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3
“老祖奶奶揮著搟面杖追著老祖爺爺打了二里地。”
“最后拽著他的耳朵將這套退不了的首飾拿去典當。”
“典當回四兩銀子,在街尾租了一間鋪子,招牌是老祖爺爺親手刻的。”
重新回到操作臺前,邵青燕直視著鏡頭:“我的老祖奶奶叫方辛榮,老祖爺爺叫邵祥。”
“取老祖奶奶‘榮’與老祖爺爺‘祥’,榮祥齋成立于1882,至今已一百三十余年,我是榮祥齋第五代傳承人,邵青燕。”
“我在這里鄭重承諾,榮祥齋百年來一直用心做糕餅,所有產品均采用新鮮優質的原材料,無添加劑無防腐劑……”
看著說完話轉身去拿密封罐的邵青燕,程大樹心潮澎湃。
怪不得對方突然講起了他老祖宗的事兒,原來是在引述榮祥齋的歷史。
明明是第一次直播,嘴上說著緊張,但思路條理卻很清晰。
強行將視線從邵青燕臉上挪開,程大樹退到電腦前,拍了拍中控的肩。
“看一下數據。”
跟張洛寧來的幾個人,在路上已經聽說了今天要給一個大人物做一場直播。
一開始他以為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清俊男人,可在自己老板和看似保鏢的人聊談了幾番后,中控又不確定了。
特別是自己家的當紅主播在看到對方走過來,立馬起身彎著腰說“您坐您坐”的時候,中控也跟著緊張起來。
“不用。”程大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坐:“數據調出來我看一下。”
看著屏幕上展示的后臺數據,程大樹嘴角不由自主翹起。
直播間人數已經破了18萬,雖然這些人氣值是巨樹‘暗箱操作’給邵青燕引進來的,但直播間人均在線時長卻是靠他自己維持的。
而且在邵青燕還沒開始‘帶貨’前,商品點擊次數和商品展示次數都達到了一個不錯的數值。
下單轉換率雖然不高,也賣出去了幾百份。
程大樹扭頭沖身邊的張洛寧幾人:“真不錯,我燕哥真厲害。”
“不錯,不錯。”張洛寧拍手捧哏。
見慣一場大促直播賣出成千上萬份的中控看自己老板和自家大主播都在點頭拍手,連忙也跟著應和。
坐在操作臺后,邵青燕并沒有注意嘀嘀咕咕的幾人,他將第二款要做的糕餅材料拿出。
“……接下來給大家做的是榮祥齋另一款特色。豐登餅,取意五谷豐登。”
見邵青燕開始做糕餅,程大樹又連忙走回操作臺旁。
“『榮祥齋』原來是取自老祖奶奶,老祖爺爺的名字。我還以為是‘繁榮昌盛,吉祥如意’的意思。”
“雖是巧合,但也有這個意思。”邵青燕:“我老祖奶奶和老祖爺爺的名字起得好。”
“燕哥,你的名字起得也好。”程大樹。
青燕…
本是王謝堂前燕,飛過自己山里的貧苦家。
追尋著他的身影,自己終于站到他的面前。
“你的名字也挺好。”邵青燕。
程大樹:“燕哥,我的名字是我自己起的。大樹不只是參天大樹,還是‘繞樹三匝,有枝可依‘’的大樹。”
邵青燕和面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程大樹。
這個名字…
“有枝可依…”邵青燕喃喃重復。
“嗯,燕哥,我…”程大樹。
“咳咳。”
恨不得站到他們中間揮手打斷兩人膠著在一起的視線,小劉用力咳嗽。
城隍真的真的太不靠譜了!
不說此時正被二十多萬人觀看他壓著嗓子一副黏黏糊糊的樣子,他還忘了今天最重要的事。
他們可是背負著幫榮祥齋‘起死回生’和讓邵先生揚名立萬挫一挫那兩個狗男男銳氣的任務!
可城隍只知道打斷邵先生的正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牢記任務的小劉只能再次咳嗽提醒:“咳咳,邵先生,有好多人下單了糖白糕呢。”
“哦…是嗎。”強行收起因聽到程大樹講他名字給自己帶來震撼而產生的雜念,邵青燕重新做起水油皮和油酥:“豐…豐登餅是由稻、黍、稷、麥、菽五谷做成。 麥做酥皮,稻、黍、稷、蒸熟做餡,最后再在餅皮上撒上菽粉……”
“大樹,等下播我們再說名字的事。”邵青燕還是沒忍住給之前的話題補了一個讓程大樹期待的后續。
“好!!”沒再做出讓邵青燕分心的事,程大瞥了眼也拿著一個平板認真看屏幕的小劉,這才驚覺對方剛剛好像是做了自己的工作。
“燕哥,我剛才就想告訴你來著,已經賣出去300多份了。”程大樹。
“賣出去300多份糖白糕了?”邵青燕。
“217份糖白糕,134份咸酥餅,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邵先生你真厲害。”小劉已經快步走到中控身后把客單數據念了出來。
三百多份…
邵青燕在心中將‘小目標’/前的數值更新了一下。
“………”被搶先的程大樹趕忙低頭看平板:“燕哥,有人問你問題。”
“問了什么?”邵青燕。
“問…”程大樹手指滑動屏幕快速尋找。
——笑亖,墻上最粗最長的搟面杖不會就是打老祖爺爺的那根吧。
——臥槽,哈哈哈,用這個打了二里地老祖爺爺也挺皮實啊。
——啊,首飾給當了?
——老祖爺爺和老祖奶奶感情真好。
——方辛榮,老祖奶奶名字真好聽。
——劃重點,榮祥齋是老祖奶奶的名字在前呢!!
——啥,哪年成立的?
——1882年…
——說自己是第五代傳承人時,邵師傅的表情好自豪啊。
——邵師傅好帥/流口水。
——嗚嗚嗚,當然自豪!!榮祥齋可是我們H市的百年老字號啊,外地人可能不懂我現在的心情,能在網上聽到這個故事真的很感動,榮祥齋的糕餅真的好吃!!
——H市人太見外了,都是國貨,分什么外地本地。
——支持百年老店,下單了。
——無添加劑無防腐劑,真的假的,現在還有不放防腐劑的吃的?
——那保質期多久呀?
——下單了幾盒糖白糕,支持一下邵師傅。
——大叔又去哪了,不轉述問題就知道摸魚。
——他在低估什么…
——就聽見了什么什么真厲害。
——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在夸邵師傅厲害。
——五谷豐登餅?感覺像是五仁月餅…
——繁榮昌盛,吉祥如意。寓意真好。
——哈哈哈哈,你倆就使勁互夸吧。
——救命,我餅還沒吃到呢,牙就甜倒了。
——qing yan是哪兩個字,清宴嗎?
——有一說一邵師傅名字確實好聽,大叔的名字嘛……
——一看就是沒用心取,畢竟有個渣爹。
——叫大樹多可愛。
——嫌這個名字土的麻煩去看看新巢科技老總的名字。
——跟新巢科技老總重名又咋了,土就是土。
——????
——自己給自己取名?
——大叔真沒文化,是‘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邵師傅的yan不會是燕子的‘燕’吧?
——234756。
——等等,又是樹又是燕的,大叔說他給自己起名字難道是為了邵師傅。
——234757。
——怎么可能…
——…………???
——啊,瞬間又覺得不土了。
——臥槽,樓上腦洞真大,我嗑到了。
——我才發現小哥哥眼睛好好看。
——啊啊啊,這個鏡頭特寫給得太好了,倆人氣氛簡直了,欲說還休。
——誰!! 是誰打斷了他們。/憤怒
——………無語了,晚一步是不是就親上了。
——這個小助理太沒眼力見兒了。/抓狂
——五谷都是啥?能翻譯成白話嘛/苦笑
——別下播再說啊,現在就繼續說名字的事兒吧。
——別做餅了,請繼續聊名字,我們愛聽。
——哈哈哈哈,怎么感覺大叔終于想起自己的職責了。
——心疼被同事背刺的大叔。/呲牙
——不心疼,誰讓他剛才不干正事兒。
——快快,趕緊想個問題問邵師傅,給大叔找點活兒干。
——我問,我問,邵師傅是1那大叔你是0嗎?
——邵師傅真被出軌了?
…………
…………
…………
“咳咳,有人問糖白糕保質期多久。”
“還有人問五谷是哪五谷,嘖,這誰問的問題?小學生都知道。”
“五谷的稻、黍、稷、麥、菽,就是米、黃米、小米、面粉,黃豆。我說得對吧,燕哥。”
程大樹看了半天才從一堆八卦閑話里找到一兩個問題。
“嗯,你說得對。”邵青燕:“糖白糕一四季度常溫下保質期十天,二三季度常溫下保質期七天。這是針對北方網友的,南方網友建議收到后冷藏儲存。”
說到這里,邵青燕頓了頓:“榮祥齋的產品,現做現售,全部順豐快遞運輸,非偏遠地區48小時…”
“次日達。”程大樹插嘴:“所有地區發貨后次日達,榮祥齋將逐步開展全國七倉就近發貨。”
“!”邵青燕猛地抬頭看向程大樹。
“信我。”程大樹將手搭在邵青燕肩頭。
本來這件事是打算在直播后跟邵青燕探討,但既然已經有人問了,不如就現在公布還能拉高一下銷售額。
然而邵青燕并沒有就此揭過而是用手背推了推眼鏡認真問:“七倉發貨是什么意思,榮祥齋沒有七倉。”
說完他又解釋:“這個不是信不信你的問題,榮祥齋不能承諾一些做不到的事。”
作者有話說:
邵師傅收獲事業粉(小劉)一枚。
感謝收藏投喂海星打賞的小可愛們。
第42章
被質疑的程大樹沒有覺得失望和下了面子。
在他看來,認真負責的邵青燕有著獨特的人格魅力。
“我有一個朋友認識巨樹倉儲物流部門的人,榮祥齋的商品從生產線出來可以直接發往巨樹的貨倉。我已經提前跟他問好了,從入庫到出庫,整體價格跟散發一樣。”
“燕哥,等今天直播后咱就可以找他談入駐的事。”
“……”邵青燕心中激蕩。
榮祥齋的糕餅受保質期影響,客戶群體幾乎只圍繞著D省周邊。
為了打通南方市場,自己之前也跟其他網商平臺的倉儲中心接觸過。
但榮祥齋出貨量少,倉儲中心門檻高,要么不接小單,要么就是收取高額的發件費。
能把價格做到跟發快遞一樣,估計沒少拜托對方。
“讓你欠人情了。”邵青燕。
“沒欠沒欠,我們關系很好。”程大樹怕邵青燕不信又指向張洛寧:“寧哥也認識。”
見證了‘我有一個朋友’現場版,張洛寧也只能點頭。
“你的朋友真是遍布各行各業。”邵青燕。
“嘿嘿,進社會早就這點好處。”程大樹。
“大樹,謝謝你。”邵青燕鄭重道謝。
幫了榮祥齋一個大忙。
程大樹:“榮祥齋這樣的大客戶能入駐…巨樹的倉儲物流中心,他們才該偷著樂呢。”
“你啊你…”看向程大樹的目光溫和,邵青燕:“那你再幫我個忙。”
“什么忙。”程大樹。
“幫我把糖白糕拿出來。”邵青燕:“已經蒸烤好了,戴好手套別燙傷。”
“好嘞。”程大樹。
蒸箱門一打開,滿屋子都是大米和芝麻蒸熟的香味。
“真香啊。”程大樹。
除了邵青燕,所有人都吸了吸鼻子。
“需要徹底晾涼才能切塊脫模。”邵青燕:“大樹,再幫我把豐登餅的餡放進蒸箱,水油皮放冷藏。”
“好嘞。”程大樹。
“中式糕餅大多都需要油皮、油酥,所以之后做的九轉套環酥、陳皮栗子餅、棗花酥、山桃桃松仁一口酥、香蔥奶餅因時間原因這五款糕餅我將和豐登餅一起制作。”有了大樹這個‘小助手’的幫忙,邵青燕已經開始做下一個糕餅的內餡了。
“六種一起做??”程大樹。
“嗯。”邵青燕。
“這么多不會搞亂嗎?”程大樹。
邵青燕挑了挑眉:“對我來說,才六種而已。”
“九轉套環酥內餡簡單,難在套環的手法上,內餡只需要椰蓉、白糖。”
“陳皮栗子餅…,呵呵,這個餅老祖爺爺起的名字比較直白,內餡就是陳皮和栗子。”邵青燕彎著嘴角。
“棗花酥內餡雖然只有紅棗泥,但棗泥熬制起來會有些繁瑣。”邵青燕:“大樹,你先幫我洗棗。”
也就盯著認真又有魅力的邵青燕分神了一二三四秒,程大樹就誤解了意思:“洗…洗澡?你…燕哥你…你要洗澡嗎?”
“嗯,幫我把這些棗洗干凈。”邵青燕將一小盆紅棗推到程大樹眼前。
“哦,洗這個棗啊。”程大樹。
“?”邵青燕。
“我還以為是幫你…哈哈哈我就說沒到晚上呢,是我聽差了。”程大樹。
“你…你不會還幫邵二洗過澡吧?”
坐在角落的張洛寧屁股微微離座,忍不住問。
“………”邵青燕的臉肉眼可見紅了起來。
“我是專業的護工!”程大樹。
‘專業’兩個字被他念得咬牙切齒。
“專業個屁的護工,明明就是禽獸。”張洛寧在心里罵了一句。
可一想到剛才程大樹認證的那條彈幕什么攻啊受的,雖然是直男但身邊不是沒有男男情侶的朋友,張洛寧多少也知道這兩個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程大樹的目光從鄙夷變成一言難盡的鄙夷。
“邵先生,還是讓我來幫你洗棗吧。”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的小劉。
“不用。”邵青燕。
“不用!”程大樹。
倆人異口同聲。
小劉解釋:“我說的是洗這個紅棗。”
“那也不需要!”程大樹。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彈幕得笑成什么樣子,程大樹眼不見心不煩地拿著一盆沒比自己臉紅多少的大棗去清洗。
路過嘖嘖搖頭的小劉時,他低聲沖對方出氣:“反了你,出去。”
“……哦。”小劉打了個哆嗦。
“出去看看方姨糖水熬沒熬好,給燕哥拿進來。”程大樹。
“好的!”小劉。
“我說到哪了…”臉上的熱意散去,邵青燕輕咳了一聲。
還沒走出門的小劉:“您說到‘棗泥熬制起來會有些繁瑣。’”
“咳咳,嗯,棗泥需要先蒸后泡再炒,用時比較長,所以棗花酥我最后烤制。”
“今天做的最后一款產品,山桃桃松仁一口酥制作起來會簡單一些。”
“燕哥,我一直想問山桃桃松仁餅為啥叫山桃桃。”洗完棗走回來的程大樹。
“因為我祖爺爺牙牙學語時每次都把‘山核桃’說成‘山桃桃’,所以老祖奶奶就把山核桃松仁餅改名叫山桃桃松仁餅。”
“哈哈哈哈。”程大樹。
算了算輩分,他問:“燕哥,你祖爺爺是邵老爺子的爺爺嗎?”
“嗯,他是我老祖奶奶收養的孩子。”邵青燕。
“啊?”程大樹。
水油皮和油酥也靜置冷藏好,邵青燕重新洗凈手,麻利地做起餅皮。
導播是會挑角度的,他也看出來邵青燕的這雙手極具美感。
手長指尖膚白,油光色的面塊被他搓揉捏扯,團成連特寫鏡頭都分辨不出差異的大小等同面塊。
怪不得都說‘手藝人’得有一雙秀巧的手,導播暗暗嘀咕。
三分看原料,七分靠手藝,如果沒有一雙巧手,做出來的糕餅也會差那么一些韻味。
等將豐登餅包餡團好,邵青燕回身指著墻:“大樹,你把手擦干幫我把那個模具拿下來。”
聽他語氣鄭重,程大樹連忙將手洗干擦干走到墻邊:“哪一個模具。”
“中間最大的那個圓形,百子模。”邵青燕。
“這就是百子模?”程大樹看著手中直徑能有半米的模具。
“嗯,這是當年老祖奶奶懷身孕時,老祖爺爺親手刻的,想討一個多子多福的彩頭。”邵青燕。
程大樹數了數上面的凹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代太久遠,模具有一大半已經變得起伏不平。
“沒有一百個。”邵青燕。
“那為什么叫百子模。”程大樹。
“我老祖爺爺做這個模具的時候說石榴、葡萄都是多籽,一個頂十個。”邵青燕。
“哈哈哈哈哈。”程大樹。
“其實他是開玩笑,但這個百子模做了一半老祖爺爺就過世了,上面只有四十二個模。”邵青燕。
程大樹的笑戛然而止,端著方姨煲好的靚湯剛回來的小劉差點將湯盅掉地上。
“過過世了?”程大樹。
“嗚…”小劉。
“嗯,趕上動蕩戰爭,老祖爺爺去了一趟南方,就沒再回來。”邵青燕。
“可可老祖奶奶不是。”想到邵青燕剛才說他祖爺爺是收養的孩子,程大樹喉嚨發緊:“那孩子”
邵青燕:“沒保住,我祖爺爺是老祖奶奶撿的孩子。”
“”程大樹再次低頭看向手中的百子模,那沒能刻完的半邊上,起起伏伏卻又光滑油亮似乎也能解釋通了。
像是應征了他的猜想,邵青燕接過百子模時拇指在那起伏上摩挲了兩下。
“嗚嗚”
角落傳來小劉擤鼻子的聲音,程大樹用力眨了一下酸澀的眼睛。
“燕哥,你別難過。”
面容平靜,邵青燕搖頭:“老祖爺爺和老祖奶奶的這個故事是我爺爺在我第一次正式做餅的時候講給我聽的。”
他拿起一塊豐登餅壓在模具里:“爺爺教導我,做糕餅時,無論痛苦、難過、快樂、悲傷,心情好與壞都不能影響自己手中這塊糕餅的味道。幾分甜幾分咸,都是定數,只有達到這個境界才能成為一個優秀的糕餅師。”
“那你那次做出來的餅好吃嗎?”程大樹。
邵青燕再次搖頭:“面和餡里都是眼淚怎么能好吃,我第一次做餅失敗了。”
看著邵青燕依舊平靜沉著地將一塊塊豐登餅壓進模具里,程大樹嘴唇囁嚅了兩下。
作為專業的糕餅師,邵青燕是值得讓自己敬重的。
但作為一個幼童,邵老爺子這種教導的方法只會讓自己心痛邵青燕。
不知道他淡然沉穩的性子是不是這樣被磨煉出來的。
就連生病想要吃白梨罐頭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如果邵青燕的母親那時候還在,估計也會舍不得兒子以這種方式成長吧。
『AAA愛旅游的王姨送出10000顆彩虹糖,直播間的大家快來分享這份甜蜜吧。』
一條帶著特效的禮物公告打破了直播間里鬼哭狼嚎的彈幕。
——嗚嗚嗚,我的眼淚不值錢。
——啊啊啊啊,殺我別用老祖爺奶刀啊。
——誰懂啊,此刻一個185cm的壯漢哭成狗了。
——老祖奶奶的孩子也沒了?/大哭
——沒孩子,那邵師傅怎么姓邵?
——這個模具都磨亮了,一想到老祖奶奶摸著模具想老祖爺爺眼淚就止不住。/大哭
——收養的祖爺爺肯定跟老祖爺爺的姓啊。
——這么有紀念價值的百子模,某人說借就借?
——‘偷’字燙嘴嗎?天王老子來了,主人不在家時不問自取也是偷!
——嗚嗚嗚,我一個成年人聽了都繃不住,邵師傅小時候聽到這個得哭成啥樣啊。
——腦海里已經有了一個小團子一邊哭一邊做餅的樣子了。
——邵師傅的爺爺肯定也是這樣過來的。
——糕餅人的第一堂課。
——是糕餅人的傳承嗎?
——這就是匠心吧。/感動
——誰說國人沒匠心!!
——我哭花眼了嗎,怎么在直播間里看到了土豪王姨,還看到她刷了10000個彩虹糖。
——嗚嗚嗚,謝謝土豪王姨,我中了五顆彩虹糖,轉送給邵師傅。
——邵師傅吃糖。
——10000顆彩虹糖,土豪王姨大手筆啊。
『AAA愛旅游的王姨送出10000顆彩虹糖,直播間的大家快來分享這份甜蜜吧。』
屏幕里又一條禮物公告閃過。
——阿姨請邵師傅請你們吃糖。
“燕哥。”
屏幕外程大樹接過小劉手中的湯盅:“小吊梨湯。你喝,甜的。”
作者有話說:
小劉: (*꒦ິ⌓꒦ີ)
王女士:(๑ १д१)
第43章
——兒子,給你點個贊。
『AAA愛旅游的王姨送出10000個彩虹糖,直播間的大家快來一起分享這份甜蜜吧。』
——又來,666/花癡
——王姨,你還缺兒子嗎?
——我中了20個彩虹糖哎!長這么大第一次中獎。
——謝謝王姨,借花獻佛送給邵師傅啦。
直播間里,眾人分走的‘彩虹糖’有一大部分又被轉送給了邵青燕。
直播間外,冒著微微熱氣的小吊梨湯也被遞到邵青燕手邊。
熬得褐亮梨湯上飄著幾粒枸杞,黏稠出膠的銀耳混在軟糯的雪梨旁。
邵青燕剛想說等會兒再喝,手中就被程大樹塞進了一個瓷白湯匙。
“趁熱喝點潤潤嗓子吧,要播4個小時呢。”程大樹。
邵青燕點了點頭:“我先把豐登餅烤上,你們也休息一會兒。”
說是休息,喝著清甜梨湯的邵青燕抽空看向顯示屏上的彈幕準備回答問題。
當看到那些絡繹不絕的禮物特效時,他微微愣了愣。
“謝謝,但大家不用給我送禮物。”邵青燕。
可能他也察覺到了這句話沒什么說服力。特別是當他說完,屏幕上除了彩虹糖又多了飛機火箭城堡鮮花五花八門的禮物。
邵青燕想了想:“能把這些送禮物的人記下來嗎,如果可以我想郵寄給她們榮祥齋等價值的糕餅。”
這樣距離兩萬份的‘小目標’也能近一些。
程大樹彎著嘴角:“這些送禮的后臺都有記錄,他們要是愿意給地址的話就可以。”
——!!我不要等價值的,我只要邵師傅親手做的。
這條彈幕帶著七彩光效,被邵青燕一眼看到。
“謝謝喜歡,我可以做給大家。”邵青燕。
——!!!啊啊啊,真的嗎?
——別人送親簽,邵師傅送手作。
他點頭答應得太快,程大樹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幾乎在邵青話音落下沒幾秒,直播間就因刷屏的彈幕和禮物特效出現卡頓。
“巨樹老總這么有錢就不能換個好點服務器,嘶…”不能抱怨是邵師傅家網不好只能往巨樹老板身上扣鍋的中控發出吃痛的聲音。
他不解地看向身邊自家主播,見對方擠眉弄眼又朝著那個‘保鏢’努嘴,中控無聲問出“怎么了”。
然而自家主播還沒回答,邵師傅也同時問出問題:“大樹,直播間這是卡了嗎?”
大樹
這個一直沒往多了想只當重名的兩個字旋轉跳躍擠進中控耳朵,他猛地扭頭看向‘保鏢’又猛地扭頭看回自家主播。
在得到對方沉默點頭時,中控低聲“我*&”了一句。
程大樹:“在線人數太多,刷禮物的也太多,帶寬不夠就會卡。”
“你總站著累不累,坐著休息一會兒吧。”趁著屏幕卡頓,邵青燕關心詢問。
“不累,你呢,腰酸不酸,腿脹嗎?”
程大樹沒有坐下,而是蹲到邵青燕身邊幫他揉捏起腿。
一直坐著,腿是有些酸脹,邵青燕搖頭:“沒事兒。”
程大樹也不戳破他,揉完松軟的大腿又幫他捏了捏小腿肚子。
——卡了嗎?是我自己卡了嗎?
——卡了,我也卡了。
——邵師傅,我要吃咸酥餅。
——邵師傅腰邊怎么有個起起伏伏的毛茸茸腦袋。
——???大叔你鉆桌子底下在干什么。
——………別開車。
——地址發給誰,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嘗嘗了。
——我開什么車了?
——哈哈哈哈哈。
——心污看什么都污致我自己。
——同想要咸酥餅。
——還能許愿嗎,我要吃豐登餅,內餡軟軟糯糯一看就好吃。
程大樹幫邵青燕按完腿剛站起身就看到彈幕里王女士的話。
——兒子,給我郵一包邵師傅做的香蔥奶酥。
“ok。”程大樹。
視線跟隨給自己揉腿的程大樹,邵青燕:“什么ok?”
“有人說想吃你做的香蔥奶酥。”程大樹。
——大叔為了要禮物不擇手段,竟然連被叫兒子都認。王姨,我才是你兒子啊!!
——嗚嗚嗚別無視我啊,我許愿咸酥餅。
——糖白糕,糖白糕,芝麻腦袋想吃糖白糕。
本意是不想網友破費,可看著依舊刷不停的禮物,邵青燕察覺好像自己做出的舉動適得其反,他再次勸阻:“你們的心意我收下了,但真的不用這么破費,不要再送禮物了。”
程大樹:“燕哥,你這樣說沒用。”
邵青燕:“那該怎么說…”
“你說‘從現在開始刷禮物也不送親手做的糕餅’就行了。”程大樹。
——????大叔,你是魔鬼嗎?
——叔,我看錯你了。
——你這是在嫉妒我們有邵師傅做的糕餅吃。
“而且你下周要手術,不能在這上面耗心血。”程大樹本就不贊同邵青燕親手做這么多糕餅。
邵青燕點了點頭:“感謝之前送禮物的網友,你們的糕餅我會在手術之后依次做出。”
——手術?什么手術。
——之前好像提過一次腰要做手術。
——啊啊啊啊,我都忽略邵師傅坐在輪椅上。
——邵師傅,我的糕餅不急,等你好了之后再做。
彈幕里多了許多關心的話,邵青燕再次感謝。
選擇性忽略那些調侃自己和程大樹的話又回答了幾個正經問題。
一盅小吊梨湯,邵青燕只吃了一半就繼續做其他的糕餅。
之前做好的油皮油酥多次疊搟,又往搟好的油皮上均勻撒上椰蓉,他將餅皮裹起。
“壓太實皮容易破,太松不成型無法套環,所以這里一定要使上巧勁。像這樣用刮刀從中間切出二分之一,注意兩邊不要切斷,切好后從外向內反轉套環。”
邵青燕講解的速度很慢,但手速快,幾乎是幾秒就卷好了一個九轉套環酥。
——??能慢動作一下嗎,太快了啥也沒看見。
——巨樹什么時候能出一個0.5倍速的觀看模式。
——眼睛學會了,手:???
別說彈幕里看特寫都嗷嗷叫喚沒看清的網友,戴著墨鏡的程大樹更是看不清。
他拱起身子湊近操作臺一瞬不瞬盯著邵青燕的動作,可也只看到刮刀在長條的餅上劃了幾下,緊接著那雙柔潤的手快速翻轉,一個新的九轉套環酥做好了。
“………”程大樹。
“看清了?”邵青燕好笑地看著幾乎是把臉貼在操作臺上的人。
“沒…”程大樹。
“這樣,由外向里扣。”邵青燕又展示了一遍。
“我放棄了,我是學不會了。”程大樹。
“熟能生巧,多看幾次就能學會了。”邵青燕。
程大樹眼珠子轉了轉:“那可不一定。某些人偷師這么多年,不也只能做出七轉套環酥嗎?”
邵青燕聞言笑容一僵,搖頭:“其實榮祥齋的每一位師傅都會做出九轉套環酥,只不過就像紙折疊七次到達一個臨界點。套環酥也是,第八轉和第九轉不是不能套,只是易損率比較高。”
他公事公道說:“降低損耗減少成本和時間,七轉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聞到了瓜的味道。
——某些人是誰?
——還得是大叔,我還以為你們打算當一輩子包子不再提這事兒了。
——等了這么久終于吃到瓜了。
——哈哈哈哈哈哈洗棗。
——洗棗這個梗已經過去很久了。
——你們能不能別無視我,真的很想知道大叔是怎么幫小哥哥洗澡的。/哭
——樓上你的彈幕真的太閃了。/捂眼
——快點說瓜啊!!‘某些人’是誰啊。
——還能是誰,恩典點心唄。
——叫某典,別給他引流。
——不是只有我看出邵師傅今天做的這七款糕餅和之前恩典賣的幾乎一模一樣吧。
——???這是什么瓜。
——新來的指路@會做糕餅的小哥哥一枚,這里有前情。
——省流版就是邵師傅被出軌,前任另起爐灶開了個點心店,不光產品跟榮祥齋一樣,還趁邵師傅不在家時帶著馮三兒來偷百子模。
寧矜恩順藤摸瓜找到‘榮祥齋直播間’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句閃著七彩光效的彈幕話。
之前他在邵青燕樓下停了一會兒就開車離開,車開回半路腦海里突然閃過臨走時從另一輛剛停到路邊的車上下來的幾個人。
其中一個
趁著等紅燈,寧矜恩拿出手機在巨樹直播平臺上搜索了一個名叫‘孫小策’的主播。
這人雖然跟馮忻走的路線不同,但同樣也是直播帶貨,又都在一個城市,難免被對比。
從車上下來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孫小策,寧矜恩也不敢確定。
畢竟網上濾鏡特效一開,孫大策也能變成孫小策。
不用自己辨認,叫孫小策的主播在二十分鐘前更新了一個視頻。
文案『匠人以匠心,成就百年韻。』
后面還‘@’了榮香齋。
視頻背景是邵青燕烘焙室里那一面被他視若珍寶的模具墻。
無視旁邊車道上車的鳴笛,寧矜恩并道掉頭重新開回邵青燕樓下。
還以為對方會有什么大動作,原來也不過是找了主播來直播。
停好車的他再次打開巨樹直播軟件,然而孫小策的主頁并沒有顯示對方在直播。
寧矜恩沒有思索直接點進那個視頻里被@的賬號。
——省流版就是邵師傅被出軌,前任另起爐灶開了個點心店,不光產品跟榮祥齋一樣,還趁邵師傅不在家時帶著馮三兒來偷百子模。
伴隨著閃亮彈幕的是邵青燕不緊不慢的聲音:“豐登餅烤好了,要趁熱撒上豆粉。”
掃了眼直播間右上角的人數,當看到147萬人氣的時候,寧矜恩本因不屑、鄙夷而勾起的嘴角瞬間耷拉下來。
他不可置信盯著仍在上漲的數值。
148萬…
151萬…
作者有話說:
謝謝小可愛們的喜歡和支持!
直播部分再有一兩章就結束(這幾天更完)
然后進入下個階段。 \(•̥̑ .̮ •̥̑).:*・゚
第44章
150多萬的在線人數對于頭部主播來說不足為奇。
尤其各種購物狂歡節大促,直播間人氣值達到四位數也是極有可能。
然而在一個稀松平常的午后,甚至不是晚上和周末,這個賣糕餅的官方直播間竟然能有150多…160萬人觀看?
難道這些人是孫小策的粉絲?
可作為跟他旗鼓相當的馮忻,這幾天黃金時段在線人數才剛破萬…
寧矜恩雙唇緊抿一瞬不瞬看著坐在操作臺后專注做套環酥的邵青燕。
他正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演示著在自己看來枯燥無味的動作。
而直播間里除了八卦問到底是什么‘瓜’的彈幕,其他都是夸贊“邵師傅好厲害”的言語。
厲害嗎?
不過是街邊隨便找家點心店烘焙師都會做的玩意兒。
要不是飄過不停的禮物,寧矜恩會以為這是買的假人數據。
——去考古了一下,恩典旗艦店的幾款糕餅真跟榮祥齋的差不多。
——雙開看了另一個賬號,真牛,我只能說邵師傅踹掉渣男和大叔在一起吧。
——我尋思糕餅這東西不都大同小異嗎,怎么說是剽竊呢。
——別人叫豐登餅,你叫五谷餅。別人叫糖白糕,你叫白糖糕。別人叫九轉套環酥,你叫七轉套環酥,你管這叫大同小異?
——明明是恩典先推出的,誰抄誰還不一定。
——樓上沒腦子??一個是百年老店,一個是剛成立的,誰抄誰還用說。
——東西可以亂吃,話別亂說。
——恩典賣的是精致點心,可不是什么土了吧唧的糕餅。
——邵師傅個屁,不就一個廚子么。
——噗噗噗,網絡乞丐吧,剛才還一直要打賞。
——是啊,還爭先恐后給人當兒子呢。
——見識到水軍的力量了。/驚恐。
——榮祥齋都快倒閉了,百年老店個屁。
——我朋友是榮祥齋的員工,已經被遣散回家了,這次直播是最后一次撈錢。
一直在等談論這個‘瓜’的不只有上一次在直播間里的人,還有刷進來的馮忻和寧矜恩粉絲。
話題終于引到這里,他們開始群攻邵青燕和榮祥齋。
寧矜恩目光閃爍,打開駕駛室的門下了車。
“說起來還是技不如人。偷就是偷,先不說改得亂七八糟,就算改良做得更好吃那也是偷。”
手機里傳出讓人似曾相識的聲音,寧矜恩低頭看向屏幕,可此時鏡頭已經轉換視角對著邵青燕的一雙手。
回憶了一下剛才站在邵青燕身邊的人,寧矜恩只記得對方戴著口罩。
“怎么可能更好吃,那幾款我都買了,又甜又膩,全是香精味。”
另一個聲音響起,音色與剛才的不同。
不容寧矜恩深想,電梯已經停到了邵青燕那一層。
他關了直播間,點開了錄像功能,隨即邁步走出電梯。
香精味…
想到之前寧矜恩多次勸說使用的增味劑和添加劑,邵青燕暗暗嘆了口氣。
終究不是一路人。
將做好的套環酥放進烤箱,他不想再談論寧矜恩:“不提他們,我們走自己的路。”
小劉還想再說,但自家老總沖自己微微搖了搖頭。
他只好小聲嘀咕了一句:“反正一點也沒榮祥齋的糕餅好吃。”
“你也吃過榮祥齋的糕餅?”邵青燕。
“吃過!去買的時候排隊的人很多。”小劉。
邵青燕把切好的糖白糕推過去:“那嘗嘗這個。”
張洛寧:“我也嘗嘗。”
“?????”程大樹望著如餓狼一般圍過來的人:“等等,留給我…”
“叮咚。”
掛在烘焙室里的可視門鈴發出聲響,所有人都抬頭看去。
邵青燕無聲詢問走上前看是誰的程大樹。
“寧矜恩怎么上來了?”程大樹皺眉,之前顏姐不是發消息說看到他的車離開了嗎。
這人怎么陰魂不散的…
上次臨走時,邵青燕刪掉了寧矜恩的指紋也更換了開門密碼。
他想不出對方為何會在不歡而別后再度回到這里。
“你們先吃,我去開門。”邵青燕。
“別去了。”程大樹攔在邵青燕面前:“直播間里還有那么多人在等你呢。”
邵青燕略微沉默兩秒,點頭說好。
“小劉。”程大樹沖吃得腮幫子鼓起的小劉示意:“讓方姨去開門。”
“毫累(好嘞)。”小劉左右手各自拿起兩塊糖白糕。
——求求了,我也要去看,讓我去看啊!!
——為什么不讓邵師傅去,我還想再體驗一次偷窺。
——小劉是吧,你開個直播間,帶我一起去跟渣男battle。
——有沒有孫小策的粉絲在,快點管管你家主播,糖白糕都快被他炫光了。
——呵,假不假啊,隨便逮一個送快遞,送外賣的就說是我們恩寶?
——吐了,這老男人總在這里抹黑前任做什么?
連寧矜恩都不去理會,邵青燕更不會理會這些水軍。
蒸熟吸飽水的紅棗被他去皮碾碎放進操作臺上的玻璃鍋里炒制。
對外面正在發生什么一點也不在意,邵青燕語調平緩:“不用加糖,紅棗本身就很甜。小火慢炒,炒至變色”
“阿姨,我只是想見一見青燕。”
自己不光無法再打開這扇房門,連來開門的都不是邵青燕本人。寧矜恩忍著屈辱輕聲跟對面的中年女人訴求。
“我已經說了我們邵先生正在工作,沒空招待。”方姨的普通話帶著南方口音:“而且”
她上下打量一眼寧矜恩,搖了搖頭:“已經沒有瓜葛就不要叫得那么親密啦。”
“對不起,這個稱呼我已經叫了很多年,一時沒能改過來。”寧矜恩的聲音帶著苦澀:“既然他不喜歡,我以后不再這樣叫”
方姨擺了擺手:“哎喲,不用跟我們說對不起,什么喜歡不喜歡的,根本沒人在意。””但是阿姨跟你說哦,你真正應該道歉的是跟你現在的戀人。你這么曖昧稱呼別的男人,確實有些對不起他啦。”
“”寧矜恩。
如果不是手機還在錄像,他已經爆粗口了。
“阿姨,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對我有這么大的偏見和敵意,我只是想見一下青邵青燕。就算不能再做戀人,也可以做朋友。而且一直以來,我都把他當成家人當成哥哥…”
方姨的表情就跟吔屎了一樣,她把快擠進門的人往外推了推:“家人在工作,做小輩的更不應該打擾。”
“嘶…阿姨,你別動手。”寧矜恩作勢踉蹌后退一步。
“碰瓷?”抱臂站在角落聽了半天的莊常星怕方姨被賴上,連忙走了出來。
看到這個護工,寧矜恩臉上閃過一抹說不上來的怨毒:“是你…”
“你為什么要惡意剪輯抹黑我?”不等莊常星說話,寧矜恩繼續點明主題:“如果我沒記錯,你給邵青燕做護工的時候,我還沒有和他分手。”
寧矜恩苦笑:“怪不得上次我去醫院看他,他對我突然變了態度,原來是因為……”
“你在說什么?”莊常星皺眉。
“我今天來只是想解釋清楚這個誤會,我和馮忻是我與邵青燕分手后才正式在一起的。”寧矜恩。
“不過,現在看來也沒必要了,既然你們早就……”
“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他,畢竟他的腿……”
“還有,以后他喝完酒,記得別讓他開車。”
“不打擾你們了,再見。”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寧矜恩轉身就走。
“哎,你這個人,說話不要說一半留一半。”
方姨想追過去,被莊常星攔住:“姨,別理他了,我總覺得他腦子不太正常,話說不全像是有什么病。”
方姨急得拍了一下莊常星的后背:“哎呀,你們男人聽不出這彎彎繞繞,他這樣明顯是…”
莊常星一頭霧水:“明顯是什么?”
跟著站在角落的顏曉蕓咽掉小劉拿來的糕餅:“明顯是有備而來,說不定還錄音了。”
“………”莊常星。
反應過來那些意有所指的話,臉色難看的莊常星抬腳準備追出去。
“別追了,說不定他正等著‘惱羞成怒’的你沖過去呢。”顏曉蕓。
“那就讓他這樣抹黑大樹和邵先生?”方姨。
顏曉蕓嗤笑:“他選莊醫生演苦情被戴綠帽子的對手戲,跟里面直播的程總和邵先生有什么關系呢。這還有兩塊糖白糕,你倆吃嗎?”
遲遲沒關門的寧矜恩站在電梯里。
可對方并沒有追上來…
不過沒關系,該說的已經說了。
還以為今天見不到邵青燕或者那個護工,沒想到不僅見到了,對方還是個嘴笨的。
電梯門緩緩關上時,寧矜恩心底忽地浮起一絲莫名的違和感。
之前偷拍直播時,這個護工不是挺能說會道的嗎。
而且聲音似乎也…
拿出手機關了錄像,寧矜恩打算再進邵青燕直播間看一看,可馮忻的來電打斷了他的動作。
“在哪呢?”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氣急敗壞。
“電梯里。”寧矜恩。
“邵青燕在直播。”馮忻。
“我看到了,人數還很多。”寧矜恩:“比你這幾天直播多很多。”
“……”馮忻:“有一半是我馮家軍的人。”
“是嗎?”寧矜恩沒有戳穿他的話。
“你不會還想著他吧,他現在正在抹黑你的恩典。”馮忻。
“隨你怎么想。”寧矜恩:“如果沒有信任,我們不如分手。”
“老婆,別…我錯了,我就是心情不好。”馮忻:“你在呢哪,我來找你。”
對方立刻服軟的態度讓寧矜恩煩躁不已。
好歹也是個mcn老總,可一天到晚不想著怎么做大自己的事業,腦子里只有情情愛愛的廢料。
到底是網紅出身,要不是看他長得有幾分…
“還是我去找你吧,正好有東西給你看。”寧矜恩說完又故意“嘶” 了一聲。
“怎么了?”馮忻聽到連忙問。
“被人推搡撞到了腰。”寧矜恩出了電梯在單元門口時站停,目光落在裂了縫的石像上。
他靠過去對著后背用力磕了一下。
這一次寧矜恩的悶哼真情實意了很多。
“被人推搡?”馮忻:“老婆,你現在在哪……”
第45章
小劉也奇怪一向事業心重的老總怎么突然間就變成了戀愛腦。
本要留在外面對付渣男的他一想到直播時間已經過了一半,邵先生還沒正式開始‘帶貨’,就心急如焚。
其實別說區區兩萬份,就算兩萬單,不需要動用新巢科技的人,光巨樹員工一人買一單也能完成任務。
可城隍偏偏不讓其他人參與。
小劉嘆了口氣,如果換作自己,早在直播時就爆出身份再邪魅狂妄地說上一句“敢碰我的人你們死定了”。
不僅能讓那對狗男男驚掉下巴,也不用讓邵先生辛苦坐上4個小時,還要被那些水軍抹黑造謠。
看著站在邵青燕身邊樂此不疲打下手的程大樹,小劉暗自搖了搖頭。
一點也不霸總。
他走到中控身后:“看看數據。”
“好…好的。”
宰相門前七品官,新巢老總的助理往日也是自家巴結的對象。中控想到之前還指使過他纏線,不由哂然。
“賣得真不錯。”中控討好。
看了一眼GPM和成交份數,小劉張大了嘴巴。
已經…
已經賣出去2萬份了???
這何止是不錯,簡直超乎自己的想象。他連忙奪過中控手中的鼠標,看了眼銷售記錄。
在三分鐘前,有人一下子買了一萬份榮祥齋的禮盒。
“………”小劉。
這是誰!
城隍已經對知道這場直播的人三令五申不許他們作弊,誰在頂風作案?
難道是莊醫生?
他也挺心疼邵先生…
小劉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就算再怎么對邵先生有好感,莊醫生也不會撬墻角。
是…方技術?
他平時就喜歡跟城隍對著干,而且因為嘴不嚴進不了內務府群,不知道小道消息,搞不好就做出這種事。
小劉又搖了搖頭。
也不對。
方技術摳門到把休息室的咖啡和零食打包拿回家,怎么可能一下子買一萬份禮盒。
“你在這里一邊搖頭一邊點頭做什么?”走過來的程大樹在小劉眼前打了個響指。
“程總,你看。”小劉小聲指了指屏幕。
程大樹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也因這個一萬份的訂單睜大了眼。
他接過鼠標點進下單用戶的主頁。
介紹里寫的這人是做進出口貿易,年齡46,看他發的幾個視頻風格…
確實符合中年人的審美。
程大樹心中有了個猜測,抬腳走回邵青燕身邊。
“萬丈浮云外在嗎?”
程大樹問完隔了十幾秒,那個叫萬丈浮云外的人回復了。
——您好。
在一堆詢問的彈幕和邵青燕疑惑的目光中,程大樹:“感謝您下單了一萬份榮祥齋的糕餅。”
“……?”邵青燕。
——投桃之報,感謝邵老先生曾經資助的恩情。
果然…
程大樹低頭:“燕哥,你看。我就說好人有好報,還是有人念得邵老先生,念得榮祥齋的好。”
邵青燕也看到了‘萬丈浮云外’的話,他從那夸張的份數中抽神。
沒想到竟然在直播時遇到了爺爺以前資助過的人,對方還下了這么一個大訂單。
邵青燕鄭重道謝:“謝謝您還記得榮祥齋和我爺爺。”
彈幕依舊刷得很快,還好有中控幫著在顯示屏上把‘萬丈浮云外’的回復做出標記。
——我在國外度假,沒想到會正巧看到榮祥齋的直播。邵老先生身體可好?
“謝謝關心,爺爺身體還好。”邵青燕:“很感謝您的支持,但一萬份會不會太多了?”
——不多,年底了,買些禮盒送給工人們和客戶。
——以后還會購買,送給外國客戶,讓榮祥齋走出國門。/握手
邵青燕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好,期待這一天。”
‘小目標’的一半就這樣達成了,心里帶著一點小小的得意,邵青燕看向身邊的程大樹。
被邵青燕挑眉瞥了一眼,程大樹心跳有些加速,可畢竟被這么多人看著,打消擁抱他慶祝的念頭,程大樹選擇伸出拇指:“燕哥,你真厲害,邵老爺子也厲害。”
“嗯,爺爺確實很厲害。”邵青燕。
——資助?
——跟外地朋友們解釋一下,榮祥齋在我們G省是慈善企業。我們學校還有邵爺爺捐贈的圖書館。
——邵爺爺是邵師傅的爺爺嗎?
——邵師傅笑起來真的美膩。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中華傳統美德。/鼓掌
——不吹百年老店又開始立慈善人設了?
——戲這么多,別賣餅了,去當演員吧。
——沒有演戲,鄙人年少時確實受過邵老先生的資助,能有今天的成就實數感激不盡,同時也希望好的國貨產品能夠走出國門。
——還鄙人,托就默默當托,話別太多了。
——狗屎也能當寶貝,榮祥齋還能走出國門?別丟人了行嗎。
——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萬丈浮云外不用跟這個黑子解釋。
——勸你們別被托忽悠了,榮祥齋這是想趁倒閉前撈一筆好跑路。
——真的受夠黑子了,大叔,能不能給我一個管理,我幫你把他們全封了。
雖然對邵青燕抱有十足的信心,但目標這么快達成程大樹也有些出乎意料,
怕打亂邵青燕直播的節奏和想在之后給他一個驚喜,程大樹并沒有把‘小目標’已經實現的消息告訴對方。
但目標達成,他們可以提前抽出一點時間處理這些抹黑榮祥齋的人。
“不用管理,也不用封禁。”程大樹:“燕哥,要不先公布那件事?”
看著彈幕里的污言穢語,邵青燕“嗯”
了一聲。
“小劉。”程大樹招了一下手,小劉連忙抱著雙肩包走了過來。
“我先去洗個手。”邵青燕。
“還是我來吧。”程大樹止住了他的動作。
哪怕占理,這種口舌之爭的累活也不想讓邵青燕去沾碰。
從雙肩包里取出一摞文件,程大樹把它們立在胸前。
“鏡頭。”
導播連忙將鏡頭對準文件。
“這張是榮祥齋起訴新巢科技的起訴狀復印件。”
不是對著邵青燕,程大樹說話的聲音換了一個語調。
看著起訴狀上被告欄下法定代表人后面跟著的『程大樹,該公司執行董事』幾個字。
張洛寧由衷感嘆了一句:“牛逼…”
“要求依法判令被告新巢科技披露侵權用戶辣比小忻、不會起名字、……”
對著彈幕里成片的問號,程大樹將這幾天抹黑榮祥齋的水軍id念了出來。
“……以上用戶的姓名、身份證號碼、手機號碼、家庭住址等具體身份信息。”
“要求依法判令被告新巢科技披露侵權用戶涉案評論的點擊量、閱讀量、轉發量等相關影響力信息。”
“在收到起訴狀后,被告新巢科技火速配合提供了侵權用戶的資料,所以我們撤銷了這個起訴,后…。”
程大樹將這張起訴狀放到一邊又拿出幾個文件袋:“立了新的起訴狀。”
“這里面有公證處對以上造謠抹黑榮祥齋水軍評論的公證,也有他們的個人信息,當然這些都是經過合法途徑獲得的。”
“同時還有給他們的起訴狀復印件。”
被強行留在G省的李律師郵寄回來的資料邵青燕還沒來得及看,就被程大樹以‘別為這種事費神’為理由攔截。
之后邵青燕打算在直播時公布這件事,程大樹又將整理資料的任務交給了小劉。
“至于為什么是復印件。”程大樹停頓了下來。
跟著有幾秒停頓的還有瘋狂刷新的彈幕。
“因為正本已經遞交到人民法院。而且在昨天,我們還郵寄給以上用戶一份起訴告知書。”程大樹:“選擇的派送時間是…”
他看了眼墻上的鐘:“一小時十六分后。”
“剛才念過名字的各位,如果現在正在觀看直播。那么恭喜你們,提前一小時十六分知道了將被起訴的消息。”
口罩遮住了程大樹的壞笑:“所以有時間敲鍵盤不如趕緊找個律師咨詢。”
“現在,倒計時開始。”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這種對平臺的起訴,對方雖然會配合披露信息但也擅長磨洋工。
站在新巢科技總部前臺的時候,李律師做好了在G省多待幾天的準備。
“您就是榮祥齋的律師!”被身后浩浩蕩蕩出現的一群人唬了一跳,李律師默念自己是個不畏強權的正義律師:“是,干…干什么。”
“您不是來起訴我們嗎?走走走,資料已經準備好了,咱們趕緊去法院。”
“……?”李律師。
程大樹:古有為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我給大家表演個起訴我自己。(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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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心中揮舞雙臂給程大樹打call的小劉覺得其實自家老總還挺霸氣。
雖然邵先生是靠著他自己和榮祥齋、邵老先生口碑完成了小目標,城隍全程沒起到什么作用還在這時候搶風頭,但好在那些黑子被打擊到了。
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小劉轉身去吃剛才沒吃夠的糖白糕。
“對了,忘記說明了。”程大樹側頭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的邵青燕。
“我們不接受和解,任何抹黑造謠污蔑榮祥齋的人都將受到法律的審判。”
“之后榮祥齋官網、各個平臺的官方賬號會對這件事情做出一份具體聲明。”
直播間彈幕少了很多,水軍如同退潮般消失不見,但右上角顯示的人數卻越來越多。
——大叔,太帥了。
——剛才又去看了眼那個視頻,里面黑子的造謠已經刪除了。
——去晚了,他們之前說了什么。
——點贊最多的那個說榮祥齋用地溝油。
——呃,弱弱地問一句大叔真是護工嘛,怎么感覺不像啊。
——還有說榮祥齋的師傅上完廁所不洗手就做糕餅的。
——嘔……
——不洗手??真的假的,好惡心。
——都說是造謠了,榮祥齋店鋪里的烘焙間是透明的,每次排隊都會看到他們現做現賣。/抓狂
——所以說謠言真可怕,已經起訴了還有人在問是真的假的。
——我家這邊有個烤鴨店就因為被造謠用的變異鴨關門了。
——支持邵師傅告這些黑子,網絡不是法外之地。
——倒計時還有一小時七分鐘。
——誰知道是真起訴還是故作玄虛。
——原來黑子還在呢,我以為都去打電話聯系律師了。
——嘴真硬,有本事別刪評論啊。
——之前爆料說朋友是榮祥齋員工的那個黑子呢?你朋友透露過你會被起訴了嗎。/偷笑
——倒計時還有一小時兩分鐘。
——艸,報數黨變成倒計時黨了?
——呵呵,一個賣糕餅的敢起訴新巢科技和這么多網友?我咋這么不信呢。
——新巢科技是啥?
——那就等唄,反正只有一個小時。
——一邊看邵師傅做糕餅一邊等黑子收起訴書,真是愉快又充足的下午。
——1個小時也快,我已經看邵師傅直播2個多小時了。
……………
……………
邵青燕也覺得直播好像并不是那么漫長難熬。
當所有糕餅出鍋后,他看了眼時間
,自己已經直播了快四個小時。
因為中途耽誤了幾次,加上時不時聊天,進度比想象中的慢了許多。
雖然有曾經受過爺爺資助的人下單了一萬份,但剩下那些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完成。
“現在賣出去多少份了?”邵青燕洗凈手問張洛寧帶來的幾個技術。
“37412份。”中控調出數據。
邵青燕擦手的動作一頓,不可置信地抬頭。
“三萬多份,燕哥,我們的小目標已經超額完成了。”程大樹聲音里帶著一副“你意不意外驚不驚喜”的嘚瑟勁兒。
但邵青燕并沒有他想象中那么激動反而有些懵:“完成了?可我還沒正式開始售賣。’
“還沒正式開始?”程大樹也跟著懵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展示售賣嗎?”
“我只是在演示這幾款糕餅怎么制作。”邵青燕。
自己不是專業的帶貨主播,只能做一些擅長的事。
那就是做糕餅。
他想著先把每一種糕餅的由來歷史、需要的食材和制作方法講給網友聽、做給網友看,讓她們對榮祥齋的糕餅有一層更深的了解和印象,再讓烘焙室里其他人品嘗試吃,勾起網友的味蕾再開始售賣……
為了這一幕,邵青燕甚至連讓程大樹展示泡茶技巧作為加持都想好了…
結果還沒用上就已經完成了?
“沒正式開始賣就賣出三萬多份,那你這…可真厲害。”程大樹也想不出更好的夸贊了。
兩人對視,憋不住一起笑了起來。
程大樹:“還繼續嗎?”
“繼續。”邵青燕點頭。
小目標雖然已經實現了,但或許到結束能實現兩個小目標。
“孫主播。”程大樹。
孫小策在直播間里已經坐了快4個小時,終于等到自己登場。
他又看了眼背了一下午的榮祥齋各個產品詳細介紹,抬腳走進了鏡頭。
“真的很感謝你們。”邵青燕。
“邵師傅客氣了。”
榮祥齋的第一次直播順利結束,小區外,邵青燕跟張洛寧幾人道謝。
“嗐,邵二你這就見外了。”張洛寧。
邵青燕:“應該請你們吃頓便飯的。”
但天色漸沉,已經到了該回醫院的時間。
“我們這都連吃帶拿的了。”張洛寧提了提自己手中用棕色牛皮紙包好的糕餅。
上面還貼著一張寫著榮祥齋三個字的紅色封紙。
之前在馮忻那邊也了解過一場直播的費用,幾份糕餅哪夠還這幾人忙乎大半天的人情。
“要不…”邵青燕看了眼身邊的程大樹。
他與張洛寧熟悉,可以代替自己去招待一下。
“大樹,你幫我請寧哥他們幾人去吃個晚飯吧?”邵青燕。
“我還得陪你回醫院。”摘掉口罩和墨鏡的程大樹耷拉著嘴角。
沒說去也沒說不去,但張洛寧幾人都識趣地擺手然后火速上車告辭。
回醫院的路上依舊是兩輛車,如同來時一樣,也依舊沒人說話。
丁俊強看了一下午直播有一肚子胃酸在分泌,但后排坐著的兩尊大神都沉默著,他也不敢開口。
“你吃嗎?”
這一次又是顏曉蕓打破了沉默,她打開抱著的小盒:“還剩幾塊。”
“快快快,炫我嘴里。”丁俊強橫著伸長脖子張大嘴。
“專心開車。”程大樹。
“唔…專心專心。”嘴里被塞了一塊山桃桃松仁一口酥,丁俊強坐正身子:“看了一下午直播,我早就饞了。”
“太香了,太香了。不愧是邵師傅親手做的,我覺得比小劉在店里買的還好吃,有沒有棗花酥給我來一塊。”
“呵。”程大樹陰沉著臉:“親手做的能不好吃么…”
“大強,我也給你包了一份,今天辛苦了。”邵青燕從自己輪椅下面拿出一包糕餅放到前排扶手箱上。
“謝謝邵先生!”
透過后視鏡,大聲道謝的丁俊強發現城隍的臉更黑了。
怎么自己夸邵先生,他還生氣了?
稀里糊涂不知道哪里得罪城隍的丁俊強將車開回了醫院。
這次跟著回病房的只有顏曉蕓和莊常星。
“今天怎么樣,仗打贏了嗎?”
早上在走廊遇到的小護士來給邵青燕量體溫和掛點滴。
“贏了。”邵青燕。
看著靠在床上露出和煦笑容的邵青燕,程大樹沖莊常星示意:“你再在這兒看一會兒,等我回來再走。”
莊常星“嗯”了一聲,把椅子拖到床邊。
很想說一句“沒必要靠那么近”,程大樹悶悶地開口:“燕哥,我先出去一趟,一會兒回來。”
“你有事的話先去忙。”邵青燕。
“好。”程大樹朝顏曉蕓使了個眼色,倆人一同出了病房。
病房門關上,邵青燕才收回追隨的目光看向莊常星。
“莊醫生和大樹認識很久了?”邵青燕。
“有幾年了。”莊常星。
“你之前說過你是呼吸內科的醫生?”邵青燕。
“你還記得?”莊常星露出笑。
“當時有些奇怪,為什么會找呼吸內科的醫生來幫忙所以記住了。”邵青燕。
“我雖然是呼吸內科,但也認識幾個神經科和骨科的主任教授。”莊常星:“一些醫學護理常識比‘護工’要多得多”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邵先生,手術之后,你要不要考慮讓我來幫你康復。”
邵青燕臉上掛著笑容:“謝謝你,莊醫生,我這點小事就不勞煩了。”
莊常星依舊不死心:“一點也不勞煩,我是私人醫生,假期時也不忙。”
“私人醫生?”邵青燕。
“嗯。”莊常星。
“哦”邵青燕點了點頭:“你和大樹是同事嗎?”
“不是,他是我…”莊常星停了下來,看著邵青燕微微彎著的嘴角,他嘆了口氣:“邵先生,你是在套我話嗎?”
邵青燕推了推眼鏡:“是挺好奇他的事。”
這次徹底知道自己沒希望了,莊常星:“我是醫生、他是…護工,你為什么會覺得我和他是同事。”
“方姨、你、大強,還有顏小姐和大樹,你們的關系看起來像是跟過一個雇主。”
邵青燕:“一開始我以為是張洛寧,但似乎又不是,所以我在想你們會不會是一同成立介護公司的同事。”
“其實我也知道大樹有事瞞著我。”
一開始他還裝一裝,可最近露出的破綻越來越多,自己也越來越好奇。
雖然那晚他說要帶自己去G省到時候會告知一切,但還是忍不住想早點知道對方到底是什么人。
特別是今天聽到那句“繞樹三匝,有枝可依。”
“抱歉,邵先生,我不能說,不過你剛才猜得也差不多。”莊常星。
只不過本來快猜對了,但又越猜越遠了。
想到城隍日后掉馬必定也掉一層皮,莊常星又不情不愿替他挽尊:“總之,他不會傷害你,而且想必你也看出來他對你情深意重。”
邵青燕的臉紅了。
“你要是擔心被莊常星偷家現在就回去。”顏曉蕓看著一步三回頭的程大樹。
“先說正事吧。”程大樹收回視線:“顏姐,你今天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哪句?”顏曉蕓。
“什么‘有些人做出來的事兒…’嘖,記不全了,你就說寧矜恩他做了什么。”程大樹。
這件事在他心里縈繞一天了。
“我之前不是一直跟著他嗎?”顏曉蕓:“前兩天有個女人去找馮忻被寧矜恩攔了下來。”
“等等…”程大樹打斷顏曉蕓的話:“一個女人去找馮忻被寧矜恩攔了下來?什么女人,馮忻的女人還是寧矜恩的女人?”
“都不是,是一個中年女人。”顏曉蕓:“確切地說她不是去找馮忻,而是找賓利的車主。”
“賓利?”程大樹。
“嗯。”
程大樹更糊涂了:“跟寧矜恩有什么關系,馮忻把那輛破賓利也給他了?”
“沒有,本來是要過戶被拒絕了,馮忻才給他買了那輛越野。寧矜恩手段高到車到手了還獲了一個不貪馮忻錢的好名聲。”顏曉蕓。
程大樹才懶得管寧矜恩手段怎么個高法:“那他為什么要攔著那個中年女人。”
“聽不太清他們說了什么,但我看到寧矜恩從銀行里給她取了五萬塊。”顏曉蕓。
程大樹蹙眉。
“后來我一路跟著這個女人發現她男人是個代駕,最近出車禍死了。”
對著程大樹逐漸瞪大的雙眼,顏曉蕓一字一頓:“嗯,就是給邵先生代駕的那個司機。”
作者有話說:
真的很感謝陪伴我這個新人作者一路成長的每一個人。
謝謝你們的收藏留言投喂海星和打賞。
第47章
一瞬間,程大樹怒火沖擊著天靈蓋,他后悔剛才為什么不是自己去給寧矜恩開門。
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程大樹:“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要是早點知道,給寧矜恩開門時自己就會把他打成送去見寧寡婦也讓她認不出來。
“算賬哪天都可以,邵先生的直播不是更重要嗎?”顏曉蕓。
“……”程大樹:“你說得對。直播結束了,我現在可以去找他算賬了。”
拽住扭頭就走的人,顏曉蕓:“邵先生馬上就要手術了,你要進看守所隔著鐵窗給他祈禱嗎?”
“………”程大樹爆了一句粗口,用力搓了搓臉深吸一口氣,程大樹才勉強冷靜下來。
“是誰,寧矜恩還是馮忻?”
“是寧矜恩。”顏曉蕓。
答案程大樹已經猜出來了,可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他還是會替邵青燕感到沒頂窒息。
為什么…
如果是馮忻,可能是因為嫉妒邵青燕或者是想要撬墻角,但寧矜恩…
到底跟邵青燕有多大仇多大怨,才會對自己的愛人做出這種事。
就算不愛了,邵青燕和邵老爺子可是讓他走出貧困山區的人啊…
“車禍是他安排的?”程大樹。
顏曉蕓搖頭:“還沒那么喪心病狂。”
“我在菜市場和那個中年女人搭上了話。她男人在一次給賓利老板開車時差點追尾。”
“老板見他喝了酒后本想報警,但聽他苦苦哀求后不僅沒有怪罪還要了他的手機號,說會介紹給他朋友和客戶。”
沒有再打斷顏曉蕓的話,程大樹沉默聽著。
“中年女人說,那天晚上,他男人接到了一個電話,臨出門前跟自己說,都說有錢人瞧不起人,可之前那個開賓利的明知道他有晚飯喝酒的習慣但聽說他家里條件不好還給他找活,說明世上還是好人多。”
“那晚她男人沒再回來。”
“據我經驗推斷,車禍只是巧合。”顏曉蕓。
程大樹垂下眼眸:“但寧矜恩的禍心早就種下了。”
“顏姐,你剛才說他是從銀行取的五萬塊給了那個女人?”
“嗯。”顏曉蕓。
“中年喪夫,上有老下有小,家里條件不好頂梁柱沒了,區區五萬塊哪夠。”程大樹語氣極具諷刺。
窮和困難不是同情的理由,著急投胎的醉駕鬼差點連累邵青燕,這種人死不足惜。
“五萬塊就想買一條人命…”程大樹目光陰狠:“想辦法讓寧矜恩給那女人轉賬,我要他轉賬的證據。”
“還有,既然他有了想堵人嘴的心,就說明他在怕,查查他到底在怕什么?”
“怕馮忻知道吧。”顏曉蕓:“中年女人一開始是想找馮忻。”
“呵,從小就是個兩面三刀的家伙。”
程大樹:“馮忻也不是個好東西,這事兒先別讓他知道,我還等著看他們狗咬狗的那天。”
“嗯。”顏曉蕓:“對了,寧矜恩今天應該是有備而來。”
她將方姨開門后的事敘述給程大樹。
“……聽他引導方姨常星的語境,是在錄像。”
“哼,無非是想以受害者的姿態發到網上博同情。這招他都用臭、用爛了。”程大樹鄙夷地用拇指捏響食指關節:“現實里他打不過我,網絡是我主場,他更是個垃圾。”
“顏姐,燕哥馬上就要做手術了,沒有人和事比他重要,這段時間你繼續幫我盯著寧矜恩。”程大樹:“有什么動靜立刻聯系我。”
“好。”顏曉蕓。
“辛苦你了。”程大樹轉身往住院部走。
“等等,還有一件事兒。”顏曉蕓。
“什么事?”程大樹。
“你哪還有糕餅嗎,我的都吃完了。”顏曉蕓。
“沒有!一塊都沒分給我!!”程大樹。
怨氣沖沖推開病房門,看到病房里談笑的兩個人,程大樹心中更不是滋味。
他用力咳嗽一聲:“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
“等護士拔完點滴的。”莊常星頭都沒回繼續和邵青燕聊談:“邵先生,你也去過G省?”
“嗯,之前經常去南方和南派糕餅世家的人探討研究。”
“車禍前,我還打算訂機票去參加一個比賽。”邵青燕。
聽到車禍,本想攆人的程大樹默默站在原地。
“比賽?跟南派的人比賽?”莊常星。
“不是,是跟法人比做糕點。”邵青燕:“會場設在G省。”
“哦,那你沒去有些可惜。”莊常星。
“是啊…”邵青燕摸了摸自己的腿。
等護士來收走點滴,莊常星沖邵青燕笑了笑:“邵先生,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莊醫生。”邵青燕。
“謝謝你的糕餅。”莊常星拎起桌子上的牛皮紙包。
和程大樹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故意將紙包往對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程大樹用力關上病房門。
“大樹,你怎么了?”
從自己家里出來他就沉著臉,一路上也沒幾句話,等到四下無人時,邵青燕關心詢問。
“沒怎么。”程大樹坐到空了的椅子上默默看著邵青燕。
在輪椅上坐了一天,雖然嘴上沒說,可眉心那淺淺皺起的痕跡卻告訴自己,他很累。
這么好的一個人,為什么要遭受身邊人的背叛。
如果那場‘巧合’的車禍再嚴重一點,如果后排的邵青燕沒有系安全帶……
“大樹,你到底怎么了?”坐在對面的人眼眶突然泛了紅,邵青燕直起沉重的身子。
“我……”程大樹:“我…你今天怎么一塊兒糕餅都沒分給我。”
“?”邵青燕。
“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包,還連吃帶拿。”程大樹:“你直播前明明說是做給我吃的。”
“你就是因為這個不高興?”邵青燕。
“嗯,就是因為這個。”程大樹垂眸掩藏心中其他情緒。
先是被他孩子氣的理由逗笑,邵青燕輕咳:“抱歉,我想感謝今天來幫忙的人,除了那些糕餅一時想不到還有什么能拿出手。”
“而且……”邵青燕耳根發熱:“我想著,你想吃以后隨時都可以,咸酥餅甚至咸鴨蛋、榮祥齋的糕餅還有很多,我…我都可以做給你。”
程大樹抬起頭:“隨時?我想吃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吃?咸鴨蛋也可以?”
“嗯。”邵青燕目光里的柔意似乎快從他狹長的眼角溢出:“隨時。”
“燕哥…”程大樹。
不知道這個‘隨時’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程大樹想問又怕得到的答案是自己在做夢。
可不問又浪費了這個機會。
“燕哥,你…”程大樹向前探了探身子再次開口。
“別動。”邵青燕。
以為是被拒絕的程大樹面色一僵,隨后一股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間。
像是烈陽下甘甜清新的玉米田,又像是冬日里烤熟迸裂的栗子。
是飽滿甜膩的紅棗,也是碾杖沙沙磨碎的芝麻。
“你的頭發上沾了雪水。”邵青燕抬手拂在程大樹發間:“外面又下雪了…嗎?”
落回的手被握住,滾燙的氣息撒在指尖,邵青燕錯愕看著程大樹抓住自己的手用力聞著。
“燕哥,你的手好香。”
“……”邵青燕。
腦海里再次浮起伸出舌頭舔自己掌心的大黑,邵青燕驚惶失措想要抽回手。
可這次對方攥著自己手腕的力氣大了許多,沒給他抽回的機會。
不過好在…
好在他只是一個勁兒地聞,并沒有…
邵青燕的臉越發紅了起來。
“真的好香。”程大樹沿著手指嗅到手腕:“還有奶酥的味道。”
“是…是嗎,我之前已經洗手了。”邵青燕輕咳一聲:“可能是沒洗干凈,我…我去洗個澡。”
“我也聞到了棗香,好甜。”牙癢的程大樹低喃輕嗅。
“……”邵青燕。
“我說的不是那個棗。”邵青燕:“那個,咳咳,大樹,我先去洗個澡。”
程大樹從想要卷入腹中的香氣中回過神。
“洗澡?”
“嗯。”邵青燕:“洗完澡早點休息。”
“洗澡…”程大樹又重復一遍,隨即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他的目光變得堅定。
“好,那你先等一會兒,我去把水放熱。”
頂樓病房唯一一點不方便就是集中鍋爐里燒出來的熱水上來得慢。
借著冷水洗了一把臉,涼意沒有熄滅程大樹心中的急與迫,帶著視死如歸的架勢他正步走回邵青燕身邊。
“……”邵青燕。
回來的人似乎在水里扎過猛,頭發和臉上都是水珠。
“走吧。”程大樹彎下腰。
可能因為這次程大樹先放了水,衛生間里彌漫著潮濕的水汽。
烘焙室里的操作臺是根據自己站著的身高設計,今天坐在輪椅上,邵青燕做餅時一直架著雙臂。
此時肩膀肌肉隱隱約約感到酸痛,他解開病號服的扣子:“你先出去吧,等我洗完喊你。”
往日會主動退出衛生間的人此時卻上前一步:“我幫你。”
趁著邵青燕微怔,程大樹幫他脫掉外面的病號服。
里面襯衣的衣擺已經被對方捏住,回過神的邵青燕連忙制止:“不用,這個我自己來就行,你先出去吧。”
然而程大樹依舊沒有離開,感受到頭頂那炙熱的視線,邵青燕再次輕咳一聲:“大樹,你先出去。”
“燕哥,我幫你吧。”
聽出這個幫不只是幫自己脫衣服,邵青燕連忙拒絕:“不用,我自己可以。”
短暫的靜默后,程大樹退出了衛生間。
邵青燕長松了口氣抬手將襯衣脫了下來。
可松出去的這口氣還沒喘回來,衛生間的門再次打開,程大樹堵在門口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在反駁自己:“我是你的護工,我有權利幫你洗澡。”
邵青燕下意識抓起浴巾擋在身前:“權…權利?”
“對,我的權利,我…我是說義務。”程大樹梗著脖子。
之前攢出的熱氣因開門關門帶進來的涼風吹散,衛生間里倆人默默對視著。
“大樹,你還是先出去吧。”邵青燕再次垂眸。
以前能坦然接受‘護工’的照顧,可現在…
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笨拙撿褲子的樣子。
“我就不出去,我要幫你洗澡。”
然而平時百依百順的程大樹一開口就是拒絕。
這樣‘不聽話’的舉動讓邵青燕感到陌生又羞窘,他一時腦熱將手上的浴巾扔向對方:“你…你先出去。”
把掉在地上的浴巾撿起扔進臟衣簍又回手將門反鎖,同樣面紅耳赤的程大樹挽起衣袖。
走過來的動作跟聲音一般僵硬:“就剩一條浴巾了,看你一會兒拿什么擋。”
他話音落下,邵青燕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
不知是關門前擠進來的那一絲風還是窘迫使然,邵青燕身上浮起一層雞皮疙瘩。
想抬手擋住胸口,可卻覺得這個動作做出來會讓自己后悔一輩子。
邵青燕只好滑動輪椅準備轉過身。
“燕哥,你為什么一直躲著我。”程大樹一把抓住往后滑退的輪椅。
為什么一直躲著…
邵青燕依舊沒有看程大樹。
先是因為看出了對方的心意,當時心思都放在榮祥齋上,不想分心也不想做出讓程大樹誤會的舉動,所以避而不用。
可在這之后……
“燕哥…”
自己一直不抬頭,站著的人蹲了下來。
“你不用我幫忙是不是因為討厭我?”
說話時,他的額角那沒干透的水珠滑落在寬濃的眉毛上,倔強、委屈、無辜。
閃爍的目光里藏不住這些心思。
還以為在病房里自己的那句“隨時”已經夠清楚了,邵青燕:“我怎么可能討厭你。”
“不討厭為什么還要躲著。”程大樹追問。
這急于尋求答案的樣子讓邵青燕又從他眼神里看出來心虛、忐忑和祈望。
原來不是自己表達得不夠清楚,是對方不敢相信。
“因為不想讓你看到我狼狽不堪的樣子。”邵青燕聲音輕緩:“我…在意。”
“在意?在意我?”
無論是年少時的午夜夢回還是困倦疲累倒在辦公椅上白日做夢。
程大樹曾幻想過無數次自己跟邵青燕闡明心意時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場景。
甚至還曾一邊厭棄一邊將自己代入在市一中那棵銀杏樹下與邵青燕相擁的那一幕。
“你告訴媽,你是不是處對象了?”王麗秀看著站在鏡前換了三套衣服的兒子。
明明一直在自己身邊,可恍恍惚惚卻不知道他是何時長大了這么多,已經到了在意自己外貌的年紀。
“沒談。”程壯再次脫掉黑色襯衣,換上一件白色的。
“沒談你怎么跟個要踩蛋兒的公雞一樣,扇乎著翅膀。”王麗秀。
“媽!”變紅的臉被白色衣服一襯托顯得更黑了,程壯無語地回頭瞪了一眼自己的老媽。
“有你這么說你兒子的嗎…”
雖然到了縣城但王麗秀之前在村里跟那些姐們兒漢子扯皮時葷素不忌的閑話說慣了。
“媽沒文化,那你告訴媽該怎么說。”王麗秀。
“見之不忘,思之若狂,四海求凰。”程壯咧著嘴角。
“哦~~”王麗秀拉長尾音:“還是我大壯兒有文化。那這又是讓你不忘又是讓你發狂的閨女也是縣城的?是你同學?”
程壯臉上的笑收了一些:“不是。”
喜歡男人這件事沒敢跟自己老媽說,雖然大城市里流行起“跨越性別,真愛至上”但村里人還是講究“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你也認識他,等以后再告訴你。”
程壯。
王麗秀腦海里依次閃過自己認識跟兒子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那,咱們還搬去省會嗎?”
“搬!”程壯:“我走了,晚上回來。”
終于決定還是穿白衣黑褲,程壯抓了抓自己頭發,想讓它們看起來順滑一些。
“一大清早去哪兒?”王麗秀。
“去‘四海’!”程壯。
王麗秀站在門口沖已經下樓梯的程壯喊:“錢夠不夠,別摳摳搜搜的,請人小閨女兒看個電影。”
縣城到省會坐長途客車要三個多小時,程壯下車時正趕上中午,口袋里放著帶給邵青燕的肉夾饃。
除了雞蛋燜子醬是王麗秀做的,白吉饃和肉都是程壯自手做的。
邵青燕約自己見面的地點是他的母校市一中,如果不是家里出了變故,自己應該會成為他的學弟。
不過技校也挺好,這三年也學到不少知識,身背技術就算來省會自己也能闖出一番天地。
雄心壯志的程壯一想到上次在這里被邵青燕撞見自己揍了寧矜恩,瞬間又蔫了下來。
一會兒見了面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認出自己,到時候又該怎么解釋…
市一中門前有棵百年銀杏樹,據說到秋天會撒落滿地的金色,十分好看浪漫。
可現在才六月,銀杏樹的每一片葉子都還堅挺地活在枝上。
程壯看到如同坐標的銀杏樹時,也看到了站在樹下的人。
依舊白衣黑褲。
跟自己前兩次見到的一樣。
笑著整理了一下白色衣領,感慨自己有先見之明的程壯剛要抬腳走過去,就看到另一人站到邵青燕身邊。
也是白衣黑褲…
認出寧矜恩的同時,對方已經扎進了邵青燕懷里。
從見到邵青燕起洋溢在臉上的笑容跟血色一同褪去,程壯面色慘白盯著銀杏樹下的兩人。
當樹下的人抬手環住寧矜恩肩膀時,程壯用力‘tui’了一口轉身離開。
回縣城的路上他雙目放空盯著自己手機里邵青燕之前發來的郵件。
明明好不容易才從筆友變成了網友,明明約見他那么多次終于同意甚至主動約自己見面。
可為什么…
手機響了一聲,郵件欄里多了一封未讀。
看到發件人,程壯連忙點開。
——你今天來了嗎?我沒等到你就先走了。聽矜恩說你們之間有點誤會,本想和他一起請你吃頓飯。
對了,我和矜恩在一起了,看在你和他是同鄉的份上,之前借你的錢不用還了。
程壯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顫抖著連忙回了一封郵件。
字數很多,內容很亂,但可以用七個字總結。
我喜歡你很久了。
然而對方回復的郵件里確確實實只有七個字。
——你這樣我很討厭。
…………
…………
幾秒的時間腦內翻涌過最受打擊的那一段經歷,程大樹再次詢問:“你不討厭我,你還在意我。”
邵青燕輕輕“嗯”了一聲。
“我知道了。”程大樹。
終于把人說通,邵青燕松了口氣:“你先出去吧。”
“燕哥,我更不會出去了。”程大樹。
“……”
在邵青燕語噎中,程大樹強行將人架起:“別凍著了,先洗澡,耽擱這么久,水都白放了。”
“等…”邵青燕想去提快被褪掉的褲子。
“我也在意你,在意到根本不在意你的尷尬。在我眼里你自強自立,不怨不艾,我敬重你、心悅你、愛慕你、坐在輪椅上的你讓我仰慕,哪怕摔倒在地上也依舊會讓我覺得高不可攀。”
程大樹目不斜視:“不止這次,之后你洗澡、康復,我都要陪著,如果你真在意我就給我這個機會。”
不帶喘氣的一長串話砸得邵青燕迷迷糊糊,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不僅人已經坐在浴凳上,褲子還被程大樹扔進換衣盆里。
“浴…浴巾…”邵青燕不敢低頭看只能閉上眼。
“沒有。一條被你扔地上臟了,另一條一會兒洗完用來擦干。”
背對著邵青燕,程大樹取下花灑重新放掉冷水。
“我先幫你洗頭。”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邵青燕也沒心思再跟程大樹爭論,最重要的原因也是他不想把手從腿…挪開。
熱水沒有由頭上澆下來而是先從后頸流落。
“耽誤這么久早就冷了吧,我還是先給你沖熱乎一點再洗頭啊。”身后的人語氣比往日生硬很多但尾音卻打著顫兒。
邵青燕跟著顫了一下,熱水夾雜著程大樹的話趕走涼意的同時也讓他打起哆嗦。
“水熱?”
“不熱。”
“哦。”
“嗯。”
衛生間里除了嘩嘩啦啦的水流聲再聽不到別的聲音。
站在邵青燕身后,程大樹根本沒他表現得那么鎮定,一兩百克的花灑仿佛千斤重,他兩只手疊握才能將其拿穩不抖。
視線跟著毛細水流一起沖濕暖陽白雪,先是修長的后頸接著是寬肩。
一站一坐,視線高到可以從后面看到邵青燕凸起的鎖骨。
再往下程大樹不敢睜著眼看,瞇著的眼縫中被一點紅占滿,腦海里也從『又是紅豆占曉枝』背到了『紅梅生南國』。
作者有話說:
程大樹:我不光會背《短歌行》,我還會背《紅梅》和《相思》
先給燕哥疊個甲,這么溫柔的他不會說出討厭的話。
感謝支持和訂閱!
第48章
將花灑從右邊挪到左邊又從左邊挪回右邊,程大樹心中的詩也由『…微雨后,收梅豆,樹底纖纖抬素手』變成『春雨紅花色更嬌,含珠滴露似瓊瑤』
身前的水一波接著一波流過,又因坐在浴凳上的姿勢在腿上積成一汪,正襟危坐的邵青燕終于忍不住澀然開口:“已經沖得可以了。”
“哦…哦,那我開始洗頭了。”趕走腦內爭相出現的錯亂詩句,程大樹將花灑移回邵青燕后頸:“燕哥,你頭往后仰一點。”
之前動手術剃光的頭皮邊已經長出了一寸長的新發,發質跟自己的刺毛比起來要軟一些。
程大樹手指肚輕輕觸碰在早就拆線的地方。
線拆掉了,周圍的頭發也蓋住那一道縫過針的痕跡。
卻依舊能摸到將會永遠留在頭皮上的疤痕增生。
這是遭受背叛的證據也是邵青燕死里逃生的證明。
“疼嗎?”程大樹嗓子發干。
這個問題對方以前問過自己,倒視看著目露傷感的人,這次邵青燕給了個不同的答案。
“疼。”
除了疼還有怕。
怕自己也死了,才剛經歷過一次喪孫之痛的爺爺要再經歷第二次。
怕自己也死了,歷經百年的榮祥齋倒閉,工人們失業。
因程大樹擾亂心緒而遺忘在臉上的眼鏡被摘掉。
氤氳彌漫的水汽中,倒視著的人臉卻越來越清晰,清晰到可以看清對方黑色眸珠里的自己。
邵青燕下意識閉上雙眼又緩緩睜開。
“吹吹就不疼了。”
先是鼻子觸碰在他額頭上,緊接著刮來溫熱的風。
頭頂的人認真又用力對著自己傷口處“呼呼”吹了幾下。
邵青燕喉結顫動,抬手隔擋住了和程大樹膠著在一起的視線扯了扯嘴角。
真的很用力…
用力的不只是想讓自己不疼而吹出來的氣,也是他剛剛說出敬重愛慕自己時的話語。
“你別不信,真的有用。”程大樹以為邵青燕擋住眼是在笑自己,又“呼呼”吹了兩下:“我小時候摔倒,我媽都是這樣對著膝蓋吹幾口,然后再…”
吹氣有用可以說是玄學,但往傷口上涂口水止疼已經被科普過是無效的。
而且就算有用,對著邵青燕程大樹也干不出這種事。
可看著若隱若現的疤痕,他還是緩緩湊了過去。
“然后什么…”邵青燕挪開手,視野中那雙距離自己只有兩寸的眼睛已經緊緊合上。
吻到底是落下了,落在顱頂的傷疤上。
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晚一些,也偏離了很多。
邵青燕的手懸停在程大樹額間,隔空描繪。
或許這算不上是吻,對方只是在用嘴唇替自己緩解已經不存在的疼痛。
從邵青燕發間抬頭,迷迷糊糊睜開眼的程大樹在心里“臥槽”了一下。
剛剛干了什么…
竟然…就這么,就這么親了邵青燕一口?
還好對方一直擋著眼睛沒發現。
程大樹心虛地用手抹了抹邵青燕頭頂,又將洗發水搓出泡沫好好洗了一遍。
因為這個『我以為你不知』『不想你知我知』的小插曲,倆人都短暫地沉默下來。
仔仔細細洗完的頭發被程大樹包上毛巾,他開始專注又分心地給邵青燕洗身子。
“燕哥,我給你搓兩下背吧。過兩天手術…”說完不等邵青燕拒絕,程大樹拿過一條干凈的毛巾卷起輕輕擦拭著他的后肩。
說“好”或者“不用”似乎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邵青燕視線定格在蓋在自己頭頂因程大樹動作輕輕晃動的毛巾上,任由對方從肩膀擦拭到脊背。
隔著毛巾,程大樹一寸一厘觸碰著暖陽白雪。
怎么說也是個男人,就算動作再輕柔,搓了幾下之后邵青燕臂膀就浮起了一片紅。
他后背也有幾處褪了結痂的嫩肉,泛著淡淡的粉色。
不同程度的紅粉白沿著微隆的脊椎骨幾相回應,綺麗又旖旎。
隔在中間的毛巾仿佛隱形一般,程大樹似是在用手掌輕柔摩挲著那處疤痕。
此時的他看起來才像是手藝人,而白天的匠人卻變成了他手中的白釉瑰寶。
沒再問疼不疼,程大樹湊過去對著如同暗雕的疤痕一路往下吹,換來邵青燕戰栗著拱起肩膀。
“停…”邵青燕。
“后腰這我就不搓了,怕手沒輕重。”程大樹停在邵青燕出聲制止前。
邵青燕深吸一口氣:“嗯。”
“我再幫你搓搓前面。”程大樹。
“不用了。”邵青燕連忙拒絕。
然而說話間,身后的人已經繞了過來蹲到自己面前,邵青燕只來得及將雙手蓋在腿上。
“……”偷瞟了一眼卻什么也沒看到的程大樹雖然惋惜但也不敢放肆。
他將搭在邵青燕頭上的毛巾取下用熱水洗凈擰干展開鋪在對方繃緊的手背上。
“用這個擋吧。”
“謝謝。”邵青燕下意識道謝。
“……”程大樹。
好不容易攢夠的自制力差點因為邵青燕的這聲“謝謝”破功。
看著對方這副被‘欺負’還溫順著跟人道謝的樣子,程大樹心中狂罵自己是禽獸。
“燕哥,你怎么這么好啊。”程大樹:“你以后不能這么好了。”
就是因為人太好才被惡人欺負。
包括自己這個惡人。
沒聽清程大樹說什么,邵青燕腦海里全都是該如何遮擋住要遮住的地方。
雖是北方人但他從來沒去過公共浴室。
邵青瑤又是個皮猴,小時候每次洗澡都喜歡玩什么『猴子偷桃』『海底撈月』的游戲。
邵青燕不想惹,只能躲,所以從小養成獨自沐浴洗澡的習慣。
這一習慣就連上了大學被室友撮合調侃都沒能改掉,可如今…
花灑掛回頭頂,高處飛濺下來的水花打濕了對面人的衣服。
白色T恤幾乎半透貼在他身上,邵青燕甚至能看到對方的胸肌,而自己更是只有一條毛巾遮擋。
這和共浴似乎沒有區別。
從程大樹繞到自己身前起,什么撿不起褲子的尷尬、怪異姿勢的狼狽,通通拋諸腦后,只剩因倆人之間過于曖昧的距離而產生的心跳加速。
邵青燕:“前面我可以自己洗,你能不能先出去。”
程大樹再次在心里唾罵自己一句禽獸后斬釘截鐵回道:“不能。”
“你就當是在澡堂洗澡,我是個搓澡的。”說完他抬起邵青燕手給自己的行為找了一個正義凜然的理由:“再說了,你舉著胳膊做了一天的糕餅,就別亂動了。”
“你看看你肩膀,僵硬得都快聚筋了,等一會兒出去我再給你按一按。”
“燕哥,你這么白是隨你母親嗎?”沿著肩膀輕輕擦拭,程大樹邊打岔邊將毛巾挪到了邵青燕頸間。
“隨我父親。”邵青燕。
雖然沒有見過自己母親,但從照片和錄像中能看出她有著陽光健康的膚色。
“哦。”程大樹:“那你長得像你父親嗎?”
“像我母親。”邵青燕。
交談并沒有讓兩人放松,也沒能緩和倆人之間逐漸升高的溫度。
視線落在邵青燕因說話滾動的喉結上,程大樹的手也挪了過去。
當喉結這個第二特征碰觸時,邵青燕羞急反笑:“這里也要搓嗎?”
程大樹輕輕“嗯”了一聲。
拇指大的地方被他隔著毛巾用指肚摩挲了好多下才悻悻然不舍地挪開。
跟第一次在醫院見到那個有些枯瘦的人比,他確實胖了一些。
不光因為方姨做的營養餐,還有為了緩解消除脊髓神經水腫而每日使用的激素治療。
一字鎖骨上那層軟薄的肉讓程大樹愛不釋手,來來回回搓了搓。
忍住包括牙齒在內的癢意,他的視線才比手先一步向下。
有一瞬間程大樹覺得自己仿佛像是得了雪盲癥,腦海里炸響白茫茫一片。
什么這個梅那顆豆的都不及萬分,程大樹用力吞咽才緩解耳鳴帶來的不適。
沒被察覺心意時,幾次幫邵青燕脫換衣服都目不斜視不敢看。
可現在,他不僅可以正大光明地看,還能…
剛要伸過去的手被抓住,口干舌燥的程大樹恍恍惚惚依舊沒有挪開視線。
放任對方肆無忌憚搓搓蹭蹭,邵青燕終于開口。
“大樹,可以了。”
作者有話說:
護工給雇主洗澡,正能量,求過審 ˃̣̣̥᷄⌓˂̣̣̥᷅
第49章
“還沒搓完…”程大樹。
邵青燕:“我有些冷了,想快點洗完。”
“冷?不冷啊。”就算泡在冷水里也澆不滅身上燥與熱的程大樹起身去拿花灑:“那你再沖沖熱水。”
然而久蹲之后帶來的腿麻讓他咧嘴皺眉。
手中沒握緊的花灑被奪下,邵青燕快速又胡亂往自己身上打上泡沫。
“等一下我來…嘶。”程大樹想去參與,可輕輕一動,腿麻帶來的酸爽就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邵青燕垂眸一言不發沖掉身上的泡沫,抓著墻上的扶手借力靠站了起來。
一手拿花灑一手抓扶手,濕漉漉的毛巾就這樣“啪嘰”一聲掉到了地上。
“………”程大樹。
之前擋著的時候想看,現在坦誠相見反而不好意思去看。
蹲下將地上濕得一塌糊涂的毛巾撿起,程大樹視線只敢落在邵青燕傾斜的腳踝上。
著力點不在足底,他側身靠墻而立,雙腿看起來虛浮無力。
心痛之余,程大樹抬頭正對上邵青燕垂下來的目光。
四目相對,邵青燕干澀的聲音飄進程大樹耳朵。
“你別這樣蹲著…起來。”
“……”程大樹。
察覺出這個姿勢有什么不妥,他慌忙站起時才驚覺之前的酸麻未消。
身子不受控地往前栽了一下,程大樹下意識想去攀扶,可對面站著的是連自己都站不穩的邵青燕。
伸出去的手硬生生收了回來,程大樹在借勢觸碰邵青燕衤果著的腿和自己栽倒中選擇了自己栽倒。
“小心。”
然而邵青燕卻沒給他臉著地的機會,而是伸手攙扶。
也正如程大樹寧愿自己摔倒也不趁機去攀摸邵青燕,本就靠著墻的他因為這個動作,差點重心不穩被程大樹反拽倒在地。
好在常年揉面搟皮臂膀比一般人力氣大一些,全靠著最后的勁兒邵青燕又用力一拉,倆人才一同撞回墻上。
“唔…”邵青燕蹙眉。
“你,你沒事吧,是不是抻著了,還是撞到哪了,背?腰?”程大樹焦急地探手去摸邵青燕的后背。
只是被對方的慣性撞到肩膀,邵青燕沒來得及說“沒事”瞳孔就驟然放大。
“………”邵青燕。
明明沒有花灑流出來的水熱,對面人的體溫卻燙得嚇人。
平時穿著衣服沒察覺,此時邵青燕才發現程大樹比想象中的要壯實許多。
被厚實的胸膛緊貼著,似乎在擔心自己是否有事,環在身后的手正沿著脊背摸索。
“撞哪了?”
眼前人一言不發,程大樹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花灑流出來的水劈頭蓋臉淋在兩人身上,剛剛擦干的頭發再次淋濕,水霧中,順毛的邵青燕顯得格外溫良。
不光頭發,他的一簾羽睫也因為被水打濕垂成好看的形狀。
盯著邵青燕抿緊的嘴唇,程大樹渾身血液一分為二,一半直沖腦頂,另一半再次直沖理所應當去的地方。
“燕哥,我…”程大樹。
“………”邵青燕。
早在程大樹給自己搓洗鎖骨時,邵青燕就瞥見了他褲子因被水打濕而緊貼身上所暴露出的明晃晃異常。
心中失措,只能止住程大樹的動作打算快點洗完離開好讓對方冷靜冷靜。
可此時貼在一起,邵青燕知道程大樹似乎沒那么容易冷靜。
“燕哥,我…”程大樹又重復念著邵青燕的名字。
想如同之前親吻他傷疤那樣去吻他的嘴唇,卻在對方半闔著的視線下不敢輕舉妄動。
程大樹早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尷尬,
也許是剛一進衛生間,也許是胡亂背詩時。
念從心頭起,欲向膽邊升。
愛了惦了這么久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甚至相擁相貼在一起。
這關系發展快到在夢里都不敢想象。
不把握住這個機會自己就是個蠢貨。
一個豁出去死活不退,一個身后是冰冷的墻面無法退。
倆人僵持著不知站了多久,越來越沉重急促的呼吸聲和舔唇吞咽聲透過水流交替響在邵青燕耳邊。
想到之前程大樹跟自己剖析感情和經驗時說過的“從沒有過”,邵青燕輕聲嘆了口氣。
毛頭小子…
從被對方環抱住,自己的重心就沒再放在臂膀上。
用空出來的手按住程大樹的后腦,將額頭跟他的抵在一起。
邵青燕有一下沒一下揉著:“大樹,再等等,給我點時間。”
等做完手術,等確定了關系…
按在后腦的手掌神奇地安撫了程大樹胡亂跳動的心。
雖然沒能親吻夢寐以求的人,但這個承諾卻讓他在這一瞬間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滿足,程大樹“嗯”了一聲。
“好,我等你。”
對他來說,等是最習慣的一件事了。
洗完擦干在程大樹的悶頭幫助下換上了衣服,邵青燕先一步滑動輪椅出了衛生間,留下對方一個人‘冷靜’。
等程大樹收拾利索回到屋里時,邵青燕已經自己挪回床上。
程大樹揉了揉剛才被邵青燕揉過的后腦,想對自己的尷尬行為做出一個解釋。
“燕哥,那什么…我…”程大樹。
柔黃燈光下,邵青燕默默注視著手足無措的人。
“就是…其實我不是那種沖動的人。”程大樹:“平時也沒這樣,也不知怎么…就控制不,我之前從沒…”
想到之前也經常想著邵青燕沖動,程大樹羞恥地低下頭。
雖然含糊其辭但邵青燕能理解其中的意思,畢竟比程大樹年長一些,
想了想他將手機重新拿到耳邊。
“小雪,我這兒還有事兒,等明天再說。”
“………”程大樹。
“嗯,交給你我放心。”邵青燕。
掛了和劉雪的通話,他重新看向臉已經紅了的程大樹。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在通電話。”程大樹。
“沒關系,是劉雪。”邵青燕:“剛剛…那其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哦……”程大樹。
雖然說很正常,但想到碰觸之下卻依舊波瀾無驚的邵青燕。
程大樹又多少有些患得患失。
沒反應是因為自己不夠吸引人嗎?
想想自己確實不夠白凈,長得也不屬于討人喜歡的類型,程大樹腦海里不由自主就想要跟某人做比較。
“你怎么了?”邵青燕不解地看著突然就蔫了的人。
“我不夠好。”程大樹神情低落。
看了眼和劉雪通話時長,算了算從自己出來到程大樹出來的時間,邵青燕客觀公正道:“其實挺好的。”
程大樹瞬間活了過來:“你覺得我挺好的?”
“嗯。”邵青燕。
只不過,用不上…
腦海里浮現出某些場景,邵青燕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閘門已經打開,程大樹不再吝嗇心中的情話: “你也好,在我心里你最好。”
想到之前邵青燕僵硬的肩膀,程大樹又湊上前:“燕哥,要不我給你按按肩膀吧。”
洗完澡之后,酸痛緩解了很多,特別是最后站在花灑下那幾分鐘,血液早就已經循環開。
邵青燕搖搖頭:“不用。”
“單純按摩。”程大樹解釋。
邵青燕笑了出來:“我知道,但我有點冷,想早點睡。”
“霜前冷,雪后寒,今晚是挺冷的。”程大樹將灌滿熱水的熱水袋塞進邵青燕被窩。
下午就下起了雪,此時窗外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程大樹拉緊窗簾又摸了摸暖氣。
“還行,燒得挺熱乎。”
走回床邊將邵青燕的床調低,程大樹掖了掖被角:“燕哥,早點休息。”
“嗯,你也早點休息。”闔眼之前,邵青燕又補充了一句:“大樹,如果手術成功了,陪我去見見爺爺吧。”
邵青燕是被凍醒的,明明整個人縮在被窩里,可還是覺得絲絲寒意從身體里往外透。
呼吸沉重,他觸摸額頭但感覺不出熱不熱。
將還有余溫的熱水袋摟在懷里,身體的冷依舊無法緩解。
不知道是不是弄出動靜,隔壁床傳來“嘎吱”一聲,緊接著有人走了過來。
“燕哥,你不舒服?”
作者有話說:
還是洗澡,正能量 。
邵青燕:挺好的,但用不上。
第50章
“沒事兒,你去睡覺吧。”撩了撩發沉的眼皮,邵青燕睜開眼。
黑夜中程大樹模糊的身影在面前晃動,緊接著一只手蓋在頭頂。
借著涼意,邵青燕長長吁一口氣。
“怎么這么燙,你發燒了?!”程大樹。
“好像是。”邵青燕又閉上了眼。
“你等著,我去叫醫生。”程大樹聲音里帶著驚慌失措。
“不用,睡一覺就好了。”邵青燕。
耳邊一陣兵荒馬亂又安靜了下來,等邵青燕再次醒來時,病房里已經亮起夜燈,身邊的人也換成了值班的醫生和護士。
“38℃4,是發燒了。”
“那怎么辦?”
程大樹焦急的聲音在床尾響起。
“吃點藥看看后半夜能不能退燒,明天早上再抽個血化驗一下。”
“化驗什么?”程大樹。
“有沒有病毒細菌感染。”值班醫生。
等護士扶起邵青燕吃了退燒藥,程大樹才問出聲:“會影響手術嗎?”
“要是嚴重,手術肯定會推遲,具體等化驗之后問主治醫師。”值班醫生:“怎么好端端就發燒了呢。”
“今天出去了一趟,晚上洗澡時…還耽擱了點時間。”
聽到手術會推遲,程大樹悔得腸子都青了。
值班醫生“哎呀呀”了一聲:“明知道過兩天要做手術還這么不小心,今晚先好好觀察吧,看能不能退燒。”
值班醫生走了,值班護士還留在病房:“隨時觀察他的狀況,要是再燒起來就按鈴喊我。”
“嗯。”程大樹。
“可以用冷毛巾給他物理降降溫。”值班護士。
“嗯。”程大樹。
“有事兒直接按鈴就行,別再跑走廊里喊,大半夜的我還以為出什么大事兒了。”值班護士又提醒了一句魂不守舍的人。
“嗯。”程大樹。
值班護士也離開了,程大樹依舊站在床尾。
“大樹,別擔心了,早點去睡吧。”對著只會說“嗯”的程大樹,邵青燕寬慰:“我沒什么事兒,吃了藥睡一晚上就好了。”
“嗯。”程大樹轉頭進了衛生間。
回來時他手里拿了一盆冷水,將濕冷的毛巾擰干搭在邵青燕滾燙的額頭上。
“燕哥,你睡吧。”
“你也去睡。”邵青燕。
“嗯。”程大樹關了床頭燈。
病房重歸黑暗,雖然有一時的看不見,但依舊能聽到坐在床邊的人并沒有離開。
“就是低燒,不用守夜。”邵青燕。
“都怪我。”程大樹搓了搓臉。
無論是懲治馮忻、寧矜恩和那些水軍,還是讓沒入黃昏的榮祥齋起死回生。
這些明明都只是皺一下眉頭就能搞定的事情,自己卻讓邵青燕費神費力操勞了好幾天。
更別說衛生間里那個帶著私欲的澡…
邵青燕將手從被子探出,落在程大樹攥緊的拳頭上。
“跟你有什么關系,你怎么還自責起來了。”
“之前你提過好幾次冷了,我都沒當回事兒。”借著夜色,程大樹掩蓋了發紅的眼眶:“要是沒在衛生間里耽擱那么久,你也不會生病。”
“就是普通的發燒。”
看程大樹這副架勢,邵青燕已經能想象到之前他是如何慌亂跑到護士臺叫醫生了。
“萬一耽誤了手術怎么辦。”程大樹。
“晚幾天就晚幾天。”邵青燕。
“都怪我。”程大樹。
“不怪你,快去睡吧。”邵青燕。
“你先睡吧,我還不困。”程大樹將邵青燕的手塞回被子里,又把已經變熱的毛巾重新用冷水浸濕放回他額頭上。
“你該不會是想在這兒坐一夜吧?”邵青燕。
程大樹用沉默回答了對方。
看著那模糊的身影,邵青燕一會兒覺得自己只是發燒而已,沒必要這么大驚小怪、一會兒又從心底感動這份熨帖暖意。
想到之前和對方聊過生病時都會脆弱,邵青燕決定任性一回。
“大樹,你到床上來吧。”
“……?”程大樹。
“這個已經不熱了,我還是有些冷。”邵青燕將熱水袋遞給程大樹。
接過來的熱水袋摸著確實不如剛灌水時那么熱。
前一秒還發誓以后再也不澀欲熏心做出連累邵青燕的事,下一秒程大樹脫鞋鉆進邵青燕被子里。
“我體熱。”程大樹掛在床邊。
“嗯,感受到了。”邵青燕重新閉起眼。
之前在浴室里就感受到了。
“大樹,今天謝謝你。”邵青燕:“剛才和劉雪通話,她激動得都快哭出來了。食品廠也有很多人觀看了直播,賣出去七萬多份,大家都很高興。”
“為什么謝我,這都是你的功勞。”程大樹。
“如果不是你一直鼓勵我,給我信心,我不會邁出這一步。”邵青燕。
回頭看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要是沒有程大樹,他也許會找個主播公司,花上一大筆坑位費讓網友聽一兩小時甚至只有十幾分的介紹推銷。
會有多少銷量,邵青燕不確信。
主播雖然專業,但就像程大樹之前說的,沒有人比自己更急迫認真,也沒人比自己更懂榮祥齋。
這幾萬份的生意足夠讓它挺過今年,甚至活起來…
“燕哥,你康復期間不如讓那些老師傅們也直播吧。”程大樹:“讓張…寧哥在食品廠那邊幫著搭一個直播間,老師傅們輪流直播做餅,你不是說榮祥齋有長得挺好看的銷售嗎?培養他去當主播。”
“嗯,到時候讓劉雪去安排。”邵青燕。
“他到底有多好看。”程大樹。
“呵呵。”邵青燕。
“跟我比呢。”程大樹。
柔軟溫熱的拇指在他下唇輕輕蹭了蹭,邵青燕:“比不了。”
除了那個辭退很久的李護工,自己不會再將程大樹跟其他任何一個人做比較。
“大樹,謝謝你。” 邵青燕低喃。
“不…不用謝。”唇間發癢,平躺著的程大樹小心翼翼往邵青燕身邊挪了挪。
明明身體再怎么熱也絕不會超過就算只剩余溫的熱水袋,倆人卻都裝作真需要程大樹的體溫取暖一樣靠在了一起。
鋼筋鐵骨的床能承受兩個成年男性體重,但讓他們肆無忌憚翻身還是有些強一米二床所難。
不過好在邵青燕睡覺老實加上翻動身子不方便,只是在程大樹貼上來時靠著對方就不再動彈。
程大樹也沒用動,眼前人因為發燒不光體溫比自己高,連乎喘在耳邊的鼻息都熱到發燙,更別說剛才描繪自己嘴唇的指肚。
本想讓對方‘取暖’可現在…腦海里理智在‘嗡嗡’鳴笛作響警告程大樹該離開。
“我好像挺涼的,要不…”程大樹。
“涼一點就當物理降溫了。”邵青燕伸手放在程大樹的腰上止住他想要下床的動作。
“睡吧。”
“嗯。”重新將被子往上拉了拉,程大樹不再扭捏。
摘掉了邵青燕頭上的毛巾扔進水盆的同時他將手也泡在里面,浸涼之后再順勢把手搭在邵青燕發燙的脖頸充當降熱貼。
“唔…”邵青燕。
枕邊人手心溫溫涼涼,肚子暖乎乎,沒什么精神的邵青燕很快就睡著了。
程大樹卻被那愜意的喘息聲搞得更加難堪。
可錯誤已經犯過一次,他不敢再犯,只能大氣不敢出地默念公司章程。
輕搭腰間的手明明沒有動,卻像是能放射出細小電流一樣,隔著睡衣將自己渾身上下所有的汗毛都電了起來。
酥酥麻麻、鉆心蝕骨。
盯著漆黑的棚頂自我冷靜半天,程大樹才輕輕側過身,將頭靠到邵青燕頸邊。
手指下的頸動脈如同他主人的呼吸一樣沉穩平緩,程大樹的心臟也跟著慢慢跳成同一個節奏。
之前就發覺就算用了同樣的洗護用品,邵青燕身上總有一種與自己不同的氣味。
直到今天他才弄明白,那是會勾引起饞欲的香味。
是藏在村支書家里鐵盒打開時的味道,也是午后烘焙室里飄散出的味道。
鼻子湊到邵青燕頸邊,程大樹輕輕又深深吸了一口。
“咕嚕咕嚕…”
“唔…”睡夢中的邵青燕將手往程大樹出聲的肚皮上挪了挪。
“……”程大樹。
剛剛緩解的冷靜再次不冷靜起來,不敢再輕舉妄動,程大樹帶著從心到胃的餓意滿足地閉上眼。
………………
“爺爺,你想好資助哪個孩子了嗎?”
看著窗外落日余暉下的山村,邵青燕心中依然掛念著那些追車奔跑的孩童。
這里太偏僻,車子跑在坑坑洼洼的土道上不僅速度提不起來還顛得人直犯惡心。
開了十多分鐘才上主道,他扭頭回望那所村支書口中鎮上唯一的小學。
當聽到邵偉華說每個村子只給一個去省里讀書的名額時,邵青燕忍不住質疑:“既然都資助了,為什么不能多幾個名額?”
“得來太容易的東西不會被珍惜。”邵偉華。
“怎么會不珍惜?”邵青燕:“現在這么苦,這些孩子都能日日堅持上學。等去了省會,為了考上好的大學肯定更會努力讀書。”
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孫子難得對做糕餅以外的事掛心,邵偉華也樂得跟他好好聊一聊:“資助出幾個大學生容易,可讓整個村子脫離貧窮很難。爺爺的能力畢竟有限,也就能幫村里人修修橋,鋪鋪路。”
“邵老是大善人。”前排的孫秘書和王司機幾乎是異口同聲。
邵偉華擺擺手:“爺爺是希望走出來的這個人能將整個村子扛在他肩頭。”
邵青燕更不理解了:“那走出來的人越多,希望不就更大嗎?”
邵偉華“哼”了一聲:“人多反而一點用也沒有。你們兄弟倒是兩個人,可一讓跟我學著管理榮祥齋就互相推脫。青瑤一天到晚不務正業搞什么互聯網,你一放假就悶在烤餅房里,兩個混球都覺得對方可以替自己擔負起責任。”
邵青燕尷尬地撓了撓鼻子:“怎么又扯我倆身上了,不是還有我爸嘛。”
邵偉華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就算把整個‘榮祥齋’送人我也不會讓它敗在你爸手上。”
“他不是已經寫了保證書,再賭就剁手。”邵青燕。
“一時賭博一輩子賭徒,哪怕是親人,背叛過你一次下一次還會在你身后捅刀子。”邵偉華:“青燕你記住,賭鬼的話不能信、傷害過你的人,說話也不能再信。”
車里的氣氛變得凝重,邵青燕怕邵偉華生氣趕緊轉移話題:“那爺爺你決定好要資助楓橋村里的哪個孩子了嗎?”
邵偉華也不想再在孫子面前談論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于是順著他的話道:“比起成績,爺爺更喜歡懂得‘心念舊恩’的人。”
“寧矜恩?”邵青燕聽出邵偉華話里的意思,跟著點了點頭:“這個小朋友是挺好的。”
邵偉華樂了:“小朋友?這才一下午,你就有忘年交了?”
前排的孫堅亨也樂了:“邵老,算起來青燕和那些孩子是同輩人。”
邵偉華:“你瞅瞅他哪像跟他們同輩,比青瑤還…那個字怎么說來著…”
“宅?”孫堅亨。
“對,比青瑤還宅,整天跟廠子里的老師傅待在一起,不喊他從來不知道主動出門…”
直到爺爺調侃完自己,重新和孫叔談論起榮祥齋的事,邵青燕才松了口氣。
再次看向窗外,腦海里忽地閃過那個在玉米地里頂著烈陽干活的高瘦男孩。
本想開口跟爺爺多討個名額,可一想到了寧矜恩瑟縮在自己身后懼怕對方的模樣,邵青燕打消了將他們安排在一起的念頭。
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自己的零用錢,在邵偉華詫異的目光中,他探身對坐在副駕上的孫堅亨:“孫叔,你能幫我個忙嗎?”
作者有話說:
熱水袋:瞧不起我˃̣̣̥᷄⌓˂̣̣̥᷅
一米二床:遭老罪咯(吱…嘎˃̣̣̥᷄⌓˂̣̣̥᷅
大樹:第三十六條,本公司章程的具體執行辦法由董事會制定并…… ˃̣̣̥᷄⌓˂̣̣̥᷅
只是護工在照顧病患,別鎖了,求通過 (;´༎ຶД༎ຶ`)