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曲深玉伸手重新握住陳楚圓的手,感受著對方身上的體溫。這一刻她無比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出來團(tuán)建,好好呆在家里她們什么事都不會碰上,若是陳楚圓出事,她簡直不敢想像那樣恐怖絕望的場面。
她注意著周圍的動靜,這樣的天災(zāi)曲深玉偶爾會在新聞上看見,卻從未親歷,C市出過最大的自然災(zāi)害便是因為連日的暴雨而淹了城,出門都得帶上皮劃艇,但自那之后C市就重新規(guī)劃了排水系統(tǒng),至今都未曾再出現(xiàn)過那樣的場面,頂多淹沒到小腿。
而地震,她從來都只在新聞上見到過,畢竟這樣的天災(zāi),本來絕大多數(shù)人一輩子都不可能會遇上一次,卻被她們給撞上了。
然而她們此時不在城市,沒法立刻得到救援,也根本無法在此時下山,萬幸的是地震并沒有達(dá)到山崩地裂的程度,勉強(qiáng)給了人一點微弱的安全感。
盡管如此,曲深玉的手仍然止不住的顫抖,沒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周圍這片區(qū)域還算寬闊,倒塌的樹讓樹下的石凳滾到了路邊,陳楚圓不打算再冒險去更大、更空曠的地方,盡管她知道穿過小道就能到達(dá)之前她們下纜車、商販兜售商品的地方,可道路兩旁隨時都可能倒塌的樹無法給予她足夠的安全感。
她們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等待救援。
手機(jī)在從船上逃離時就已經(jīng)被丟棄掉了,緊要關(guān)頭,陳楚圓只想得起拉上曲深玉,沒心思再顧忌其它,此時才不由懊惱自己不夠冷靜。
至少在這種時候如果能夠聯(lián)系得上外界,那再怎么安全感都會足上一些。
她不可避免的覺得心煩,過了會兒才注意到抓著她手的曲深玉在抖。
災(zāi)難當(dāng)前,陳楚圓分不出精力來注意曲深玉的狀況,一直在注意周圍的情況,畢竟她們在一起,就算真有危險,也不過一起死罷了。
而且陳楚圓自己也怕得要命,現(xiàn)在才緩過神來。
曲深玉發(fā)絲凌亂,大片皮膚都露在了外面,裙子將腰襯得更加纖細(xì),陳楚圓曾經(jīng)覺得這樣的身材足夠完美,現(xiàn)在卻只能品出了脆弱堪折的味道來,就像朵大枝細(xì)的花,風(fēng)一吹就搖搖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彎折過去,。
陳楚圓頓了一下,她抬了抬下巴,努力讓自己顯得無所畏懼底氣十足,伸手把曲深玉拉進(jìn)懷里:“有本小姐在你怕什么?”
她說得好像自己能對抗天災(zāi)似的,曲深玉忍不住笑,眼淚卻落了下來,控制不住地喃喃道:“我不該出來的。”
“行了,瞎想什么,”陳楚圓敲了一下她腦袋,“你以為你還能預(yù)測地震不成?”
她沒下多重手,可猝不及防之下,酥意從頭頂直竄入尾椎,曲深玉腿一軟,差點直接跌地上去了,陳楚圓手忙腳亂地接住她:“喂,曲深玉你怎么了?不會被嚇暈了吧?我不會心肺復(fù)蘇啊!”
曲深玉已經(jīng)不想再跟陳楚圓說別碰她的頭了,她根本就記不住這種事,吸了一口氣,曲深玉重新站起來,被這么一打岔,倒也沒了剛才傷春悲秋的心思。
只有陳楚圓松了一口氣后還在說:“原來你膽子這么小啊。”
曲深玉無語笑了一下,也就她能碰上幾次這種事都想不到問題所在了,她看了陳楚圓一眼,才順著她說:“嗯,我膽子小。”
“那你出去干什么。”陳楚圓把她重新拉回來,箍住她的腰,“本小姐勉為其難讓你抱一下。”
因為天災(zāi)而手腳冰涼的身體在緩過來之后已經(jīng)恢復(fù)了以往的溫度,讓被觸碰的地方都帶著明顯熾熱的體溫。
陳楚圓穿得同樣清涼,大片的肌膚裸-露在外,曲深玉的臉直接就貼在了她的肩上,滾燙的、熾熱的溫度從她身上傳遞過來。
曲深玉已經(jīng)分不清那劇烈跳動的究竟是誰的心跳了。
她目光一垂,便能看見地上印出來的,交疊在一起的影子。
她說不清自己這會兒是什么心情,后怕、恐懼……又不合時宜的在種種負(fù)-面情緒中摻雜上一點幸福。
曲深玉輕輕地伸手抱住陳楚圓的腰,然后收緊、再收緊。
陳楚圓覺得自己都要喘不過氣來了,雖然是她讓曲深玉抱的,可這也抱得太緊了!
她抿了抿唇,沒讓對方撒開手,在這種時候,有個人陪著,看著有人跟自己有著同樣的遭遇,總歸是不會那么怕,能從對方身上汲取到安全感的。
她看了眼四周,她們站在附近的空地上,根本沒有路可以往外面走,這種時候,除了等待救援,真的沒有別的求救手段了。
災(zāi)難來得根本沒有預(yù)警,山上游人不多,但也確實不少,所以想來救援很快就會到來。
這樣一想,陳楚圓不由松了一口氣,還好雨季已經(jīng)過去了,不然情況必然會更加危險,山上最怕的就是泥石流和山體滑坡,而纜車停下的位置附近都屬于平坦不陡峭的地方,救援難度也會低上很多,只要來上一架直升機(jī),她們就可以走了。
陳楚圓向來樂觀,慌歸慌,卻也能很快把自己給安撫住,更別提她曾經(jīng)也不是沒遇見過別的倒霉事,比如在某個冥風(fēng)純樸的國外旅游時碰上的搶劫犯,好好的回老家玩結(jié)果被綁架了,如果不會調(diào)節(jié)自己的心情,那她早該抑郁了,哪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活潑開朗?
陳楚圓相信國家很快就會派人來救援的,他們出動的向來迅速,而且家里知道情況后也肯定會申請把家里買的飛機(jī)送過來支援的,有那么多的人希望災(zāi)難下的人會平安無事,她又不是已經(jīng)被埋葬了,沒必要覺得自己就要完蛋了。
她輕輕拍著曲深玉的背,希望不會再碰上余震,畢竟余震哪怕不嚴(yán)重,在這種情況下肯定也是會嚇到曲深玉的。
陳楚圓自己更是會害怕,她的神經(jīng)現(xiàn)在也還是緊繃著,如同驚弓之鳥一般。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有十幾分鐘,又也許只有幾分鐘,陳楚圓感覺曲深玉已經(jīng)不抖了,她這才準(zhǔn)備喊曲深玉松手,抱得怪緊的,多不舒服。
然而在陳楚圓正準(zhǔn)備要說什么時,卻聽見了有人在喊救命。
她頓時努力辨認(rèn)了一下聲源,曲深玉也聽見了,她下意識松開了手,很快跟陳楚圓一起鎖定了位置。
聲音是從倒塌了的亭子那邊傳來的,那里并不安全,隨時都會有二次塌方的風(fēng)險。
陳楚圓下意識走過去,卻被曲深玉拉住:“別去。”
她皺起眉頭,四目交接,曲深玉說:“我去。”
求救的聲音已經(jīng)聽到了,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但曲深玉不想讓陳楚圓冒這個險,因為這是件很有風(fēng)險的事,所以只有她去就好了。
“你去什么?”陳楚圓冷笑,“等你關(guān)鍵時刻腿軟把自己搭上嗎?你有我力氣大嗎?”
曲深玉站在原地不動:“你還有爸媽。”
“少咒我,”陳楚圓瞪她一眼,甩開她的手,“本小姐從小到大抽獎必中,怎么可能會有事!”
她像是在安撫曲深玉,又像是在安撫自己,聽著其實并沒有平常那么底氣十足,但她走過去的腳步卻沒有絲毫遲疑。
陳楚圓想,出事了也就出事了,但是她要是選擇不去,以后可連漂亮衣服都沒心情穿了。
曲深玉抿了下唇,跟在她后面,陳楚圓為她的魯莽而皺眉,但最終還是選擇當(dāng)沒看見,畢竟她有自己救人的權(quán)利,對方自然也有,她擋在前面不讓對方承擔(dān)最大的風(fēng)險就是了。
陳楚圓彎腰鉆進(jìn)倒塌的亭子里,光線陡然變得昏暗起來,激發(fā)著人的恐懼,這讓她不自覺吞咽了一下,緊張和害怕讓她的心跳快得出奇,但她還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鎮(zhèn)定:“人呢?聽得到我說話嗎?怎么不吱聲了?”
“咳咳!這里!這里!”
人在緊張之下,破音和失聲都是極正常的情況,對方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在努力發(fā)聲的感覺,然而聲音卻依舊不大,啞得厲害,不過陳楚圓還是捕捉到了。
是亭子倒塌、柱子被撞斷的那面廢墟里傳出來的。
陳楚圓覺得有點棘手,因為廢墟是由碎石和被撞斷的柱子、瓦片之類的零零散散堆起來的,她不確定如果自己動手,會不會讓這些東西重新塌下去造成二次傷害。
她吸了一口氣,才說:“你別怕,我試試把東西搬開。”
比起未知的危險,陳楚圓更愿意先動手把人給救出來再說,這樣至少余震發(fā)生時,她還有機(jī)會跑,雖然在救的途中她就有可能死去,但如果她不動手,對方也有可能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掩埋。
像積木游戲似的,有些東西被搬開積木不會倒塌,有些一搬開積木就會轟然倒塌,陳楚圓不是學(xué)建筑的,她努力辨認(rèn)了一下哪些可能是負(fù)責(zé)承重的東西,這才小心翼翼動手。
曲深玉有心想讓自己來,但她知道陳楚圓是不會讓開位置的,為此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見陳楚圓把石頭移出來,連忙搬出去。
陳楚圓努力跟被困的人閑聊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叫什么啊?”
“姐姐,我叫趙思文。”
陳楚圓心說,你聲音聽起來可一點都不像比我小的樣子,但看在對方是被困者的份上,她暫時忍了。
沒等陳楚圓接著問,對方就接著道:“我在一中讀初一,姐姐,我覺得頭好痛,我是不是以后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
陳楚圓一頓,才說:“瞎說什么,我不是在救你嗎?等會兒你就能出來了,你一個人上山來玩的?”
“我爬不動了,媽媽讓我在這里等她,她去買瓶水,然后就地震了,我沒站穩(wěn),就摔地上暈過去了。”
陳楚圓沉默了一下,如果她媽媽已經(jīng)到攤販賣水的地方了那應(yīng)該沒出什么事,可如果是在路上……
小路附近到處都是大樹,隨便被一棵樹砸到又無人救援,那恐怕?lián)尾坏奖蝗司绕饋砭蜎]命了。
也許是摔倒救了趙思文一命,她剛好卡在撞過來的大石頭和斷裂的柱子間,再加上人又長得比較瘦小,被埋得也不算深,沒費太大功夫陳楚圓便把她給從縫隙里拉了出來。
她肉眼看去沒什么大事,也就腦袋后面有個包,應(yīng)該是一開始地震摔地上摔出來的。
陳楚圓拉著她出去走到空地上,小姑娘怕急了,抱著她沒肯撒手,陳楚圓一邊輕聲安撫她,一邊看向四周。
地面又輕微晃動了起來。
是余震。
趙思文更加恐懼的抖了起來,好在地面只晃了一會兒便停了,曲深玉下意識看向亭子,那里因為這次晃動,徹底塌了下去,連鉆進(jìn)去的可能都沒有。
要是她們出來的再晚上一些……
曲深玉捂住自己劇烈跳動的胸口,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那些晦氣的事,觀察著四周,生怕會有什么從山上滾下來的石頭或者更糟糕的情況發(fā)生。
這里出名的是山與水,有著條從山頂?shù)缴侥_都能看到的瀑布,據(jù)說爬山爬到中段的時候瀑布水流一激起的浪花會讓這里長期出現(xiàn)彩虹,游人走上去就跟走在煙雨中一樣美不勝收。
但在災(zāi)難時,這樣的大瀑布卻有可能導(dǎo)致另一個后果,那就是山洪、泥石流。
曲深玉是個悲觀主義者,她總不可避免的去想這些糟糕的、最壞的結(jié)果。
陳楚圓好不容易安撫住趙思文這個地震后怕得不行的小姑娘,抬眸去看曲深玉,她背對著她,大片裸-露的肌膚和漂亮的蝴蝶骨都展露在了她的面前,但更吸引人注意的是她不自覺發(fā)顫的手,盡管她背挺得筆直,竭力讓自己顯得鎮(zhèn)定。
她低頭看著趙思文,低聲道:“小思文,姐姐跟你打個商量,給那邊的姐姐讓一半位置出來好嗎?”
趙思文愣了一下,十一二歲的年紀(jì)已經(jīng)懂事了,她的情緒在陳楚圓的安撫下也冷靜了很多,聞言不由松了松手,從她的正面挪到了側(cè)面,手卻仍然沒有放松,依然在抖得厲害。
“喂,曲深玉。”
曲深玉轉(zhuǎn)身看她,陳楚圓在安慰小姑娘時,她并沒有過去,一是她不會安慰人,二也是想多關(guān)注關(guān)注周圍的動靜,她覺得這里到處都充滿著危險,如果真出現(xiàn)了什么事,她也許還能拿自己的身體去擋擋,這樣對方?jīng)]準(zhǔn)能活下來。
“過來。”目光相撞,陳楚圓看著她說。
她的心頭蔓延開的不在是恐懼,而是難言的悸動。
第42章
當(dāng)兩個人貼近時,能感受到的不僅僅只有彼此的體溫,而是連心跳都仿佛打著某種曖昧纏綿的節(jié)拍,曲深玉知道現(xiàn)在不是適合風(fēng)花雪月的場合,生出這樣的感覺實在太過于不合時宜,可盡管如此,她還是克制不住的微紅著臉,連看周圍的狼藉廢墟都仿佛多了一分柔軟。
陳楚圓倒沒想那么多。
她站累了,確切的說是覺得腳痛,所以也顧不得地上臟不臟了,把石子掃開便坐在了地上。
陳楚圓現(xiàn)在的情況其實并沒有她表現(xiàn)出的那樣,為了方便避難她早早就脫了阻礙行動的高跟鞋,因為下了水,腳上一眼看過去臟兮兮的,沾滿了泥土和草屑,故而看不出什么傷口來,但實際上她早就覺得痛得要死了,應(yīng)該是路上被什么鋒利的小石子之類的給劃傷了。
小腹脹痛,腰不舒服,因為空間狹窄不好用力不得不在亭子里跪地搬運東西的緣故,膝蓋也磕得青青紫紫滲出血跡來,手上就更不用說了,新做的指甲早就被崩壞了,細(xì)嫩的手就像是主動撞上刀口的肉,看著有點不忍直視。
曲深玉相比于她來說情況也就稍好一些,她們都是沒怎么吃過苦的人,手上連繭子都沒有,陳楚圓疼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但她還是努力不讓自己流露出軟弱的神色來,不然該哭的就不僅僅只是她了。
然而曲深玉又不傻,等回過神來緊繃的心情一松懈,不難注意到劫后余生身體傳來的短暫脫力和因為環(huán)境原因被遺忘的痛楚。
曲深玉拿起陳楚圓的手,因為延長甲不是正常脫落的緣故,有些指縫都因此滲了一點血出來,不明顯的血跡被掩蓋在灰塵下,看上去似乎只是臟兮兮的,然而她才剛伸手試圖擦掉上面的灰時,對方就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陳楚圓小時候練樂器手上是有些繭的,但大學(xué)后她什么都荒廢了,身子更是被養(yǎng)得嬌貴,所以又怎么可能會不痛呢?
曲深玉心疼極了,陳楚圓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罪?
她的目光掠過陳楚圓伸直的雙-腿,雖然嚴(yán)格來說那都是些劃傷和磨傷,并不嚴(yán)重,可痛也是真的痛,還有傷口感染破傷風(fēng)的風(fēng)險。
“別看了!”陳楚圓不耐煩,想把她的頭轉(zhuǎn)個方向,沒人關(guān)注,她還能強(qiáng)裝不在意,因為她不是一個會對著空氣生氣的人,可一旦有人注意到了她就很難再堅強(qiáng)下去。
因為確實很痛,想找個人宣泄。
“都怪你!”陳楚圓這下眼淚立刻繃不住了,她其實根本沒有表現(xiàn)出的那樣堅強(qiáng),她怕死了,也痛死了,忍不住大哭起來,“你要是不看我我根本想不起來這事!”
她一下就撲進(jìn)了曲深玉懷里,曲深玉心都要碎了:“是我的錯,我不該出門的,別哭,陳楚圓,我心疼。”
“你有什么錯!誰知道會地震!”陳楚圓先是反駁了一句,又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不,就是你的錯!我痛死了!怎么會這么痛啊!嗚嗚……”
趙思文呆呆地抬頭,她怎么也沒想到,剛剛還沉著冷靜的大姐姐,突然就哭得天崩地裂起來,她有心想安慰,又覺得自己現(xiàn)在似乎不適合開口,大人掉眼淚時,都不會想讓小孩看到。
然而陳楚圓卻沒忘了她,哭到半路理直氣壯抓著她的胳膊擦眼淚擤鼻涕,然后又埋頭回去哭了。
趙思文出門的時候是穿了外套的,這座山因為瀑布的原因平常很涼快,只要稍微停下不走動便會涼爽起來,所以本地人爬山的時候都會帶件外套圍腰上,冷了就可以直接穿上。
她有些呆,僵硬的舉著手臂,大姐姐這個舉動實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愣了好一會兒,趙思文才脫下外套默默遞了過去。
陳楚圓抱著曲深玉抱著脖子,回頭兇巴巴呵斥她:“穿上!想感冒嗎?”
她看起來已經(jīng)沒什么形象了,臉上因為亭子里的塵土而變得灰撲撲的,一哭就在臉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眼睛通紅著,所以雖然語氣兇巴巴的,看著卻一點都沒有威懾力,趙思文并沒有因此被嚇到。
她小聲說:“姐姐,我不冷。”
“我還不冷呢!少廢話,趕緊穿上,難不成還要我?guī)湍悖俊标惓䦂A一邊哭一邊兇,曲深玉把她按進(jìn)懷里,怕她把小姑娘兇哭了,溫聲對趙思文道,“快穿上吧,兜里有紙巾沒?”
趙思文連忙摸了一下,把揣兜里的紙巾遞了過去。
曲深玉動手幫陳楚圓擦了擦,好一會兒,她情緒終于穩(wěn)定了下去,但卻仍抽抽噎噎的。
陳楚圓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么丟臉的,情緒都發(fā)泄出來了才不會影響心理健康,一直憋在心里才反而會出事,她伸手把趙思文的頭扭過去換了個方向,理直氣壯地要求曲深玉:“親我!”
她需要用別的事來轉(zhuǎn)移注意力和取得安慰。
趙思文:“!!!”
曲深玉立即湊了上來,臟兮兮的手捧住她的臉,她知道還有小朋友在場,這種時候做這種事是不道德的,可她一點都不想拒絕陳楚圓的要求,尤其是在她眼睫含淚時。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都不會為她讓步屈服,但這其中并不包括曲深玉,同齡人中,她最不愿她傷心流淚。
曲深玉笨拙地吻住她,輕輕的、小心翼翼的,不算含蓄,卻足夠溫柔。
陳楚圓從她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著實狼狽,也不知道曲深玉是怎么親得下去的,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但轉(zhuǎn)念一想,她這么好看,當(dāng)然是什么情況下都是好看的,覺得親不下去的人才是眼睛有問題。
陳楚圓沒敢伸手,怕痛,便只用臂彎勾住了她的脖頸,反客為主,她覺得曲深玉真是太笨了,連舌頭都不會伸。
曲深玉蜷了下手指,睫羽顫抖起來,溫?zé)岬谋窍⒈舜私焕p著,急促、熾熱,她咬住唇珠輕輕碾磨著,輕微的刺痛里還帶著足夠繾綣的溫度。
她的心跳飛快如擂鼓,鼻尖沁出些許汗珠,曲深玉幾乎喘不過氣來,細(xì)嫩脆弱的脖頸最后無力的彎折,埋進(jìn)陳楚圓懷里,像朵堪堪要被揉碎的薔薇花。
陳楚圓這會兒才松開扣著趙思文腦袋的手,趙思文悄悄抬頭看了眼,另一個姐姐頭埋在大姐姐身上,看不清神色,趙思文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讓自己的目光落在遠(yuǎn)方。
這不是她一個小孩該看到的場面。
……
…………
當(dāng)天色黑下來時,天氣轉(zhuǎn)涼,只穿著吊帶小短裙的陳楚圓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寒冷,跟曲深玉抱團(tuán)取暖。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累了,但卻不敢睡,怕錯過了救援,也怕睡意會傳染。
雖然在她的判斷里,趙思文只是后腦勺磕出了個包,但她知道很多問題都不是肉眼能看到的,所以保持清醒是最好的,萬一暫時的沉眠變成了長眠呢?
不知過了多久,陳楚圓終于聽見了直升機(jī)螺旋槳的聲音,還有隱約的燈光,她跟曲深玉連忙激動的喊了起來,趙思文因為害怕還短暫失聲過,這會兒卻比陳楚圓她們喊得要更聲嘶力竭,生怕她們動靜太小而被忽略了過去。
救援人員很快從直升機(jī)軟梯上下來,陳楚圓給趙思文戴上安全帽,救援人員也給她扣好了安全繩,她把趙思文推過去:“快上去。”
直升機(jī)螺旋槳帶起的風(fēng)很大,陳楚圓讓曲深玉走在前面,自己最后才上去,這種時候曲深玉也沒跟陳楚圓推讓浪費時間,努力讓自己速度更快些。
等上了飛機(jī),醫(yī)護(hù)人員很快就圍了上來,陳楚圓推下趙思文,大聲說:“先看看她!她腦袋被撞了!”
飛機(jī)上沒幾個病患,直升機(jī)應(yīng)該是剛到?jīng)]多久,但醫(yī)護(hù)人員更是只有兩個,畢竟飛機(jī)上設(shè)備有限,醫(yī)護(hù)人員只能做簡單的應(yīng)急處理,還不如留下山下等待。
震級不小的地震,J市的醫(yī)生恐怕早就忙碌了起來,能抽調(diào)出人手便已是不易。
陳楚圓看到飛機(jī)上還有腿上血流如注的傷患,便很大聲道:“把生理鹽水給我!我們自己來!”
曲深玉則去借了下手機(jī),飛快撥通唐馨的電話將情況講清楚,又打通自己助理的電話問情況,確定都沒事后,這才將手機(jī)還了回去。
直升機(jī)上幾乎沒法-正常交流,哪怕吼得足夠大聲都有可能聽不見,說話很是費勁,陳楚圓拿著生理鹽水往曲深玉手里一塞,便坐到了一邊。
曲深玉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膝上,手不自覺的有些哆嗦,幾個小時的時間足以讓傷口的情況穩(wěn)定下來,但剛剛爬上飛機(jī)的行為卻又重新讓傷口滲出血來,看上去一片狼藉,不難想像,要將這樣沾滿塵土的傷口清理干凈得廢多大的功夫,又該有多痛。
生理鹽水順著她的小腿緩緩流淌而下,陳楚圓疼得汗水津津,恨不得直接把曲深玉給踹開,但僅存的理智還是讓她勉強(qiáng)克制著自己的這種沖動。
她抖得厲害,顯然十分難受,被死死壓抑住的情緒在此刻終于控制不住的噴涌而出,曲深玉眼眶發(fā)熱,喉嚨像被堵住了一般,把聲音變得十分奇怪:“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我都沒哭,你哭什么呀?”陳楚圓在環(huán)境安全之后,其實就已經(jīng)很難忽略自己身上的問題了,仿佛所有的感官都在一瞬間盡數(shù)回歸,疼得太陽穴都在突突直跳,本來她就已經(jīng)很崩潰了,看曲深玉哭,更覺得頭疼。
但這種時候說自己不疼,傻子都是不會信的。
陳楚圓左右看了看,直升飛機(jī)很快又懸停了下來下去救人,沒有人注意她們的情況,她這才小聲說:“你要是心疼,就親親我嘛~”
在這種嘈雜的特殊環(huán)境下,這樣的聲音顯然是除了自己沒有人聽得見的,可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下一刻,便見曲深玉柔軟、微涼的唇瓣落在了她的腿間,陳楚圓驟然吸了一口冷氣,立即把腿抽了出來:“你干什么?!”
“臟不臟?!”
腿上似乎因此留下了很明顯的灼燒感,燒得陳楚圓腦子都有點糊了,她憤怒道:“你不幫我清理傷口就算了!你怎么還耍流氓啊!”
她已經(jīng)全然忘了自己剛才說了什么話了。
第43章
被陳楚圓這樣瞪著,曲深玉原本焦躁的心情反而奇異的被撫平了下來,她伸手,重新握住陳楚圓的腳腕想給她沖洗傷口,但卻被對方敏捷的躲了過去。
陳楚圓縮在座位上,忿忿不平地瞪了曲深玉好一會兒才示意她過來,理直氣壯地攬著她的腰睡了過去,傷口則完全被忘在了一邊。
她覺得反正身上的塵土都留存下來這么久了也不差這一會兒了,所以等到醫(yī)院再去處理也是來得及的。反正她是一點都不想讓曲深玉碰了,自己既疼得難受,對方看得也難受。
飛機(jī)救援的速度很快,確切的說是等待救援的人很多,所以很快飛機(jī)就裝不下人飛了回去,陳楚圓和曲深玉被送往醫(yī)院,終于等來了專業(yè)人士來清理傷口。
相比于其她受災(zāi)群眾來說,她們其實并沒有受多嚴(yán)重的傷,哪怕是傷得最嚴(yán)重的陳楚圓都只是皮外傷,只要沒有傷口感染,過幾天就結(jié)疤好了。
然而不嚴(yán)重歸不嚴(yán)重,痛也是真的痛,陳楚圓嬌生慣養(yǎng),到了醫(yī)院不僅眼淚憋不住了,反抗的意志也憋不住了。
給傷口上藥可比受傷那會兒疼多了,陳楚圓知道自己老老實實接受著傷口處理才是最好的選擇,但問題是她根本沒法控制住自己本能的身體反應(yīng),醫(yī)務(wù)人員猝不及防之下都差點被踹到。
專業(yè)的醫(yī)護(hù)人員為此覺得有點頭疼,其實最難處理的就是這樣的病人了,意識清醒,傷得不重卻疼,這就很容易導(dǎo)致患者不配合,畢竟生理反應(yīng)是很難控制得住的。
醫(yī)護(hù)人員正考慮要不要喊一個力氣大點的護(hù)士將人按住,就突然見對方正襟危坐起來,不僅臉上沒有了跟小孩看到一般如出一轍的恐懼,反而還‘勇敢’的催促她:“醫(yī)生,你快點。”
醫(yī)生:“…………”
不管怎么說,病人肯配合都是好事,身為剛實習(xí)沒多久的醫(yī)生,他們都被拉來處理一些傷得不嚴(yán)重的患者,因為確實實習(xí)沒多久的緣故,不僅干活慢經(jīng)驗也不足,好在這種時候也沒人在意這些。
她低頭處理著傷口,對方抖得實在明顯,顯然是對疼痛比較敏感或是嬌生慣養(yǎng)的類型,所以她盡量讓自己處理的速度加快。
曲深玉只有手在搬東西的時候受傷了,很快就處理好了傷口來找陳楚圓,看著她受罪,眸子里便重新蒙上了一層霧氣。
陳楚圓抬眼看她,繃緊的下巴流露出幾分忍耐來,兇巴巴地:“哭什么?我都沒哭!”
然而下一秒,在醫(yī)生用鑷子取出一顆碎石子時,陳楚圓眼淚立刻就飆了出來,“醫(yī)生,我覺得要不你還是給我打麻藥吧。”
實習(xí)醫(yī)生:“……現(xiàn)在麻藥應(yīng)該已經(jīng)吃緊了。”
地震下什么物資都是會短暫吃緊的,尤其是醫(yī)院,什么都缺。
陳楚圓生無可戀,在災(zāi)難發(fā)生時,誰都拚死拚活,一切生理需求在活命面前都得靠后,而如今塵埃落定,那些在災(zāi)難下被刻意忽略的感官便找了上來,讓陳楚圓覺得自己一丁點痛都忍受不了了,她本來就是嬌氣的,能忍這么久才發(fā)作已經(jīng)是極限了。
嗚咽了一聲,陳楚圓把頭埋在曲深玉腰腹間,她其實不太想讓別人看見自己有多狼狽,尤其是曲深玉還在看著,那多有損她的形象?
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曲深玉心疼得不行,但她現(xiàn)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著。
因為有曲深玉在場,陳楚圓的傷口處理起來比之前要順利得多,很快醫(yī)生便道:“好了。”
“謝謝,”陳楚圓禮貌地說了一句,才說,“您可以離我遠(yuǎn)一點嗎?我現(xiàn)在看到您就忍不住腿打顫。”
她把害怕說得理直氣壯,醫(yī)生為這個活寶無語了一下,跟一同被派過來的醫(yī)生交換了一下救治區(qū)域,但事實上,哪怕她走了,陳楚圓也還是怕。
緩過勁來,后怕跟恐懼就接連浮出水面,陳楚圓現(xiàn)在連周圍的情況都不想看,耳朵里卻仍聽得見周圍的哭聲、痛呼聲和醫(yī)護(hù)人員匆忙的腳步。
曲深玉用手背將她的耳朵捂住:“別怕。”
她彎腰蹲在陳楚圓面前,忍不住低頭親吻她,陳楚圓眼睛早就哭腫了,抽抽噎噎的:“我要回家!”
J市這次震級不小,地震又來得突然,毫無防備之下受傷的人不少,大小醫(yī)院都已是在超負(fù)荷運轉(zhuǎn),還不時有支援的人趕來。
陳楚圓在當(dāng)?shù)蒯t(yī)院初步診斷無礙后,連夜被私人專機(jī)送回了C市,還將幾個需要去C市轉(zhuǎn)院做手術(shù)的也一起載走了。
離開了受災(zāi)嚴(yán)重的地區(qū),陳楚圓頓時覺得心里好受了許多,因為沒有人會想要見到那樣的場面。
本來陳楚圓人是想直接回家的,但家里不放心,還是打算讓她在醫(yī)院先住院觀察一天。
曲深玉自然也留了下來,她傷得最輕,手上火-辣辣的疼痛只是讓她在做一些需要動手的事時有些不便,并不影響平常生活。與之相比陳楚圓反而要嚴(yán)重一些,她赤腳在山里奔跑,傷口又沒有第一時間被清創(chuàng),因此有著輕微感染的癥狀。
當(dāng)然,對陳楚圓來說,這些都是無所謂的,主要還是疼。
為此陳楚圓吃了止痛藥后仍還是折騰了半天才睡著,可止痛藥又只能管一時,以至于她半夜還是被疼醒了。
她直愣愣地看著天花板,這種疼有些類似于陳楚圓曾經(jīng)拔智齒,都是疼到她恨不得把附近的肉都給挖了去擺脫那一切。
陳楚圓又忍不住想哭了,她還想把曲深玉給踹下床去,憑什么她就能睡得那么安穩(wěn)?
但她現(xiàn)在卻偏偏又不能踢人,腿不能用手也不能用,真想把人弄下床就只能拿頭頂,那樣也太不優(yōu)雅和美觀了。
而且,是她主動要求曲深玉上來的,因為陳楚圓確實有點害怕不想一個人睡,現(xiàn)在把人踹下去多少有點不地道。
陳楚圓在地震時可以保持冷靜,因為她當(dāng)時認(rèn)為自己可以站出來承擔(dān)責(zé)任,畢竟她遇事向來都不怎么慌,是曾經(jīng)見過大場面的人,可事后就不一樣了,說到底,碰上這種事誰會不怕啊?
她疼得睡不著覺,所以哪怕曲深玉也是受害者,陳楚圓也忍不住想要把對方折騰醒陪自己一起睡不著覺,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就感覺到曲深玉抬了一下胳膊。
她的動作幅度其實很小,但因為是在同一張床-上,陳楚圓感應(yīng)得很清楚。
她沒睡。
陳楚圓清晰的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于是便撐著胳膊把頭伸了過去,順手按亮了燈:“你不睡覺……”
后面的話還沒能說完她就發(fā)現(xiàn)曲深玉在哭,紙巾還按在眼睛上,朦朧的水意在眼中就像破碎的水晶,讓一切都變得支離破碎。
陳楚圓頓時說不出話來,這人哭起來怎么還沒聲啊,她醒了這么久都沒感覺到,心口像是被水淹沒的海綿一樣,充滿了說不出的澀意來,她忍不住嘟囔起來:“你別哭啊,你也疼?你按鈴把護(hù)士叫進(jìn)來啊,光哭有什么用嘛。”
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曲深玉,畢竟覺得難受就叫護(hù)士過來給點止痛藥嘛,她剛剛都打算喊人過來了,曲深玉干什么偷偷摸摸忍著,那多難受。
曲深玉蜷了下手指,一個也字便讓她覺得心口的窒息感仿佛隨著渾身的血液朝著四肢百骸蔓延了出去,帶著根本無法克制的洶涌之勢。
陳楚圓努力的試圖安慰她,打算去按鈴,曲深玉卻伸手抱住她:
“陳楚圓,我心疼。”
她這樣說。
陳楚圓覺得自己似乎被電了一下,讓她短暫的失去了反應(yīng)能力,過了會兒,她才不自然的別開臉去。
這樣的甜言蜜語,讓她有一點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
曲深玉看著她,長卷地睫毛被打濕后,楚楚可憐的意味更濃了,陳楚圓抿了下唇,看著她矜持地抬了抬下巴,讓自己維持著平常高傲的姿態(tài),開口卻有些軟綿綿的,坦率又直白地說:“你要是心疼,那你親親我嘛。”
陳楚圓想,光說有什么用,安慰安慰我分散一下注意力啊,畢竟哪有光動嘴不付出實際行動的?
還要她這個傷患去提醒,真是笨死了!
曲深玉遲鈍地眨了下眼才有所動作,唇瓣輕飄飄的落在她指尖,陳楚圓的手心還有著濃烈的藥味,可她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就這樣反反覆覆地、輕輕地將柔軟的唇瓣貼了上去。
陳楚圓指尖一抖,然后就緊緊的繃住了,連帶著身體也一起緊繃了起來,但她還是鎮(zhèn)定地輕輕提醒她:“喂,曲深玉,你親錯地方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親在傷口附近又不能讓疼痛飛走了,恰恰相反,感官反而會因此更敏感,所以那叫冰火兩重天,既痛又癢。
陳楚圓抬了抬下巴,露出修長的脖頸,像個不太有耐心的老師:“親這里。”
曲深玉慢半拍的應(yīng)了聲,她很安靜,也很乖,果真笨拙地俯身壓了上來,從耳根順著她繃緊的脖頸,既輕且柔的一路吻了下去,沒有絲毫侵略性,就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珍寶,濕潤的長睫偶爾會掃過陳楚圓的皮膚,激起不明顯的戰(zhàn)栗。
陳楚圓一開始還矜持躺著,可她親的真的太溫柔了,就像是在往火堆里不斷添柴加火的人,讓火苗竄得老高,卻又不去讓薪柴有足夠的時間去燃燒和熄滅,這讓陳楚圓最后忍不住抬手制止了曲深玉。
她現(xiàn)在確實沒心思關(guān)注自己痛不痛了,但她更急躁了。
曲深玉睜著朦朧的眼看她,陳楚圓咬了一下她嘴唇:“笨死了。”
“對不起,”曲深玉輕輕道歉,面頰帶著淡淡的粉,“我該怎么做?”
這樣的言語在這樣的場景下被說出,更像是在烈火澆油,讓陳楚圓都覺得她是想引誘自己做更出格的壞事。而且明明她是想讓對方安撫自己的,卻反而把自己給折騰出來一身汗。
陳楚圓兇巴巴的把她扣在床-上:“像這樣。”
她親了一下曲深玉的眼睛,很快就移開了,在她的唇瓣上來回用力地碾了好幾遍,曲深玉安靜地看著她,她大概知道接下來要遭遇什么,不自覺蜷了下指尖才輕輕抱住她,伸手扯開了扣子。
明亮的燈光落在潔白的病床-上,她的眼睫重新染上濕意,輕輕-顫著,發(fā)出一聲難忍的氣音,不自覺淺淺喚著她的名字:“陳楚圓……”
陳楚圓說:“你該換個稱呼了。”她想了想,才道,“寶貝?”
“……嗯。”
陳楚圓氣急敗壞:“我是讓你喊我寶貝!”
曲深玉眸中流露出不明顯的羞赧:“寶……貝?”
陳楚圓高傲的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對方真的按她所說這樣叫了,她卻反倒是不應(yīng)了,不知又在置什么氣。
曲深玉輕輕叫她:“陳楚圓……”
“閉嘴!”
第44章
陳楚圓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有一點復(fù)雜。
復(fù)雜就復(fù)雜在,原本她短期內(nèi)是沒想過要跟曲深玉發(fā)展出更近一步的關(guān)系的,那樣進(jìn)度有一點太快了。若不是如此,她也不會要求曲深玉去次臥睡而不是她們一塊睡了。
當(dāng)然,她也清楚計劃趕不上變化,凡事都得講究一個順其自然,并不一定什么事都會按照計劃中的那樣發(fā)展,可……在醫(yī)院跨過了這一步是不是有點太刺-激了?
甚至,她們還是開著燈的……
陳楚圓的羞恥心在事后有點姍姍來遲。
她看向曲深玉,較真起來,她們其實也沒有做很越界的事,畢竟兩個病人還能做什么,她就是一路從曲深玉的眼睛親了下去而已,但也沒有親到很下面,連褲子都沒有脫,并沒有出現(xiàn)什么限制級的場面。
但陳楚圓心情仍然覺得有點復(fù)雜。
她不是沒有見過曲深玉狼狽時的模樣,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曲深玉的情緒不外顯,無論何時都會讓自己保持著整潔、內(nèi)斂克制的狀態(tài)。她皮相生得清冷,還沉默寡言,外人又沒有讀心術(shù),誰第一眼看到她時都會覺得她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高嶺之花。
在陳楚圓看來,她裝腔作勢確實是有一套的,因為她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自然而然,也就不會有人知道她的本性是什么了。
可現(xiàn)在她卻完全卸掉了偽裝。
就算是在情-欲達(dá)到巔峰時,她看向陳楚圓的眼神也始終保持著一分克制,任她施為,卻連稍重一點的氣音都不讓自己吐露出來,與其說是過分害羞,倒不如說只是在下意識的克制自己。
但她整整齊齊扣在身上的襯衣卻早已不翼而飛,光下瑩潤的肌膚被添上了許許多多曖昧的痕跡,看著便讓人臉紅,相比之下,反倒是陳楚圓的衣服都至始至終整整齊齊的扣在那里。
陳楚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像這種情況下說什么都有點奇怪,便只繃緊下頜,伸手把燈熄滅,重新躺了下去把曲深玉往懷里帶。
這是跟之前抱她完全不一樣的感覺,陳楚圓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感覺不太一樣。
她不自覺的屏息起來,在此時反而奇怪的生出了點難為情,還有一點明明呼吸正常卻仍然缺氧的錯覺。
曲深玉伸手抱住她,輕聲道:“晚安。”
陳楚圓嘴微張,張合了幾次才輕輕說:“晚安。”
室內(nèi)重新陷入沉寂,一夜的時光也尤其漫長,后頭陳楚圓還是被疼醒了幾次,不知道是單純的傷口在疼還是體內(nèi)的細(xì)胞組織在工作,總之無論是哪種原因都讓她后半夜仍然睡得不安穩(wěn),但她沒有吵醒曲深玉,不然她覺得曲深玉又該哭了。
明明她才是那個受傷更重的人,偏偏曲深玉還把她的活給搶了。
窗簾被拉開發(fā)出了明顯的聲響,陳楚圓睡得本就不安穩(wěn),聽見聲音立馬就醒了。
她側(cè)過頭掃了一眼曲深玉,是她拿遙控把窗簾拉開了,換作平常,被人吵醒陳楚圓早該暴躁起來了。
但她現(xiàn)在卻好像連火焰升起的苗頭都沒有。
陳楚圓坐起來,將頭擱在曲深玉肩上,她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醒的,已經(jīng)重新穿上了衣服,襯衣紐扣扣得一絲不茍,但襯衣的領(lǐng)口再高,有些痕跡也仍然沒能被擋住,那是她之前親吻過的地方。
安靜的房間完全放大了感知,夜晚和白天就像是清醒與荒唐的分界線,羞赧和緊張順著脊柱向上攀去,只留下了一種明顯的窒息感,讓曲深玉僵在那兒,呼吸一下子就變沉了,被注視著的地方更像是滋生出密密麻麻的癢意。
陳楚圓看著那印記,經(jīng)過一夜的發(fā)酵,她頸側(cè)的痕跡更深了,明顯得讓人覺得做出這種行為的人著實惡劣,看得她耳朵不由燙了起來。
“喂,曲深玉。”陳楚圓有點不太自然的移開視線。
曲深玉側(cè)頭看她。
陳楚圓努力讓自己顯得若無其事,戳了戳她頸側(cè)的痕跡:“要不要讓醫(yī)生來看一下啊?”
曲深玉:“……?”她沉默了一下,有點茫然地看著她說,“我們昨天也沒做啊,看什么?”
“誰跟你說是這種事了?!”陳楚圓惱羞成怒,“我又不是沒上過生理課!”
她氣得立馬離開了曲深玉,語速飛快地說:“你脖子上的痕跡看著有點嚴(yán)重,我記得以前在新聞上看到過,有情侶親脖子的時候把對像給親死了,你身上這么容易留下痕跡,當(dāng)然得找醫(yī)生查一下!”
她厚顏無恥的把鍋甩給了曲深玉,理直氣壯地看著她,幾秒后,她的視線漂移出去,落在角落的綠植上。
曲深玉斂了斂思緒,陳楚圓昨天很用力的在她身上碾了又碾,親得她都有點缺氧,仿佛藉著這樣的動作,才能壓下她想要進(jìn)行更深入的行為的欲望一般,而這樣一來留下的痕跡自然也重,她輕輕說:“那是因為你昨天親得太用力了。”
更何況,拿這種事去看醫(yī)生,曲深玉覺得自己還沒有那樣的厚臉皮。
“你什么意思?”陳楚圓被噎了一下,有點惱羞成怒,“又不是我主動的,昨天明明是你自己……!”
曲深玉趕緊捂住她的嘴:“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說了,”她沒辦法在大白天談?wù)撨@樣曖昧的事,看著陳楚圓的目光帶著點隱晦的、不明顯的纏綿,她輕輕道,“你要是不想這些被別人看見,我去找件高領(lǐng)的衣服擋擋,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了。”
陳楚圓在她的目光和言語之中,短暫的怔了一下,才忍不住別開臉去,輕哼一聲:“關(guān)本小姐什么事?你覺得自己不會不好意思就這么出去唄!”
她說著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頸側(cè)。
昨天曲深玉也親了她,但她親得很溫柔,別說痕跡了,就像蜻蜓點水一般,除了在心里留下了點漣漪以外,什么都沒有留下。
兩廂對比,她的行為,確實顯得有那么一點過分糟糕。
曲深玉看著她的動作,心頭像是被燙了一下,她飛快地垂下眼睫,不再去看。
陳楚圓抿了下唇,才說:“過來。”
她高傲地抬起下巴,指了指自己頸側(cè),“這里,快親!”
她的語氣一點都不好,兇巴巴的,曲深玉有些困惑,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但還是湊了過去,隱晦而輕緩的親了一下。
陳楚圓心臟咚咚,曲深玉的動作明明很溫柔,但莫名其妙的反而讓人覺得更難以忍受起來,她本能抬手按住她,語氣里頤指氣使的意味很濃,又帶著點綿軟的嬌氣:“你用點力啊!”
這著實難到曲深玉了,她根本沒辦法那樣做,哪怕她知道這并不會傷害到陳楚圓。
她閉了閉眼,就像是在叼著奶貓的后頸,牙齒輕輕的摩-挲起來,讓陳楚圓不自覺蜷了一下手指,仿佛想抓住點什么。
她也果真抓住了曲深玉的腰:“再用力點。”
溫?zé)岬谋窍⒋蛟谒砂椎募∧w上,高傲的大小姐指使著她的裙下之臣‘侵-犯’著自己,碾轉(zhuǎn)反覆,終于艱難的留下了一個不明顯的痕跡。
陳楚圓拿出手機(jī)照了照,滿意的揚(yáng)了下眉,理直氣壯地說:“扯平了!”
曲深玉眸光輕輕一動,不自覺想到剛剛自己起床穿衣服時看到的那些密集痕跡,時至現(xiàn)在仍能讓她感受到從上面?zhèn)鱽淼乃?麻癢意。
她唇角彎出了一抹不明顯的弧度,附和著她:“嗯,扯平了。”
曲深玉忍不住攀上陳楚圓的肩,四目相接,她低頭,情不自禁的吻了一下。
這是她少有的主動,哪怕是昨天晚上情-動時,她都是十分被動的,連扯著她衣擺的動作都既輕且柔,仿佛只要陳楚圓稍有不滿,她就會立馬松開,就那樣克制的承受著一切。
不會拒絕,但也不會傾述自己的感覺,是她獨有的克制的、無聲的喜歡。
陳楚圓一點沒客氣,無比自然的回親了回去,曲深玉后背一麻,輕-顫著的長睫重新遮住了眼瞼,將自己又毫無保留的送了過去。
陳怡女士拎著折疊輪椅開門時,兩人都還沒有分開,陳楚圓扭頭,目光相接的一瞬間,她惱怒的把枕頭砸了過去:“媽!你怎么不敲門啊!”
“我哪知道你今天醒這么早!這才七點!”陳怡理直氣壯地回了一句,把輪椅放在地上。
陳楚圓更理直氣壯:“我疼醒了不行!”
她們看上去一點都不覺得尷尬,只有臉皮薄的曲深玉臊得臉通紅,默默地下了床,默默地走進(jìn)了衛(wèi)生間把自己關(guān)進(jìn)去。
陳楚圓把另一個枕頭也砸了過去,一說到疼就忍不住委屈起來:“我一晚上都疼得沒睡好!你們怎么能都回家不陪我!”
明明是她自己要求不讓人陪的,陳怡想著曲深玉還在,就沒想打擾她們當(dāng)個電燈泡,不然她哪里會走,但現(xiàn)在說這些顯然是沒有意義的,陳怡一聽她說疼眼睛就紅了:“怎么會疼得睡不著呢?是不是出什么問題了,告訴醫(yī)生了沒?”
她拉著陳楚圓的手腕,好像對方下一秒就要斷氣了似的,瞬間打斷了陳楚圓的施法,陳楚圓根本不想讓家里擔(dān)心,畢竟本來也只是輕傷,但她開口卻還是不自覺帶了點委屈:“醫(yī)生說這是正常的,要疼好幾天,吃了止痛藥都沒用。”
陳楚圓能在破了個口子時嚎得驚天動地,真正受罪時反而比較能忍,但也是只是比較而已,她本來就受不得委屈,眼淚忍不住重新落了下來:“我再也不想去J市了!”
陳怡心疼得抱住她,手輕輕撫著:“沒事了沒事了,你爸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麻辣兔頭。”
陳楚圓:“……我現(xiàn)在吃不了辛辣刺-激的東西吧?”
陳怡頓了一下,立刻甩鍋給楚阜寧:“你爸怎么能這樣呢?!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媽這就去給你買粥!”
陳楚圓冷笑了聲,她早就習(xí)慣了一家人也就管家稍微靠譜點的情況,目光掠過門口靠著的東西:“那是什么?”
陳怡:“輪椅啊!”
“……給我的?”陳楚圓震怒,“我腿又沒斷,給我?guī)л喴胃墒裁矗窟這么丑!”
第45章
輪椅這種東西陳楚圓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用上,然而她現(xiàn)在的情況確實尷尬,論傷勢確實是不嚴(yán)重,不出意外的話十天半個月就能好得差不多了,然而傷口的位置卻又實在尷尬,根本沒法下地,除了坐輪椅別無它法。
可這輪椅也太丑了!
對陳楚圓來說,只這一點就足以讓她排斥了。
陳怡聞言說:“就這么點路,祖宗你先將就下,你爸已經(jīng)找人去定做了,到時候想鑲鉆還是鑲金都能給你弄上去。”
陳楚圓鄙視地看了她一眼,陳怡女士清晰地從她眼里看出了對自己審美的質(zhì)疑。
她覺得自己拳頭有點硬了,這不是她喜歡的花里胡哨的風(fēng)格嗎?怎么還因此鄙視起她來了?
她吸了一口氣,才說:“你現(xiàn)在正好空腹,等會兒我們?nèi)プ鰝檢查,要是沒問題我就帶你回家。”
陳楚圓:“你先幫我化個妝再讓我去見醫(yī)生。”
陳怡無語:“……你先去洗漱吧,我讓秘書把化妝品拿過來。”
陳楚圓嗯了一聲,頓了一下才說:“那你趕快把曲深玉一起給拉出去啊,不然我怎么洗漱?”
“你要自己來?”陳怡伸手摸了摸陳楚圓額頭,“你疼傻了感覺不到疼了?”
陳楚圓瞪她一眼:“我要臉!”
痛當(dāng)然還是痛的,可太過私密的事在清醒的情況下陳楚圓并不想讓別人來代勞,那太過于羞恥和尷尬了,她寧愿忍痛自己動手。
只有老夫老妻才會一點都不在意觸碰對方的身體。
陳怡覺得她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反正對陳怡自己來說,在身體問題面前一切都得靠后,但陳楚圓是從來不管這些的,所以等楚阜寧來了,陳怡便讓她把陳楚圓抱進(jìn)衛(wèi)生間跟曲深玉一起出去了。
她將楚阜寧買來的早餐遞給曲深玉:“小曲啊,餓了沒?先吃點。”
雖然不太地道,但陳怡確實這會兒才顧得上曲深玉,看了眼她被纏上繃帶的手:“你這手沒什么問題吧?”
曲深玉:“只是一點小傷,謝謝阿姨關(guān)心。”
“叫什么阿姨啊,多生分,”陳怡女士本來是想讓她叫姐的,大家各論各的,都是姐妹,顯得她也年輕,然后目光掠過她脖頸處的痕跡,都要從嘴里冒出來的話硬生生又被咽了回去,轉(zhuǎn)而道,“叫媽就好了。”
曲深玉:“…………”
她控制不住的呆滯了一下,被陳怡的話打得措手不及,一時之間分不清她是在開玩笑還是出于什么別的原因這么說的。
陳怡并不知道自己這句話給對方帶來的多大的影響,在她眼里,兩人的關(guān)系從陳楚圓到她這兒要資料時就已經(jīng)取得了長足的進(jìn)展,這么喊也沒什么大毛病。
她唯一有點在意的就是這可是醫(yī)院啊!她們可還受著傷呢!這得是怎樣的身殘志堅才做得出這樣的事來?
當(dāng)然,不滿歸不滿,但陳怡很清楚,這種混賬事肯定不是曲深玉先提議的。
陳怡甚至有點同情地看著曲深玉:“小曲啊,丸子平常比較任性,你多擔(dān)待點。”
她說這話時,都忍不住為此有點臉紅,畢竟陳楚圓那何止是有一點任性,有時候那簡直作到她跟楚阜寧都得靠加班躲避。
所以在陳楚圓曝光自己性向時,陳怡女士一直燒香拜佛希望她別去做枕頭公主,不然她看上的人也太倒霉了。
要知道,陳楚圓小時候可是個進(jìn)浴缸都得讓人扶著一只手才肯進(jìn)去的祖宗,水溫低了高了她都要鬧,給她洗澡力道輕了重了她都要說,你要是在一個地方停得時間稍微久了一點,她就會看著你冷笑一聲。
因此陳怡一點都不難想像,陳楚圓在床-上會是什么情況,她是一點委屈都受不了的,然而就像有人在事后問你‘爽不爽’一樣,誰在情正濃時受得了對方將你抨擊得一無是處?那何止是下頭,估計心理陰影都得被作出來。
故而在陳怡看來,她只適合在上面,這樣以她的自尊心來說,反而會讓彼此都獲得良好的體驗。
然而現(xiàn)在陳怡卻覺得陳楚圓在上面好像也沒有給伴侶帶來多好的體驗,這也太胡鬧了!
曲深玉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見她這么說,下意識便道:“沒有,她挺好的,其實平常反而是她照顧我多一點。”
她說的是實話,曲深玉確實是這么認(rèn)為的,日常小事上陳楚圓不怎么會關(guān)注,可但凡遇上大事,基本她都會主動頂在前面。
陳怡聞言,眼神復(fù)雜地看了曲深玉一眼,這怎么就又瞎了一個?
而且怎么還比他們這一大家子眼睛還瞎?
這種話跟他們說陳楚圓聽話懂事有什么區(qū)別?
“那、那挺好的哈,”陳怡女士昧著良心說了一句,便飛快地轉(zhuǎn)移話題,“我跟她爸打算把丸子接回家住幾天,小曲你一個人住也不方便,不如也搬過來?”
“……嗯。”曲深玉低低應(yīng)了聲,覺得有一點恍惚。
她就這么在對方母親那兒過關(guān)住過去了?
曲深玉以為他們是不會歡迎自己的,她跟陳楚圓在一起的過程算不上光彩,是個人都該懷疑她是圖錢而不是圖人,而且就連這次地震,都是陳楚圓受傷比她重得多,再明事理的人,看到這種情況,恐怕都對她很難升起好的觀感來。
她沒想到自己會就這么輕飄飄的就落在了陳楚圓身上,竟沒有人想將她給掃開。
陳怡注意到了她的恍惚,卻只以為她是昨天晚上沒睡好,畢竟陳楚圓什么德行她最清楚,自己不舒服就要讓所有人跟自己一起不舒服,懂事后還好,偶爾還能體諒一下別人,但體諒的前提還得是她情緒好時。
任誰看了曲深玉都會覺得她是被折騰慘了,陳怡拿出手機(jī)讓秘書帶條絲巾上來,等聽見里頭傳來陳楚圓的聲音,才推門進(jìn)去。
一進(jìn)去,陳怡臉色頓時就變了:“我的祖宗,你怎么還自己把衣服換了?傷口崩了沒?”
陳楚圓:“……崩了,有點疼。”她頓了下,又補(bǔ)了句,“但是你不覺得我現(xiàn)在很好看嗎?”
陳怡女士拳頭都硬了,她踹了楚阜寧一腳:“還不去找醫(yī)生來!”
“你真是想氣死我!”陳怡伸手戳了戳她額頭,“老老實實有點病人的自覺行不行?”
陳楚圓癟了一下嘴:“我都這樣了你還兇我!”
陳怡忍不住嘆了口氣,她早已習(xí)慣了陳楚圓能把任何事都扯到對自己有利的情況上,轉(zhuǎn)移話題道:“我來幫你把頭發(fā)梳了。”
陳楚圓哦了一聲,立馬懷疑道:“你行嗎?”
“……你小時候頭發(fā)不是我梳的?”陳怡沒好氣的拿起梳子。
陳楚圓瞅了瞅她,沒吭聲,以前陳怡給她梳好頭發(fā)時,她都是在去學(xué)校以后就直接去理發(fā)店讓理發(fā)師給她拆了換個發(fā)型才進(jìn)的學(xué)校,等放學(xué)的時候又提前讓理發(fā)師給梳回去。
當(dāng)然,你要說她扎得有多丑,那倒是也不至于,就是扎得緊和顯得土而已。
所以等頭發(fā)被梳順后,陳楚圓立馬就說:“好了,就這樣吧,先去做檢查吧。”
陳怡不甘心的放下梳子,只好道:“讓你爸帶你去吧,我跟小曲留下把東西收拾一下。”
陳楚圓只呆了一天,但留下的東西卻著實不少,考慮到各種情況他們都做了不少準(zhǔn)備工作,連衣服都帶了各種款式過來,這樣至少她想換衣服時不至于因為找不到衣服穿就來打電話聲淚俱下地控訴他們對她不夠用心。
陳怡沒讓曲深玉動手,把她摁到座位上:“哪能讓病人動手的,你就坐這兒休息休息,來,看看這些水果有你愛吃的沒?”
曲深玉有點不適應(yīng)這樣的熱情和友好,但她并不太擅長跟長輩打交道,等陳怡將秘書手里的絲巾交給她時,她更是忍不住低下頭去,徹底不好意思說話了。
她的頭發(fā)又長又密,只要披散下來時,能遮住絕大多數(shù)的痕跡,她以為對方是沒有注意到的,畢竟那些痕跡又不是出現(xiàn)在臉上,也并不是特別明顯。
曲深玉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可恥的,可被長輩瞧見這樣的情況,她就有點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了。
好在陳楚圓她們很快就回來了,沒讓她尷尬太久。
陳楚圓在這家私人醫(yī)院屬于貴客,所以走的都是‘vip’通道,結(jié)果拿到的很快,檢查后確定確實沒有任何問題后這才帶著他們離開。
她拒絕坐丑得要死的折疊輪椅,最后沒辦法,只能由楚阜寧把她背進(jìn)車?yán)铮愨鶐褪帜_不便的兩人系上安全帶坐到前面去,車子緩緩地駛向洋房。
陳怡自從得到消息后就沒睡好,路上一堵車,頓時就沒忍住睡了過去,陳楚圓偷偷瞄了前排一眼,楚父在注意著周圍的路況,很有社交牛逼癥的跟旁邊的司機(jī)聊了起來,根本沒有注意到后面的動靜。
陳楚圓這才若無其事地戳了戳曲深玉,等對方看過來時,將手里的藥膏遞了過去,頭卻扭到了別處。
這是她特意把楚父從辦公室趕出去后問醫(yī)生要的。
曲深玉愣了一下才接過來,低頭看了看,是多磺酸粘多糖乳膏,作用是活血化瘀,治療血腫、挫傷之類的情況。
她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才收起藥膏。
過了一會兒,陳楚圓才回過頭來,沉了沉脾氣,降下?lián)醢逭f:“你怎么不用?”
曲深玉看著自己還纏著繃帶的手,又忍不住笑了一下,才輕輕說:“回家再用。”
陳楚圓氣沖沖瞪她:“你嘲笑我?”
曲深玉:“…………”行吧,她又在嘲笑她了。
她有些無可奈何,努力壓下自己嘴角湊過去:“陳楚圓……”
“干、干什么?”陳楚圓因為她突然的靠近覺得有點不自在。
曲深玉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想親親你。”
陳楚圓驀地靜了靜。
災(zāi)難過后,好像不止她變了,連曲深玉膽子都變得大了許多,沒了以往的顧忌,她清了清嗓子,為了彰顯自己根本沒有因此而不好意思,她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曲深玉果真沒再湊過來,陳楚圓靜了半晌,仿佛都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了,好一會兒,她才忍不住轉(zhuǎn)頭。
對方不知何時已經(jīng)看向了窗外,只留給她一個好看的側(cè)臉。
陳楚圓一怒,她就是說說而已,她怎么還當(dāng)真了?!
她兇巴巴地勾住曲深玉脖子把她帶到自己這邊來。
……
等車流終于開始動起來了,楚阜寧才不再跟人聊天,準(zhǔn)備重新啟動車輛,他注意到被升起的擋板,有點茫然。
有什么是他不能看的嗎?
第46章
楚阜寧將車停在了車-庫,所有人都一一下車,秘書不知從哪找來了一輛亮銀色的電動輪椅,勉強(qiáng)丑得不算辣眼睛,但陳楚圓坐上去時,仍然覺得不太高興。
尤其是在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坐著,看誰都得抬頭時。
陳怡女士推著輪椅,門口張嬸和菲傭早早的等候在原地,等見陳楚圓來了,立即心疼地抓住她的手:“哎喲怎么成這樣了,來去去晦氣。”
她伸手沾了沾用柚子葉煮好的水,然后甩到陳楚圓身上,張嬸有一點迷信,不過她一般只信好的不信壞的,心態(tài)向來是反正不要錢,多少信一點。
陳楚圓看著掛在門框上的柚子葉,忍不住不忍直視地移開眼,等張嬸念念有詞完,陳怡才將她推進(jìn)去,等她們進(jìn)去了,張嬸才注意到跟在她們身后的曲深玉。
張嬸愣了愣,過了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雙手唰的放進(jìn)盆里沾了沾水:“小薔薇?”
曲深玉:“……?”
見對方有點莫名,陳楚圓還投來了想殺人般的目光,張嬸自然地?fù)Q了個口吻,仿佛自己剛才沒開口似的,熱情道:“你是小曲吧?都長這么大了,差點都沒認(rèn)出來,來來轉(zhuǎn)個身,多沾點,平平安安。”
她確實好多年沒見過曲深玉了,陳楚圓以前性格極其別扭,從不好好說話,所以張嬸上次見到她還是因為運動會兩人三足,陳楚圓因為好勝心強(qiáng)跑太快,連帶著把曲深玉也弄傷了,才把人給帶到了家里來,那會兒她才十六七歲。
但事實上,在那兒之前,張嬸就對她早有耳聞。
曲深玉雖覺得對方有點奇怪,但也沒想太多,拘謹(jǐn)?shù)攸c點頭,溫順的喊了聲張嬸然后道謝,張嬸笑瞇瞇把她迎進(jìn)去。
再想到之前夫人讓她多準(zhǔn)備一份洗漱用品放丸子房間她還覺得有點納悶,現(xiàn)在她才明白,原來是為她準(zhǔn)備的。
張嬸不由有點感慨,她其實都沒想到她們還能有修成正果的一天。
曲深玉拘謹(jǐn)?shù)刈缴嘲l(fā)角落里,雖然好像沒有一個人對她的到來感到詫異,但她卻仍然生出了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手上的傷口都因汗水而感到了點刺痛。
陳楚圓有點奇怪地看她:“你坐那么遠(yuǎn)干什么?過來啊!”
頓時,一家人目光齊刷刷地看向她,曲深玉被看得有點頭皮發(fā)麻,僵硬地坐到陳楚圓旁邊,都有些同手同腳。
陳楚圓無論坐哪兒都是c位的,向來只有別人圍著她的份,哪會像曲深玉那樣客氣,陳怡將果盤往她們跟前挪了挪:“小曲啊,你別緊張,就當(dāng)在自己家一樣。”
曲深玉輕輕應(yīng)了聲,然后更緊張了。
楚阜寧看不過去,解圍道:“你們倆先去玩吧,小曲有沒有什么忌口的?我等會兒出門買菜注意點。”
陳怡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對對對,小曲你愛吃什么?我讓寧寧給你做。”
陳楚圓想了想說:“不要雞蛋,不要豆芽,不要苦瓜。”
陳怡跟楚阜寧頓時大吃一驚,像看外星人一般的看著她。
陳楚圓:“…………”她手腳利索的扭頭就拿起一旁的靠枕砸了過去,“你們那是什么眼神?”
曲深玉連忙攔了一下,但沒攔住,陳怡自己扭身躲了過去,解釋道,“我能有什么眼神,我是欣慰,欣慰!楚阜寧你看看你,怎么能這么看丸子呢?”
楚阜寧:“…………”得,又成我的問題了!
他悲憤地點點頭,“是爸眼神不好,最近有點近視。”
陳楚圓冷笑一聲。
楚阜寧溜之大吉:“菜市場去晚了菜就不新鮮了,爸先跟你張嬸去買菜了。”
楚阜寧愛好奇怪,就喜歡往市里各大菜市場亂竄,買那些老爺爺老太太從家里摘過來賣的東西,還喜歡在菜市場釣魚,因為河里的他都釣不到,只能在菜市場裝魚的水箱里過過手癮。
陳怡也道:“你們要不自己玩會兒,吃飯我叫你們,哎我搓麻將去了,假不能白請!”
陳楚圓覺得更生氣了,她還是個病患!病患誒!他們竟然就這么丟下她溜之大吉了!
太過分了!
曲深玉還是第一次看見陳楚圓跟她父母的相處模式,怎么說呢,竟然覺得一點都不意外,她就是有點意外他們的處理方式,就這么溜了,難道不怕陳楚圓之后更生氣了嗎?
只有菲傭習(xí)以為常、面不改色道:“曲小姐,要不您帶小姐去花園走走吧,這樣小姐心情會好一點。”
陳楚圓冷笑:“不去!”
她拿起遙控摁下移動鍵,輪椅立時就竄了出去,看得曲深玉一陣心驚肉跳,連忙跟了上去:“陳楚圓!”
她沒想到,坐輪椅上陳楚圓還能有這樣的速度,跟飆車似的。
陳楚圓其實也懵了一下,沒想到按到底輪椅會跑得這么快,一般自行車估計都追不上,她若無其事地減慢速度調(diào)頭去了內(nèi)置電梯,等到了之后,她突然停了下來,又轉(zhuǎn)了個方向。
曲深玉有點疑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轉(zhuǎn)了個方向,陳楚圓干咳一聲:“我手機(jī)呢?”
她跑回去從門口的包里拿出來,陳楚圓接過去,立馬拿著手機(jī)進(jìn)了廁所。
曲深玉站在原地,有點茫然。
陳楚圓呼叫人工智障打了唐馨的電話,讓她上樓把一些不能讓曲深玉看見的東西給收起來,這才若無其事地出來,朝曲深玉抬了抬下巴:“跟我走。”
她操控著輪椅拐向花園,道路很平坦,并不是石子路,陳楚圓曾經(jīng)在石子路上摔過,后來路就被填平了。
花園并沒有很多品種的花,除了幾棵茶樹以外,竟然都是薔薇,看得曲深玉有點意外,畢竟陳楚圓明明更喜歡玫瑰,她以為自己看到的會是個玫瑰花園呢。
薔薇藤爬滿了拱形門,走進(jìn)去便能聞到濃郁的花香,小木桌上放著菲傭準(zhǔn)備的茶點。
如今還是薔薇的花季,身為一種開花能長達(dá)半年之久的植物,它離衰敗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因為被花匠打理得很好,一眼看過去皆是盛放之姿。
陳楚圓經(jīng)常給后花園的花鏟了又種,哪怕是她要求的薔薇都沒有能活過半年的,也就近些年她不怎么在家住,才讓它們能活到過年。
她拿起一旁修剪花枝的工具,將輪椅開進(jìn)了花叢里,曲深玉跟著她,有些好奇:“你什么時候開始喜歡薔薇的?”
“……要你管!”她兇巴巴地說了一句,看上去有點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曲深玉只好不再說話,目光掠過顏色各異的薔薇,心里仍覺得有點困惑。
她見過陳楚圓戴玫瑰耳鏈、項鏈,也見過她穿玫瑰裙,卻從未見過她身上出現(xiàn)過跟薔薇有關(guān)的東西,薔薇對陳楚圓來說,是有什么特殊的含義嗎?
她微抿了下唇,安靜地跟在陳楚圓身邊,她泄憤地剪了好幾下動作才停下來,盯著花圃發(fā)呆,過了一會兒才重新有了動作。
曲深玉盯著她的手有點憂慮,照她這種作法,一生起氣來就不管不顧,現(xiàn)在傷口估計又裂開了,她又聽不進(jìn)人勸,到時候這傷口得多久才能好?
陳楚圓倒沒什么感覺,她手上的傷比腳上的輕多了,痛得倒也不是很明顯,而且手心這種位置怎么動都是會痛的,適應(yīng)之后陳楚圓倒覺得還好,不影響她用手抓住東西砸人。
她低頭除著薔薇枝干上的刺,好一會兒才終于停下,狀似漫不經(jīng)心的把小薔薇弄成了一個花環(huán),淡粉、純白的花點綴在綠葉中,像幅唯美的水粉畫。
曲深玉以為她是要給自己戴,可她看了會兒,卻突然示意自己蹲下,曲深玉意識到什么,蹲在她面前微仰著頭看她。
花環(huán)落在她的發(fā)絲間,看上去就像從花圃里走出來的薔薇精靈。
陳楚圓指尖動了動,心里那點怪異的小癖好被滿足,讓她微妙的感到了些許愉悅,仿佛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曲深玉站在薔薇花群里,眸中是不自覺傾瀉出的柔軟笑意。
好像,先她承認(rèn)自己心懷不軌,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了。
曲深玉有點羞澀,輕輕問她:“這些薔薇,是你種的嗎?”
陳楚圓立馬很大聲地反駁道:“怎么可能?!”
曲深玉哦了一聲,也不在意,她伸手碰了一下花環(huán),其實有點情不自禁的想笑,又怕自己笑時被陳楚圓誤解成其它含義,只好將手虛握成拳擋住唇角,過了會兒才忍不住問:“怎么突然送我花?”
“編得太丑了。”陳楚圓移開視線,語氣聽上去十分理所當(dāng)然。
曲深玉眨眼間收了笑容,過了會兒才輕輕道:“這樣啊,其實挺好看的。”
她其實還是高興的,只是心情里不可避免的夾雜上了些許酸澀,她好像又有點自作多情了。
陳楚圓抿了下唇轉(zhuǎn)回目光,盯著花圃沒說話,好一會兒,她才含蓄地說:“小薔薇。”
“什么?”曲深玉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小薔薇,”陳楚圓看著她,表情還有點不自然,但她很快就適應(yīng)了,注視著她說,“小薔薇。”
曲深玉霎時表情空白了起來。
她微張著嘴,愣了半晌,臉頰燙得驚人,她低下頭去,不自在極了,過了會兒才開口,聲音透著股難為情地忍耐:“怎么突然這么叫我?”
“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陳楚圓瞪她一眼,她覺得曲深玉好像只是覺得她在哄她,并不懂她是在回應(yīng)哪個問題。
陳楚圓把頭轉(zhuǎn)開,她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嘴,到底還是沒解釋,最后只氣沖沖道:“走了!”
也不知是在氣心上人的遲鈍,還是在氣自己的臨陣退縮。
陳楚圓年輕那會兒,跟普通的小女生沒有差別,研究星座研究花語,大概是那天曲深玉站在深紅的薔薇花里時展露笑容太過美好,她鬼使神差的,也去查了一下薔薇的花語。
——只想與你在一起。
那是陳楚圓查出來的花語。
她覺得那是曲深玉是在暗示她,所以糾結(jié)了半個月后,陳楚圓鼓起勇氣,準(zhǔn)備接受她。
然后她就看到了曲深玉的日記本,上面寫著——討厭陳楚圓。
陳楚圓回家就把花給鏟了,連帶著一顆少女心也跟著碎了一地,高考之后再沒主動跟她說過一句話。
但時隔這么久,她好像也沒有很在意那件事了。
第47章
陳怡并沒有真的出門去打麻將,畢竟幾個小時根本不夠她打過癮的,她只是去了另外專門存酒的房子喝了點酒順便拿了點東西回來,所以陳楚圓回屋時,正好就撞見了她。
她看了看曲深玉頭上的花環(huán),又看了看陳楚圓,然后像是被戳中了笑點一般,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在陳楚圓憤怒地視線下還忍不住逗她:“喲,你那鏟了不下上百次的薔薇竟然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陳楚圓拳頭硬了,有點惱怒,大聲道:“關(guān)你什么事?!”
鏟了上百次……?
曲深玉茫然地看了看陳楚圓,她好像意識到了點什么。
陳怡還在笑,像停不下來似的,以至于陳楚圓根本沒想起去關(guān)注曲深玉的反應(yīng),伸手就把沙發(fā)上的抱枕扔了過去,然后氣沖沖地遙控著輪椅去坐電梯上樓。
小時候陳楚圓恐高不敢爬樓梯,家里就加裝了電梯,現(xiàn)在她上樓倒也沒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曲深玉下意識就想跟過去,卻被陳怡給拉住了:“你別上去,現(xiàn)在上去那不是給她當(dāng)出氣筒嗎?等會兒我自己上去喊她下來。”
她把陳楚圓拉到沙發(fā)上坐下,狀似無意感慨道:“以前啊,丸子她一不高興就把花園給鏟平種別的東西出氣,就像跟薔薇有仇似的,真沒想到竟然還能派上別的用場,別說,襯你還怪好看的。”
陳怡也是這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陳楚圓小時候那會兒喜怒無常,愛好一會兒一變,所以她鏟花根本沒人在意,畢竟她從小就愛折騰,他們早習(xí)慣了。
卻原來,有些事竟然是早有預(yù)兆。
曲深玉手不由緊了緊,繃著下頜輕輕道:“這樣啊。”
“可不?”陳怡想也不想道,“丸子以前心情好就在后花園里寫作業(yè),心情不好就去揪著薔薇花發(fā)泄,就沒一朵看著完好無損的。”
曲深玉突然一下子就覺得臉上臊了起來,她好像、可能、也許大概知道她為什么會揪著薔薇發(fā)脾氣。
陳怡偷瞟她,清了清嗓子:“小曲啊,你看你現(xiàn)在這樣怪好看的,媽幫你拍一張留個紀(jì)念?”
曲深玉聞言有點局促,暈暈乎乎點點頭。
陳怡大喜過望:“快!把我相機(jī)拿過來,走!咱們回花園拍!”
陳怡女士是個業(yè)余的攝影愛好者,小時候陳楚圓每回有什么重要場合都是她負(fù)責(zé)記錄的,后來陳楚圓覺得她光拍自己丑照了就不讓她拍了,她這才許久沒拍過人像。
后花園的薔薇開得正艷,印襯著曲深玉毫無瑕疵的臉,帶著點含蓄的笑,連看著鏡頭的目光都是柔軟的。
陳怡手一頓,心里忍不住嘆氣,陳楚圓剛出生那會兒,她以為陳楚圓以后會成為這樣溫柔體貼的小棉襖,可惜在帶孩子的第一天她的幻想就被打破了。
陳楚圓嬰兒時期就十分霸道,稍有不滿意之處就扯著嗓子大哭,小肉手還揪著人不讓走,那會兒陳怡嫌麻煩還想喂她奶粉,她一喝就知道不對,不喝也就算了,后來陳怡重新喂她,她吃完就一扭頭不搭理她,氣得陳怡心口疼。
不過,若是陳楚圓真的長成曲深玉這樣,陳怡大概也不會高興,畢竟情緒外露成陳楚圓那樣,足以證明她從小就沒什么煩惱,不然哪能那么肆無忌憚。
她拿著相機(jī)找好角度按下快門,心想,也許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們也算是互補(bǔ)了。
另一邊,陳楚圓氣鼓鼓地瞪著房門,竟然沒人來找她?
這個仇她記下了!
她開著輪椅調(diào)了個頭,回去把門反鎖,這才回來,挑剔地打量了眼四周,床上的玩偶已經(jīng)被唐馨收了起來,墻上掛著的手工藝品也不見了。
她走到桌邊看了眼上面擺著的東西,頓了一下,把筆筒也扔進(jìn)了柜子里,只留下了幾本書和厚厚的記仇本還擺在上面。
陳楚圓打開電腦,發(fā)泄般的去找文件里的問題,吹毛求疵的打回去好幾份。
直到中午時,才有人來敲門:“丸子?”
門外人喊了一聲,見沒人答應(yīng),淡定地拿鑰匙開門,門剛打開,就有東西被扔了過來。
陳楚圓憤怒道:“你怎么還有我臥室的備份鑰匙?你太過分了!”
陳怡把枕頭放回床上,輕輕佻了挑眉:“那不然呢?我這把老骨頭了你還想讓我像以前那樣翻窗戶?”
陳楚圓瞪她。
陳怡不以為意,道:“我最近剛得了一瓶麗斯忒莊園產(chǎn)的紅酒,你要不要?”
陳楚圓驀地靜了靜。
她有點拉不下臉來,陳怡順毛擼:“我一會兒給你放酒窖里,走了,下去吃飯。”
陳楚圓冷酷無情地看著她,冷笑一聲:“我才不要!”
她一有底氣就更作了,陳怡不以為意,她拿出手機(jī)道:“看看這是什么?”
陳楚圓毫不在意的瞥了眼,視線便不由自主凝住了。
屏幕里,曲深玉蹲在在薔薇花叢里仰頭看著鏡頭,面頰紅潤,頸間曖昧的痕跡比身旁的花還要更鮮艷幾分,影影綽綽的光影打下,顯出幾分繾綣來。
陳楚圓震怒:“你拍得什么呀?!”
“你有膽子做還怕被別人看到?”陳怡教育她,“你看看你,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那可是醫(yī)院,受傷了都讓你停不下折騰,怎么能在醫(yī)院做那種事呢?”
“我沒做!”陳楚圓氣得臉都紅了,“你、你思想怎么這么齷蹉!”
陳怡愣了一下,她突然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了陳楚圓起來,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說:“是嗎?算你還知道分寸,平常沒白教你。”
陳楚圓十分警覺:“你剛剛那眼神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行?!”
“…………”陳怡女士失語了一會兒,干笑道,“怎么會呢?我們丸子怎么會慫呢是吧?肯定早就該做的都做過了是吧?媽沒別的意思,年輕人節(jié)制點挺好的,是吧?哈哈、哈哈……”
她只有找借口時才會自稱為媽,平常都是姐姐長姐姐短的,陳楚圓笑了一聲,表情格外□人。
陳怡不敢說話了,好一會兒她才拿出身為家長的勇氣來:“行了,照片我發(fā)你了,咱們下去吃飯吧。”
陳楚圓抱著手臂,忽然冷不丁問道:“曲深玉晚上睡哪兒?”
陳怡聞言眼神微動:“當(dāng)然是睡客房了。”
陳楚圓沉默了一會兒,看向了窗外:“她睡我這兒。”
陳怡想拖長嗓音“哦——”一聲,但她忍住了這種沖動,她看出來了,這次旅游和路途中發(fā)生的意外確實讓她們關(guān)系更近了一步,但還沒到那一步,不過看這情況,有些事估計也是水到渠成的。
她有點惆悵,唉,看來最近家里都不能正常熄燈了。
陳楚圓家吃飯的餐桌是個小餐桌,一家人都圍在一起,顯得比較溫馨。
陳怡和楚阜寧慇勤的給曲深玉夾菜,一會兒讓她嘗嘗這個,一會兒讓她嘗嘗那個。
陳楚圓捏著勺子,看著自己碗里的腐乳,想殺人的眼神藏不住了。
她竟然被冷落了!
只有曲深玉注意到了陳楚圓憤怒的視線,她將自己面前的菜往陳楚圓面前推了推,陳怡這才注意到陳楚圓沒動幾口的飯,問:“腐乳還不夠開胃嗎?”
她身體不好、心情不好時都容易沒胃口,礙于有曲深玉在,陳怡也不好去圍著她轉(zhuǎn)去喂她,那顯得有點太媽寶了,到時把小曲給嚇跑了怎么辦?
壞人姻緣可是要遭雷劈的!
陳怡拿手肘捅了捅楚阜寧,他恍然:“地下室還有幾個泡菜壇,丸子,跟哥……跟爸一起去看看哪個更合你胃口?”
把人支出去才好跟她說清楚厲害關(guān)系,畢竟哪有人這么大了受個傷還得要家里人哄著喂才能吃得下東西的,除了自己家里人,誰看了估計都得覺得她是個巨嬰。
所以要是被準(zhǔn)伴侶看到了,萬一打退堂鼓了怎么辦?
然而陳楚圓一點都沒有理解他們的好意,她被氣哭了:“我現(xiàn)在就只配吃泡菜了嗎?”
“我手那么痛,我連勺子都握不住你們都沒看到嗎?”
她憤怒地扔下勺子:“你們自己吃去吧!餓死我算了!”
陳怡連忙站起來,哪能真讓她走,因為她的話還趕緊拿起她的手看了看:“不對啊,怎么又滲血了,你又干什么了?”
陳楚圓:“…………”
她一下子就不說話了,還把臉別到了一邊,陳怡眼神突然變了變,捏住她耳朵,小聲問:“那花環(huán)不會是你自己編的吧?”
陳楚圓沉默,裝沒聽見。
陳怡神色有些微妙,她傷的是手腳又不是腦子,怎么人還傻了,這種事都干得出來?
她心里嘆了口氣坐到陳楚圓旁邊,小心翼翼夾了塊紅燒肉:“嘗嘗?”
陳楚圓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擋得住紅燒肉的香味含恨咬了一口。
楚阜寧則忍不住看了眼低頭扒飯的曲深玉,她這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他看了眼理直氣壯抱臂的陳楚圓,沉痛的想,算了,有些事本來就瞞不住的,他家閨女本來就是又事精又巨嬰。
不用自己動手,陳楚圓心里總算舒服了點,不情不愿的吃了起來,她胃口確實有因為受傷而變差,她是個極任性的人,曾經(jīng)拔智齒因為想吃火鍋、麻辣兔頭等原因,兩個星期就能拆線的傷口愣是兩個月才見好,就沒有幾天是安生的。
小時候就沒人能管得住她,長大后就更不用說了,只有她自己吃到教訓(xùn)了,才會克制住自己的行為。
當(dāng)然,如果家里人因她而心傷,她也能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氣,只是這樣的情況極少,因為她任性時都是躲著人的,家里知道時都已經(jīng)木已成舟了。
曲深玉吃得不慢,很快就走了過來:“阿姨,我來,您去吃飯吧。”
陳怡愣了一下才把碗遞了過去,她瞅了瞅?qū)Ψ降纳裆m然知道她眼瞎,可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還真有外人能像他們這樣慣著陳楚圓啊?
她有點失語,難道她就沒覺得丸子像個巨嬰嗎?要知道,他們自己有時候都覺得她是,只是沒想去糾正而已。
曲深玉倒沒什么感覺,陳楚圓是個什么樣的人她很早就知道了,更別提這還是因她而起。
她極少制止陳楚圓的行為,她不聽勸,也任性,哪怕自己的行為會對自己造成傷害她也會由著自己性子來,不會去理會別人的勸說,甚至還會因此生氣。
所以大多數(shù)時候,曲深玉哪怕知道她做得不對也只是在一旁看著。
可現(xiàn)在曲深玉覺得,她也許是該勸一勸的,不該像以前那樣放任,至少,她現(xiàn)在如果哭一哭的話,陳楚圓應(yīng)該不會一點都不動搖的吧?
等喂完飯,曲深玉把陳楚圓拉到一邊,輕輕親了一下她手背:“還疼嗎?”
“疼!”陳楚圓不是那種報喜不報憂的人,誰關(guān)心她她就能向誰傾述,事是自己做的,事后會覺得委屈的也是她自己,此時也是如此,“我以后再也不去摘薔薇了!”
陳楚圓甚至覺得自己當(dāng)時肯定是腦子出問題了,不然怎么會想不到讓別人動手,自己忍著痛在那兒編?
曲深玉輕輕嗯了一聲,然后說:“不用摘,它一直都在你手心,隨便你怎么揉碎。”
陳楚圓窒了窒,她嘟囔道:“別跟我說這種奇怪的話。”
曲深玉垂眸,輕輕笑了一下。
第48章
大概是覺得已經(jīng)暴露了,陳怡他們就沒有再裝模作樣,干脆留平常怎么樣現(xiàn)在也怎么樣起來。
人人都說陳楚圓有公主病,可她在家時確實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公主,沒有人覺得這是一種病。
似乎是怕陳楚圓覺得無聊,下午離開前陳怡還找了幾個知名設(shè)計師過來,設(shè)計圖紙頓時讓陳楚圓短暫的遺忘了自己身上的情況,興致勃勃的跟設(shè)計師提起了要求來。
這下曲深玉頓時明白了為什么陳怡女士不怕陳楚圓生氣了,某種意義上來說,陳楚圓確實很好哄,只是哄她的法子都會比較燒錢而已。
曲深玉陡然感到了一點壓力,因為她沒有錢,偏偏她現(xiàn)在還沒法立即去掙錢。
——地震之后交通不便,她的員工還滯留在J市當(dāng)了志愿者,并沒有全部回來,所以她也不能馬上開工。
洋房里的人都是陳楚圓家用熟了的,由于陳家父母習(xí)慣的原因,基本所有人都會在白天將事情做完,一到晚上就特別安靜,兩人用完晚餐沒多久后便也上了樓。
陳楚圓住的房間很大,甚至在旁人看來位置安排得有點不合理,因為按理來說,這樣的房間應(yīng)當(dāng)是屋子主人該睡的臥室才是,而不是留給孩子的。
臥室的裝修出乎意料的溫馨,看著不太像陳楚圓會喜歡的風(fēng)格,墻上竟然還有兒童畫,被填填補(bǔ)補(bǔ)卻始終沒有去除,曲深玉默默觀察了一下,很快便收回了視線。
將陳楚圓推進(jìn)房間里后曲深玉便打算離開,畢竟她自己其實也不太方便幫忙做什么,雖然她傷得不重,一天的時間就足夠一些小傷口都結(jié)痂了,可傷在手上確實也不太方便,頂多能幫她把牙刷擠上牙膏,留下來也是礙事。
陳楚圓叫住她,奇怪問:“你要去哪兒?”
曲深玉道:“去休息。”
“……你還想去哪兒休息?”陳楚圓睜大眼睛,“你沒看見床-上擺著兩套睡衣嗎?”
曲深玉默了默,她覺得自己大腦好像有點宕機(jī)了,好半天才問:“阿姨知道嗎?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陳楚圓皺了皺眉,下一秒突然反應(yīng)過來,震驚又憤怒地看她,“你嫌棄我?你不想跟我睡?跟我睡怎么就不好了?!”
“你怎么能這樣?!”
曲深玉百口莫辯,她只是覺得在家長面前該收斂點而已,并沒有別的意思。
她試圖為自己辯解幾句,張了半天嘴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只好蹲在陳楚圓面前拉著她的手,輕輕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陳楚圓并不買賬,仍然氣鼓鼓的。
曲深玉不知道該怎么說,這里是陳楚圓的家,她的父母都在,并不是醫(yī)院那種特殊場合,她留在陳楚圓臥室會不會讓人覺得太過輕浮不知禮?
她當(dāng)然知道陳楚圓父母不可能對她們的關(guān)系毫不知情,雖然這并不是正式的見父母,但正因如此,她才更不該給他們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來。
但這些話她沒辦法對陳楚圓訴說,因為對方也許根本沒想過這些,她總能不經(jīng)意間說出一些曖昧的話、做出曖昧的舉動來,但實則她其實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曲深玉上學(xué)那會兒就已經(jīng)因此心力交瘁了,后來就盡量以最淺顯的思維去理解,哪怕她清楚,現(xiàn)在的陳楚圓跟曾經(jīng)不同,卻仍不敢讓自己表露某些想法來。
她太過懦弱,也怕后續(xù)的發(fā)展會像上學(xué)時那樣,每一次的試探,得到的都是難言的苦澀。
曲深玉又不說話了,陳楚圓以一種有點茫然地表情看著蹲在地上的她,覺得有一點苦惱。
陳楚圓并非不動腦子的人,曲深玉內(nèi)斂寡言,她鮮少主動去索取什么,什么都習(xí)慣藏在心里,她將這視為“懂事”,總讓別人在自己身上占盡便宜,心里在想些什么卻從來不說。
雖然陳楚圓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知道那一定是自己知道了會不高興的想法,她想了想,試圖解析出曲深玉的想法,過了會兒才問:“你在擔(dān)心我爸媽?”
她清清嗓子,目光落在別處:“我爸媽很通情達(dá)理的,我家也不講究什么虛禮,自己過得舒坦就行,而且……”她抬抬下巴,篤定地說,“他們從來都不會不重視我的意見。”
所以,只要陳楚圓沒意見,誰都不會覺得她屋里多住了一個人有什么不好的。
曲深玉不合時宜的為此生出了點艷羨,她靜靜看著陳楚圓,對方矜持地繃緊下頜,在很努力地寬慰她:“而且我個人的品德是很高尚的,醫(yī)院的事只是——”
“你笑什么?!”
陳楚圓怒了,比剛才還要更加的憤怒:“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沒有,你說的很對,”曲深玉抬臉,她試圖壓下這個被對方視為‘嘲笑’的弧度,但失敗了,只好道,“只是我不相信自己的品德。”
陳楚圓卡了一下,她的臉因此有點燒了起來,片刻的凝滯后,她才不服輸?shù)摹⒕髲?qiáng)地說:“哦。”
過了會兒她才覺得這個回答似乎有點過于落入下風(fēng),才接著又干巴巴的補(bǔ)了一句,“那你怎么犯的錯,你就要負(fù)責(zé)到底!”
她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覺收緊,曲深玉輕輕笑了一聲:“好。”
陳楚圓嘴角繃緊,好什么好!你難道不應(yīng)該說自己不會犯錯嗎?
她是不是說錯話了?
陳楚圓腦中不自覺劃過這樣的念頭,曲深玉要是真的想做什么,她現(xiàn)在這樣,連反抗都反抗不了吧?
這樣不太好吧?……
陳楚圓抿了下唇,倚在椅背上,思緒不自主的有點混亂,她覺得、她覺得那種事其實是有點神圣的,不說選個良辰吉日,至少、至少也得等她傷好了再說吧?
曲深玉注視著她明顯有點閃爍的眼神,垂了垂眼,隱去眼底的色彩,復(fù)又站起來找人進(jìn)來幫忙,陳楚圓打理好一切躺在床-上,很快便感覺到身側(cè)陷下去一塊,緊接著便感覺熱源靠近。
她不自覺繃緊了身體,在想要是曲深玉對她做些什么,她是該擺出嬌羞的表情還是該擺出寧死不屈的姿態(tài)來。
“陳楚圓。”
“干嘛?”
曲深玉說:“你忘吃藥了。”
陳楚圓:“…………”
她氣呼呼的蓋上被子,“不吃了!”
曲深玉知道她在想什么,因為她表現(xiàn)得實在明顯,也過分可愛。
她伸手拽了拽被子,才說:“陳楚圓,把藥吃了,吃了好得快一點。”她遮去眸中羞意,口吻帶著些許顫音,“我……我想等你好了之后,我……”
她頓了頓,堅定道:“陳楚圓,我想擁有你。”
她不想去顧忌陳楚圓是出于什么想法做出的那些行為,也不想深思這其中是否有吊橋效應(yīng)夾雜在其中,那都沒有關(guān)系,她只想占有她,光明正大的、無所顧忌的占有她。
陳楚圓震驚地睜大眼睛,曲深玉什么時候能說出這種突破尺度的話來了?
什么叫擁有她,她現(xiàn)在不就在擁有她嗎?
陳楚圓努力不讓自己思想發(fā)飄,試圖以正常的、健康的角度去理解,可無論她怎么理解,都只能理解出一個意思來。
她霍然坐起身,立馬糾正她:“是我在擁有你,你想都不要想!”
陳楚圓對這個很堅持。
曲深玉靜了靜,半天才道:“嗯。”
陳楚圓這才眉眼都飛揚(yáng)起來:“算你識相!藥呢?給我。”
她就著熱水一口吞了下去,半點都沒有陳怡說的像上刑一般的勉強(qiáng),眉眼都熠熠生輝,不像是在吃藥,反而像是在吃糖。
曲深玉知道陳楚圓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但她沒有再出聲,因為她本來就有兩層含義,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她都想擁有。
甚至那些念頭,還因此更加瘋長起來。
她關(guān)了燈躺下,陳楚圓也安靜下來,過了會兒,陳楚圓突然又伸手把手機(jī)摸了出來,呼叫起人工智障打開淘淘。
曲深玉沒有在意,陳楚圓不會想坐著輪椅去購物,手癢的時候自然就只能網(wǎng)購了。
陳楚圓大大方方的出聲:“搜索同-性情-趣-用-品店。”
曲深玉:“…………”
她試圖讓自己渾不在意的裝睡,但等陳楚圓把手機(jī)遞到她面前問她喜歡哪個時,曲深玉有點繃不住了,“你自己選就好了,問我-干嘛?”
陳楚圓理直氣壯道:“我不問你我怎么知道你喜歡哪個?”
“顆粒、光面、浮點……薄荷、蘆薈、柑橘、草莓……”
“不要說了,”曲深玉有點崩潰,她捂住陳楚圓的嘴,“你自己選就好了,別跟我討論,我哪里會知道!”
“你兇什么嘛!”陳楚圓不滿。
曲深玉輕輕吸了一口氣,她其實不太明白陳楚圓為什么能大大方方、毫無避諱地談?wù)撨@些,家庭教育真的對一個人能有這么大的影響嗎?
可她確實沒辦法做到陳楚圓這樣,決定好了就坦誠的拉著另一半探討,或許她覺得這是兩個人的事,溝通清楚正視這一切才好,總比到時兵荒馬亂來得更讓人舒服,但曲深玉寧愿自己慢慢去熟悉這一切。
她把頭埋進(jìn)陳楚圓后背,半晌才道:“你決定就好,我都可以。”
過了會兒,又忍不住道:“等我睡著了你再買好不好?”
“陳楚圓,別欺負(fù)我了。”
我哪有欺負(fù)?!
陳楚圓覺得自己被污蔑了,她明明在很正常的跟她商量啊,她爸媽跟她說的,滿足自己的興趣時也得考慮對方的看法。
她不是在商量嗎?怎么就成欺負(fù)了?
陳楚圓氣死了。
曲深玉低低道:“陳楚圓,我害羞。”
這么說的時候,她的嗓音輕柔的過分,好像被摻入了蜜糖一樣,陳楚圓心跳驀地漏掉了半拍,過了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
曲深玉她是不是在說她厚臉皮不要臉?!
第49章
絕大多數(shù)時候,陳楚圓都是個意外坦率的人,從不藏著掖著,她的家庭教育致使她擁有了許多常人看不過去的缺點,可同樣也擁有著讓人羨慕的優(yōu)點。
所以她對某件事如果充滿興趣時,也會興致勃勃的表現(xiàn)出來,可她現(xiàn)在滋生出的這種興趣,讓曲深玉出現(xiàn)在陳楚圓面前時都覺得自己渾身不自在極了。
洋房的人只覺得陳楚圓面對曲深玉時出奇的好說話,但只有曲深玉知道那是因為什么,正因為清楚,所以陳楚圓投注過來的每一道目光,都會讓她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像是渾身赤-裸一般。
因為這種難以言喻的窘迫和羞澀,曲深玉以工作為由盡量的少出現(xiàn)在陳楚圓面前,可都住在一起了,無論如何都是沒法少碰面的。
更別提,她沒法不主動出現(xiàn)在陳楚圓面前。
因為曲深玉發(fā)現(xiàn),陳楚圓的父母和管家張嬸真的有點太遷就陳楚圓了。
想喝冰奶茶廚師立馬就做了,一家人一邊念叨一邊還是讓她喝了;想吃辣的,也不管傷口會不會因此恢復(fù)得慢,下一餐立馬就能看到食物被擺在餐桌上。
陳楚圓的身邊好像都是這種人,陪她瘋陪她鬧,等她嘗到教訓(xùn)了,才會陪著她一起痛,告訴她,看到了嗎?這就是任性的代價。
然而陳楚圓是那種會長教訓(xùn)的人嗎?她根本不是!
但其它方式對她來說也沒有作用,無論是耐心的勸導(dǎo)還是溫柔的哄著亦或是強(qiáng)勢的拒絕她也都不吃,她就是要讓所有人都順著她,最關(guān)鍵的是,哪怕她的家人明知這樣不對,但一旦陳楚圓真的鬧起來了,他們就堅持不下去了。
曲深玉當(dāng)然也是個紙老虎,可她現(xiàn)在有‘免死金牌’在,所以幾次里,偶爾還是能成功那么一兩次的。
對洋房的人來說,這就足夠讓人大跌眼鏡了。
陳怡女士眼睜睜看著曲深玉把泡椒鳳爪帶走,沒有犧牲自己陳楚圓也沒有因此撒潑,就只是瞪了她幾眼,不由想,難道是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陳楚圓她看破紅塵不想作了?
她拿牙簽戳起一塊蘋果:“來,丸子啊,吃點水果補(bǔ)充一下維生素。”
陳楚圓滿臉都寫著“趕快拿開”。
陳怡不甘心地湊上去:“嘗嘗?就吃一口!很好吃的!”
“陳怡女士!——你是我親媽嗎?我從小就不愛吃蘋果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竟然忘了?我才出去住了幾年你竟然就忘了?”陳楚圓睜大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一樣。
陳怡木著臉把蘋果扔進(jìn)嘴里,這也太雙標(biāo)了!
但她的思路也和陳楚圓出奇的一致,把牙簽往垃圾桶一甩,就又嫉妒又憤怒地說:“憑什么曲深玉可以我就不可以?我還是你親媽呢?我們二十幾年的感情難道就比不上你才認(rèn)識十幾年的曲深玉?!她有我陪在你身邊的時間多嗎?”
她說到這兒,驀地一靜,不對,曲深玉好像陪在陳楚圓身邊的時間是比她多,畢竟她工作挺忙。
但陳怡很快就理直氣壯起來:“你別忘了,你可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
陳楚圓無語了半晌,難怪都說婆媳關(guān)系難調(diào)和,這才一起住了多久就出問題了?
但陳楚圓也一點不理虧,冷笑一聲:“至少曲深玉沒把我不喜歡的吃的往我嘴里塞。”
她只是拿走了一些過于不健康的,陳楚圓勉強(qiáng)還能忍,反正她睡覺前會跟她道歉,而且她都記小本本上了。
陳怡眼前一亮:“那我也……”
“你想得美!”陳楚圓大聲道,“你敢做我就把音響放你門口天天放廣場舞!”
“陳楚圓!我要跟你斷絕母女關(guān)系!”陳怡悲痛欲絕,“有你這么做女兒的嗎?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陳楚圓不為所動,她雙手抱臂,聞言冷笑了一聲:“怎么著?陳怡姐姐,新買的麻繩又要派上用場了?要不要給我爸也留上一根一塊去?”
剛抱著甜點出來的楚阜寧:“…………”怎么又把我?guī)狭耍叫我爸?!都跟他媳婦兒差輩了!
楚阜寧憤怒:“憑什么叫她姐姐叫我爸?陳楚圓,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哥哥嗎?我看起來有那么老嗎?”
陳楚圓瞇了瞇眼:“當(dāng)我爸委屈你了?”
“閉嘴吧你!跟你的曲深玉過去吧!我們算什么?我們就是路邊沒人疼沒人愛的野草!”陳怡氣沖沖的奪過楚阜寧手里的甜點,決定不給她吃了,拉著楚阜寧就走。
張嬸習(xí)以為常,把水杯遞了過去:“說累了吧?喝口水潤潤嗓子。”
陳楚圓癟了下嘴:“她無理取鬧!”
張嬸笑了一下:“去哄哄?”
“我還生氣呢!憑什么要我哄?!”陳楚圓更氣了,她多大了?小時候跟她的寶貝樂高玩具爭寵現(xiàn)在還莫名其妙吃飛醋,她還沒覺得她平常一放假跟哥哥一起到處跑背著她吃燒烤過分呢!
她這么說,那就是等會兒不氣了就會去哄,張嬸放下心來不再多勸,問:“今天想吃什么?”
“麻辣兔頭!”
辣死她!
陳楚圓恨恨想。
因為洋房兩個祖宗在冷戰(zhàn),菲傭們也輕手輕腳起來,等到飯點時,陳楚圓才操控著輪椅去喊人,不然對方能等晚上十二點才肯偷摸著出來吃東西填保肚子又偷摸的接著回去,營造出絕食的氛圍來。
陳楚圓是個作精,她媽媽是個活寶,楚阜寧,嗯……他是個沒地位的倒霉蛋。
楚阜寧給她開門,很體貼的關(guān)上門,留出了給母女倆獨處的空間。
陳楚圓清清嗓子:“姐姐,飯點了。”
陳怡沒理。
陳楚圓戳了戳她后背,對方抱著玩偶盯著窗戶,從上面能很清晰的看到陳楚圓的表情,這樣就方便她可以隨時判斷陳楚圓什么時候耐心會到臨界點,她順勢而停。
對陳怡女士的小心思,她一眼就看出來了,為此有點無語,直接就伸手試圖從輪椅上站起來,陳怡立馬轉(zhuǎn)頭心驚肉跳地把她按回去:“又想回醫(yī)院了是不是?”
陳楚圓眨了下眼:“我就知道姐姐最心疼我了。”
陳怡陰陽怪氣:“可惜姐姐是最不被妹妹心疼的。”
“你怎么能懷疑我?”陳楚圓精準(zhǔn)的找到了破綻,“我對你用不用心你不知道嗎?”
陳怡:“…………”大意了!
陳楚圓哼了一聲,才主動抱住她:“不管我跟誰在一起,我肯定都不會忘了姐姐的啊,姐姐為什么要不安呢?”
陳怡當(dāng)然知道她是不會忘的,她就是有點嫉妒。
她懷孕時沒把這一切當(dāng)回事,因為身邊的人都是這樣的,會經(jīng)歷結(jié)婚、生子,沒有人告訴她懷孕時會那么辛苦,生孩子時會那么痛,她肚子上為此還挨了一刀留下了丑陋的疤痕,陳怡本來都以為自己以后都不會想再看到陳楚圓這個女兒的。
可奇怪的是,她看到陳楚圓的第一眼起,就生出了一種獨特的、快要溢出來的情感,有一段時間里,最愛的丈夫好像都成了背景板。
陳怡知道自己占有欲有點強(qiáng),她沒辦法接受自己拚死拚活生下的女兒,在對方心里自己竟然不是最重要的,她對別的東西稍微感興趣一點,陳怡就會覺得她被“搶”走了。
但陳怡也知道這樣的想法是不正常的,她冷靜下來時其實也想得明白,就像她長大后與楚阜寧組成家庭,自然而然陪伴在伴侶身邊的時光會更多,并不是父母就不重要了,而是人長大了,總得去過自己的生活,擁有自己的人生,不能再圍著父母打轉(zhuǎn)。
陳怡只是有點酸酸的:“我拿走你吃的糖你都要跟我生氣。”
陳楚圓心想,你以前逼我吃苦瓜我還不是閉著眼吃了,你吞泡騰片自殺我差點還吞感冒藥一塊死了呢!
但陳楚圓沒把這話說出來,這種話說出來只會讓姐姐惱羞成怒,她抬抬下巴:“我這是有求于人應(yīng)該做出的姿態(tài)。”
有求于人?
陳怡思路卡了一下,很快就懂了,上次陳楚圓有求于人,還是為了在花園栽薔薇忍氣吞聲,陳怡帶人到家里通宵打麻將她都忍了,后來目的達(dá)成,她一天之內(nèi)把記下的仇都給報了,陳怡出差躲了一個月,甚至還把楚阜寧扔家里出氣才敢回來。
她忍不住同情起曲深玉來,然后高高興興的親了親陳楚圓,“寶貝,走,下樓吃飯去。”
只要對方也不是那么特殊,那好像也不是太難以接受了。
陳楚圓懶洋洋的別過頭去,她就知道。
陳怡女士就是只大金毛,嫉妒心極強(qiáng),所有‘外人’在她眼里都是能被她嫉妒起來的,包括什么玩具化妝品都可以,陳楚圓小時候生氣說一句不要喜歡你了都能掉眼淚。
對曲深玉,她或許談不上什么討厭,但必然是有點不舒服的,就像是看到了最好的朋友談戀愛,明明一直巴不得對方好好的,可在對方真的擁有對象時,心情反而酸澀了起來。
陳楚圓其實有點不太理解這種婆媳間微妙的心態(tài),但陳怡女士其實很好哄的,所以如果讓曲深玉自己去搞定,那她這個女兒當(dāng)?shù)靡蔡×恕?br />
當(dāng)然了,陳楚圓覺得曲深玉也好笨哦,怎么在家里這么久了就沒想過湊陳怡姐姐面前討好一下刷點好感度?
要是曲深玉跟家里關(guān)系好,她肯定是會去投其所好的!
曲深玉根本都不知道這一天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她吃飯時還對陳怡突然熱心的給她夾菜而感到受寵若驚,畢竟除了第一天以外,后面他們像是覺得禮貌已經(jīng)盡到了,第二天就沒有刻意去做什么,沒有過分熱情,也沒有冷淡,平平淡淡的仿佛已經(jīng)一起住了許久一樣。
她對這樣的現(xiàn)狀其實還挺滿意的,就像是尋常、普通的一家人一樣。
所以現(xiàn)在她反倒為此有點不知所措起來,陳楚圓說她爸媽偶爾會演偶像劇讓她別理,這點曲深玉倒是有點察覺到了的,她爸媽心態(tài)很年輕,不然也不會當(dāng)著她的面就哥哥姐姐的叫,可陳楚圓沒告訴她對方突然這么‘憐惜’她,是為什么啊?
她看了看陳楚圓,對方心虛得都沒有理直氣壯回看她,曲深玉想了想,懷疑可能是她跟家里說了她家不太健康、正常的家庭關(guān)系?
曲深玉有點擔(dān)心會讓他們覺得自己會因為家庭關(guān)系性格不好,但他們的態(tài)度透露出的似乎是另一種含義,她不太自在地抿了下唇,覺得這樣通過博取同情刷好感的做法有點不太好。
但如果這樣能達(dá)成目的的話,又好像沒有什么不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陳楚圓:把婆媳關(guān)系也搞定了,可以一步到位結(jié)婚了
曲深玉:雖然我們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但沒有表白就不算是正式在一起,等我哪天找個黃道吉日再表白
陳楚圓:……?
曲深玉:???
第50章
陳怡也沒有多不喜歡曲深玉,她知道對方是個很懂事、很讓人省心的孩子,跟陳楚圓在一起那是陳楚圓運氣好,而不是對方運氣好。
但她就是還不太能平靜接受這一切,看著她們相處就不自覺感到惆悵,也許等陳楚圓三四十歲還單身時,她才有可能只著急而一點都不去在意別的。
她對曲深玉也沒什么意見,就是有點自己也控制不住升起的嫉妒心。
不過陳怡女士向來有自己的調(diào)節(jié)方法,她工作忙,心情不好時直接跑去加班就完事了,等忙得昏天黑地,就會覺得,果然什么傷春悲秋都是在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她走時,順便還把楚阜寧也一塊給帶走了,氣得陳楚圓把兩個人都給拉黑了,自己走也就算了,怎么能還把廚子給帶走了呢?
陳楚圓在家更多的時候吃的都是楚阜寧做的菜,不是廚師做的,倒不是前者做得更好吃,只是習(xí)慣了而已,畢竟他對做飯一直都挺感興趣的,不僅時不時會鉆研新的菜式,擺盤還好看。
玄學(xué)點說,還能讓人覺得充滿了幸福的味道。
但人走都走了,陳楚圓也只好忍了,畢竟全家也就這么一個愛做飯的,她唯一覺得難受的是,兩人自覺人不在她面前,立刻就讓廚師按照健康、合理的食譜來安排她的飲食,更可惡的是陳楚圓只是拉黑了他們的其中一個聯(lián)系方式,他們竟然連陳楚圓的手機(jī)號都給加入黑名單了,就是為了不讓她打電話過去沖他們發(fā)脾氣。
她連郵箱都被他們拒收了!
嘗試了各種方法都沒有辦法控訴他們惡行的陳楚圓氣死了,連帶著最近看誰都不順眼。
好在陳楚圓一直都“冤有頭債有主”,沒有因此跟曲深玉過不去,畢竟她有別的更“正當(dāng)”的理由去生曲深玉的氣。
曲深玉傷得輕,過了幾天手上的傷就好得差不多了,倒是陳楚圓因為不太-安分導(dǎo)致傷口總反覆出現(xiàn)問題,不得不接著坐輪椅。
她的姐妹團(tuán)在得知陳楚圓父母走了之后才過來造訪,這倒也不是因為覺得她的父母有多恐怖,主要是怕被拉著一起打麻將,把零花錢都給賠進(jìn)去了。
陳楚圓的姐妹團(tuán)很少去探病,她們只會去氣人,畢竟人在病床-上病懨懨躺著時,看到自己的塑料姐妹光鮮亮麗,不氣出病來才是奇怪的事。要是對方再搞個突然襲擊,那更是連化妝都來不及,這種時候塑料姐妹如果還拍照發(fā)朋友圈,那簡直是人間慘劇。
不過事情都過去幾天了,想來陳楚圓是已經(jīng)緩過來了,她們這才從只在手機(jī)里聯(lián)系變成了現(xiàn)實里的探望。
她們找來時,陳楚圓正窩在影音室里看電視劇打發(fā)時間,因為已經(jīng)變天了,她也換上了比較薄的針織裙,腳上套了襪子,看不出受傷的痕跡,手里還拿著袋薯片往嘴里塞。
魏雨桐頓時松了一口氣,很好,來得正是時候,大小姐今天明顯心情不差。
她將保溫桶放桌上:“圓圓,你沒事就好,等會兒我們?nèi)ジ鑿d為你慶祝慶祝?”
陳楚圓翻了個白眼:“誰要聽你們唱歌?還不如跟我說去蹦迪呢!”
柳飄飄:“你在輪椅上還蹦啊?太野了吧?”
像是已經(jīng)聯(lián)想到了那個畫面,柳飄飄忍不住一樂。
魏雨桐連忙拉了作死的柳飄飄一下:“別聽她胡說,圓圓,你看我給你帶了什么?”
她打開保溫桶,濃郁的麻辣香鍋味道頓時飄了出來,立馬把陳楚圓吸引了過去。
魏雨桐從包里拿出一次性筷子沖陳楚圓擠擠眼:“陳姐肯定沒讓你吃吧?姐妹我?guī)湍銕н^來了!”
陳楚圓心說,何止是陳怡姐姐啊,曲深玉比他們還狠,她最近連稍微重口味點的食物都沒沾上過。
她立馬拿起來筷子,頓了一下,才問:“放多久了?”
魏雨桐:“放心,讓附近餐館做的,從裝進(jìn)去到帶過來不超過五分鐘!我特意下車去取的。”
“是啊是啊,想想還帶了燒烤架來,你要吃嗎?要的話我讓我助理在物業(yè)那兒烤好了給你帶過來。”
一群人顯然很有探望病人的‘經(jīng)驗’,畢竟她們自己也不是沒生過病,平常還好,一生病被家里盯著,什么都干不了什么都吃不了,自然清楚這種時候看望病人送什么最好。
“燒烤就算了,”陳楚圓嘗了一筷子,幸福的眼睛都瞇起來了,“那個不現(xiàn)場吃沒意思。”
眾人聞言,便也沒說什么,順手從包里拿出拿出小零食一塊吃了起來,還忍不住感嘆道:“真是罪惡啊!”
陳楚圓眼皮都沒抬一下,平常零食吃得比她都多,還好意思說?
影音室因為她們的造訪直接就成了食堂,曲深玉進(jìn)來時,一股食物的香氣揮之不去,讓她太陽穴不由跳了跳。
眾人見門被打開,本來還緊張了一下,生怕是張嬸搞突然襲擊,畢竟她們進(jìn)來時張嬸還以為她們帶的是排骨湯這才沒收走,現(xiàn)在要是被發(fā)現(xiàn)不是那多尷尬。
但一見進(jìn)來的是曲深玉,眾人就不由松了一口氣,畢竟大家都是同齡人,肯定都是能理解這種良苦用心的。
甚至看到曲深玉前來,心思還忍不住活絡(luò)了起來,跟同伴擠眉弄眼的,全然沒注意陳楚圓有點僵硬的神色。
曲深玉平靜的將果盤放在桌上,因為她在跟員工遠(yuǎn)程辦公,陳楚圓這才跑來看電視劇,處理完事情以后她其實也沒打算過來,畢竟她跟陳楚圓的朋友不太熟,只是張嬸見她下樓,就把果盤順手遞給她了。
她把果盤放在桌子上,然后伸手把保溫桶蓋子蓋上,擰緊,這才伸手去拿陳楚圓手里的筷子。
還好她來得夠及時,對方還沒吃多少。
陳楚圓倔強(qiáng)的不肯松開筷子。
看著這一幕,所有人都不由停下手里的動作看過去,說是大跌眼鏡也不為過,一時間靜得出奇。
曲深玉怎么敢的啊?
曲深玉沒有理會周圍的視線,垂眸看著陳楚圓,清凌凌的視線莫名其妙讓人感覺到了一股涼意。
陳楚圓不由松開筷子,憋氣的把頭扭到一邊。
曲深玉默默看了她一眼才拎著保溫桶出去,拿出手機(jī)給醫(yī)生打電話。
眾人目瞪口呆,門剛關(guān)上,便有人才有人迫不及待地開口:“什么情況啊這是?”
她們看向陳楚圓,對方冷笑一聲,咬牙道:“這個仇我記下了!”
看上去似乎是很生氣的樣子,但實際上她們還不了解陳楚圓么?誰敢從她嘴里虎口奪食,還就這么輕松把東西拿出去了?
這明顯不對勁啊!
瞎子都能看得出問題所在,有人不由賤兮兮調(diào)侃:“哇,不是吧?圓圓你真喜歡上曲深玉了,這就成妻管嚴(yán)了?”
陳楚圓抬腿踹她一腳,看上去兇神惡煞的,正在眾人以為她要反駁時,才見她道:“就喜歡怎么了?你管的著么!”
眾人驀地一靜,被震驚到了。
倒不是震驚她態(tài)度轉(zhuǎn)變得如此之快,陳楚圓向來喜怒無常,跟曲深玉也不是沒有“蜜月期”,只是后來明顯鬧崩了,一提起對方就黑臉,但她們其實也不是特別關(guān)心陳楚圓的感情狀態(tài),也就碰面時才會八卦一番,畢竟有那閑工夫還不如想想怎么讓她像資助曲深玉一樣多‘資助’一下自己。
上次見到曲深玉時對方還被欺負(fù)得哭著下車,這次就直接成了蜜里調(diào)油的小情侶,這倒也罷,按她們對陳楚圓的了解,什么情況出現(xiàn)都不意外,可她們唯獨沒想到陳楚圓會這么大大方方承認(rèn)。
在她們想來,陳楚圓要么根本沒意識到這一點,被點破后可能會惱羞成怒反駁,要么就轉(zhuǎn)移話題當(dāng)沒聽見,畢竟她口是心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可她竟然就這么承認(rèn)了!
陳楚圓才懶得管她們怎么想的,隨手從一旁不知是哪個人的包里翻出包煙抽起來,讓繚繞的煙霧擋住自己有點不自然的臉色。
承認(rèn)自己喜歡上誰沒什么可恥的,更別提她們是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態(tài)度也會影響她們對曲深玉的態(tài)度,陳楚圓又不是拎不清,沒必要在這種場合狡辯。
陳怡姐姐跟她說過,說不出口的愛,是很傷人的。
陳楚圓確實口是心非,她本性如此,從小就這樣,可奈何她有兩個很會表達(dá)情感的父母,她自己也被迫對他們表白了許多次,說得多了,倒也不覺得那是什么難以開口的話了。
雖然,當(dāng)著這么多人說出口,她確實感到了些許不自在。
但那種無論什么場合都嘴硬的人,肯定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陳楚圓才不蠢,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至于以前自己是怎樣教科書級別的反面例子,把該踩的、不該踩的雷都踩遍的,陳楚圓選擇性的無視了。
反正她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成功了嘛?
眾人愣了一下也回過神來,魏雨桐對此倒早有預(yù)料,算是最不驚訝的一個,此時反而有心情道:“那現(xiàn)在我是不是該改口叫嫂子了?”
陳楚圓白了她一眼,笑罵道:“人家沒名字?”
態(tài)度上卻是默認(rèn)了。
陳楚圓很清楚,自己的父母朋友肯定是向著她的,只要她不明確表態(tài),她們是很難分出多少善意給曲深玉,就像剛才曲深玉端著果盤進(jìn)來,她們理所當(dāng)然的無視了這一切,連句客氣話都沒有說。
這倒也不是對曲深玉有多瞧不起,只是沒有把她當(dāng)成跟她們地位等同的‘同類’而已,還是像以往一樣,下意識將曲深玉歸類到了陳楚圓以往給自己找的小情-人的那一類——都是可以隨意對待,不需要考慮對方心情,因為那本來就是隨時都可以換掉的、不重要的‘玩意兒’。
發(fā)現(xiàn)這個事實的陳楚圓有點不太高興,但她更清楚自己沒有道理去生氣,因為她們完全是按照她以往的習(xí)慣和所作所為來看待問題的。
“懂了懂了,”有人賤兮兮道,“我這還有幾包辣條,圓圓你要不要嘗嘗?”
“嘻嘻,圓圓你以后藏私房錢可以放我那兒,我保證幫你瞞得死死的!”
“我看你是想挪用公款!長得丑想得倒是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