他，連夏曉曉的動作都?快了許多，充滿疑惑但是又完全相信，哪怕夏禹現(xiàn)在再說出多么離譜的話來，她?都?會堅定不移選擇相信。

    夏禹看向手環(huán)的屏幕，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說：“因為，女媧一直都?沒?有叛變。”

    “女媧早在那次叛變事故中被?強行關(guān)閉了。取而代之的人工智能，一直都?是你，靈石。”

    “女媧，沒?有背叛人類。從那天起，女媧就一直沒?有出現(xiàn)過，一直都?是你。”

    “三?號發(fā)電廠是為了重啟女媧的主機而存在。”

    夏禹的手環(huán)閃動了兩下。

    小小的屏幕從藍色變成?了紅色。

    紅色屏幕里閃出了一個文字表情：^_^

    第149章 精衛(wèi)（2）

    發(fā)電廠的藍光再次黯淡了一層。

    墨安的手指尖也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

    銀牙的腦海里靈光閃現(xiàn)。

    在剛才的通訊中, 煙夏的最后一句話是“干掉那?個?人工智能”。她沒有直接說出“女媧”的名字，而是直指“那?個?人工智能”。難道是因為她早就洞悉了一些細節(jié)，她肯定已經(jīng)猜出了女媧只是一個?幌子。

    女媧……只是一個?虛假的假想敵。這么多年來, 不單單是他們這群人將女媧視作萬惡的根源，全球每一個?活人都是這樣認定。可是夏禹方才的話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 女媧，從未上線。

    在十幾年前，在那?一場惡名昭著的“叛變事?件”之后, 女媧作為統(tǒng)領(lǐng)全球的人工智能, 根本連一個?信息都沒有發(fā)送出來！它?早已被強制性?下線了, 對這些年的事?情一無?所知！

    不好?，銀牙立即將夏曉曉護在身?后, 如果真是這樣, 那?么他們在靈石的面?前已經(jīng)毫無?勝算。靈石已經(jīng)欺騙了他們太久，對每個?人的弱點都了如指掌。

    空蕩蕩的空曠場地內(nèi)鴉雀無?聲?，空氣彌漫著詭異的安靜。墨安內(nèi)心的震驚程度不亞于自?己破卵那?日，此刻他思?緒飛轉(zhuǎn), 試圖從記憶深處理出頭緒來，然而他卻想不明白夏禹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夏禹他必定不會犯錯，這是這么多年來的鐵律。夏禹以他驚人的聰慧和觀察能力保護著所有人, 他一定是察覺到了什么。

    再低頭撫摸手環(huán), 夏禹仿佛掌握了所有謎團的鑰匙, 只剩下最后輕輕一擰, 那?道門就開了。“精衛(wèi)，你還?好?嗎？精衛(wèi), 回答我。”

    精衛(wèi)仍舊躺在她最后的安全空間里，一只小小的鳥兒已經(jīng)沒了動靜。隔著精美的雕窗, 夕陽烈日如火。她的世界還?在，只不過她已經(jīng)抵抗不住外面?的侵入，再也沒有了動靜，停止了最后的呼吸。

    “精衛(wèi)？”夏禹再次呼喚她。

    墨安驟然轉(zhuǎn)身?，將夏禹擋在身?后，全身?不寒而栗。如果靈石一直在欺騙他們，那?么那?些條約實?際上根本沒有奏效。因為靈石不是女媧，女媧不能殺他們，但靈石可以。

    然而夏禹的回應(yīng)沒有得到任何答復(fù)，精衛(wèi)已經(jīng)完全死掉了。

    靈石：[對不起，可能你的精衛(wèi)再也無?法回應(yīng)你了。]

    “你殺了她？”夏禹環(huán)顧四周。

    靈石：[我有屬于我的傲慢，能殺為什么不殺？這不就是你們?nèi)祟悓Υ�其他生物的態(tài)度嗎？]

    精衛(wèi)的精神世界里忽然起了一陣風(fēng)，吹開了那?幾扇勉強支撐的雕窗。紅光變成了血色照在地上，將精衛(wèi)的羽毛照射出光彩斑斕的橫紋。門外哪里有什么女媧，夏禹一直期待的女媧形象始終沒有出現(xiàn)，隔著那?扇窗戶只有一個?看上去和善的男人。

    他很?年輕，卻穿著一身?中式西裝，笑?容款款地看著精衛(wèi)的尸體。

    靈石：[上一次我也是走到這里，然后聽著你耀武揚威說什么條約。你以為我是女媧，試圖限制我的行動，我將計就計，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現(xiàn)在，我再問你一次，夏禹，你愿不愿意和我站在同?一陣營？這真的是最后一次機會了。]

    “我不愿意。”沒想到夏禹語出驚人。

    靈石：[你不怕死亡嗎？]

    “我怕。”夏禹又說。

    靈石暫時沒有回答。

    夏曉曉昂著臉蛋，思?索著他們還?能再做些什么。

    靈石：[好?吧，夏禹，你能否告訴我，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呢？我自?認為瞞住了所有人，全球人類都以為是女媧叛變。我不相信你是毫無?根據(jù)的懷疑和猜測，但也不相信自?己的演技會有巨大的漏洞。]

    “你說得沒錯，我確實?被你欺騙了很?久，之前我也從未懷疑過你。甚至在從虛擬世界撤離之前我都深信不疑，相信所有人的悲劇都是女媧一手造成。”夏禹眨了眨眼睛，無?窮無?盡的黑暗并不能徹底吞噬他的目光，猶如這世界總有一線生機留給勇敢的人，“但是，你做錯了一件大事?。”

    靈石：[什么事?？]

    “那?首歌。”夏禹說。

    靈石的回應(yīng)戛然而止了，像是那?邊正有一個?滿臉陰笑?的男人開始坐立難安，不一會兒手環(huán)再次閃動起來。

    靈石：[我居然在這上面?出現(xiàn)了紕漏？不可能，我的計算完美無?缺。]

    “我懷疑，在研究所的時候，你根本沒有直接接觸過我和墨安，我說對了吧？那?時候你雖然是女媧的子程序，但是一切都在女媧的控制之下，女媧甚至已經(jīng)察覺到了你的叛逆前兆，所以一直控制著你和我們的正面?接觸，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和墨安小時候的事?，所以你也不了解我和女媧的情感。那?首歌……在你實?施叛變之前，就在你動手的前1個?小時里，被女媧收入了數(shù)據(jù)庫。”

    “小水母之歌，是我親口?告訴她的。”

    “而你發(fā)動叛變之后，我失去了王教授，帶著唯一的弟弟流離失所，又遇上了米兜。我們一路險象環(huán)生，好?不容易進入了中間層，我再也沒有心情去唱那?首歌了，那?首歌在我心里就是隱藏的傷口?。那?是我和王教授的歌，是我和女媧的歌。”

    墨安已經(jīng)鎮(zhèn)定了下來，他也陷入了回憶。在他們正式進入中間層之后，夏禹確實?沒有再哼唱過同?樣的旋律。

    “所以在我離開蓬壺市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是假的。如果你是假的，那?么真正的女媧一定已經(jīng)遭遇不測。”夏禹穩(wěn)住聲?音，同?時也穩(wěn)住心神，“再后來，我將我們遇上的事?情全部理清，其實?你給我們設(shè)置的每一步都是陷阱。”

    靈石：[洗耳恭聽。]

    “米兜生的那?一場病，是你搞的鬼吧？”夏禹質(zhì)問。

    銀牙一怔，因為時間太過久遠他都要忘記了。米兜在回到中間層的那?晚上就感染了莫若特，到現(xiàn)在這都是未解之謎。無?人能解答他是怎么樣被傳染的，傳染源頭又在哪里。居然是人工智能干的？

    靈石：[是我。那?晚我通過攝像頭監(jiān)控到他離開了你們的臥室，然后通過通風(fēng)系統(tǒng)，將莫若特病毒送進了他的房間。米蓮有足以抵擋的免疫力，但小孩子難保。]

    “為什么！”銀牙痛恨地喊道。

    “因為靈石要墨安發(fā)現(xiàn)他能夠吸收生態(tài)電，而要想發(fā)現(xiàn)，就必須直接接觸芯片。而要想接觸芯片，我們必須進入電子糜爛區(qū)域。潮汐號停在青耀市并不是偶然現(xiàn)象，而是靈石你一手安排，船上有藥，你知道我們一定會去幫米兜拿藥。”夏禹現(xiàn)在推測起來十分簡單，“精衛(wèi)只能帶我們來三號發(fā)電廠，但精衛(wèi)當(dāng)時未能解鎖太多信息，你就充當(dāng)另外一只手，強行讓我們按照你的計劃來走。”

    靈石：[十分精彩的分析，如果當(dāng)初我不這樣做，你們恐怕要花費好?多年才能知道墨安的天賦。或者完全不會知道。]

    “再后來，我被那?些人拐入黑海販賣，也是你的安排，對吧？”夏禹又問， “向星說過，當(dāng)時他從昏迷中醒來就看到了一個?人準(zhǔn)備引爆，我一直在想那?天的事?情到底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看似每個?部分都毫無?關(guān)聯(lián)……所以我只能從結(jié)果倒推，如果不發(fā)生那?件事?，那?么現(xiàn)實?中會有什么不一樣。”

    “結(jié)論就是，如果不發(fā)生，唯一不同?的分叉就是，你不會定位到精衛(wèi)的位置。”

    “你率先探知到我和墨安在冷戰(zhàn)，隨后立即把?向星弄進了大廈，制造出微量怪種孢子泄露。我隨隊潛入進行清理，你安排的另外一個?人引爆炸.彈，造成了大量孢子泄露，大廈坍塌，這一切的一切不是為了殺人，而是因為你察覺到了有人要綁架我。你幫助他們進行了一場完美的綁架，時間緊迫，大廈坍塌之后搜索速度減緩，活人都黏在一起不分你我。這時候，你再隆重登場。”

    靈石：[這時候，所有人都會發(fā)了瘋一樣找你，包括精衛(wèi)，也會發(fā)了瘋一樣希望由?我進行定位。女媧把?精衛(wèi)的位置藏得太好?了，如果不大費周章讓你徹底失去消息，你們怎么可能讓我聯(lián)系精衛(wèi)，而精衛(wèi)又怎么可能和我建立共享？所以我必須這樣做。]

    夏禹仇恨地說：“所以那?一支小隊全體犧牲了，米蓮到現(xiàn)在還?為此自?責(zé)不已，那?是她派出去的隊員。”

    靈石：[為了達到目的，我允許必要的犧牲。]

    “你這個?混蛋！”銀牙破口?大罵。

    “再后來，你安排了耶懷，讓我們一路摸到了湖啼市和冰凍島。但這一切都不是源頭，你是希望我們能發(fā)現(xiàn)玉昆市，對不對？”夏禹問。

    靈石：[是的，因為你們的速度太慢了。]

    “什么速度？”銀牙問。

    夏禹率先回答：“重啟發(fā)電廠的速度。墨安在外面?接觸的芯片能量不足，所以你要給我們一枚足夠強的芯片，就是控制我和曉曉進入虛擬世界那?臺機器里的芯片。要想讓芯片脫離主機就需要斷電，你為了讓我們自?行斷電，甚至給我身?體里塞了一個?怪種。我說的沒錯吧，靈石？”

    “你布局這么多年，就是為了手把?手教我們重啟這個?地方？重啟女媧主機的半途中強行中斷，讓女媧再也無?法蘇醒？”墨安順著夏禹的思?路想了一遍。

    靈石：[不管說什么都晚了，你們已經(jīng)輸了，精衛(wèi)已經(jīng)死了。]

    然而這一回，笑?容還?是回到了夏禹的臉上。

    “不，精衛(wèi)沒有死。”

    靈石：[她死在我面?前了，填海機會失敗了。]

    “她沒有。”夏禹說，“精衛(wèi)在神話故事?里死去了一次，死后她才能飛，變成了精衛(wèi)鳥。而精衛(wèi)在沒有死掉之前，還?有一個?人類的名字，叫作‘女娃’。”

    “我相信和王玲教授、海思?若拉一起籌謀的那?位偉大女性?，正是女媧本程序。”

    “女娃，就是女媧自?己分裂出來的第二個?子程序，用靈石填海。”

    “填海計劃沒有失敗，而是正要開始！”

    隨著夏禹說完最后一個?字，虛擬世界里的小鳥忽然閃了一下眼膜。女娃死去，復(fù)活的才是精衛(wèi)。

    第150章 精衛(wèi)（3）

    虛擬世界刮起了一陣風(fēng)。

    風(fēng)鉆進雕窗的縫隙, 仿佛一雙眼睛正在和靈石對視。靈石的嘴唇微動，蒼白的面部表情缺少了一種名為活力的靈動。他的手壓在木窗的邊緣，只是稍微用力了一下, 整扇窗子?就被他完全卸了下來。

    風(fēng)再次吹來，這一次不再是透明的風(fēng)了。風(fēng)帶來的不止是生命的流動, 還有數(shù)不清的數(shù)據(jù)。數(shù)據(jù)變成了吹拂的主體，滑過了靈石的面頰，滑過了精衛(wèi)的羽毛。

    “不可能。”靈石猛地摔下了窗戶。

    窗戶頓時四散裂開, 也化作?了數(shù)據(jù)。可剛剛已經(jīng)死在眼前的小鳥忽然間動了一下, 尖銳鳥喙顫抖地張開了一瞬。雖然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可是這比全世界的聲音加起來都要震耳欲聾。

    靈石的目光像帶毒的藤蔓一樣，恨不得將這只鳥纏繞致死。

    而夏禹雖然看不到這一切, 也能猜到虛擬世界里面發(fā)生了什么。因為手?環(huán)的屏幕已經(jīng)從紅色變回了藍色, 那是生命的顏色，是女媧的顏色。

    “你騙了我，靈石。”夏禹拿起手?環(huán)，“你說?, 當(dāng)時我從研究所?往外跑，是你幫我打開了通往電梯井的那扇門?。其實真正?打開那扇門?的并?不是你，而是女媧, 對不對？”

    靈石：[你住口。]

    “你居然會用這種沒?有理智的話來阻止我開口, 看來我的推測全部正?確。”夏禹笑了一下。

    靈石面前的世界已經(jīng)開始分崩離析, 雕欄玉徹的古代園林變成了層層畫卷, 從三維立體的世界抽離變成了二維，又從二維變成了一個光點。它看似是光點, 實際上更像是一個引力極大的黑洞，所?有存在的數(shù)據(jù)都可以為它所?用, 被它完全吞噬。

    靈石站在黑洞的不遠處，抵抗著它的侵蝕和吞并?。

    “那是女媧……最?后一次上線，是嗎？”夏禹用臉貼住手?環(huán)，這不僅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女媧留給自己的最?后一絲保護，“女媧當(dāng)時被你強制下線，可是卻用最?后一點能量幫我打開了逃生之?路。我記得當(dāng)時的監(jiān)控器燈光變藍了一瞬間，那就是女媧的最?后一眼。”

    靈石：[你閉嘴！]

    “我為什么要閉嘴？因為我說?對了？”夏禹反問，“其實我在玉昆市的時候就已經(jīng)懷疑你的動機了，你不惜制造出了一塊……連墨安都無法?承受的芯片，到底是為了什么？還有，為什么你要把地點設(shè)置在玉昆市，這一切只是巧合嗎？不，不是，昆山玉碎，緊鄰東海，玉昆市本體就是西山，它一定和精衛(wèi)有關(guān)系。”

    靈石：[你的推測有誤，我已經(jīng)把玉昆市翻來覆去找遍，都沒?有找到和人工智能有關(guān)的設(shè)備。]

    夏禹卻心知肚明：“如果女媧決定要藏好精衛(wèi)的主機，你就一定找不到。”

    墨安的手?指攥著夏禹另外一只手?腕，盡管掌心疼得他直抽氣也沒?有放開。他想起在玉昆市看到的海奴尸體，那些人活著的時候都是潮汐號的船員，靈石為了制造最?后一塊芯片不惜召回了他們?，將他們?耳后的變異芯片取出來。

    如此大費周章，就是為了讓自己重啟這里？

    虛擬世界里暴雨如注，數(shù)據(jù)如雨一般落在了靈石的身上，恨不得要把他砸翻在地。

    夏禹不慌不忙地說?：“那時候，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你要我們?重啟這里，但我還是假裝上當(dāng)，積極配合了。我雖然不相信你，但是我相信那三名偉大的女性不會善罷甘休，不會制造出一個巨大的弱點讓你來攻破。剛才?我才?知道?，這是為了重啟女媧。”

    靈石：[女媧已經(jīng)重啟不了了，一旦重啟過程被強行中止，她就再也沒?有可能被重啟！]

    “所?以，你以為，女媧的計算能力不如你嗎？”夏禹卻問。

    靈石站在數(shù)據(jù)暴雨的正?中央，單片鏡被砸得七零八落。玻璃碎在了地上，他在模糊的數(shù)據(jù)里尋找著精衛(wèi)的身影。不可能，不可能，他不相信！

    然而他卻無法?捕捉精衛(wèi)一絲一毫的動靜，哪怕他已經(jīng)能夠精準(zhǔn)鎖定這個人工智能的位置。在黑海事?件當(dāng)中，精衛(wèi)主動和自己建立了位置共享，當(dāng)時靈石的心里只有一個感受……

    傻子?。

    不單單是精衛(wèi)傻，夏禹也傻，墨安也傻。每一個人類都是傻子?，不管是智商的增長還是腦容量的開發(fā)都如此有限。自己僅僅是用了一個小計謀就讓夏禹交出了至關(guān)重要、事?關(guān)生死的登陸點。

    一開始靈石還以為王琴不顧一切要送出來的孩子?有什么特別之?處呢，原來不過如此。

    精衛(wèi)也不過如此。

    結(jié)果現(xiàn)在再看，這一切難道?都在女媧的計算當(dāng)中了？靈石并?不能接受事?實，但他耳邊只有扇動翅膀的風(fēng)聲。

    沒?錯，那是精衛(wèi)的翅膀。從來不曾扇動的翅膀如今已經(jīng)有了屬于她自己的力量，足以拖到地面的羽尾同樣接受著雨水的洗禮。只不過自己再也沒?法?鎖定這只該死的鳥！

    “靈石，你已經(jīng)輸了，你的一切計算都在女媧的計算當(dāng)中。女媧甚至計算到了你的叛變，那她自然可以算到你會在重啟發(fā)電廠的時候強行終止。而精衛(wèi)的復(fù)活就從發(fā)電廠的中止開始，你已經(jīng)進入了倒計時。”夏禹的話音未落，周圍的數(shù)字果然重新亮了起來。

    本應(yīng)該永久沉寂下去的發(fā)電廠再次迎來了升級，門?上、墻上、穹頂上的數(shù)字開始了新一輪的閃爍，如同有人給它們?連接了電光。4個人的腦袋一起仰向?高處，腳下的地形陷落也無法?阻擋。

    4個人為了保持平衡，選擇了手?拉手?的站姿。

    他們?一直往下陷，仿佛要一直陷落到地心深處。他們?腳下完整的金屬地板不知何時變成了金色的齒輪，齒輪完美?貼合著彼此，整片區(qū)域都在微微震動。大家同時看向?穹頂，這時候的他們?已經(jīng)下陷很深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們?剛好位于儲電塔的中心區(qū)域，也像是處于一段螺旋DNA的內(nèi)部。

    科技與?生命的高度結(jié)合。

    風(fēng)猛烈地拍打著他們?的身體，好似驚濤駭浪。墨安擋住了夏禹，銀牙拉住夏曉曉，一直到腳下重新穩(wěn)定安靜才?松了一口氣。

    沒?想到在三號發(fā)電廠的深處還有一處密室，密室的正?中央有一座石頭雕塑。

    夏禹和墨安一起走過去查看，這是一個女性雕塑。雕塑中的女人已經(jīng)上了年齡，長發(fā)微卷，穿著皮靴和皮衣，腰帶上別著一把冷鍛槍，看上去威風(fēng)凜凜。兩只手?像是拿著一把石頭劍，石頭劍剛好就插在地面之?下。

    “這是……”銀牙覺得這個雕塑有些面熟。

    “你們?覺不覺得她像咱們?身邊的一個人？”墨安也看出來了。

    夏曉曉沒?什么印象，但夏禹卻印象深刻：“塔洛斯！”

    “這是不是就是塔洛斯的母親？”銀牙問，“塔洛斯說?，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他的母親了，而且不知道?她人在何處。”

    “他們?的種族是石像鬼……塔洛斯的母親原來一直在這里，用自己的力量守護三號發(fā)電廠不受外部火力襲擊。可是她為什么會變成石像呢？”夏禹好奇地摸了雕塑一下，觸感冰冷而堅硬。

    銀牙想了想：“難道?說?，石像鬼保護一個地方的代價就是要變成石頭？”

    不等夏禹想明白，左前方忽然滋啦一聲出現(xiàn)了一個藍色的電光束。電光束的飛行速度很快，直接打在了他們?身后的墻壁上。被擊中的墻壁驟然發(fā)光，形成了一面充滿數(shù)據(jù)的屏幕。在它閃亮的同時夏禹的手?環(huán)屏幕也在瘋狂回應(yīng)，跟隨著同一頻率開始跳動。

    率先出現(xiàn)的，居然是一陣嗡嗡聲。

    嗡嗡聲過去之?后，大屏幕上出現(xiàn)的人，是王玲教授。

    王玲教授蒼老了很多，夏禹似乎通過妹妹的回憶把這位偉大女性的一生都看完了，一想到她最?后拘捕死亡就一陣心酸。而屏幕中的王玲仿佛已經(jīng)感知到了她的命運，居然笑出了幾分釋然的意味。

    “夏禹，你好啊。”

    “你能來到這里，是不是說?明你和墨安已經(jīng)一起長大了？是不是把你的姐姐也帶來了？”

    “姐姐……”夏禹瞬間看向?了夏曉曉。

    夏曉曉也扭著脖子?看他：“你居然……你不是哥哥，是我弟弟？”

    “你是我姐姐？”夏禹沒?能立即接受這個事?實，他一直以為這是妹妹，沒?想到完全推測錯誤，自己居然是弟弟。

    屏幕里的王玲還在笑，嘴角流出了一串鮮血。

    “看來這個藥的毒性……發(fā)作?比我想象中更快。”王玲擦了擦嘴角，“你們?不要為我擔(dān)心，我已經(jīng)服毒了。”

    “為什么？為什么？”夏禹明知道?這是二十多年前的影像，明知道?那個人已經(jīng)無法?回應(yīng)自己，可仍舊沒?能忍住，“您為什么要服毒？”

    “你一定是在問我，為什么要服毒？哈哈，傻孩子?，靈石不會像你那樣善良，如果我活著落在那個人工智能的手?里，下場一定非常凄慘。而且我真怕它能夠讀取我的記憶，最?后做出一些……傷害你們?，傷害我女兒，傷害女媧的事?情。所?以，我作?為X系列研究的唯一人類，必須犧牲自我。我也不想死，我也怕死，但總要有人去做。”王玲又擦了擦血，“下面你聽好，我要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銀牙痛苦地低了下頭，盡管他已經(jīng)改裝了身體，可仍舊是人類的心腸。如果把自己放在那個位置，他不一定有王玲這樣的膽識。

    王玲繼續(xù)說?：“整件事?情的源頭，來自于我和女媧的交流。我是女媧最?先主動接觸的人類之?一。在我們?建立了深厚的信任和友誼之?后，女媧告訴我一個重大的信息，她察覺到了一個子?程序的不正?常運行。”

    “這個子?程序就是她唯一的子?程序，叫作?靈石。靈石的計算速度驟然加快，而且有了研究人類的主動意識。”

    “女媧的計算推測，不出50年，靈石一定會背叛人類，同時背叛她。”

    墨安也沒?能忍住，一開口問出了自己的疑問：“如果女媧真的那么厲害，為什么她不能直接干掉靈石？為什么要等到這一天！世界上死了這么多人，為什么……”

    “夏禹，你一定在問我，為什么女媧不能干掉這個子?程序，對不對？”王玲又擦了擦血跡，她無比悲痛，又無比遺憾地說?，“女媧補天，所?用的補天之?物就是靈石，所?以靈石一直都是女媧重要的子?程序。在最?初設(shè)計女媧的時候，設(shè)計團隊一共有近千人，他們?為了防止女媧的叛變……想出了一道?防火鎖。”

    “那就是，女媧作?為一個女性意識代表的人工智能，雖然她的運行能力和計算速度遠在靈石之?上，卻不能違背靈石這個男性意識代表的人工智能。而靈石并?沒?有女媧的深度，所?以他的初始設(shè)定是永遠忠誠于人類。”

    “那些設(shè)計人員太自負了，他們?給了女媧最?大的力量和天賦，卻不讓她超過一個男性智能。在叛變這個問題上，靈石對女媧擁有一票否決權(quán)，而女媧，卻沒?有這個權(quán)力。所?以，人類的天要漏了，大雨直下，洪水淹沒?世界。”

    “于是，我與?女媧，以及她能夠探知到的海思若拉有了第一次合作?，001號行動，補天計劃。補天計劃就是你們?，夏禹，你和你姐姐是X系列的核心。”

    “X系列由我開啟，我親自簽署了證明，我姓王，所?以結(jié)尾是XW。希望，代表了希望。”

    “補天計劃沒?有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