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終章·真相(2)
荒—111,還鄉軍駐扎地。
江陵和斯墨在房間里坐立不安。
兩天前,隱翅蟲組織的星艦包圍了整顆星球,截斷他們的通訊信號。
隱翅蟲組織包圍了星球,卻沒有任何攻擊的趨勢。
隱翅蟲組織如果想要占領荒—111,可能只需要半天。
現在他們這個樣子,好像是在等待什么。
祁徽他們不能等!
想到這一點,祁徽就決定帶著一支小隊率先進攻,不為別的,只希望找到一點信號,好讓他發出支持請求。
江陵不同意祁徽做為現在唯一一個有許多作戰經驗的領導者,他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讓他去冒險。
可也正是因為這個理由,祁徽才非去不可。
“隱翅蟲沒有改擊的意圖,所以大概率不會真的打起來。反而沖出去更困難,整個還鄉軍還能找到比我更有經驗的嗎”
當天,祁徽就帶領還鄉軍和隱翅蟲進行了第一波交戰。
不過,隱翅蟲也不知道和他們交戰的就是祁徽。
滿天的炮彈轟向他們駕駛的小型軍艦,導艦全依靠祁徽技術才能安全在槍淋彈雨中穿梭。
他們最終在星球南部上空撕開了一個口子,求救信號被成功發射,但是這也激怒了隱翅蟲。
隱翅蟲在荒星上空,示威似的對荒星了一輪轟炸。
幸好祁徽出發前讓打開了防御系統,才使得還鄉軍躲過這場轟炸。
可是飛在半空的祁徽就沒這么幸運,小型軍艦不是正式作戰用的軍艦,即使有祁徽這樣的駕駛經驗,也逃不過損傷的命運。
幸而這次交戰,也只是想找個機會,送出一個求救信號。
等到能夠擺脫信號屏蔽的高度,早就已經準備好的信號順利發出。
可也就是這一瞬的停頓,軍艦的側翼發動室被炸到,星艦開始傾斜。很快,制動系統開始出現問題,軍艦徹底失控,五分鐘后軍艦墜落。
軍艦上的逃生艙數量是足夠的,但是因為隱翅蟲的信號干擾,還鄉軍沒辦法定位到逃生艙的降落地點。
隱翅蟲的轟炸停止后,還鄉軍立馬就去尋找。可是還鄉軍去尋找,只丟失了祁徽所在的逃生艙。
酆黎把該交代給“員工”的事情交代了,然后深深呼出一口濁氣。
在他看來,等這件事情過去后,一直不知道真死還是假死的404,一定會出面解決剩下的事情。
理由就是,在他從無名氏的記憶場景里出來的時候,陷入昏迷,在404沒法催促他的時候,就去找了本諾。
至于他自己?
湮滅過后,傷害過多的生魂,他的最終結果就是陷入沉睡。
至于睡多久,酆黎覺得自己最好永遠不要醒過來。
他救不了祁徽。
身為鬼,他可以不講道理的打打殺殺,可以自私的為所欲為。
但是作為神,他不能只想著自己。
更何況“我既是你”,酆黎之前覺得,可能是某只蟲。
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
酆黎既是地獄。
不能放任那黑斗篷蟲為所欲為。
酆黎向外鋪出神識,黑冰蔓延,遇到本諾幾只的時候,就有水藍的光暈把他們包裹起來。
本諾感受過黑冰的灼熱,感受過酆黎殺意彌漫的恐懼,所以意外于這水藍光輝的溫柔。
不止本諾幾個,黑冰所到之處,只要感受到有活著的生命活著處在混沌的魂魄。
酆黎都會把他們保護起來。
自然也包括不遠處,因為逃生艙墜毀而重傷的祁徽。
把神識鋪滿整個星球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詭異的現象讓還鄉軍的蟲們都躁動起來。
隱翅蟲包圍,又有異變發生,很難讓蟲不聯想到這異變就是隱翅蟲的手筆。
還鄉軍中的退役軍雌都集中在控制室,想方設法探查著荒—111的情況。
信號被屏蔽,軍艦里很多設備不能正常運行,就有很幾只蟲想要駕駛偵查艙出去,被江陵制止。
無論隱翅蟲在打什么壞主意,現在呆在軍艦里面才是最安全的。
他們這一群蟲,戰斗力堪憂,如果面對的是星盜或者一小支的隊伍還是能夠應對的,而面對幾乎是全軍出動的隱翅蟲組織,他們能做的,就是降低戰損,等待支持。
“嘭!”
黑冰在從四面八方匯合時,因為強大的力量沖擊而發出巨響。
匯合之地上空的隱翅蟲星艦瞬間被炸得四分五裂。
黑煙瞬間沖天,黑煙包裹星球的速度很快,不過十來分鐘,包圍著荒—111的隱翅蟲就失去了對荒—111的監視。
黑煙相聚的時候,再次一聲震天巨響。
兩次聲響的聲音發生的地點相連,正是荒—111的中軸線。
黑煙中出現細密的閃電。
正閉目感知的酆黎猛地張開眼,抬頭看向云中。
本諾等也從那云中感受到了一絲威脅。
而他們不知道,他們之所能感受到一絲威脅,正是因為酆黎的保護,不然這會兒,他們就會被嚇得,或者說壓迫的戰斗站不起來。
云層中像是有一條翻飛扭轉的電鰻,不斷釋放出細密的電流。
云層也在這電擊里越來越厚。
再抬頭看自己的頭頂,安安靜靜,只有薄薄一層云霧。
酆黎釋放出神識是為了探查,看一看這顆星球上有沒有和他神識高度重合的東西。
一旦能和他的神識發出共鳴,那就是他尋找已久的地獄了。
可是神識鋪滿星球,神魂發出的呼喚并沒有得到回答。
反而是這一會,他感受到了呼喚,不過,這不是地獄對他的呼喚,而是他自己對自己的呼喚。
云層中掉下一個黑影,那個黑影沖著地面,急速下落。
酆黎想都沒響就向著黑影落下的方向跑了過去。
就在荒—111的另一半球,隱翅蟲著陸了。
黑斗篷蟲裹在斗篷之下的身體興奮的發抖。
終于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在他手心里,一枚芯片同樣興奮到了極點,控制不住地泄露出電流,把黑斗篷蟲的手心燒的焦黑。
黑斗篷蟲用另外一只手的手掌心按在芯片上,呢喃道:“快了,快了,再忍忍,馬上就苦盡甘來!”
……
酆黎順著黑影跑過去,然后就看到了另外一團黑影。
那個人形的黑影蹲在地上的一堆殘骸身邊。
看到那個背影,一種詭異且強烈的熟悉感圍繞著酆黎。
黑影站起身,在黑影的身側,有兩盞蓮花燈散發著微弱的光,仔細看里面似乎有兩個蜷縮著身體的人形。
那黑影側頭看著酆黎的,聲音傳到酆黎耳朵里,頭昏腦脹的感覺再次襲來。
酆黎聽到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說:“酆黎,快要來不及了,如果沒能及時糾正你犯下的錯誤,祁徽就再也回不來了。”
黑影的頭部緩緩低了下來,酆黎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殘骸里露出半張虛弱的臉,是祁徽。
酆黎不去管黑影,快步跑到祁徽身邊。
祁徽外傷不嚴重,只是面色蒼白的厲害。
黑影拖著一個泛著銀光的芯片到酆黎面前。
“他的逃生艇并沒有收到外部沖擊,也沒有出現故障,可是卻墜毀了。”
酆黎把祁徽摟在懷里,反復確認著祁徽的生命體征,失而復得的興奮讓他說話聲音都有點顫抖:“他不是……不是……”
酆黎不想說出那個字。
黑影:“我理解你,但你別成為我。”
酆黎:“可我不就是你嗎?”
黑影:“如果在那個節點到來的時候,你沒能糾正自己的錯誤,那你就是我。如果你成功糾正了自己的錯誤,那我將不復存在。”
酆黎抬頭,看見了一雙流轉著藍光的眸子。
黑影最后說了一句話:“這是我創造的糾錯空間。”
說完,黑影變淡,重新回到了黑云里。
那兩張蓮花燈像是被水拖著一樣,動作輕柔地放在地上。
祁徽輕咳一下,呼吸起伏的幅度逐漸變大。
“呼!”
身后傳來一陣凌厲的風聲,酆黎懷抱著祁徽在地上翻轉幾圈,一根長釘在落盡黑冰前就化成了煙。
一雙餓狼般的眼睛盯著長釘射來的方向。
酆黎沒看到蟲,但是聽到了聲音。
“大人,如果你愿意束手就擒,那我會把祁徽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酆黎側側身,把懷里的祁徽的臉擋上。
黑斗篷蟲不知道在哪里監視著酆黎,看到酆黎的動作后,就嘲笑出聲:“大人,你太心軟了。”
酆黎不說話,鋪出去的神識在星球上探查一圈。
黑斗篷蟲真實無恥至極!
他居然把被酆黎保護起來的蟲魂壓縮成一個平臺,好讓自己的星艦順利的停放在星球上。
酆黎想要逼黑斗篷蟲出來,就要撤掉在那些蟲魂身上保護的力量。
黑冰灼熱,一點撤掉保護,那些蟲魂連一秒都不用,就會化成一縷煙。
酆黎從祁徽腰間摸出一個定位儀器,這個定位的定位方式是最傳統的信息素定位。
祁徽駕駛的逃生艙是還鄉軍的,這就證明,至少是江陵知道,祁徽并沒有死。
但是現在祁徽能在這里昏迷這么久,也就能證明,江陵無法搜尋到祁徽的地址。
隱翅蟲切斷了信號。
隱翅蟲能切斷信號,但是切不斷信息素的傳播。
等到神魂察覺有偵查艦從還鄉軍軍艦里出來,酆黎就會保護著他不被黑冰傷害。
隱翅蟲不會貿然對他發起攻擊的。
他們不敢踏足黑冰。
祁徽隔著一層水藍的光看到了酆黎的臉,突然覺得有點陌生。
或許是對兩位一個酆黎更加熟悉。
酆黎察覺祁徽已經醒了:“我已經按了求救信號,等會兒江陵就會來救你。”
祁徽伸手摸向酆黎的下頜:“做了個夢,夢里從小我們就認識。”
酆黎愣了一下,然后笑著說:“怎么可能,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還鄉軍的招募時候。”
祁徽:“在C36上陪我的是你?”
酆黎:“Z怎么可能,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我就是雄蟲酆黎。”
祁徽格外固執地說:“你就是雄蟲酆黎,你就是你。”
第62章
終章·真相(3)
“說什么胡話,”酆黎已經察覺到軍艦那邊有偵查艦出來了,“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是退休后突然就來這里,然后穿越到這個小雄蟲的身上了嗎?”
酆黎說著話,眉頭皺的很深,軍艦那里出動的偵查艦越來越多。
祁徽抓著酆黎的衣服,好像要把自己整個埋進酆黎的衣服里,他悶聲道:“能幫幫我嗎?給我點信息素,我傷好了,就能幫你。”
酆黎沒有拒絕,盡力安撫著祁徽。
祁徽繼續說:“夢里,我們從小就認識,你的蛋還放在我的旁邊。
之后再見面,就是我在主星上學的時候,不經常碰到你,但是你那時候經常說奇奇怪怪的話。
后來我去打仗,就更見不到你了。再后來,見到你,就是你跟著季嚴偷跑出來,他去見本諾,你在角落里,罵他……”
祁徽沒能繼續說下去,酆黎看到遠處水桶那么粗的長釘射了過來,這次酆黎看得清楚,上面還刻了什么符文,用朱砂描過的。
酆黎冷哼一聲,一道黑冰墻豎立起來,擋住了長釘前進的路。
“大人!”黑斗篷蟲有些生氣,不知道為什么,他問的話,酆黎跟沒聽見似的,一句也沒回答,“不回答別人的提問,是很不講禮貌的!”
酆黎確實沒聽到,只顧著跟祁徽講悄悄話,這會兒被打斷,他也很不爽:“我不會跟路邊一只亂咬人的瘋狗講禮貌。”
說完,也不再給黑斗篷蟲說話的機會,直截了當地說:“你壓根沒打算跟我合作。”
黑斗篷蟲:“大人,那只雌蟲可在我手里,你必須聽我的。”
酆黎:“他死了,你在騙我。”
黑斗篷蟲:“肉|體死了,魂魄還在,,這不是更方便你倆在一起了嗎?”
“呵,”酆黎把一臉疑惑的酆黎重新按回自己懷里,“你騙我一次,還想騙第二次?”
黑斗篷蟲頓了一頓才開口:“大人,我不怕你知道,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樣?還不是一樣的結果!”
酆黎剛才那一句話其實是在詐黑斗篷蟲,好印證自己的猜想。蒙德羅說,控制他的設備,是由黑斗篷蟲最信任的蟲制作的。
而像他那種人,最信任的蟲,酆黎想來想去只能想到一只。
那就是他自己。
如果這個世界又兩個自己,有兩個祁徽,那大概也有兩只黑斗篷蟲。
他只是想詐一下,或許能套出點線索,沒想到黑斗篷蟲回答的這么利落。
他絲毫不擔心酆黎會知道真相。
那就是后臺夠硬,或者后手夠強。
酆黎想到了長釘上的符文。
“你的目的總不能是我的軀殼,大概也不會是我的魂魄。”酆黎話說的很慢,“你的目的,不會是我的鬼力吧。”
還不等黑斗篷蟲回答,酆黎就豁然開朗似的說:“原來是這樣,你穿著黑斗篷,就是因為吸收了我的鬼力,你被燒傷了是不是?”
“也正是因為吸收了鬼力,身上有我的氣息,所以才會被拉進這個所謂的‘糾錯’空間,對不對?”
又是沒等到黑斗篷蟲的回答,酆黎就問:“你的后手是什么?”
空氣中只有沉默。
黑斗篷蟲不回答,酆黎繼續說:“祁徽?你想用他要挾我讓我束手就擒?
應該不是,不是這么簡單。”
接下來的話,酆黎似乎是在對自己說:“糾正自己的錯誤……我犯了什么錯,一定是很嚴重的錯。”
接著就跳到一個毫不相關的話題:“你怎么能得到我的鬼力?》如果我是修煉得道,你或許還有點機會,可是我不是,我是天生天長,從冥界誕生的鬼王。”
“想要得到我的鬼力,你只有一個辦法,還是從來沒有成功過的辦法。”
“激怒我,讓我釋放出鬼力,還必須是在我沒辦法收放自如的情況下……祁徽……”
“原來是這樣……”
“什么樣?”聽到叫自己的名字,祁徽才問。
他們想利用你,讓我失控,讓我爆發,讓我沒辦法控制自己力量的邊界,然后奪取我的力量。
酆黎沒有說出來,因為這殘忍的猜想已經在某個時間段成為現實。
他現在要糾錯,讓這一切不要發生。
他犯的錯,就是讓生靈涂炭。
酆黎低頭,把側臉放在祁徽的頭頂。
想到在主星上遇到蒙德羅的事情,酆黎知道,進入這個空間的不只他和黑斗篷蟲,還有祁徽。
祁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也是在保護自己的部落和同類。
酆黎問了一個很不合時宜的問題,他問祁徽:“你知道,紅九星的花語嗎?我送你之前,應該挑選了很久。”
沒等祁徽回答,酆黎感覺到自己的黑冰開始碎裂。
他驚訝地抬起頭,看向神魂傳來震顫的地方,打碎黑冰的那股力量,有他自己的氣息。
酆黎身后雙翅倏然展開,帶著祁徽懸停在半空。
但是因為負重太重,而酆黎的翅膀太小,他們懸停的高度并不是很高。
但是酆黎依舊沒有放下祁徽,他還是努力地把祁徽藏在自己懷里。
黑斗篷蟲從遠處地平在線出現,黑斗篷已然只改不住他的身體,被不知名的力量灼燒成破爛衣裳,露出斗篷之下那干瘦黢黑的身體。
酆黎這才發現,黑斗篷蟲只有雙手的皮膚是完好的。
“既然大人您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用隱藏了。”
“你就這么點本事?”見到黑斗篷蟲的那一刻酆黎就知道他的能力深淺了,“你被灼燒成這個樣子,也才吸收我一成的能力嗎?”
“大人……”黑斗篷蟲的身后逐漸出現裝備齊全的蟲們 。
酆黎看著遠處,手上卻按住祁徽蠢蠢欲動的雙翅。
祁徽:“你要是飛不動,讓我來,我已經好很多了。”
酆黎還是按著:“他們打算利用你來要挾我,并不知道你還活著,你別讓他們知道,藏好了。”
祁徽:“我看到報道了,我沒死,那死的是誰?”
是另一個祁徽。
酆黎沒告訴祁徽,隨口編了一個理由:“是假消息,騙蟲的。”
“大人!”黑斗篷蟲打斷了兩人的私話,“你對另外的雌蟲這么上心,祁徽知道了,可是會傷心的。”
酆黎聽到這個不僅不生氣,反而低頭在那只被他抱得嚴嚴實實的雌蟲的臉上,親了一口。
“反正他已經死了,我換一個好了,換個乖一點的。”
黑斗篷蟲:“大人,你騙不了我,更騙不了你自己。”
他伸手一擺,身后的蟲都端出一個火|箭|桶一樣的武器,對準酆黎。
酆黎組織了黑冰碎裂,但是還想往外蔓延的時候,卻受到了阻止。
遠處箭雨似的長釘射了過來,酆黎豎起一道黑冰墻防護。
這一次,黑冰墻也沒能完全擋住這些長釘。
酆黎只能在漏掉的地方重新豎起黑冰墻來阻擋。
“轟隆!”
閃電翻騰的云層里響起驚雷。
酆黎抬頭看了一眼,在翻騰的閃電里,依稀能看到紅色的光。
這是天雷,是天道對他的懲罰。
酆黎以鬼神之身傷害生魂會受到反噬,同樣的道理,為了彌補過錯,酆黎強行扭轉時間,同樣也要收到懲罰。
當然,這個懲罰要嚴重的多。
酆黎這下子不得不放開祁徽了。
天雷降臨的時候,恐怕連著周圍的草木都要跟著遭殃。
這并不是因為一人受罰要牽連別的,只是因為,被天雷擊中的時候,他泄露的鬼力會或多或少的影響周圍的人或物。
酆黎低聲跟祁徽說:“如果你想要保護你的同胞,還有那么點心疼我的話,往東北方向去,江陵他們正在趕過來,你過去,不要回頭。”
祁徽不想走,他想陪著酆黎,可是他還沒說話,酆黎就先威脅他:“如果你死了,那我就會失控,江陵,斯墨,甚至是遠在主星的路明,他們都會死。”
“而且不是正常意義上的死亡,而是連帶著魂魄,一起蒸發,這個世界將會變成比荒星還要荒蕪的存在。”
酆黎神色嚴肅,沒有騙人的意思,更察覺不到夸大說辭的痕跡。
祁徽緩緩松開抱著酆黎的手,身后的雙翅“唰”地張開。
與此同時,酆黎在兩人周圍建造出一個封閉的黑冰小屋。
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晚一秒讓黑斗篷蟲知道祁徽的事情,祁徽就會多一秒的安全。
祁徽從他的懷里出來,和酆黎中間保持一段距離。
“可是我想站在你身邊,和你一起戰斗。”
酆黎想說他不需要,可是看著祁徽的眼睛,他說不出來。
祁徽:“你想犧牲自己對不對?”
酆黎:“我犯了錯,就需要付出代價。”
“這錯也有我的一份。”
酆黎:“哪里有你什么錯!”
祁徽笑著:“我喜歡你。”
雖然但是,酆黎有點沮喪:“喜歡我,也不是錯吧……”
祁徽很少開玩笑:“你不喜歡我?”
酆黎搖頭,然后正色道:“我愛你。”
祁徽伸出一只手給酆黎:“我也愛你。”
“平權運動后的一項新規定,夫夫債務要共同承擔。”
酆黎看著伸向自己的那只手,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了自己的手,還在祁徽的手掌心里撓了兩下。
祁徽緊緊握著酆黎的手,然后把他拉進自己懷里。
“如果你把自己湮滅了,那就也把我湮滅了,你說過,萬物都有一個循環,如果連荒星都能重回生機勃勃,那我們兩個說不定某一天也能重聚。”
酆黎貼著祁徽的胸|肌,因為怕被說耍流氓而不敢動。
第63章
終章·天雷
是并肩而戰,不是悶頭胡打,更不是讓祁徽去送人頭。
酆黎還是勸說祁徽:“我也想和你并肩作戰,但是對面有那么多蟲,如果我直接把他們收拾了,性價比不高。”
酆黎把自己從祁徽懷里拔出來:“這樣,你去和江陵他們接應,然后再過來。想你這樣的能力,應該在幕后指揮作戰,這樣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祁徽沒辦法拒絕這個提議,只能答應。
就在酆黎撤掉防護的一瞬間,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酆黎拽著祁徽的手,把他往后一甩,自己向前俯沖過去。
祁徽也在同一瞬間,展開身后雙翅,以極快的速度,向著酆黎說的方向飛過去。
黑斗篷蟲看到祁徽的背影時還覺得那時一個無足輕重的蟲,可是一晃間,看到飛行時落在空氣里的一兩點亮光,他就瞬間覺得頭皮發麻。
祁徽!他不是死了嗎?
黑斗篷蟲即使在混亂的情況下還是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判斷。
他示意一多半的手下,目標轉移到祁徽身上。
長釘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酆黎鑄造起來的黑冰墻很快就被黑斗篷蟲打破。
黑斗篷充吸收了他的鬼力,對抗他的,也就是他自己的力量。
冰墻從一臂那么厚,逐漸到半臂。
有些地方的厚度還沒有堆棧起來,就被一股熱浪沖擊成碎片。
酆黎只能把冰墻的重點放在祁徽身后,他自己在長釘雨里穿梭。
臉邊被劃出兩三道血痕,不知道是長釘造成的,還是冰墻碎裂時崩裂出的碎塊。
酆黎沒有任何戰斗的意思,
黑斗篷蟲卻有點焦急。
手中自己最有把握的籌碼似乎已經沒用,這種焦慮的感覺在看到酆黎的臉頰的血痕的時候達到頂峰。
酆黎在長釘中穿梭,每次都是堪堪躲過,很是吃力的樣子。
可是仔細看就能發現,酆黎的速度雖然很慢,但是每一次都能順利躲過即將射中他的長釘。
不過,這不是黑斗篷蟲在意的點。
他在意的是,明明他已經受傷,可為什么還能飛得起來!
長釘上他刻了符文,還用朱砂描過,為什么看起來對酆黎沒有任何影響?
這不對勁!
黑斗篷蟲沒有太多時間思考,因為兩個飛的更快的祁徽幾乎已經飛出他的視線了。
他回頭,命令手下駕駛偵查艙去追。
祁徽死不死的有什么要緊?
只要祁徽能在他手里,就能繼續要挾酆黎。
主星上的計劃已經失敗了一半,目前看來,另外一半也不成功。
把祁徽抓在手里,他就能再刺激酆黎一次!
上次沒有成功,這一次,他回用更成功的辦法!
酆黎懸停在空中,俯視遠處的黑斗篷蟲。
有一小隊,12個星艦去追祁徽了。
酆黎看到了,但是沒有去追。
就這十二只蟲而已,即使駕駛著偵查艙,那也不會是祁徽的對手。
主星上,他們之所以能得手,只是因為“祁徽”想讓他們得手。
祁徽離開了他的視野,周身被水藍色的光包圍著。
酆黎隨手擦了一下順著脖子往衣服里流的血,問下方的黑斗篷蟲:“總是叫你外號不太好,無名小卒還是留個名字吧。”
酆黎平淡的語氣讓黑斗篷蟲覺得很不爽,他也沒有雙翅,借助一些裝置才能飛起來。
黑斗篷蟲把自己的身體放到和酆黎同一個高度。
酆黎嗤笑一聲:“怪不得你想要的現在都還沒有拿到。”
黑斗篷蟲:“我想要什么,大人也不清楚吧,而至于我的名字——”
“在大人長眠之前,我會告訴你的。”
頭頂上翻騰的更加厲害的閃電,還有兇手低吼似的滾滾雷聲,都在告訴酆黎。
你沒有時間了,你來不及了。
酆黎主動向黑斗篷飛過去,黑斗篷蟲也不躲閃。
酆黎:“再不說,你可沒有機會了。”
黑斗篷蟲看著幾乎是瞬間就到他面前的酆黎,面對酆黎散發出的壓迫感,他強撐著才沒有彎下脊梁。
即使現在的酆黎只有三分鬼力,黑斗篷蟲卻感受到的是凌駕萬物之上的壓力。
黑斗篷蟲又以為酆黎要跟他說什么話,可是距離他只有一臂遠的酆黎卻突然前沖。
酆黎兩臂緊錮著黑斗篷蟲,然后還沒等黑斗篷蟲反應過來,一道天雷從天而降!
被雷劈的過程很快,但是痛苦卻是天雷的延續。
黑斗篷蟲身上的器械已經壞掉,而酆黎作為天雷的正統承受者,也是瞬間脫力。
酆黎抱著黑斗篷蟲往下墜落,當然,酆黎早就已經趁著黑斗篷蟲被自己抱著的那會發懵的功夫,把黑斗篷蟲墊在下面。
地面上本來就已經傷痕累累,被這么砸出個大坑就更不能看了。
黑斗篷蟲被酆黎泄露的力量燒的焦黑。
可酆黎似乎連頭發絲都沒被燒掉一根。
酆黎緩過頭暈,松開黑斗篷蟲,自己先手腳并用地從坑底爬上來。
然后趴在坑的邊緣,蜷縮著身體緩解疼痛。
他知道坑底的黑斗篷蟲暫時爬不出來,只因為他現在光著——衣服都被燒焦了。
酆黎沒敢趴太久,撐著地面掙扎著站起來。
說是撐,可是他雙手十指幾乎陷進地面,有兩片指甲已經因為他太用力而被掀起來。
還有其他事情要做,這三道大軍的天雷,可是能幫他不少事情呢。
酆黎眼前發昏,看什么都有兩三個的重影。
看準蟲最多的那個方向,酆黎身后的翅膀掙扎者動了兩下,然后還是恪盡職守地拖著身體,飛了起來。
黑斗篷蟲飛起來的時候,酆黎已經飛到隱翅蟲大軍的上方。
他想阻止,可已經來不及了。
酆黎懸停在哪里,又一道天雷從天而降,而在天雷劈中酆黎的下一秒。
一股熾熱的力量從酆黎身體里傾瀉而出,他下方的大半隱翅蟲軍先被黑冰凍上,然后又和黑冰一起變成灰燼。
這場景看的其余的隱翅蟲軍膽顫心驚。
從天而降的閃電,還有幾從那只雄蟲身體里傾瀉的能量,能量在空氣中凝結成流轉著紅光的黑冰。
這場景,像是從天上層迭的黑云里,開出一道閃電為枝的黑色花朵。
妖艷、恐怖。
酆黎又從天上摔了下來。
臉上的血痕糊上了黑土,顯得他現在狼狽不堪。
可是那張蒼白無力的臉上,卻又一個燦爛的笑容。
祁徽已經和江陵他們匯合了。
他安全了,他就可以沒有顧忌了。
祁徽縱然是個很好的將領,那也沒有能用幾百只兵,和對方上千只蟲對戰,還能贏得漂亮的能力。
更何況,隱翅蟲裝備精良,還有不知道多少的高污染體被他們藏起來。
第三道天雷馬上就要來了。
酆黎再一次飛起來,這一次的目標是——隱翅蟲的軍艦。
以天雷為掩飾,在天雷降下的瞬間,釋放自己的攻擊力。
果然是被天道判定在“誤傷”范圍里的。
隱翅蟲降落的軍艦有十幾艘,酆黎飛的盡可能高。
轟隆——
雷聲和閃電一起翻騰,卻遲遲沒有下來。
可是隱翅蟲的反擊卻先一步到了。
下方的軍艦上方,不知道何時已經遍布長釘。
酆黎沒有猶豫,一個俯沖先離開這里。
軍艦上的長釘好像長了眼睛,不管酆黎飛到哪個方向,他們都能自動瞄準追蹤。
不過只是追蹤,絲毫沒有攻擊的趨勢。
酆黎向后退,然后站在和黑斗篷蟲一起砸出來的那個坑邊。
黑斗篷蟲依舊趴在坑底,他想喊只蟲來給他送衣服。
可是他渾身的裝備都被酆黎燒毀了。
看著他的樣子,酆黎知道了那些長釘為什么不發射了。
這個方向,這個角度,一旦發射,他或許還能躲開,坑底的黑斗篷蟲確是不可能的。
酆黎現在沒有力氣把他撈起來。
天雷突然罷休,在天空轟隆轟隆地虛張聲勢。
他要想其他辦法對付隱翅蟲。
身體得到了一定的休息,眼前看東西不全是重影,這就讓他看到了四周零零散散的蟲魂。
回頭一看,在他剛剛經歷長釘雨的那部分,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
酆黎心中一動。
身后幾乎在地面上鋪了好幾層的長釘開始震動。
距離酆黎最近的那一支“唰”地飛到他手里。
酆黎看也不看就往坑底一擲。
黑斗篷蟲悶哼一聲,就被釘在坑底。
滿地的長釘開始融化,重鑄。
酆黎周圍開始彌漫起一股黑氣。
那些原本被酆黎藍光保護的蟲魂,這會兒已經逐漸現行。
從只能被酆黎看到,到現在變成深灰色的靈體。
他們的死法千奇百怪,這會兒殘缺的靈體就更是丑陋不堪。
隨著酆黎釋放出的鬼氣越來越重,這些蟲魂雙眼猩紅。
酆黎的臉上血色越來越少。
鬼氣覆蓋的范圍越來越大。
身后沸騰的液體金屬被酆黎鍛造成各式各樣的冷兵器。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
酆黎往坑底擲下第三支長釘。
他現在的樣子,已經完全不像一個活人。
煞白的臉,瞳孔沒有水藍.色的光,只有黑這一個顏色。
那雙薄唇卻像臉上的血滴一般猩紅。
酆黎身邊站著高矮胖瘦,有手沒腳,各種各樣面貌猙獰的鬼怪。
酆黎站在其中,身高沒有優勢,卻又說不出的威嚴。
鬼怪包圍著他們的鬼神,一起面對他們的敵人。
“來吧,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別手下留情。”
第64章
終章·花語
隱翅蟲軍徹底亂了手腳,幾分鐘前,身邊還是親密無間的“戰友”,幾分鐘后,身邊就是張牙舞爪的“鬼”。
相比之下,明顯酆黎這邊戰斗力更高一點。
除了數量多的出乎意料之外,這些鬼給隱翅蟲軍造成的精神壓力更是不容小覷的。
這些作為為了而戰斗培養的隱翅蟲可能并沒有參與那些惡心人的實驗,但是在抓捕這些蟲或者掩埋尸體的時候,都有參與。
反正大家都能找到仇家,都能有處發泄積存已久的怨氣。
完全憑借酆黎鬼氣成長起來的魂魄,只知道兩件事——報仇,聽話。
酆黎一根接一根往坑底扔長釘,但是沒有立刻讓黑斗篷蟲死去。
周圍哀嚎不斷,云層里的翻涌更加激烈局勢開始向酆黎這邊傾倒。
不遠處傳來感應,祁徽已經開始帶著還鄉軍往這邊趕來。
天雷還有一道遲遲沒有降下,星球外側還有數量未知的隱翅蟲。
酆黎知道,這一切遠遠沒有想想中那么簡單。
局勢也并沒有向他傾倒。
濃厚的黑云中出現一個光點,光電逐漸變成光團。
光團穿破云層,成了懸浮在半空的一艘星艦。
如果黑斗篷蟲負責魂魄,那一定還有一個負責肉|體。
黑斗篷蟲擁有能把兩個魂魄壓縮的能力,但是不能創造出“納蘭”,而如果現在蟲族的科技能讓無|性繁殖變得簡單,那也不可能會創造出一個無名氏那樣的蜘蛛。
隱翅蟲的背后,還有一個負責改造,并且和他來自于同一個世界的人。
看到星艦后的黑斗篷蟲很激動。
他趴在坑底呵呵發笑的時候吃了好幾口的土,咳嗽平復下來后,他才開口:“大人,只要有他在,我就絕對不會死,你說,對不對!”
酆黎沒理他,又反手戳了他一根長釘。
“大人!”黑斗篷蟲的語氣雖然虛弱,但是想表達出來的憤怒一點都沒有少,“你即使把我扎成刺猬也沒有用!”
酆黎正準備扔出去的長釘又收了回去,在手里轉了個圈:“你說你,都這個時候了,還喊我大人,為什么?在你心里,我們之間的等級差別就這么重要?”
黑斗篷蟲頓了一下,沒想到酆黎會問出這個問題,甚至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問題。
酆黎皺著眉,很不情愿的問:“你不會很崇拜我吧?”
黑斗篷蟲趴在坑底,渾身發抖,具體是因為被氣的還是疼的就不知道了。
酆黎還等著他回答,見他只趴著不動,就跳進坑底,用手里的長釘去挑黑斗篷蟲的臉頰。
黑斗篷蟲艱難地轉過來,然后怒吼:“憑什么!憑什么我一心一意向著你!你卻完全忽視我的付出!為什么完全不采納我的建議!”
酆黎:“……你是我的私生粉?”
問完,酆黎也覺得很荒謬。
黑斗篷蟲完全沉浸在憤怒里:“既然你把你的事業不當一回事,那就讓我來!讓我來代替你完成這項偉大的事業!”
酆黎:“你是事業粉?!”
黑斗篷蟲:“我要把你的助力全部奪過來!誰讓你擁有這么好的東西卻暴殄天物!身為鬼王!你居然只甘心在那個雌蟲面前!作出那么惡心人的舉動!”
酆黎:“越聽越覺得惡心。”
黑斗篷蟲:“怎么可以!你是王啊!”
酆黎:“瘋子。”
酆黎站起來,看著黑斗篷蟲就像看一個垃圾。
如果說黑斗篷蟲是因為嫉妒,他可以理解。
但是現在,他不理解,甚至覺得惡心。
酆黎:“你想讓我做的,還有為我做的,一定不是我想要的。”
“我要讓你成為真正的王!地府的一個職稱算什么鬼王!我要讓你成為真真正正的萬鬼之王!”
酆黎最后一只長釘瞄準的是黑斗篷蟲的后腦,在黑斗篷蟲這一副身體死去之前,說了最后一句話。
“盛賦,我只想退休。”
黑斗篷蟲抬頭,臉上被不知道什么混合物糊了一臉,只有那雙眼睛明亮,雖然沒有像周遭惡鬼那樣猩紅,但是把他們還要狂熱。
“你記得我……”
酆黎語氣有些惋惜:“你不是什么無名小卒,可是怎么輪到這個地步。”
呼出一口郁氣,酆黎聲音又恢復如常:“我記得你和我一起誕生于幽冥,也記得你因為我退休跟我決裂。唯獨不記得你在這個世界上經歷了什么。”
“或者說,你在這個世界上,做了什么惡。”
長釘扎入土壤三分,酆黎不再看坑底的盛賦,只抬頭看著一片靈體緩緩飛向半空的星艦。
酆黎沒有手軟,可是黑冰已經凍上半個靈體就再也凍不上了。
星艦里有人在和他搶。
滋啦——
酆黎突然覺得像是藍牙耳機炸在耳朵里,這滋啦滋啦的電流音讓他覺得腦仁疼。
仔細分辨,這聲音的來源好像就是腦仁。
酆黎的視野里飄過兩盞蓮花燈,這兩盞燈距離他越近,滋啦聲音就越響。
“酆——酆黎——”
是404!
酆黎看著眼前轉圈的兩盞燈,疑惑地問:“你是404?”
他自己問出來也覺得離譜。
“不要——傷害他——”
酆黎:“不要傷害誰?”
“交給我——”
說完,兩盞蓮花燈就飛到盛賦的靈體旁邊,脆弱的花瓣撞碎了酆黎的黑冰,自己卻因為難以抵抗黑冰的灼燒,而被燒出好幾個黑洞。
盛賦裹挾著蓮花燈飛上星艦,酆黎沒有繼續阻攔。
但是404要救誰?反正不會是盛賦。
思索之間,星艦的底部打開一個洞,然后漫天的黃紙飛了下來。
酆黎正疑惑為什么要撒黃紙,定睛一看,這哪里是什么黃紙!這是符咒!
等到酆黎反應過來的時候,周圍已經不斷有燒焦的惡臭,還有惡鬼痛苦的哀嚎。
酆黎現在收回鬼氣也沒有用,這些符咒連游魂都能傷害。
而且數量巨多,一旦讓這些蟲魂繼續恢復游魂狀態,那就等于送死。
符咒沒有辦法傷害酆黎,但是遇到酆黎的鬼氣還是能抵消一二。
酆黎現在只有一個辦法。
他只能不斷向外釋放鬼氣,讓這些鬼變得更強,強到能抵御符咒。
可是這樣,他的這副身體怎么受得了!
他剛才還能控制鬼氣對正常蟲的影響,可是一旦釋放的多了,他控制不住的。
那時候,酆黎自己就是整個蟲族世界最能污染的高污染體。
難以避免的會傷及生魂。
隱翅蟲就是為了逼迫他傷害蟲魂,讓酆黎自己消耗掉自己。
祁徽越來越近了,不能再等了。
既然無法避免,那就只能直面。
敢在祁徽到來之前,解決這些。
想到和祁徽分開時,祁徽說的話,酆黎略微明白,為什么自己的任務一個接一個。
工作多了,就沒時間談戀愛了,這樣,在這種時刻,最起碼,祁徽不會太難過。
祁徽愛他,不太可能,但是喜歡肯定多多少少有。酆黎已經很滿足。
這也是上一次的酆黎,想要做的吧。
所以,他送的花一直都是紅九星。
在他沉睡后,地獄就會出現,他絕對不會讓作惡多端的蟲太輕易死去。
伴隨鬼氣傾瀉而出的是黑冰,鬼氣在黑冰之上蒸騰,二者所到之處,尸骸遍地,毫無生機。
那種靈魂被啃食的劇痛又開始蔓延,身體里天雷留下的刺痛還沒退卻。
酆黎感覺骨頭往外長著刺,扎著自己的皮肉。
祁徽馬上就到,酆黎還是想要在祁徽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的。
他強撐著身體沒有倒下。
他想收回鬼氣,但周圍依舊有符咒飄下。
等到祁徽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黑紅的冰是底色,那個弱小的雄蟲,站在猙獰怪物和漫天符咒中,漆黑眼瞳中的一圈水藍,是蒼白和猩紅中唯一一點生機的顏色。
祁徽發現在身邊的藍色越來越濃,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酆黎輕生說話。
“即使地獄降臨,這藍光也會替我守護你。”
轟隆——
憋悶許久的第三道天雷終于到來,酆黎察覺到天雷降臨,震動雙翅,重新飛到半空。
這一次的目標,是懸停在半空的那艘星艦。
耀眼奪目的閃電消失在酆黎頭頂,然后在酆黎手心里開出一朵妖艷黑花。
嘭——
星艦沒有融化,而是發生了爆炸。
酆黎在觸碰到星艦的那一刻就知道,這是一艘完全空掉的星艦,里面只有符咒。
只是炸開以后,里面的東西卻出乎意料,那是一把長劍。
通體黝黑,沒什么特殊,只有劍柄上有一朵蓮花紋。
酆黎根本來不及反應。
爆|炸帶出的能量沖擊這他,或許是砸在地面上了,或許也還在半空飛。
等到酆黎和自己的感官重新建立聯系,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躺在地上。
因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層迭的黑云。
他覺得現在自己一定很狼狽,因為摔下來的姿勢不夠帥,膝蓋有點疼,應該是折斷了。
耳鳴退去,突然聽到了廝殺的聲音。
眼睛里的重影從五個減少到兩個,酆黎看到拿著冷兵器的鬼和新一波的隱翅蟲大軍。
但是,和鬼并肩作戰的是誰?
整齊統一的制服上的三個字是……
啊!看清楚了,是——還鄉軍。
是祁徽啊。
酆黎胡亂想著,鋪出去的神識終于有了回應。
“酆黎,我找到地府了,祁徽,救下來了。”
不知道誰的血液濺進酆黎的眼睛里。
紅色的一點點。
像紅九星。
紅九星的花語是什么?酆黎再用賣大衣的錢買那一捧花的時候,店員說了。
紅九星的花語是,平安無恙,永遠無憂。
當時只覺得這花實在,現在覺得,祁徽能平安無恙,永遠無憂,真好。
酆黎,你送紅九星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
看吧,我理解的很到位。
第65章
終章·沉睡
心臟強有力地跳動聲逐漸壓過周圍的嘈雜。
酆黎看到還鄉軍的偵查艦接二連三地被撕破,還鄉軍被兩三個隱翅蟲從殘骸中拉出來,又有四五個隱翅蟲發瘋一樣地圍攻過來,卻又被身后猙獰恐怖的鬼阻止行動。
更加詭異的場景是某一兩只還鄉軍看著只剩下半張臉的鬼泣不成聲。
隱藏在星球內部的那股力量已經開始響應酆黎的呼喚。
那股想要沖破土地的欲|望已經快要壓制不住。
酆黎繼續呼喚,巨大的數量差距意味著祁徽完全處于劣勢,而想要沖破這種劣勢,唯一的辦法似乎就是讓冥界沖破枷鎖。
等到鬼氣布滿這顆星球,這里就是那些沒有被他保護起來的蟲的葬身之地。
酆黎因為太過專注而沒有發現自己的現狀,更沒有察覺到祁徽的反常。
祁徽距離酆黎并不是很遠。
可是祁徽感覺自己怎么都走不過去,他撿起地上遺落的一把長刀,這種奇怪的武器從前沒有使用過。
他們的戰斗通常都是充滿了科技力量。
但是這種又沉又重的武器好像更加合適這樣的近身戰斗。
再次揮刀砍向一只隱翅蟲,在他身后,是斯墨攙扶著已經脫力的江陵。
祁徽再來之前還以為有機會,還有商量作戰的時間,可從來沒想過見到的會是被長劍釘在地上的酆黎。
明明時間還沒有到!
隱翅蟲一只接一只地撲上來,好像永遠砍不盡。
在隱翅蟲星艦殘骸的后方又有兩三艘隱翅蟲星艦飛過來。
這星艦沒有停頓,直接飛到正在亂戰的眾人上方。
祁徽看著星艦下方打開的門,還有門里密密麻麻的長釘。
酆黎掙扎一下想要站起來,可是動作之間牽動了身上的傷口。酆黎本能得伸手向傷處摸去,就碰到了熟悉的手感。
這才看到穿透自己身體的長劍。
酆黎努力伸直手臂,才略碰到了刻著蓮花紋路的劍柄。
他握著劍柄,在清晰的肌肉撕裂聲中拔出長劍,反手把長劍扎進地面,才堪堪穩住身體。
第一波長釘攻擊就是在這個時候射下來的。
密密麻麻的長釘,再加上還鄉軍根本不擅長使用冷兵器,想好發無損地躲過去是不可能的。
酆黎單手持劍,長劍和長釘接觸迸裂出火花,第一波攻擊來的快,結束的也快。
空的星艦合上了底部的艙門,第二艘星艦的艙門正在緩緩打開。
酆黎趔趄著向前走一步,身后耷拉的雙翅也無精打采地顫動兩下,然后幅度越來越大,直到帶著酆黎飛到半空中。
他聽到祁徽的聲音,剛才那陣攻擊,祁徽的右腿好像受傷了。酆黎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回頭看。
祁徽右腿被長釘貫穿,他現在只能用武器撐著,才能勉強站著。
祁徽在喊他,說讓他歇一歇,他受傷了,他來帶他飛,要去哪里,他帶著他。
酆黎輕笑了一下,未來的酆黎進入這個“糾錯空間”,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在關鍵的時候救出祁徽,酆黎現在才明白那個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知道這一次必死的結局,所以用盡所有力氣,希望給祁徽帶來一點幸福快樂的時光。
星艦底部的艙門在打開的前一刻被黑冰凍結,黑冰破壞了星艦的一大部分裝置,但是沒有能損壞星艦整體。
這不是酆黎手下留情,是真的做不到了。
黑冰覆蓋所有的星艦,酆黎連煽動翅膀的力氣都要沒有了,身體極速下落,下方的鬼魂爭先恐后擠過來,托起即將和地面親密接觸的酆黎,然后把他輕放在地面,鬼魂里里外外圍著酆黎。
嗖——
利箭破風的聲音酆黎并不熟悉,可是這一聲確實酆黎永遠忘不了的。
這是盛賦的箭!
銀色利箭劃破昏暗,泛著冷光的箭頭指向斜后方的祁徽。
酆黎真的沒有多余的力氣再去抵擋這一只箭,無論是神魂還是肉丨體,他都正在遭受難以想象的痛苦。
這時候他卻憑空生出一份力氣。
直到那銀箭沒入自己的胸膛,酆黎才知道,原來他的這雙不起眼的翅,能飛的這么快。
還有,這只箭的目標,從來就不是祁徽,而是他自己。
這個陷進,酆黎必須跳。
冰涼的感覺從胸口開始蔓延,酆黎練手指都動不了一下。
但是那種想要破土而出的欲丨望,是前所未有的激烈,水藍的光暈以酆黎為中心開始蔓延。
祁徽想要沖過去,但是右腿上的長釘阻礙他的行動,失去平衡,祁徽摔在地上,他撐著長刀,試了又試,卻站不起來。
酆黎鮮紅的血順著蟲翅的紋路酒進地面,他身后低垂的的短翅時不時顫抖一下。
水藍色的光把這一刻映襯的格外妖冶。
跪在不遠處的祁徽出奇的平靜,精神海沒有動亂,更沒有崩潰。
他在在血腥和燒焦味之中依稀捕捉到一股溫柔強大的香甜。
可是他還是會覺得痛,誰剖開了胸膛,攥著他的心臟。
這時理智的存在對于祁徽來說成了一種酷刑。
悲憤痛苦無處宣泄,他被困在那里一幀一幀觀看自己的愛人死亡。
感受愛人生命的流逝。
如果死亡是注定的。
那就讓他和他一同走向終點。
瞬間,一層極其強大的精神力由祁徽為中心向外平鋪擴散,溫柔地包裹著地面上的所有生物。
祁徽的蟲族特性開始外顯,輕薄長翅覆蓋在身后,觸須隨著氣流晃動,卻拼盡全力捕捉著擴散在空氣里香甜的信息素。
隨著蟲族特性的顯露,橙黃色的小光點輕盈地在地面上跳躍,在空氣里飛揚。
每一個光點都追求著那一縷香甜,然后遍布整個地面。
是熒熒光芒,也可以是星火燎原。
在祁徽釋放精神力的同時,一股海嘯般的沖擊力從酆黎身體里噴涌而出。
只在眨眼間就沖擊著星球。
對于活著的生物,這股力量是滅頂之災。
而對于那些漫無目的的魂魄。
這是難得的養分,所有力量的來源。
他們忍不住興奮,卻又甘心在這種力量下臣服。
酆黎從雄蟲的皮囊里走出來,成為這個世界真正的鬼王。
這個星球上轉瞬之間層次分明。
威嚴肅穆站立在酆黎身后的是灰色靈體,交替混雜在灰色靈體之間渾身浴血的是守護部落的戰士。
他們之下,濃紫色的深沉中夾雜著橙黃色的星光。
死亡的底色是溫和包容的強大生命力。
轟隆——
隨著酆黎身體的消散,這顆荒蕪已久的星球開始不斷傳來大地撕裂的聲音。
大地的震顫讓地面上所有生物膽顫。
這種異象在那根銀箭落地以后徹底消失。
酆黎也消失了,徹底不見了。
陰兵和隱翅蟲對峙。
祁徽被水藍的光點圍繞,這似乎是酆黎還存在在世界上唯一的證據。
生長出堅硬指甲的手攥著長釘拔了出來。
腿上傷口快速愈合,然后生長出堅硬的殼,在皮膚下保護著血肉。
祁徽的雙翅低垂著到膝蓋,撐開以后有明暗交錯的光點。觸須很頑皮,左左右右觸碰著水藍光點。
江陵只能從祁徽的金色的眼睛里得知,祁徽并沒有因為精神海的崩潰而異化。
因為曾經那雙黑色的眸子里現在滿是哀傷。
祁徽的金色眸子可以更好的觀察周圍,讓他能捕捉到那個背后放冷箭的黑手——盛賦。
那個影子,即使藏在眾多蟲和陰兵之中,祁徽也能順利找出來他。
祁徽扇動雙翅,飛在半空,籠罩在星球上方的陰云終于開始消散,宇宙里恒星散發的光穿透陰云撒在祁徽身上,讓祁徽看起來像極了神明。
利爪能掐斷隱翅蟲成員的喉嚨,雙翅能割下他們的頭顱,軀體里鉆出來的靈魂瞬間就被陰兵撕碎。
各種顏色的鮮血迸濺在祁徽臉上,交織融合成另一個顏色,然后被金眸流出的淚洗掉。
酆黎說,造太多惡是要入十八層地獄的,殺蟲也算作惡吧。
那就把他永遠關在地獄里吧。
直到衣服被血液浸透,祁徽單手抓向一個裹著袍子的黑影。
滋滋——
爪間的電流聲不停,燒焦的味道熏的盛賦先受不了。
祁徽拽著盛賦飛向高處,在一個地勢略高的山坡上停下,這里開闊,視野也好。
好方便他處決盛賦。
盛賦身體干枯黢黑,像是燒干的柴。
“所以,你本身的樣貌就是這么個鬼樣子?我記得第一次見你,你還不是這樣。”
盛賦忍著肩膀上被利爪穿透的痛苦:“難為你還記得……”
祁徽:“不想記得也不行,那時候,他的身邊經常跟著你,我很嫉妒。
盛賦的眼珠都快要瞪出來,他嘶吼著:“怎么可能!你怎么會記得!一切……不是重來了嗎!”
祁徽:“時間到了,他成功了,糾錯空間到了曾經的那個時間點,一切回歸正途,這一次,他不在了,我還在……你滿意嗎?”
盛賦:“不在……不可能!那支箭只是凍住他!給他降溫!讓我能承受他的力量!等我成功了,我就會接手他的任務,我……”
祁徽打斷他:“你會毀了這個世界。”
“什么毀掉!”盛賦顫抖著,“是新生!是永生!是至高無上!”
“他有時候會說你是他的狂熱的事業粉,”祁徽輕嗤一聲,“我只覺得你自私。”
祁徽不再想聽這樣偏執的話,手下用力,盛賦半邊肩膀被撕下來。
“啊!”盛賦慘叫一聲。
祁徽把他扔在地上,看他的眼神是那樣輕蔑。
盛賦突然開始大笑:“哈哈哈哈!有他在!有他在誰也別想殺了我!”
“誰?蒙德羅嗎?”祁徽的話讓盛賦的神情一滯,祁徽接著說:“或者說,是里昂,還是代號004。”
盛賦呼吸急促起來。
“你背叛他,還控制了他的系統,還行搶奪他的力量。”
盛賦嘴硬道:“你知道又怎么樣!004被我控制!我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我讓他改造蟲體,他就會乖乖去做!”
“你在這個世界也很久了,見過種族是蜘蛛的嗎?”
盛賦傻眼。
蜘蛛不是昆蟲,我也不是這個世界的蟲,更不是和你一起來的人,是系統而已。
這是004的求救。
“你為什么能控制004?因為你替換了他的芯片?那原來的芯片呢?”祁徽問他。
盛賦答不上來,祁徽替他回答:“他創造了里昂,004創造了404。”
祁徽踩上盛賦受傷的那邊肩膀。
“你,永遠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他那樣的人,永遠!”
祁徽平靜的神態和語氣終于在這一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狠厲。
“他現在還被我控制——”
話說到一半,盛賦就停住了,在祁徽身后,那個總是在記憶空間里才出現的投影,現在變成了實體站在他面前,身邊是他從沒見過的另一個人。
004蹲下來,看著盛賦,然后撿起一顆石頭砸在他臉上:“真夠混蛋的,居然控制我那么久,酆黎也是,救得那么慢……”
吐槽在祁徽的視線里停下來,004站起來:“上將別難過,大人沒死。”
身后404拽了拽他:“閉嘴。”
004不說話了,祁徽看到了遠處正并肩走過來的本諾和季嚴。
踩在肩膀處的腳挪到了脖子。
清脆的咔嚓聲意味著盛賦生命的結束,但是也宣告了他痛苦的開始。
本諾和季嚴拘禁了盛賦的魂魄。
祁徽不再關注這些,抬頭看向已經晴朗的天空。
江陵被斯墨拽上山坡,站在祁徽身:“路明已經來了,外面的隱翅蟲星艦一個也沒跑掉。”
“告訴他,別降落,這里不適合他們。”
江陵:“已經說過了。”
視線轉移到下方,那些還活著的隱翅蟲成員,已經變得干瘦蒼白。
祁徽:“讓我們的隊伍撤退。”
江陵拽著斯墨去做事,本諾也有事情做:“地府就在這顆星球,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嗯。”祁徽回應。
“或許再過不久,我們的蛋就能順利破殼了。”
“嗯。”祁徽還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本諾不再說什么,帶著季嚴他們離開了。
整個小山坡上只剩下了祁徽。
不知道站了多久,還鄉軍已經離開這顆星球,看著下方哀嚎的隱翅蟲。
祁徽給他們一個痛快。
看向即將照亮另外一半星球的恒星。
祁徽自言自語:“你要睡多久才會醒?我有點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