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元禹的亢奮不同,楚澤等到宿元禹進了屋,又看了兩眼他房門上的雕花,這才進了自己的屋子。
21歲,楚澤心里算算,應該是大三的年紀。
楚澤并不了解德國大學本科的情況,按照國內的大學來看,大三,早已經適應了大學生活,又沒有大四找工作的壓力,相對來說算是最舒服的年紀。
特意挑了這么個最舒服的年齡,果然是壓力太大了所以才想cosplay逃離現實生活。
楚澤一邊想一邊嘆了口氣,果然大家都不容易,外表這么光鮮亮麗的大總裁,誰能想到需要在虛擬的世界中用cosplay來麻醉和放松自己?
楚澤一邊想著,一邊在房間里轉了轉,沒發現什么特別的東西,而后又走向窗戶,將窗戶打了開。
他們的房間在二樓,窗戶外面隔了一段距離就是那座黑色的玫瑰園,如果費勁一些仔細看去,還能從飄蕩的黑氣間歇中看到那座吟唱少女的雕像,只是不甚清晰。
楚澤敲了敲墻,還沒等說話,宿元禹的聲音就從窗戶傳了進來:“小哥哥!我在這呢!”
動作還挺快,楚澤想。
“害怕嗎?”楚澤問。
宿元禹轉頭,社畜的尸體已經被他從屋頂抱了下來,放在了一張椅子上。
宿元禹和那社畜對視兩秒,而后偏頭:“有點怕……”
說完頓了一下,還補充說:“小哥哥,你說他走的這么冤,我又住在這個屋子里,他不會把委屈怪到我頭上吧?萬一他也變成鬼……”
宿元禹說到一半停了,楚澤倒真有點擔心起來。他當年本科上完第一節人體解剖課實操,回去也緩了好幾天才緩過來,更何況宿元禹這還要和尸體一起過夜?
“不會的,不用想太多。”楚澤安慰說。他頓了頓,轉移話題問:“你有什么想聊的?”
宿元禹心說我想聊的那可海了去了!可又不能表現的太明顯,想了想,從最保險的話題入手:“小哥哥,你平時有時間的時候喜歡做什么啊?”
“喜歡做什么?”楚澤想想:“看文獻算嗎?”
宿元禹:“……”
嗯……倒也不能不算。
他小澤弟弟在別人還在玩泥巴的時候就喜歡看書,小學四年級就抱著初中數學課本一臉興奮地感嘆勾股定理好神奇,初中開始對醫學感興趣,直接把大學教材當課外書看……
楚澤就是那種在學習里找到樂趣的人,也愿意在這上面花時間,所以當宿元禹知道楚澤在這個年紀就成了副教授甚至飽負盛名的時候,不僅半點也不覺得驚訝,甚至還覺得只有這樣才理所當然。
楚澤一時沒聽到宿元禹的回復,補充說:“我平時比較忙,空閑時間少,所以一般的娛樂活動我玩的很少。”
時間少是一方面,主要還是覺得太吵。
“藝術方面呢?”宿元禹問:“小哥哥氣質這么好,是不是在藝術方面也有研究啊?”
楚澤小時候學過很長時間的小提琴,拉的很好聽。在他們還很小的時候,宿元禹常揮著大寶劍讓小楚澤給他拉琴助興,可惜小楚澤并不喜歡太熱鬧的曲子,宿元禹這劍也沒法揮地太帥氣。
后來他們漸漸長大,學業壓力大了起來,楚澤拉琴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楚澤不是一個喜歡表達情緒的人,但是情緒變化很大或是壓力的很大的時候會躲起來,自己拉幾首曲子釋放一下。
重逢那天的飯桌上,宿元禹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想起來他們分開前的幾周,他曾經見到一次楚澤拉琴。如水的月光下,穿著校服的男生悠然地拉著一段旋律,他身上就像是罩了一層圣光,那一瞬間宿元禹忽然覺得童話故事里的王子有了具體的形象。
那天楚澤拉的是柴可夫斯基的浪漫曲,悠揚婉轉,細膩典雅。除了宿元禹自己沒人知道,在他最難熬的那段日子里,每天就是靠著不停循環這首曲子才勉強入睡的。
宿元禹很想問問楚澤,你還拉小提琴嗎?還會經常拉這首曲子嗎?
可是他不敢問,生怕唐突。
好在現在披著小奶狗的皮,終于有機會能問出口了。
楚澤的聲音順著微風傳過來:“我小時候學過小提琴,但是現在很少拉了。”
宿元禹“嗯”了一聲,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莫名覺得有點悵然若失。他調整下情緒,剛想再換個話題,就聽楚澤的聲音接著傳來:“以前有人聽我拉琴,后來他離開了,拉琴的時候就總覺得缺了點什么,索性就很少碰琴了。”
宿元禹下意識覺得楚澤可能說的是自己,嘴角都咧起來了,忽然又覺得不對——伯牙亡故,子期破琴絕弦終生不再彈琴,那是因為痛失知音,可自己這種每天追著楚澤讓他拿小提琴拉斗地主主題曲和豬八戒背媳婦的選手,打死他也不敢說自己和楚澤算得上“知音”。
難不成是自己走后,楚澤又遇上什么人了?
宿元禹眉頭皺了起來,是不是那人欺負楚澤了?以至于楚澤現在琴都不碰了?搞藝術的人向來都不靠譜,離開挺好,不然早晚是個隱患。
楚澤那邊不知道宿元禹如此豐富多彩的內心活動,只感覺對方不說話了,又問:“你呢?平時喜歡做什么?”
宿元禹回過神來,心說看財務報表算嗎?
聞珂還喜歡拉著他聊董事會那些人和業內知名人士的八卦,不過翻來覆去也不過就是那么幾件事,只不過按在不同人身上而已,聽多了也沒什么意思。
可這話又不能說,于是說:“打打籃球、參加參加校園活動什么的,沒什么特別的。”
楚澤那邊沉默了片刻,問:“平時很累吧?”
累是肯定的,尤其是公司發展初期,一個腦子里同時裝十幾件事,腦子轉的仿佛高速陀羅。但這么多年他早習慣了,也說不上有多接受不了。
“還好,不累,”宿元禹說:“畢竟還在大學,課業壓力沒有那么重。”
楚澤那邊又沉默了下來,又過了許久,才又傳來一句:“嗯,那就好。”
宿元禹搜腸刮肚思考下一個話題,想聊想問的很多,但在腦子轉了一圈之后,都覺得不大合適。他正挑選著話題,楚澤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語氣似乎有些疑惑:“你看那座雕像。”
宿元禹一開始就發現了這里可以看到黑色玫瑰園的雕像,但是他沒什么興趣,也多在意,此時聽到楚澤的話瞇著眼睛看過去,問:“小哥哥,那個雕像怎么了?”
“是不是比之前黑點多了一些?”
宿元禹愣了一下,那雕像上本來就有很多泥巴似的黑點,又被飄來蕩去的黑氣圍著,就算是有變化,楚澤能隔著這么遠的距離發現出來?
“我每天盯數據盯實驗習慣了,對細節敏感一點,”楚澤說:“剛剛我們在里面見到的時候,黑點的位置只到雕像的小腹,但是現在已經到了胸口下面了。”
宿元禹瞇著眼睛,以他那雙裸眼視力5.0的眼睛仔細看過去,在黑氣飄過去的間隙看到,那雕像確實和楚澤說的一樣,黑點已經到了胸口以下了。
“被黑氣腐蝕的吧?”宿元禹說:“畢竟黑魔法這種東西聽著就挺毒的。”
“嗯,”楚澤說:“我總覺得這里的事情沒那么簡單。”
宿元禹:“怎么說?”
“一來,小花送給小洛雕像,又被擺在玫瑰園這么好的位置,邏輯上說不通,二來,如果小洛真的是故事里那樣對小明愛的死去活來,甚至為了對方違抗父母,小明在這座城堡里該是個很重要的角色,可是我們進來到現在似乎還沒見過任何和小明有關的東西,就好像這個人沒存在過一樣。”
宿元禹:“明天要去小洛的臥室,也許能再發現點什么。”
楚澤:“嗯。”
宿元禹想再把話題拉回來,可是似乎又覺得有些刻意。他不知道這里的游戲是怎么設置的,但既然安排了玩家休息的時間,就不敢讓楚澤真的熬整夜。
兩人又簡單聊了兩句,宿元禹就表示自己不害怕了,可以睡著。楚澤也沒和他拉扯,兩個人就各自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楚澤一出門,就見夏陽頂著碩大的黑眼圈,打著哈欠在走廊里等他。
楚澤:?
楚澤:“沒睡好?”
“當然啊!”夏陽理所當然:“睡在這么個鬼屋里,誰能睡踏實啊?”
楚澤朝周圍看看,走出房門的玩家們狀態都差不多,不是打著哈欠就是兩眼無神,顯然都沒睡好覺。
然后就見宿元禹從房間出來,容光煥發,精神抖擻,由于心情美麗居然破天荒主動和夏陽打了招呼:“早。”
夏陽眼睛瞪得溜圓:???
這個小奶狗長相雖然奶,但夏陽從見到他的第一刻起就不敢真的把對方當個清純大學生。主要是這這位但凡在楚澤的目光之外,眼神就會帶著一種凌駕于全世界之上的冷漠,讓人不敢靠近。
夏陽開始以為他是對自己有意見,后來發現好歹自己還在他眼里,其他人他連看都不看,好像怎么樣和他都沒半點關系似的。但偏偏只要楚澤看向他,這位又會立馬化身乖巧小奶狗,軟糯的像團棉花似的。
大學里無論是學生和教職員工,對楚澤有想法的多的是,夏陽對他學長的美麗沒有任何懷疑,所以對這位乃茍乃先生的行為居然接受十分良好,絲毫沒覺得離譜。只是現在這位居然和自己打了招呼,夏陽瞬間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趕緊說:“早、早啊!”
宿元禹沒再和他說什么,朝著楚澤甜甜一笑:“小哥哥早啊!”
“早。”楚澤說。
陳靜也從走廊的遠處走過來,靦腆地說:“各位早。”
“早早!”夏陽見四人湊齊了,壓低聲音:“話說你們昨天晚上有沒有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啊?”
楚澤疑惑:“什么聲音?”
“就是說話的聲音!”夏陽皺著眉頭:“就在晚上回到房間后不久出現的,模模糊糊的聽不大清,不過最開始好像聽到什么‘走的這么冤’……”
楚澤:“……”
他目光朝宿元禹瞥了一眼,就見對方頓了一下,而后瞬間又恢復自然。
陳靜說:“我好像聽到了一點,從窗戶外傳進來的,不過我昨天太累了迷迷糊糊睡過去了,沒仔細聽。”
“哇,你還能睡過去!”夏陽眼睛睜大:“我擔心了一晚上,生怕是之前賓客化成的鬼出來索命,都覺得自己走的冤了,這肯定是厲鬼啊!嚇得我直到早上才睡了一小時!”
陳靜看著他那碩大的黑眼圈,有點不忍:“那個聲音太小了,我勉強能聽到有聲音,沒想到內容這么嚇人。”
他們正說著,有玩家三三兩兩路過他們,也在說昨天晚上的聲音。
“你聽見聲音了嗎?我聽著像不止一個人啊?”
“我也聽見了!嚇得我一晚上都離窗戶遠遠的,在桌子底下睡了一晚上!”
“會不會真的是之前的賓客啊?每天晚上在城堡里晃悠等著報仇?”
“不會吧!你這么說我晚上再也沒法睡了!”
……
“原來這么多人都聽見了!”夏陽回過頭來:“學長,你沒聽見嗎?”
楚澤推了推眼鏡:“沒聽見。”
夏陽又看向宿元禹,宿元禹:“沒聽見。”
“可惜了,”夏陽遺憾:“我還以為你們能多聽到一點能問出來點什么,我還挺好奇他們都說了什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